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064 但不能沒有

食堂今個兒磨了豆腐, 因此早飯還供應豆腐腦,路昉知道謝芸錦嗜甜,給她的豆腐腦加了砂糖, 自己的則是澆了鹵汁, 還灑了點蔥花和辣椒面,另外配上包子和油條。

謝芸錦把油條掰成幾截泡在豆腐腦裏, 剛炸出來的油條酥皮吸了點湯汁, 慢慢變軟,她最喜歡這種軟韌又帶着點酥脆的口感。

砂糖帶一點點黃色,化開之後融進湯汁裏, 豆腐腦依舊白生生的,和路昉的相比, 看上去就有些寡淡,謝芸錦舔去嘴唇上的甜味, 有點好奇鹹口的味道。

“我想吃一口。”她沖人努了努嘴, 路昉挑眉, 舀起一勺混了湯汁的送入她口中,謝芸錦咂摸了兩下, 煞有其事地點評道, “有點像蛋羹, 但是沒有蛋羹鮮。”

“還是甜的好吃!”

路昉笑起來,掏空幾個包子的內陷, 然後把皮留給她:“糖吃多了壞牙。”

“我會刷牙!”謝芸錦不服氣道。

不過她也知道吃太多糖确實對身體無益,狠狠咬了一口包子皮, 鼓起腮幫子嘟囔了句:“已經少吃很多了。”

如今結婚證只有一張獎狀,但兩人還是決定去拍張照留念。

謝芸錦昨晚吃完飯就挑起了衣服,家裏還沒裝鏡子, 她就讓路昉拿主意。路昉倒是認真給了意見,可每回謝芸錦都能找出不合心意的點,等到各式各樣的裙子鋪滿了一整張床,她還是沒定下來穿哪件。

最後還是路昉果決,一把将人拉到懷裏,拍板了最不容易出錯的白襯衣。

襯衣被謝芸錦拿去改過,腰線收細了一些,不太明顯,卻能很好地展現她的曲線。

謝芸錦把頭發梳成蠍子辮,連着額前的頭發一起梳到側面,将精致的小臉完全展露出來。本來她還想抹點脂粉,但因為沒有鏡子也就作罷,好在她近來養得容光煥發,未施粉黛反倒更加生動嬌俏。

畢竟美人天生麗質,越素淨,就越能凸顯本真的優越。

路昉今天也收拾得格外齊整,挺括的軍裝上身,眉宇間的凜然和淩厲不減,卻暗藏一點歡愉和笑意,英挺又俊朗。

兩人到了民政局,把裏頭還在排隊的一對對新人都驚豔了一把,就連閱人無數的辦事員都忍不住感嘆一句:“你倆可是我見過最标致的一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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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裏工作的人似乎都很會說話,旁邊的兩個辦事員也是一通誇贊,賀喜的吉祥話跟不要錢似的,惹得在他們前頭領完證的小夫妻打趣道:“大叔大娘可不厚道,剛才我倆拿證的時候就只說了兩句。”

辦事員和氣地笑道:“那你倆再排一次隊,我們給補上!”

大廳裏的人都哄笑起來,喜悅的氣氛如同彌散在空氣中的甜味,感染得每個人都笑意盈盈。

謝芸錦難得露出一點羞赧,垂落的手指一下下觸碰着男人的指尖,然後勾上他的無名指,很快被人納入掌心。她仰起頭,撞進對方深邃漆黑的眼眸,彎起眉眼,仿佛落滿了明媚的春光。

從民政局出來,又去了縣裏的照相館,兩人都是一等一的相貌,照相師傅沒忍住多拍了幾張。

“能不能留一張在店裏,我想挂在展示牆上。”師傅覺得這幾張照片一定會是他近期的得意之作,激動地問了句,卻被路昉幹脆地拒絕。

師傅失望的表情很明顯,但最後也沒多算錢,甚至意猶未盡地親自送他們到門口。

“下次再來啊!”

家裏缺的東西不少,謝芸錦坐在副駕駛和人掰着手指數:“要扯些布做窗簾、被套和床單,還要洗臉洗腳的搪瓷盆,梳妝鏡也得裝一個……”

她沒操心過這些,只能回憶着周媽平時大包小包拎回來的東西,再結合自己想要的,一一列出來。

末了,她不确定地用手指點了點臉蛋,道:“嗯……要不要買點碗筷什麽的呀?”

家裏是有廚房的,小小一間,連在客廳的另一側,和卧室相對。聽她這麽問,路昉稍稍偏頭看她一眼,然後用戲谑的語氣故意逗她:“你要燒飯?”

饒是在知青點跟着柳荷學了幾頓,謝芸錦的廚藝仍是一般,再加上現在部隊食堂那麽方便,她更不可能有天天燒飯的想法,但她想不想是一回事,被人小瞧又是另一回事。

大小姐當即不高興道:“怎麽啦,我不能煮甜湯喝麽,我還會煮粥呢!”

再說了,有了鍋竈,燒水也方便啊!

她可以不常用,但不能沒有!

路昉在人炸毛之前識趣地告饒:“糧油和菜肉可以去後勤買,我回頭再讓人打一口鍋,等會兒買些盤子碗筷和其他用具就成。”

想到她平時還會擺弄一些藥材,又補充了一句:“再買個小爐子。”

謝芸錦很好哄地揚起下巴,抛給他一個贊揚的小表情:“哼,算你機靈!”

……

這會兒的供銷社最是人多,孫桃枝好不容易才得出空來上個廁所。公廁裏供銷社不遠,孫桃枝還急着回去工作,腳步很快,卻在半路被人拉到小巷子裏。

等看清來人,她才停下掙紮,沒好氣地瞪了對方一眼:“你幹嘛呢?大街上拉拉扯扯,有什麽事兒不能在家說?”

方向東盯着面前氣勢洶洶的女人,沉沉地呼出一口氣。

終日打雁,卻被雁啄了眼。他自問将女人心看得明明白白,卻不想接連幾次看走了眼。

先有謝芸錦,後是面前人。

方向東眯起眸子,想到對方曾經在他面前溫柔小意的樣子,和現在盛氣淩人的态度簡直派若兩人。

他抿直唇線,而後開口道:“在家?在家你會聽我說麽?哪次不是回去就說工作太累倒頭就睡,咱倆結婚這麽久了,自從你來供銷社上班之後,和我說的最多的話就是‘我很忙’,呵。”

最後那聲不知道是在笑誰。

孫桃枝啧了一聲,不以為意道:“那你也體諒體諒,我确實是太忙了,站了兩班空閑時候還得做潤顏霜……”說到一半,又露出一副不願多解釋的表情,似乎妥協了,“得得得,你說吧,找我什麽事兒?”

方向東覺得自己胸腔堵着一口氣,抓着她的手都用力了幾分:“你把潤顏霜的方子交給我,我幫你分擔一些,或者你還有別的方子?”

當初孫桃枝來供銷社上班,方向東雖然有些不滿她“先斬後奏”,但仔細想想也沒什麽不好,媳婦兒工作體面家裏又多了一份收入,于他而言利大于弊。

誰能想到她會爬的這麽快。

兩人工作性質不同,方向東也不認為自己這個剛識幾個字的媳婦兒能幹出什麽名堂來,誰知道她就靠着那麽個抹臉的東西迅速獲得了那些老油條們的好感,甚至連項敬城都同意讓供銷社收購她的潤顏霜。

要知道這時候收東西可沒有那麽容易,像一些産量少的有時得靠他去跑,至于長期供貨的産品,大多都是和國營的大廠子簽的合同,私營的廠都很少,更別說孫桃枝這樣的個人。

如今不允許私人買賣,鄉親們只能到供銷社賣東西,因此他們時常會壓價,還要對貨品質量挑三揀四,哪裏能像她這般輕易。

可她偏偏辦成了,還借此一躍而上,如今的職位比他還高。

方向東覺得自己的自尊心再一次受到挑釁。

孫桃枝被他理所當然的語氣逗笑了,雙手抱胸道:“憑什麽?”

“憑我是你的丈夫!”方向東幾乎是吼出來,“你看看你現在是什麽樣子,成天飯也不做家裏也不打掃,還有沒有做點人媳婦兒的自覺?!”

看着他幾乎目眦盡裂的模樣,孫桃枝突然覺得有些可笑。

書中遠見卓識、能力過人,刻畫得天涼王破的瑪麗蘇男主,就這?別是個靠女人上位的鳳凰男吧?

她仔細回憶了一下劇情,發現還真有這個可能。

謝芸錦的家世比方向東好的不是一星半點,她外公又是那樣的頂尖人物,家裏的人脈關系自然不用說,結婚以後随便哄一哄對自己死心塌地的妻子,這些資源還不是都落到了他的手裏?

想到這,她深吸一口氣,語氣突然放緩。

“是你之前說的,家裏誰賺錢誰說了算。”

“向東,我也只是想讓咱們家過得好一些,至于那些方子,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我寧願自己來,也不想你擔風險。”

“我現在這麽忙當然顧不上家裏,你可以上國營飯店吃飯啊,你的工資雖然比我少,但每頓吃些便宜的還是能過得去。”

“至于那些家務,我真的沒時間,你要是看不過去就自己動動手,家裏也不是我一個人住,我能忍,你為什麽不能呢?”

方向東一聽她溫柔的語調就開始覺得不對勁,然後漸漸被她的話挑起十分複雜的情緒,好像明知道對方是在哄自己,心頭卻仍然生出一絲荒唐又隐秘的喜悅。

而且這種感覺該死的熟悉。

……

“呦,姑娘你可好久沒來了。”藥材的櫃臺相對清閑,營業員見到謝芸錦就笑,等看到她旁邊的解放軍同志,視線在兩人之間轉了轉,很會來事兒地眨眨眼,道:“和對象來買東西?”

謝芸錦拉着路昉在排隊,本來不想理她,可突然間又記起之前知青們提到的潤顏霜,走過去有些好奇地問她:“你們這兒最近是不是上了個什麽潤顏霜啊?”

營業員聽到熟悉的名字,當即露出一個了然的微笑,熱情地道:“是咧!這玩意兒可好着呢,最适合你這樣的小姑娘,用了以後皮膚光滑細嫩,還能變白咧!”

“你瞧,我是不是比之前白了不少,都是咱們潤顏霜的功勞!”

謝芸錦尋思着她還是第一次見供銷社的營業員這麽殷勤地介紹一樣東西,沒再往上搭話,直接道:“那我也去買一個。”

護膚品一般都在日用品的櫃臺。

營業員诶了一聲,伸長手叫住她:“在我這兒買就成!”

看謝芸錦面露疑問,她左右看了看,湊上前小聲地說:“也就是看姑娘跟我投緣我才告訴你,你可別往外說啊。”

“咱這潤顏霜都是中草藥做的,而且數量不多,所以才沒上日用的櫃臺,擱我這買呢!”

聽見是用中藥做的,謝芸錦倒起了幾分興趣,掏了錢,對方拿出一個綠色的小盒。

是和雪花膏一樣的圓形鐵盒,上頭貼了一個小小的花紋,像是樹枝,還綴着幾朵花。

正在這時,排隊的路昉喚了她一聲。

“芸錦。”

隊伍輪到他們了!她得去挑自己喜歡的布料!謝芸錦反手将那小盒揣進兜裏,朝那頭走去。

雖然沒有經驗,但她對親手布置自己的家還是很有興致的。

供銷社近來從海市進了好些新潮的布料,有極具風土人情的藍底白花;也有清新淡雅的小碎花;還有素雅大方的墨綠色格紋。

謝芸錦想挑個遮光好的料子當窗簾,可人家不讓她拿下來比較,只得肉眼觀察一番。

路昉聽了她的話開口道:“遮光好,可以用那頭的料子。”

謝芸錦順着他的視線一看,那頭正是大家夥用來做軍便服的綠色料子,厚實又耐磨,遮光當然也強。

“可是不好看呀!”光禿禿,什麽花樣都沒有。

“要不你在裏面再搭一層那樣的絹布,萬一想透些光進來只用把外面那層收起來就行了。”

路昉說的絹布多是用來防塵的,裁成合适的大小鋪在櫃子上、縫紉機上、或者茶具上,大部分都是白色,好看些的會有镂空的花紋,也有的像透白的一層紗。

謝芸錦眼睛一亮,點頭道:“你真聰明!”

窗簾色定了綠色,她又選了那匹墨綠格紋的料子打算裁成床單和被套,想着顏色都太過厚重了,又要了點素淨的料子,可以鋪在櫃子上或者當做桌布。

這年頭有的人一年也扯不了幾尺布,看着謝芸錦買了這麽多,後頭的人又是驚訝又是羨慕。有大膽的還湊上去小聲問:“同志,你上哪兒弄得這麽些布票啊?”

路昉淡淡道:“攢的,好多年了,娶媳婦兒才全拿出來。”

其他人聽了才覺得好受些。

眼看着就要入冬,棉被和褥子也少不了。謝芸錦沒有概念,營業員看她買的多,才好心建議道:“家裏要是有舊棉被和褥子的話就不用買太多,拆了拿出來重新彈一彈,和新的混在一起也很暖和。”

謝芸錦在知青點躺的那床褥子是周媽親手做的,當初做的尺寸很大,她在宿舍折了兩折,現在想想似乎和家裏那張床的尺寸差不了多少。

于是聽從對方的建議,只買了棉被的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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