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但這實在太羞恥了!!!……

雲珏的确要找尹敘,且目的明确。

她想當他的文書官。

可是,她才剛剛轉換了戰略,決定收起自己的熱情,一時半會兒還真沒琢磨出怎樣既堅定又含蓄的表達出自己的意願且能讓對方接受。

啧,愁苦。

聖人已經離開,尋常這個時辰,尹敘一定會去藏書閣,雲珏一邊想着,人一邊往藏書閣走。

就在她穿過正對藏書閣的牆門将要抵達門口時,率先投向藏書閣內的目光不知看到了什麽,眉頭忽蹙,提着裙擺就小跑而入,直截了當的忽視了左側回廊下尹敘靠着廊柱等候的身影。

尹敘呢?

他猜到雲珏事後一定找來,實實在在是在等她。

然而,以往仿佛在他身上粘了只眼睛,無論他何時出現都能第一時間發現的少女,竟然直直從他面前掠過,跑進了藏書閣,尹敘微微一愣,唇角勾起,是覺得新鮮。

他撒開抱胸的手,從容邁步行至門口,瞧見內裏情形時,眼神不由一怔——

原本穿繩挂在書架側邊的分錄牌大概因為繩結松散掉了下來,此刻,捧着它的少女正認認真真重新打繩結,又墊着腳試圖把它挂回去。

她是看到這個,才直接忽略了他跑進來的。

這個木牌,是他為方便監生尋書重新做的分類标。

當初做好後,他順手就給替換挂了上去,奈何對他來說是“舉手之勞”的一件事,換成她的身高,便有些吃力。

一只修長好看的手從身後伸過來時,亦傳來熟悉的熏衣香和熟悉的氣息。

那只手從雲珏手裏取過木牌,輕而易舉挂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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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珏眨巴眨巴眼,立刻轉過身,見到就站在身後,且幾乎要挨到自己的男子時,她下意識就要像往日一般沖他露出一個大大的笑——

但她剎住了!

含蓄!內斂!溫柔!

将重點在心中描粗後,雲珏壓制住明朗的笑,漸漸轉為溫柔羞怯的樣子:“多謝尹師兄。”

殊不知,這一反常态的溫柔小意,卻在尹敘心中拉響警報。

他略帶審視的盯着她,這又是要唱哪出?

罷了,不重要,無論她今日唱哪出,該說的得盡快說清楚。

同一時間,雲珏亦是思緒飛轉。

她隐約能感覺到,尹敘是不想讓她失望才建議聖人改單選為多選,但多選的結果,多少又體現出他并無什麽非她不可的決心。

但不重要!

別人已經幫忙把山都炸開了,她還穿不出一條路嗎!?

她得自己争取機會。

然而,就在雲珏打完腹稿準備開口希望尹敘選自己時,尹敘竟搶先一步開口——

“此次監外歷練,由你做我的文書官。”

雲珏嘴都張了,已經滾到嘴邊的臺詞又系數咽了回去,她仿佛被一個從天而降的餡餅砸了一下,表情明明還怔然着,回答居然又快又利索:“好的。”

尹敘:……

雲珏:……

一陣短暫的沉默對視後,尹敘眼神先動,看向一旁,攏拳抵在唇邊,輕輕咳了一聲。

“但……”

嗯?還有轉折?

雲珏的表情也醒了,爍亮的眼神直直盯着尹敘:“但、但是什麽?”

尹敘抿了抿唇,像是在心裏下了一個很大的決心,眼神又迎回來:“有個條件,我不想解釋,如果你能答應,此事就此決定,如果……”

“我答應!”

尹敘一怔,語氣竟然沒有剛才那麽流暢:“你、你想好再答。或許你會覺得很奇怪,但我必須提前告訴你,不要胡思亂想,絕對不是你想的那樣!”

這下還真勾起雲珏的好奇心了,她背起手,偏偏頭:“你說說看呀。”

尹敘沒急着開口,而是先環顧左右。

這會兒藏書閣恰好沒別人,擔保不齊中途會有誰闖進來,不是個說話的地方。

他又清一下喉嚨,“你跟我來。”說完轉身往外走。

雲珏立馬像一條小尾巴一樣跟上去,最後,兩人來到尹敘以往午間休憩之地,這地方隐蔽,若有人來也能第一時間察覺。

可即便如此,尹敘還是查看了一下周圍。

這引起了雲珏的重視。

是有多重要機密的事呀,竟然這般防備。

她拎拎神,自告奮勇往尹敘面前一站,拍拍胸脯:“別擔心,我耳力特別好,若有人來我第一個就能聽到!這裏除了你我,沒有別人。”

尹敘這才看她一眼,眼底藏了些無奈的笑,卻當真沒再顧及左右。

雲珏催促:“你要說什麽?但是什麽?你放心,無論什麽條件我都答應!”

這話一出,竟又引出尹敘幾分不自在。

可他終究不是拖泥帶水之人,雖然活到現在從來沒有說過這麽不要臉的話,但事急從權,一切都是能變通的。

尹敘心一橫,淡定開口,講出了這個條件。

然而,當雲珏聽完這個條件時,整個人猶如被迎面敲了一榔錘,茫然又迷惑的伸出手指指了一下他:“你的意思是,文書官的事,你願意選我……”又指向自己:“但對外,必須表現出,是我……強迫了你……”

尹敘眼簾一擡,黑眸中劃過一絲淩厲——你什麽我?

雲珏一個激靈,趕忙補上餘下的話:“……選我!強迫了你選我。”

經她一複述,尹敘越發覺得自己的羞恥心已經踩在了腳底下。

可是,只能這樣選擇。

如果能讓她遠離權勢争鬥的陰謀,自然要否定她選擇謝清芸。

可他一念之差,竟縱容她摻和進來,那就要對此負起責任。

現在這個情況,他必須選她。

只有把她安排在自己身邊,才能繼續把她控制在是非陰謀之外。

可要與她組隊,又不能讓外界看出他的意圖動機,使他能游刃有餘藏在暗處護她,就只能厚顏讓她一個女子來作擋箭牌,讓所有人以為,是她咬死了要與他在一起,他……是被迫的。

但這實在太羞恥了!!!

羞恥到他甚至不敢看她。

然而,尹敘并不知道,在經歷了最先的迷惑和茫然後,雲珏忽然領會到了精髓,茅塞頓開!

試想一下,她和尹敘當日鬧矛盾的根源,是尹敘不信她對他是毫無保留的真心。

他明明動了心,又矛盾的不承認,甚至故作冷漠,都是因這份心思作祟!

所以,他并不排斥她,但也不願意直接接受她。

除非,她能向所有人證明她的真心!

說得通,完全說得通!全通了!

這個要求看起來很羞恥,但尹敘這樣一個光風霁月的君子,若非陷入了十成的矛盾之中,又如何會像一個患得患失的閨閣小娘子一般撒嬌着要丈夫指天誓日表真心?

這真是剛瞌睡他就遞枕頭!

她這兒正愁怎麽表真心呢。

不行!沒等雲珏表态,尹敘先受不了自己了。

他的教養和尊嚴,不允許他向一個女子提出這樣過分的要求。

雖然出發點是為了與她結隊暗中庇護,但要她一個女子去擔下霸道強迫男子的名聲,無異于救她的同時又在害她。

她在國子監時原本就得了個花癡之名,但其實尹敘早已清楚,她并非表象所見那般。

相反,真正瞧見了她動人的樣子,又有誰能忍心将這抹鮮活從視線裏剔除?

不可,不可再讓她陷入輿論指點……

“你……”

“我答應!”雲珏幹脆利落的态度,将尹敘的話生生堵住。

少女眼眸黑亮,蓄着生動活潑的光,看向他時,連一絲質疑都無,仿佛他提出再不可理喻且荒唐的要求,她都能接受。

尹敘喉頭一滾:“不是你想的那樣……”

“我知道。”雲珏緊跟着回應。

不,你肯定想歪了,尹敘抿了抿唇:“我說了,不是你想的那樣!”

“我什麽都沒想啊!”雲珏打蛇随棍上,腳下往前一步,與他離得更近了,少女呼出的氣息染上了淡淡的花香,竟讓眼前蕭瑟深秋的一角景色被重新描摹上色,變得鮮活起來。

她真誠的說:“看着我的眼睛,信我,我真的什麽都沒想。”

尹敘想,我信你……

才有鬼。

此刻,他思緒已鎮定許多,腳下往後退了一步,平聲道:“誠然,我是有些打算,但絕對不是什麽荒唐的理由促使我這樣說,此事……算是一個機密的安排。但我剛才又想了想,又覺得不合适……”

雲珏眼珠一轉,竟也心領神會。

她湊到他面前:“你是不是怕我像往日那般沖撞,叫人看了,反而覺得不配做你的文書?”

差不多是那個意思。

不等尹敘回答,雲珏已從他微變的表情裏得到了答案。

少女倏然開朗,小身板站直,定聲保證:“那如果,我能對外傳達出這個意思,也叫旁人無法反駁質疑我,順利與你結隊,是不是就可以啦?”

尹敘神情一松,唇角輕輕勾起。

不得不說,她是他認識的人裏為數不多可以輕松溝通,還是一點就通的那種。

尹敘嘆了口氣,不由幫她分析起來:“同行有四位娘子,鄭娘子或許能應付,但謝清芸和阮茗姝哪個都不好惹,若你作出霸道姿态一定要……與我在一起,屆時她們發難,甚至傳出對你不好的流言,你待如何?”

雲珏神情一松,一副“我當是什麽大問題”的表情,沖他擠了一下眼睛:“包在我身上!”

然下一刻,她又露出遲疑的表情。

尹敘眯了眯眼:“有什麽話就直說。即便後悔,也可以說。”

雲珏眼神婉轉的看了他一眼:“我自是沒有問題的,但要達成師兄想要的效果,可能需要師兄助我一臂之力!”

尹敘這次沒有猶豫:“可以。”

雲珏顧不上高興,又補了句:“但有件事,我必須先同你說清楚,你也要答應我才行!”

真是事兒多。

尹敘暗嘆一聲,蓄足了耐心:“好,你說,”

……

被尹敘內定的喜悅,讓雲珏有些飄飄然,她回到教舍,才見教舍裏已不剩什麽人,但阮茗姝和謝清芸還在。

兩人見她進來,視若無睹的繼續收拾自己的。

雲珏自然知道她們不待見自己,回到位上自己收拾自己的,眼珠卻悄悄盯向了前方。

阮茗姝覺得雲珏格外的不要臉不矜持,什麽都喜歡搶。

可她也不瞧瞧,有些人是不是她能搶到的。

見謝清芸在收拾,阮茗姝忽然想到什麽,笑盈盈走到謝清芸面前蹲下:“謝姐姐,既要作文書,定少不得紙筆,你不妨用先前太後娘娘賞賜的那套玉石筆,此次監外歷練對我們,對尹敘,乃至女學都意義非凡。”

“屆時,你用這套筆為尹敘記錄文書,他瞧在眼裏,定會曉得太後娘娘對你的青睐和倚重,可不是什麽跳梁小醜能輕易取代的。”

這話說得有些刻意了,雲珏就是堵着耳朵都能聽清。

然而,明明是捧着謝清芸的話,竟讓謝清芸臉上劃過一閃而逝的不自在。

她收拾東西的動作更快了,小聲與阮茗姝道:“我不用那套筆。”

阮茗姝原本想借太後的恩賜來讓雲珏洗洗眼睛,看清自己和謝清芸的差距。

這下她愣了,也壓低聲音:“為什麽呀?多好的機會呀!太後娘娘賜筆就是為了激勵你,這與旁的禦賜品意義不同,你該用的!”

謝清芸恨不得堵了她的嘴,只能道:“我已還給姑母了。”

“啊!?”

兩人的後方,雲珏目露精光,耳尖抖抖。

“為什麽啊?”

謝清芸卻是不願再說下去,起身離開,對随即跟上的阮茗姝低聲道:“就是因為太貴重了,所以我不該拿……”

說到這,兩人已走了出去。

雲珏坐在位上,支着腦袋目送二人離開,眼中思慮起起伏伏,又逐漸清明。

她彎唇一笑,立馬起身去找趙程謹。

趙程謹黑着臉在門口等她,一見雲珏來就要噴,結果被雲珏一把抓住衣襟往馬車裏拖:“問你個事兒!”

可憐的小趙公子,孱弱到仿佛沒有反抗之力,就這樣被塞進了馬車……

……

此次的監外歷練,聖人給了尹敘等人半個月的時間。

其實,哪怕是正經在職官員來辦,都未必能在半個月之內辦妥,聖人設限,或許是做足了他們無功而返的準備,又或是早有另一手準備。

第二日一早,被選中歷練的衆人并未前往國子監,而是依照頭一日說好的,先後抵達了相府。

馬車停在尹府門口時,雲珏迫不及待的鑽了出來。

這是她第一次正式登門拜訪呀!

趙程謹随後下車,眼神複雜的看了她一眼:“你當真要如此?”

雲珏涼飕飕的回了他一眼,顯然還記着昨日被他背叛的仇。

趙程謹平了平氣,罷了罷了,左右是登門拜訪,做足禮數也是應該的。

二人抵達時,其他五人早已坐在尹敘的書房中,這當中謝清芸來的最早。

昨日她回府後,率先打聽了一下關于聖人布下的題目,心裏大致有了數,原本想趁着早來,趕在其他人之前先與尹敘讨論,用自己的看法讓尹敘對她刮目相看,從而肯定她會是最合适的搭檔。

奈何她還沒開口,就被一個接一個到來的人打斷,最後,只剩雲珏和趙程謹沒來。

如今已無法單獨商議,但謝清芸不打算放棄,正要第一個開口,一陣嘈雜忽然從外面傳來。

丞相夫人王氏身邊伺候的嬷嬷快步而來,見着尹敘便道:“外頭來了貴客,郎君怎得也不迎一迎?夫人正在招呼,讓奴喚您去呢。”

書房中衆人面面相觑,貴客?

而謝清芸憑着女人敏銳的直覺,隐隐有不好的預感。

尹敘當即向衆人打了招呼,前往正堂,謝清芸對餘下的人說:“我們本也是客,府上又來新客,若置若罔聞,怕是有些失禮。”

這感覺的确有些尴尬,但雖為客,身份低位不同,貿然打招呼也是不妥,還有窺伺主人家隐私之嫌,就在衆人遲疑着該如何時,三勤走了進來。

“諸位貴客,夫人已在外設了茶水點心,諸位挪步去外面一道用吧。”

于是,衆人滿心狐疑的來到正堂。

事實上,還沒跨進正堂,他們已被那一道道搬進來的禮物震住,同一時間,正堂裏傳來一個熟悉的少女聲正在天花亂墜的吹捧,以及主母王氏連連不斷的笑聲……

五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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