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066 我一個人活着幹嘛
路昉給人的第一感覺是超出年齡的穩重, 他不太愛笑,五官又生得冷厲,因此凝着臉色時有那麽些駭人, 不兇悍不可怖, 但就是讓人有種緊迫感。
有了對象之後,他整個人“生動”了不少, 尤其對着謝芸錦, 已經少有這樣的時候。
因此謝芸錦先是下意識縮了縮脖子,然後嘴巴就扁了起來:“你這麽看我幹嘛!”
路昉向來拿她的撒嬌沒辦法,在心底嘆了口氣, 聲音卻仍沉沉:“剛才那樣的想法并不好。”
雖然知道她是在和盧巧惠共情,但路昉卻從她低落的語氣中聽出了幾分真心, 好像換作是她,也會同樣選擇結束自己的生命, 聽得他沒來由一陣恐慌, 仿佛有什麽東西被人抽走, 空洞洞的。
聞言,謝芸錦一怔, 随即反應過來對方指的是什麽, 辯駁道:“又不是我!”
話是這麽說, 可她确實也有相似的想法,因而像是為了掩蓋自己的心虛, 她又氣鼓鼓道:“再說了,這種想法不是很正常嗎?要是你們都不在了, 我一個人活着幹嘛!”
“芸錦。”路昉的臉色已經放了下來,眉峰稍稍聚攏,“別說氣話。”
于路昉而言, 生命是個很重的話題。他見過生死,也擔着保家衛國的責任,于公于私,都不希望謝芸錦這麽輕待自己的生命。
可吃慣甜食的人嘗不得一點苦味,他的語氣一重,謝芸錦的那點心虛反而被委屈取代,繼而漸漸膨脹:“我偏要說!”
她不知不覺代入前世最凄慘那幾年的自己,眼底都泛出一絲紅線。
臭男人!你什麽都不知道!
情緒上來,一時間也不管是不是無理取鬧,連男人伸過來的手都用力打掉:“別碰我,你快點開車,我要回家!”
路昉又說了幾句,但謝芸錦在氣頭上聽不進去,無法,只能先回軍營。
……
車子一直開到家屬院,謝芸錦先一步下車,也不管路昉和車上的一大堆東西,板着張臉就往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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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會兒還沒到做飯時間,幾個軍屬正圍坐在家門口打毛線,時不時還要盯着自家孩子玩鬧,叫他們注意安全。
看到謝芸錦回來,有人正要探出頭打招呼,卻只能見她大步大步地往前走,明媚的小臉像是覆了層霜,顯然是帶着氣。
“咋了這是?今兒個不是出門領證嗎?”
小倆口眼見着感情好,怎麽剛領證就有矛盾了?
過了一會兒,她們便看見路昉也從車上跳了下來,朱愛蘭問道:“路營長,你媳婦兒咋了?”
路昉沒有解釋太多,只道:“她暈車,身子不太舒服,我去看看她,麻煩您幫我看着車。”
大家都清楚這興許只是客套話,但還是應道:“诶,你趕緊去吧。”
說完,有人開始嘀咕:“我說什麽來着,那樣嬌滴滴的大小姐怎麽會懂得過日子哦,這才第一天就吵架了,以後有路營長受的!”
“所以孩子打小兒就不能嬌慣,不管是嫁人還是娶媳婦兒,都得顧家才算好。”
“行了,別議論別人家裏的事兒了,也不早了,都回去燒飯吧!”朱愛蘭一發話,那位嘀咕謝芸錦的軍屬就閉了嘴。
路昉走進屋,在謝芸錦甩上卧室門之前快步走進去,擋住要關上的門。
謝芸錦見狀哼了一聲,下一秒卻被人抓住胳膊一扯,跌進男人的懷裏。她雙手都被箍住,想要掙紮卻動彈不得,只得低頭咬了他一口。
出于本能,路昉的肌肉瞬間繃緊,片刻後又放松下來,沒吭聲,任她發洩完才低聲道:“牙齒疼不疼?”
謝芸錦剛才用了狠勁,當然也被他堅硬厚實的胸肌硌得牙齒發酸,舌頭一舔,似乎還能嘗到一絲血腥味。
她的氣消了大半,但是被自己趕上了架子又不好示弱,聽到他無奈又溫柔的發問,語氣漸漸軟下來:“誰讓你兇我……”
路昉見她終于平靜下來,大手捧起她的臉,直視着她的目光認真道:“是我不好,但你也別再說那樣的話,嗯?”
“活着比什麽都重要,就算我們都不在了,也希望你好好的,你還有自己熱愛的東西,惦念的事,不是什麽都沒有。”
謝芸錦眼睛又紅了,撅着嘴不講理道:“你們就不能一直在麽!”
路昉倏地笑了,順勢捏了捏她的臉:“是假設啊。”
“不許假設!”
她蠻橫無理的話總是透着一股嬌氣,像是明知道自己理虧卻仍要讨上幾分氣勢。粉白的臉頰不知道是氣的還是羞的微微漲紅,鴉羽般的睫毛快速顫動幾下,然後臉一歪,又咬了下他的手指。
這下力道不重,更像是一種示好,水靈靈的眼睛往上擡,看得人止不住心軟。
路昉将人摟進懷裏,于胸腔發出兩聲悶笑:“這麽會咬人,你改屬兔好了。”
謝芸錦撒嬌似的哼哼,終于伸出手環抱住他的腰,東一句西一句地說了實話:“我也不是故意那麽說的。”
“我當然知道活着不易,可人要是真的被逼到了絕境,哪還能想那麽多。”
“就算是你出任務的時候也會遇到為難的情況,你們這些人為了使命把生死置之度外,憑什麽不允許我把感情看得更重。”
說完,她沉默了許久,才又悶悶地開口:“……我就是心裏怕。”
“她兒子還那麽年輕啊……”
路昉聽懂了她的意思,心頭微澀,摸着她的後腦勺以示安撫,溫聲道:“我答應你,會保護好自己。”
他的工作既是如此,沒法說出更确切的承諾,畢竟他再厲害,也沒法保證下一次再遇上那樣的重創時,一定能化險為夷。
謝芸錦也清楚,所以才更加心慌。想了想,她咬住下唇,然後手下掐了一把,惡狠狠道:“你以後要是回不來了,我就找別人嫁了!”
“又說氣話。”路昉啞然失笑,心裏卻因為她這句話生出一股酸澀。
他的确希望謝芸錦過得好,如若自己某天真的犧牲,她遇上待她好的人,這樣做于情于理都不算過分。
可路昉承認自己還是有那麽些自私,因而抱着人的手臂稍稍用力,聲音有些生澀:“你要是嫁了別人,別告訴我。”
謝芸錦終于笑了起來,抓住人把柄似的洋洋得意地輕哼一聲。
路昉輕輕撓過她的後頸。
那塊是謝芸錦的敏感點,她當即瑟縮起來,手上的力氣都弱了幾分。
“不氣了?”路昉有一搭沒一搭地給小姑娘順毛,感覺到她在自己懷裏的乖順,一顆心像是翻來覆去,然後被放到一個最柔軟的地方,一點點陷進去。
謝芸錦方才耍脾氣居多,聞言更是恃寵而驕:“你以後不許兇我!”
路昉雖然覺得自己的态度算不得兇,但小姑娘脾氣嬌,說重話也得順毛捋,他先前确實沒掌握好分寸。
于是道:“好,不兇。”
謝芸錦滿意了,回過神來,才知道剛才自己那口咬得有多重,心虛地碰了碰他的胸膛:“疼不疼呀。”
路昉輕笑一聲,故意道:“當然疼啊,都說兔子急了會咬人,原來咬得這麽疼。”
謝芸錦聽出了他話裏的揶揄,沒好氣道:“活該!”
路昉捏住她的下巴,将那張小臉擡起來,柔聲道:“用了那麽大勁兒,牙齒不難受?”
她那點力氣對自己來說不算什麽,但反作用于這個嬌嬌身上,就不一定了。
果不其然,謝芸錦聽了直皺眉頭,撅起嘴道:“你說呢,長得那麽硬,咯得我牙都快掉了!”
她的眼尾還挂着點濕氣,似怒還嗔的眸光流轉,跟小勾子似的,撓得人心癢,路昉托着她的臉,長睫落下,慢慢靠近:“是麽,我看看。”
……
朱愛蘭燒好了飯,打算叫自家混小子回屋吃飯,出門一看,小倆口正在搬運車上的東西,态度仍是那樣親昵,看不出一點吵架的痕跡。
她笑道:“要幫忙嗎?聽路營長說妹子暈車不舒服,現在好些了?”
謝芸錦聽了一愣,很快反應過來是路昉的托辭,颔首道:“好些了,就一會兒工夫的事兒,我都習慣了。”
朱愛蘭見她小臉紅彤彤的,也不戳穿,跟着說話:“以後可以放點橘子皮在車上,覺得難受了就聞一聞,很有用的!”
“知道啦。”謝芸錦見路昉抱起那塊挂鏡,忙跟了上去托着底部,看着朱愛蘭一臉打趣。
年輕小倆口就是這樣,床頭吵床尾和,瞧瞧他倆這個黏糊的勁兒,估計吵不了幾句就和好咯。
朱愛蘭搖搖頭,這次才揚起下巴喊自家混小子:“周超超,回家吃飯了!”
“娘!我叫周超群!誰叫吵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