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雲珏……她憑什麽!?……

雲珏一夜沒睡好,以至于第二日起晚了,沒能在上學時堵到尹敘。

走進教舍時,大家正在議論什麽,一看到她,神色越發微妙。

雲珏耷拉着眼,沒精打采的坐下,人往前一撲便開始打盹兒。

旁人見她如此,便不再偷瞄,繼續竊竊私語。

“我也是昨日才聽說,他們出身不好的,有幾個早早就在長安城走動過,投了高門劃了派系,馮筠那幾個還因此被嘲諷過,說他木讷遲鈍,不懂趁早鋪墊後路。誰曾想,他如今成了最風光的,前途大變,也不知其他人會不會悔青腸子。”

“馮筠的确撞了大運,聽說他進宮面聖後,宮裏專程派了人去他家中慰問馮母,送了好些賞賜,可把其他人……”

熱烈的議論戛然而止,正聽着的那個見對方停下來,皺眉催促:“其他人怎麽了,說完啊?”

停下的那個沒有繼續再說,目光錯過面前的人投向後方。

“你看什麽呢……”另一個問不出個所以然,腦袋也轉了過來,然後齊齊定住。

兩人的後方,雲珏已經托腮坐在那兒了,一雙眼直勾勾盯着她們,見她們二人轉過去,她興致勃勃的問:“馮筠進宮了?又發生什麽事了嗎?”

兩人當場石化。

雲珏等了會兒,見她們呆着不開口,就懶得再問。

她等會兒自己去問問不就知道了嗎?

嗯,問尹敘,還能多說幾句話!這個主意真不錯!

想明白了,她又趴回去眯覺。

總不能精神不振去見尹敘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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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頭,石化的二人慢慢回過神來,轉過頭對視一眼,然後從彼此的眼中看到了相同的意思——這厮耳力這麽好嗎?聽得清清楚楚啊!

這是不是代表,她們以往說的小話,她全都聽見了!?

啊——要死要死要死……

……

午間放飯,雲珏原地滿血複活,提着小飯盒嗖的一下沖出去。

經過這兩天的轟轟烈烈,阮茗姝看着雲珏都有些發憷,搖搖頭:“她真能折騰。”

一旁,剛剛拿出飯盒的謝清芸臉黑了一瞬。

這件事情中,她只覺自己丢盡了顏面,至今未能扳回一局。

雲珏……她憑什麽!?

……

因為那一鬧,雲珏在國子監地位激增,不到一刻鐘就打聽到全部經過了。

原來,馮筠那首詩挂出來,因孝心真摯,不知怎麽就傳到了聖人跟前。

聖人念其孝心,于昨日傳召了馮筠。

作為新學設立以來第一個面聖的寒門學生,馮生顯然把握住了這個機會,在與聖人交談中盡顯文采底蘊,得了聖人親口誇贊,還給了賞賜,直接送至馮宅。

這可是天大的消息,聽說那坊間整條街都知道馮家有了個出息兒子。

後來,聖人又專程召見了國子監一衆師長,态度明明溫和可親,但話裏話外都是敲打,希望他們身為師長,莫要因為自己的偏向而消減了對其他學生的關注,理當一視同仁。

這時候,雲珏和孫博士那一茬又被提了出來。

瞧,倘若孫博士當初能多分一些心思出來,細細探究雲珏的心思,便也沒了雲珏後面的率性而為。

那日,孫博士曾慷慨激昂揚言要辭去博士之職。

此事之後,她沒主動辭官,倒是每每看到雲珏,都要拉着好一番望聞問切,恨不得把她腸子底都刮出來,看清她的心思,傾聽她的想法。

不過這些都是後話了。

而今,所有人都知道,只要敢展示便有機會,那塊立在勝文欄邊上的展板便成了香饽饽。

他們當然知道貼出去的文章詩詞未必全部叫好,也可能會冷門。

可臉面值幾個錢!萬一撿漏了呢!

雲珏本是打聽馮生的事,得個結論,此事便也揭過。

沒想與她說話的師兄相當熱情,一股腦說了許多不相幹的,最後甚至期期艾艾的表示稍後的旬假是否可以約她游湖。

你要說這個我可就犯困了。

雲珏興趣缺缺,正想着怎麽回絕,身後走來一人:“雲師妹。”

是馮筠。

雲珏如見神兵天降,當即借有事要與馮師兄說,打發了那個熱情的師兄。

馮筠看着那人走遠,眼神裏的敵意總算消散些,看向雲珏時已恢複溫柔,甚至還蓄着幾分歡喜和期待:“你來找我?”

嗯,其實也不是,就是想來打聽一下。

沒等雲珏回答,馮筠已走上前來:“其實,我方才去找你了。”

“欸?”雲珏一怔:“找我?”

馮筠抑制住見到她的喜悅和沖動,平聲道:“我想向你道一聲謝。”

她借自己的詩詞發難,又是面聖,又是在國子監放話,現在博士們對學生的态度已大大轉變,評級時小心小心再小心,就是為了避免評級不公,激得學生跑去自薦欄上貼文。

當然,那種本就才不如人,還望向靠自主張榜撿個漏的另算。

博士們樂見其成,期待着他們能因此清醒的認識自己。

可雲珏卻搖頭:“你跟我道什麽謝,你應該謝謝尹敘!”

馮筠心尖一涼,竟沒能說出話來。

不錯,第一個看到他們這些亟待出頭卻又求路無門之人的,就是尹敘。

可是,馮筠卻抑制不住心頭那股泛着酸的戾氣。

忽的,他眼神微動,情緒迅速壓下去,笑着看向雲珏。

“其實,也不全是為這個。還為那日我被其他人謾罵欺辱的事……”

雲珏偏偏頭,靜候下文,馮筠笑了笑,緩緩道來:“還記得那日,所有人都為尹敘辯白,甚至連學中才女謝清芸都站了出來,可是你沒有。”

這一點,馮筠後來回想時是真的意外過。

雲珏行事一向很随心,看着還有些感情用事。

那種情況下,就算是為表心意,她也該義不容辭的站尹敘。更別說尹敘的名聲本就那麽好,根本無人會懷疑她。

毫不誇張的說,憑雲珏這等能鬧的本事,若她當日站尹敘而針對他,他怕是都不能豎着走出國子監。

“這個啊……”雲珏更覺得沒什麽了:“那時候不是事發突然,什麽證據都沒有麽。”

馮筠覺得雲珏沒一個回應都沒踩在自己想要的點子上,心有點急了:“但你敢當這麽多人的面說那些話,無懼聖威與輿論,也……叫人欽佩。”

“哈。”雲珏擺擺手:“這個就更沒什麽了!”

她神神秘秘靠近:“招數罷了,不值一提。”

“招數?”馮筠覺得自己快被她繞住了。

“嗯。”雲珏自信滿滿道:“這叫‘沒娘的孩子有糖吃’!”

大概是怕馮筠聽不懂,雲珏細細解釋起來:“還記得我給你說過,隴西有許多随軍的軍戶吧?我母親、嫂嫂和嬸嬸時常同他們來往,有時候軍戶家眷有事需要返鄉,但又不便攜着孩子,便會把孩子寄放在我家。說出來你可能不信,饒是我母親和嬸嬸那般睿智的女子,也會有束手無策的時候。”

“孩子再乖也會有犯錯的時候,可到底是別人家的孩子啊。打不得罵不得,原本是一片好意代為照顧,若是因惱怒把孩子跟打我似的打壞了,就吃力不讨好了。這就恰如我如今的情況!”

“我在隴西逍遙又自在,犯不着聖人。可他一道聖旨,我就要背井離鄉來這裏受他照顧,他要是還讓我受委屈有個三長兩短,我爹娘可得跟他急!為了讓我好好過日子,就算我任性些,他們也會更包容些。所以這事,我鬧得,別人鬧不得!”

真是不引以為恥,還反以為榮。

馮筠徹底敗下陣來,無力的笑了笑:“可是,你是怎麽知道……”

這話題實在不能公開,他聲音壓得更低:“……怎麽知道此事是我們自己策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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