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好家夥!她拿了十七個人……
随着雲氏南下北上開始清除後患,長安城內漸漸恢複了原有的秩序。
聖人想清除亂黨的決心很堅定,但不造成大波動的初衷也從未動搖。
雲家軍不負所望,這場籌備了數年的反攻肅清,無論是對陣江南還是迎戰河北道,真正拼鬥厮殺的大戰并無多少,多數都是在僵持和偷襲之間不斷轉換,意在用最快且損失最少的方法率先控制大局。
每日一封封捷報傳入朝堂送入禦書房,聖人連上喜色漸濃,連帶在朝中的聲音都更洪亮,一連提拔了多位寒門子弟,雖然多是事務性的職位,但鍛煉和考察的态度十分明顯。
而世家貴族之所以接受這個局面,不僅因為聖人并未盲目的提拔寒門子弟,更因為在這個局面出現後,競像是讓世家子弟受了什麽刺激,一個個都鉚足了勁競争。
這當中,又以尹敘冒頭最快,來勢最兇,一騎絕塵。
昔日最溫和謙遜的一個世家貴公子,如今行事作風眼見着就老辣利落起來。
在褪去那層不争不搶溫潤公子的殼子之後,他的手段與尹相相比堪稱青出于藍。
與此同時,還有一個人也以絕對的實力漸漸變得惹眼。
“聽說了嗎?趙郎君的軍政策論竟被調出送到了聖人的案頭,他又進宮面聖了。”
“嗐,這就是你不懂了,我聽說……”聲音戛然而止,說話的監生左右四顧,又壓低聲音:“如今江南,河北,到處都有隴西軍的動靜,我也說不好是怎麽回事兒,朝廷裏頭口風也緊,總之,隴西軍現在可惹不得。”
“你這麽一說,我倒是有件事疑惑很久了,這隴西不是……不是那個了麽,怎麽莫名其妙的,風向又轉了?”
“你傻不傻啊!這朝堂中哪有永遠的敵人和友人?都是權衡利弊的結果!”
“沒看到聖人走了這一趟,趙王和魏王直接被辦了嗎?”
“我聽說啊,似乎是隴西在聖人出手之前,先兜了趙王和魏王的底,聖人縱觀全局,覺得隴西還動不得,所以,明明是要趁機壓制隴西,結果反倒聯手了……所以說,這朝中局勢瞬息萬變,身在朝堂啊,最忌諱自作聰明……”
說的是。
這麽一看,就算聖人現在與隴西顯出一片和氣,那也未必真的能長長久久。
保不齊哪日又翻臉,鬧得比之前更兇。
他們還是先顧好自己吧。
國子監照常開課,除了趙程謹冒頭引人矚目外,另外兩個人的消失也頗為惹眼。
秦懷月以身體不适為由告了很長一段時間的假。
可知情者都知道,她如今才是被貨真價實的軟禁了。
反倒是那一度被以為會去谒鐵部和親的雲家女郎,竟随軍上了戰場,回回傳來的捷報裏,總會在末尾墜上每一場戰役後功勳卓著的名單。
“好家夥!她拿了十七個人頭!聖人居然還在早朝時提了,還誇她了!”
阮茗姝用雙手比出“十七”的數字時,眼裏寫滿了震驚。
本以為雲珏随軍離去,是因為舍不得母親,作的小女兒姿态,誰知道她來真的!
都是年齡相仿的少女,她們在一片安逸繁榮下讀書進步。
她居然在沙場上拿人頭……
真是想想就讓人瑟瑟發抖。
戰報送回朝中,阮茗姝尚且聽得兩分,尹敘人在朝堂,豈會不知?
“尹大人,聖人已看過這些捷報了。”
尹敘手中拿着信件,反反複複看了一遍又一遍,身邊的人提醒都像是沒聽見。
這些戰報和信件,聖人過目後也不能随意處置,要和關聯的事件歸案存檔。
尹敘眼神輕動,目光從那個名字上移開,将信件交過去:“收起來吧。”
“是。”
……
隴西軍如火如荼的清掃者戰場,捷報連連。
同年七月,尹敘入吏部,開始大刀闊斧的政治官員冗雜官職重複的亂象。
忙到深夜目澀腦脹時,他揉着額角看向窗外,意外瞧見了幾盞稀稀落落的天燈。
三勤見尹敘擰起眉頭,疑惑的喚了一聲:“郎君?”
尹敘沉默許久,低聲道:“今日是乞巧節。”
三勤低聲道:“是。”
乞巧節,是女兒家的節日。
聽說府上幾位女郎早早就在籌備乞巧節,今日又是丢巧針又是拜七姐,熱鬧的很。
這個時辰,熱鬧早已散去,幾盞稀稀落落的天燈,大抵也是附近哪家的女郎興致未盡準備的。
“三勤。”尹敘竟放下了手中的公文:“去準備幾盞天燈。”
竹林外是一片悠悠暗色,尹敘穿一件單薄的白衫站在屋外,三勤提着燈,以便他在燈上題詩。
尹敘已經很久沒有舞文弄墨,可今朝提筆,那些字句仿佛已經在心間醞釀千百遍,信手拈來。
三勤跟着尹敘多年,耳濡目染,他默默讀着那些字句,擔憂的看向尹敘。
“郎君……您……”
尹敘看着天燈,良久才低低的問了一聲:“沒有回信嗎?一封都沒有?”
三勤立馬懂了他問的是什麽。
雲家軍四處清繳餘黨,每次送捷報回長安,聖人看完都會傳信嘉許,順便布下另外的安排。
這時,尹敘都會悄悄送一封信送去隴西,指名道姓由雲珏親啓。
可是,這封信都如石沉大海,從無回音。
三勤只能安慰他,烽火連三月,家書抵萬金,雖說雲氏勢如破竹,但大環境還是相對混亂的,那書信八成會丢,雲娘子一定是沒瞧見!
尹敘聽完,只是淡淡的“嗯”一聲,從不求證。
三勤有些心酸的想,郎君此番以燈寄情,是否心裏還在念着那人?
……
天燈緩緩升起,漸漸變得只剩豆大,像動的星星。
“看,有人放天燈!”
氣候越來越熱,野外的營地裏篝火不滅,戰鬥過去後,一群人圍坐在一起喝酒乘涼。
雲珏抱膝坐在一顆大石頭上,手裏玩着一只防蚊驅蟲的腰包,聞聲,歪了歪頭,眼中映入兩點火光。
阮英珠挨着雲珏,後知後覺道:“對了,今日是七夕啊。”
她一拍腦袋:“早年這時候還在忙着邀約供聚笑笑鬧鬧,如今竟是連這個日子都險些忘了。”
雲朝毓就坐在她身邊,他睨了妻子一眼,沖一個副将嚷道:“去,把阮都尉營帳裏那把狼牙棒磨成針,給阮都尉丢巧針玩。”
這話一聽就是調侃,副将還沒動作,阮英珠一個反撲跟雲朝毓掐了起來了。
“嗷嗷嗷——”老二雲朝林看戲不嫌臺高:“我看大嫂一點不想丢巧針,倒是想丢大哥。大哥,你委屈一下,磨磨自己呗——啊不,其實也用不着磨。”
話音未落,一只素手帶着無窮威力一掌拍在雲朝林背後,震得雲朝林一陣猛咳!
雲珏的二嫂萬氏狠狠瞪了這二貨一眼:“你胡說八道什麽!”
都是成了親的男人,守疆行軍偶爾枯燥,又與妻子分離,多少會說點葷話相互打趣。
雲朝林是個人來瘋,無拘無束,加之軍營裏的女人比男人還敢說,他還喝了點酒,一下子就歡騰忘我,直接打趣起兄長雲朝毓來。
雲朝毓反應過來老二的話中深意,直接撂下酒壺,沖他擺擺手:“來來來!你來!不跟你練兩手,你都不記得自己姓什麽叫什麽排行第幾!”
這也是軍中常有的事了,閑暇之餘切磋鬧騰,也算苦中作樂。
雲朝林還能怕他?他跳起來就要迎戰,氣氛瞬間被點燃!
阮氏和萬氏對視一眼,無奈一笑,轉身拉起已經半醉,看戲看得咯咯笑的雲珏去圍觀。
熱鬧之中,裴氏和雲庭從軍營中走了出來。
雲庭心大,盯着兩個兒子的拳腳功夫在旁點評,裴氏則是看着混在人群裏,醉的兩腮酡紅,還啊啊哦哦笑着湊熱鬧的小女兒。
她若真心跟這鬧騰,裴氏反倒不覺得有什麽。
可她時不時擡頭看一眼升起的天燈,短短一眼,又繼續轉頭吆喝,多少暴露了些心事。
“好!”
雲朝毓一個掃堂腿将雲朝林絆倒,激起一片叫好,連雲庭都跟着呵了一聲。
“大郎的功夫又精進了,他一向勤勉,很少懈怠。”
裴氏應了一聲,沒有說什麽。
很快,雲朝林就落了下風,被雲朝毓死死鉗制住。
他也是個見風使舵的主,立馬讨饒投降。
雲朝毓把他胳膊擰的更狠,狠笑着:“雲氏軍法裏可沒有教人做降兵的!但若你承認自己是根針,為兄便讓你做一次降兵!”
阮氏以手扶額,簡直不忍直視。
萬氏一臉頭疼相的看着這些幼稚還沒分寸的男人。
雲珏:哈哈哈哈哈……
就在這時,雲朝林看準了雲朝毓的疏漏處,突然反擊!
雲朝毓猝不及防,還真叫他脫身出去。
雲朝林彎唇一笑:“大哥,軍法裏還有兵不厭詐!”然後立馬變臉,指着邊上呱唧呱唧股掌看熱鬧的雲珏,氣不打一處來:“小沒良心,是誰讓人頭給你幫你掙功的!你就這麽報答你二哥是吧!?你看我下次還讓不讓你搶人頭!”
霎時間,前一刻還在股掌起哄的少女笑容瞬間凝住。
她活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兒,撲上去就要跟二哥幹架。
這還得了,雲朝毓幾乎是立刻撲上去幫忙。
雲珏幾乎騎在雲朝林背上,一手捏他的臉,一手掰他的胳膊,小嗓門兒嗷嗷喊:“誰的人頭!你說到底是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