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11.27【三更】你這個大混賬!……

身邊響起一身很輕的嘆息,謝清芸眼神一動,只見男人已行至少女身邊。

他動作輕緩,将她抱了起來。

尹敘轉過身:“這地方,你自行處理吧。”

這次,輪到謝清芸嘆息一聲,只能認了。

……

夜色已沉,尹敘抱着醉醺醺的少女走下船,彩英和幾個護衛都看愣了。

彩英:“你……”

尹敘看了他們一眼,轉身将雲珏抱上自己的馬車,馬車駛向将軍府。

彩英回過神,連忙上了馬車,讓車夫緊跟其後。

雲珏混混沌沌睜開眼時,看到了男人精致的下颌線。

熟悉的氣息,讓她輕易辨認出了面前的人是誰。

而她一睜眼,尹敘便垂眼看了過來。

雲珏窩在他懷裏,與他靜靜地對視。

少頃,她擰了擰眉,小拳頭敲了一下腦袋,說起醉話來:“……那天你說,若一年以後,我爹娘來長安接我,你就和我一起去見他們,你要提親……娶我。”

尹敘穩穩地抱着她,任由她的腳踩在軟軟的坐墊裏,卻不發一言。

而她還在說:“我想了好久……忽然發現呀……你并沒有說……如果他們來不了了……如果……沒人管我了……你又會怎麽樣。”

“原來……他們不要我了的時候,你也不要我了……”

她忽然抓住尹敘的衣領,無端兇狠起來:“你這個大混賬!我才不要你送的東西,我都砸了!全都砸了!”

才吼到一半,她嗚咽一聲,又鑽進他懷裏:“那些都不是真的……你為什麽不信我。”

她漂亮的眸子裏蒙了一層醉意,使得她說話有些颠三倒四,仿佛忘了今夕何夕,也忘了他們如今是什麽情形。

尹敘記得,從那日分別後,她便一直都是很冷靜的樣子。

沒有發脾氣,沒有頹廢,甚至不理會外界說的一切。

好像什麽事都與她無關了一般。

可今日,她終于一股腦發洩了些情緒,卻也只是借着酒勁兒。

此前種種,不過是她在裝,在忍。

尹敘一直覺得,什麽心如刀絞痛徹心扉的描述,不過是文人辭藻堆砌。

可當他見過她所有明媚歡喜的樣子,一度覺得她永遠不會失落傷心時,再見到她這幅樣子,那些堆砌的辭藻,終于在他心中真真切切的驗證了一回。

男人靜靜地看着發酒瘋的少女,聲音低啞:“那什麽才是真的?”

雲珏在他懷裏歪了歪頭,暈暈叨叨的:“你、你怎麽穿這個顏色的衣裳呢……”

她又來了。

“你還是……穿以前的衣裳好看……像畫兒裏走出來的神仙公子一樣……”

“深色的衣服……也就耐髒些……不像淺色衣服,穿一穿就髒了……”

“山裏的嬷嬷都不許我穿那種裙子……說難洗……她們都給我穿耐髒耐磨的……說我皮實……”

“這樣就可以少洗兩遍了……

真是越說越沒邊。

尹敘喉頭輕滾,卻道:“那便多帶些好看的衣裙走,往後長安有什麽好的樣式,都給你送。”

少女的聲音戛然而止。

尹敘輕輕吞咽,擡起目光不再看她。

馬車停在了将軍府門口。

尹敘一直抱着她,剛要抱起出去,雲珏忽然使出蠻力,整個人挂在他身上試圖把他壓回去,又迫着他與自己對視。

這一次,她像是慌了神。

以往那些招數一樣也不用,只是焦慮又無措的盯着他的眼睛。

“到頭來……你還是沒有應過我……”

“尹敘,我要怎麽樣你才能相信我……”

她喝了酒,一激動越發上頭,還沒兩句,整個人眼見着又要暈過去。

尹敘的手臂上傳來陣陣鈍痛,好不容易結痂的傷口,在她掙紮間被碰到被撕裂。

他死死咬着牙,抱着她走出馬車,臉色沉冷。

雲珏被夜風一吹,又開始稀裏糊塗的念念叨叨,仿佛如今不是她和親在即,而是她還在追着他時的情景,她醉醺醺的,似哄似諾:“尹敘,你若應了我,我必将你當做心上嬌郎,好生愛護。”

“尹師兄……”秦懷月竟然等在将軍府門外,見到這一幕很是吃驚。

尹敘在看到秦懷月的身影時,臉色只剩沉冷。

他三步并作兩步走到将軍府門口,揚手将雲珏撂在了大門的地上——

“女郎!”彩英大驚,幾乎是飛奔過來,将尹敘狠狠推開,驚慌的扶起摔在地上的雲珏。

“尹師兄——”秦懷月跑到尹敘的身邊,伸手就碰到他的手臂。

尹敘眉心一蹙,飛快躲開,可是已經晚了,秦懷月的手掌已經感覺到異樣:“你……”

尹敘緊抿着唇,轉身就走。

秦懷月看了一眼被丢在地上一身狼狽的雲珏,轉身追了上去:“尹師兄——”

雲珏這一摔,也不知是摔得疼了還是酒勁兒太大了,竟難以站起來。

彩英怕她哪裏傷到了,不敢貿然拉扯,最後直接愣住。

她呆呆地看着雲珏,連大聲都不敢了。

雲珏盯着尹敘遠去的身影,眼裏一點點盈入眼淚。

隐忍多時的少女,在夜色深沉的大門之外,似乎是被酒液沖開了最後一道閘門,不再壓抑自己,放聲哭了出來……

……

“尹師兄!”秦懷月直接攔住尹敘,“你受傷了?”

秦懷月到底是也是将門出身,見多了手上見血,也更敏感些。

她二話不說,拉住尹敘:“你先去我那裏處理一下傷口吧。”

她也直接:“難道你想讓尹相和尹夫人看到你受傷了嗎?”

尹敘抽回手:“無妨。”

秦懷月堅持讓人去準備傷藥,她手下的人竟也很快弄來,秦懷月拿過金瘡藥:“我來幫你,我很會上藥。”

三勤恭敬而不失禮貌的接過東西:“不敢勞煩女郎,還是讓奴才來吧。”

秦懷月撇了撇嘴,似乎覺得尹敘這人不解風情,但也只能将東西交出來。

尹敘直接上了馬車換藥,秦懷月被禮貌的攔在外面。

護衛面無表情的盯着她——您還想跟進去看不成?

尹敘換藥期間,秦懷月也不走,等他出來時,秦懷月立馬開始解釋:“我聽聞今日謝師姐設了宴,本想來湊個熱鬧,還帶了禮物,沒想長寧公主早就出門了,我想着來都來了,便在門口等着,沒想到……尹師兄,怎麽不是謝師姐約的局嗎?”

言下之意,總該是謝清芸送雲珏回來。

尹敘理了理衣衫:“謝清芸是女學代表,我自是男學代表,她二人皆醉了酒,我先後送她人歸家。”

他這胡話謅得相當順口,秦懷月不疑有他,“原來是這樣。”

她眼珠一轉,忽道:“尹師兄放心,今日的事我不會告訴別人的。”

尹敘看了她一眼,秦懷月偏偏頭,笑了一下:“長寧公主和親在即,難道尹師兄想被人知道她糾纏你的事?這于你二人都不是好事呀。”

尹敘待人一向溫和耐心,但今日他卻有些煩躁:“有勞。”

秦懷月得寸進尺:“我幫你保守秘密,那你也要給我點好處呀!”

她一颦一笑,皆顯活潑明朗,倒真如昔日的雲珏一般。

尹敘定定的看了她一會兒,語氣忽然一軟:“你要什麽?”

秦懷月露出一個目的得逞的笑容,“好說,我要……你陪我去給長寧公主買賀禮!”

尹敘默了許久,低聲說了句:“好。”

……

可惜,天下間沒有不漏風的牆。

次日,長寧公主深夜買醉糾纏尹氏三郎一事便傳遍長安城。

這下大家都樂呵了。

誰不知道當初雲珏追着尹敘跑的事情?

如今聖旨都下了,她和親在即,難不成是想賴上尹敘,讓尹敘救她與水火?

可惜啊,這算盤打歪了。

昔日都不曾搭理她的學中典範,如今已是天子近臣,又豈會為了前程和家族和她搭上線?

雲珏往日在國子監積威慎重,而今竟像是一瞬間跌入谷底,所有人都在看她笑話。

啧啧,明面上裝的若無其事,原來暗地已經這麽破釜沉舟要勾搭尹敘了。

仿佛是早有預料,雲珏當日早早就以身體不适告了假。

……

當尹敘聽到這個傳聞時,才剛剛從宮中出來,他腦子裏第一時間蹦出的嫌疑人便是秦懷月。

可還沒等他想太久,那嫌疑人便主動找上門來。

“你說了要陪我去逛街的。”

尹敘身上還穿着朱紅官服,他盯着秦懷月:“昨夜的事是怎麽回事?”

沒想秦懷月主動承認了:“是我放出去的呀。”

她上前一步,含笑的眼盯着尹敘:“只有這樣,你們兩人才是清清白白的呀!昨日雖然是晚上,但萬一有人瞧見呢?總要先下手為強,将說法坐定呀!”

秦懷月擰了擰眉,後退一步:“你是不是生氣啦?你心疼她呀?可她不是一直都在糾纏你嘛?我也是為你好呀……”

男人的眼神深沉無波,眼睛亦生的好看,秦懷月自問見識過不少或英朗或隽秀的公子哥兒,但尹敘這種可以随意在溫潤優雅和冷漠肅殺間轉換的氣場,簡直想讓人忍不住想收伏。

她彎唇一笑,拉住尹敘的袖子晃了晃:“走呀!我們去買賀禮!”

尹敘靜靜地看着她,再一次把手抽回來。

與此同時,他腦子裏忽然生出些想法——

谒鐵部,河北道,秦氏。

秦懷月不是第一次被他抗拒,她眼中劃過不悅,又很快被笑意蓋住,軟軟催促:“走呀!”

尹敘對長安城內外很熟悉,但他很少有閑工夫四處走逛,最後帶路的還是三勤。

既然要當做賀禮,自然要名貴些,三勤将他們帶到了長安城最老牌的珠寶鋪子。

掌櫃的還沒認尹敘的臉,就先認了他身上的公服,一臉堆笑的迎了出來。

秦懷月看了尹敘一眼,他只是負手站在一旁,全無陪伴參與的意思。

她撇撇嘴,便自己開始挑選。

掌櫃的拿出了好些珍貴的玉石吊墜,沒想秦懷月還挺刁,沒什麽看得上的。

掌櫃的便知道這是遇上了行家,他轉身捧出一個盒子:“小娘子,這可是好貨,是骠國來的翡翠玉石,每一顆都有價無市,咱們小店總共只有三塊,做吊墜、打镯子,就是奢侈些打珠串子,那也都是極品!”

秦懷月眼睛一亮,果然瞧上了。

可她還沒碰到,一只修長好看的手先她一步攏過了錦盒。

掌櫃的小心翼翼伸手護着,唯恐這位官爺手都碎了。

秦懷月盯着忽然上前的男人,嘴角一彎:“你也喜歡?”

尹敘眼神深沉的盯着那塊翡翠:“掌櫃的,你說這是哪裏來的翡翠?”

掌櫃的連忙道:“骠國,那可是盛産翡翠的地方,路途又遠,這類玉石運送也麻煩,好不容易才能得呢!”

骠國,翡翠……

尹敘記得,趙程謹和雲珏初到長安拜前往霍家送的禮裏面,就有一份珍貴的翡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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