第53章 051 堅決服從命令
陳廣福見謝芸錦又鼓搗她的小玩意, 已經開始習慣了,只是看她拿的那些藥材,又忍不住問:“你從哪兒找來的方子?”
“就您藏櫃子的那幾本手記裏寫着的呀!”謝芸錦哼哧哼哧地搬來一小堆柴火, 摞在一旁, 熟練地點燃爐子。
陳廣福是個勤奮的人,手頭上的醫書不知道讀過多少遍, 裏頭的藥方幾乎都已融會貫通, 那幾本雜聞手記他當然也翻看過不少次。
只是他對曬黑美白這些事沒什麽研究的興趣,所以關于這部分的印象不深,但謝芸錦一提, 他也就想起來了。
“你在這方面倒是挺有鑽研勁兒。”他嘆了口氣,不知道是該欣慰還是可惜。
“那是!”謝芸錦低着頭煽動柴堆間的火花, 沒注意到他的表情,毫不謙虛地應了。
手記上沒有具體的配方, 謝芸錦只好自己琢磨用量, 她取了一些吳茱萸, 又撚了一點金銀花枸杞等做輔。
吳茱萸散寒燥濕,還可以鎮痛, 手記上寫它裏頭有一種特殊的物質, 能夠保護皮膚少受陽光的傷害。雖然有些微毒性, 不過供銷社賣的都是已經處理好的成品,且她劑量少, 問題不大。
而金銀花和枸杞本身就是養顏方子裏的常客,外用內服皆可, 以前甚至還有用金銀花洗面的宮廷秘方呢!
加水浸泡,大火煎湯,大約二十分鐘後再把藥渣過濾, 剩下的藥湯做外洗或是濕敷用。制作過程簡單,但使用起來其實不太方便。
要想達到效果,最好是全身浸泡在藥湯裏,但農村沒有浴桶,只能用紗布浸濕了敷在皮膚裸/露處。
謝芸錦有些不滿意。要是有黃岑的話,可以搭配着做出更方便的藥劑,煎好後裝在瓶子裏,塗抹或噴灑在皮膚上,可以随取随用。
也是她那天忘了交代,下回去供銷社,一定要叫營業員留一點黃岑給她。
等到了下工的時候,藥湯晾涼,謝芸錦用一個小陶罐裝好。因為有點重量,她不想抱着走那麽遠的路,又借了藥房裏的小推車。
小推車是大隊的共有財産,前頭剛好有個防掉的木板,謝芸錦怕摔,還特意讓陳廣福幫她綁嚴實了。
路上遇見剛勞動完的村民,每個人都會朝她投來好奇的目光,有嬸子問她:“謝知青,是不是拿了什麽好吃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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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芸錦停下來緩了緩,插着腰回她:“苦藥你吃不吃啊!”
嬸子本就是逗她玩,聽了也不生氣,笑着應了句:“诶呦嬸子可沒病!”
“謝知青要不要我幫你啊!”大小夥子拎着鐮刀殷勤地笑。
謝芸錦剛想拒絕,就看到不遠處走來一個身影。一瞬間,驚喜像是天邊的日光,落在臉上,叫周圍的人看了移不開眼。
“路昉!路昉!”謝芸錦用力揮了揮手,然後抛下小推車,迫不及待地跑過去。
她今天紮了個雙馬尾,長長的辮子自耳後垂下來,随着動作一跳一跳地搖晃,像是耷拉着耳朵的兔子。
小兔子蹦起來摟住男人的脖頸,墊着腳尖,眼底溢滿了歡喜。
“你怎麽從這頭來的呀?”
路昉穩穩地接住她,聽到周圍人發出一陣驚呼。
“居然真的是謝知青對象咧!”
“肯定是聯歡會那時候看對眼的吧?”
“不知羞!光天化日摟摟抱抱,真是一臉狐媚樣!”
路昉耳力好,掀起眼皮看了那位大娘一眼,然後放開謝芸錦,溫聲道:“我從山那邊過來的。”
他本來打算直接去藥房找人,但耽誤了些時間,正好遇上下工的點。
淡淡的眼神掃得大娘後頸一涼,不知怎麽縮了縮脖子,借口要回家做飯,趕忙走了。
謝芸錦也反應過來,放下手臂,扯住他的衣袖:“我們回去再說。”
路昉走過去幫她推小推車,高大的身影慢慢逼近,剛才說要幫忙的小夥子竟往後退了一步,讪笑道:“解放軍同志,你來你來……”
男人寬肩窄腰,上衣束進腰帶裏,雙腿又長又有力,站在嬌俏活潑的小姑娘身邊,說不出的登對。
村民們看着他們漸漸遠去的背影,有人贊嘆、有人嫉妒、有人羨慕。
……
倆人已經有大半個月沒見了,謝芸錦走到他前頭,邊倒退邊說話,看得路昉失笑。
他一把将人拉到身邊,還擡手拍了拍腦袋:“看路,那樣容易摔。”
“想看你啊!這麽久沒見了你不想我嘛?”聲音又嬌又甜,是她一貫的直白,形狀姣好的桃花眼勾出一個上翹的弧度,眼瞳閃着微光,瑩潤的紅唇嘟着,仿佛等待采撷的花瓣,惑人心弦。
果然,她最知道怎麽撒嬌撩亂人心。
路昉清了清嗓子,克制住心頭的蠢蠢欲動,沒有回答,而是偏了偏頭,嗓音似玉石質感:“這不是來找你了麽?”
謝芸錦哼了一聲,想起來他剛才說的話,又問:“你不是開車過來的麽,為什麽要跑到山那邊去啊?”
路昉沖她挑了挑眉,眼尾帶着笑:“因為等會兒要帶你去個地方。”
……
夏季天黑的晚,卻因染了點晚霞,減淡些許日光。
謝芸錦急匆匆地把東西放到院子裏,交代了柳荷一聲就往外跑。
“我們走吧!”
路昉帶她來到了山腳。
過了季節,桃花謝了,樹上結出拳頭大小的桃子,飽滿粉潤的都讓人摘完了,只剩下幾個青澀的綠桃,看起來有點可憐。
桃樹林後頭是一片郁郁蔥蔥的草地,再往裏走,就能看到一片水潭。
謝芸錦從沒來過這裏,拉住男人的手道:“來這兒幹嘛呀?”
水潭呈石臼狀,不大,幾步路就可以走到另一頭。山上的水流順着石壁沖下來,蕩開一層層的紋路,裏頭的水分外清澈,透出潭底石縫間的青苔綠。
“再等等。”
這裏不似外頭敞亮,幾棵茂密的大樹遮住了傍晚的天光,周圍的光線漸漸暗下來。
謝芸錦疑惑地看向男人,路昉拍拍她的頭,指着一個方向輕聲道:“你看。”
水潭邊草木旺盛,交疊出細長的暗影,此刻那些暗影中閃動着細碎的光,忽明忽暗,于黑暗中輕輕舞動。
謝芸錦睜大雙眼。
是螢火蟲!
她拉着路昉跑過去,周圍的草叢好像都被他們驚醒了一般,葉片晃動,于空中漫出萬千流螢。
謝芸錦幾乎看呆了。
她從小在城裏長大,即使如今來到了農村,也從未見過這樣的景象。
擡手虛空握住,然後又張開,一點螢火立刻從她指縫中溜走,沒入昏暗的暮色裏,還摻雜着熹微的霞光,不似星空,卻比星空更加絢麗。
“好美——”
處在這樣的氛圍下,她的眉眼更顯妖冶,猶如山間盛放的最嬌豔的花。
路昉沉沉道:“這能作數麽?”
謝芸錦一愣,很快聽懂了他的意思。
那天他提出結婚,謝芸錦雖然應了,卻還是故意刁難人,說他不懂得浪漫。
謝芸錦父母都是有情調的人。聶瑾姝在國外學習生活過,喜歡直接熱情地表達愛,而謝嚴那時候空有一副翩翩容貌,性格卻含蓄沉默,後來為了追求聶瑾姝,才無師自通,學會了獨屬他的迂回浪漫。
謝芸錦耳濡目染,內心難免會有憧憬。
但她也知道這個年代的人情感多內斂,尤其像路昉這樣的身份,更講求落到實處,甚至不興這樣的“資本思想”。
說實話,路昉是個很合她心意的人,性格并不呆板,反而既有原則,又有規則之外的不羁。與他相處的每一天都能體會到特別。
那會兒純粹是随口一說,沒想到會有這樣的驚喜。
謝芸錦彎起眉眼,雙手搭着他的肩膀踮起腳,落下一個出其不意的吻。
“我好喜歡你呀!”
溫熱的唇瓣貼着他的,一同逼近的是少女柔軟的身軀和自帶的清甜香氣。路昉一怔,喉結本能地滾了滾,細微的聲音在逼仄的距離下被放大。
謝芸錦反而先臉紅了,卻難得沒有回避,強撐着臉面大大方方地與人對視。
路昉沉湛湛的眸子映出點點熒光,更顯漆黑深邃,他笑了笑,手臂勾過她纖細的腰肢,這一下距離徹底消失。
不知道是誰的體溫開始發燙,帶着厚繭的手指摩挲着她腰側的嫩肉,不輕不重,似乎只是無意識的舉動。
隔着薄薄的夏衫,卻像在折磨人。
謝芸錦的腰肢在他手中軟化,咬住下唇,兩條腿都快站不住。
路昉适可而止,低下頭,将方才那個轉瞬即逝的吻加深。
……
“還好我随身帶了香囊!”
近水的草木之間蚊蟲更多,謝芸錦現在身上都會帶一些驅蛇蟲的草藥。沒了她這個招蚊子的人,路昉的脖子被咬出幾個紅包。
“要不要我幫你撓撓?”謝芸錦伸出手,在他幾個紅包上分別都劃了米字花。
小時候周媽總說這樣能止癢,謝芸錦深信不疑一直到長大,已經形成習慣了。
她的目光偏移,落在那道淺淡的長疤上,偷偷摸了摸。
随着若有似無的癢,路昉那塊的皮膚都緊繃起來,看着她突然垂下去的眼眸,抿抿唇,道:“過幾天我要出任務了。”
和軍人談對象就是會有不可避免的分離,謝芸錦早有準備,卻還是生出擔心與不舍:“去多久啊?”
“少則一個月,多則……半年。”
心情莫名低落下來,謝芸錦沉默幾許,然後吸了口氣,細長的手指抵住他胸口的位置,一字一句兇巴巴地說:“不許再受傷了。”
“哪裏都不可以!”
路昉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只聽着故作嚴厲的顫抖,心都酸軟成一片,勾起她細長的手指碰了碰,像是在拉鈎,低低地應了句。
“是,堅決服從命令。”
回到知青點,天已經完全黑了,男人俊朗的臉隐在陰影裏,線條利落又分明。
謝芸錦不舍地放開他的手,道:“你快走吧,天黑了開車不安全。”
路昉揉了揉她的頭:“知道了,進去吧。”
謝芸錦轉身要進院子,想到什麽又回身:“我今年中秋要回家的!你要是沒回來的話我就一個人回去咯。”
知青們每年都有一次探親假,那是他們最長的假期,大部分人都會選在過年的時候回家,想回去和家人團圓是其一,其二是過年那會兒鄉下都在貓冬,不會少工分。
謝芸錦往年也是過年時候回的,但今年她和謝嚴說好了要留下來陪外公過年,于是便挑了中秋節回京市。
結婚之前總是要見見家長的,路昉明白她的意思,屈起手指輕輕彈了下她的額頭:“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