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21 那個夜晚

李惜辰站在門口手足無措, 不知該如何是好。

因為陸斯越的那句話,從耳朵紅到了脖子根。

他知道了吧。

她是在故意躲着他。,

有種小心思被人戳破的窘迫和尴尬。

“你……”李惜辰嘗試着解釋, “我……”

每次卻只能說出個主語,根本不知道後邊要接什麽話。

她也不敢擡頭看陸斯越, 目光盯着自己的腳尖, 腳趾因為尴尬已經蜷縮了好多次,恨不得此刻把整個人也藏起來。

不過陸斯越的鞋子好白啊。

這也不是新鞋了, 她上次就見他穿過。

大多數人穿白鞋久了會發黃,或是蕩一層灰, 可他總幹幹淨淨的。

即便是喝了酒,從外邊回來,他仍能做到纖塵不染。

沒擡頭的她自然看不到陸斯越翹起的嘴角。

“我……沒……”

在他有耐心的等待下, 李惜辰吞吐出兩個字。

怎麽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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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就是有。

還是故意的。

可對上陸斯越那帶着幾分委屈的聲音,任有再多話想說,也只能濃縮成兩個字——我沒。

“沒什麽?”陸斯越偏問。

李惜辰又往後退半步。

陸斯越怕把人又吓回去, 輕笑一聲, 換了語氣,“沒什麽。”

明明是同樣的字, 但用不同的語氣說出來感覺大不相同。

“我就是看看你。”陸斯越仍是那般慵懶随性,連帶着話裏都有散漫, 可在李惜辰聽來卻那樣悅耳。

大抵喜歡一個人就是這樣的吧。

看他的一切都有濾鏡。

喜歡他的臉, 喜歡他的聲音, 喜歡他的味道, 連他穿過白鞋沒有弄髒都會變成更喜歡的一個點。

他遞過來熟悉的白色禮品袋,手指修長白皙。

怕她像往日一般拒絕,陸斯越提前堵了她的話, “就算吃過了晚飯,也可以當甜點吃。”

李惜辰猶豫又猶豫,伸出小爪子接了蛋糕。

“另一只手。”陸斯越說。

李惜辰:“……”

要另一只手做什麽啊?

這樣她就不能緊緊地握着門把手,萬一他再做什麽,她腿軟之後連個倚靠都沒有。

雖內心戲巨多,但她還是踯躅着把手伸了出來。

她手很小,跟顧瓷比起來,小手指特短。

正常人的小手指大多能到無名指的第二骨節,而她的小手指像被人掰斷過一截似的,只能到無名指第二骨節的中間。

她深谙自己的身體的缺點,于是想把小手指藏起來。

可又能往哪裏藏呢?

除了不斷地蜷縮別無他法。

專業緣故,陸斯越總會下意識去觀察別人的小動作。

他接待過的來訪者也不少,早就練出了不動聲色地觀察人。

可面前這位小動作多得離譜。

幾乎從頭發絲兒到腳趾都有戲,都在訴說着一件事——我好緊張。

她越這樣,陸斯越更想逗她。

卻又得小心翼翼地維持着那個度,生怕像上次一樣情難自禁,把人給吓回殼子裏去。

他伸手鋪平李惜辰正蜷縮着的小指。

肌膚相觸那瞬間,很明顯感覺到李惜辰在抖。

陸斯越趁其不備,往她手心放了一團東西。

是白色的一團紙。

李惜辰一臉懵,怎麽……會有人送這種東西啊?

可那團紙慢慢在掌心散開,露出了紙裏的東西。

是一顆顆被剝開的碧根果仁,形狀都很好看,最關鍵是沒有碎的。

李惜辰平常不怎麽吃堅果,要吃就吃果仁,因為不會剝。

譬如碧根果這類型,她只會剝成碎顆粒。

從某種程度來說,她是個零生活經驗的人。

不會做飯,不會套被罩,不會做整理,還不會剝果仁。

簡稱生活廢物。

可她沒想到有天會收到一包碧根果仁。

“今天和學生聚餐。”陸斯越說:“我想着你可能喜歡吃這個,就剝了一些。”

“後來他們要喝酒,我就沒時間剝了,所以只有這麽點。”陸斯越說:“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歡。”

許是談到了喝酒,李惜辰又嗅了嗅樓道裏的味道,沒之前那麽明顯的酒味了。

也或是她聞習慣了。

忽然覺得這禮物很厚重。

“李惜辰。”陸斯越喊她。

“嗯?”她沒敢擡頭,悶悶地應了聲。

“我還給你帶晚飯吧。”陸斯越說:“外賣不健康。”

“我每次都是從學校食堂帶的,很便宜。你之前給我的錢可以買好多餐。”

他也習慣了她的沉默,根本沒想過等她的回答。

“你不要有心理負擔。”陸斯越頓了頓說:“上次的事……”

李惜辰的心再次提到嗓子眼。

別提上次了。

就讓它過去吧!

良久,陸斯越溫聲說:“沒什麽了,以後別偷偷點外賣。”

李惜辰輕輕呼了一口氣,“哦。”

陸斯越轉身回家,李惜辰在他開門時,終于忍不住問:“你……為什麽要對我好啊?”

陸斯越開門的手頓住,側過身笑了下,剛好和她的目光對上。

她眼裏波光潋滟,怯生生地,卻又伸出了試探的爪爪。

“你覺得呢?”陸斯越笑着反問。

李惜辰抿唇。

她怎麽知道呢?

她的心本就在搖擺不定,完全不敢靠近他。

一旦靠近就會幻想一些不該有的東西。

她只能往後退,再往後退,可偏偏他技術高超,用誘餌一點點把她引出來,再留一條吸引人的鈎子。

他吸引人的能力比她這個編劇強多了。

“我……”

“你……”

在良久的沉默後,兩人同時開口,卻又再次沉默。

這氣氛太詭異了。

李惜辰感覺自己的心髒快要無法負荷。

“你說吧。”陸斯越笑笑:“沒道理我提出的問題,我還要回答。”

李惜辰一閉眼,視死如歸地說:“因為你是個善良的人。”

她的聲音比之前要大得多。

既然說了,她索性也就一次性說出來。

“我膽子小,被尾随過,進了醫院又麻煩你很久,你沒嫌我累贅,還主動幫助我,你是個好人。”

莫名其妙被發了好人卡的陸斯越:“……”

“你很善良,想要幫助我走出家門。”李惜辰說:“也可能是我姐姐在醫院拜托你,看一下我這個沒用的妹妹。”

李惜辰說完咬了咬下唇,“可……你太善良了。”

善良到她總是想占為己有。

“啊?”陸斯越無奈地笑,他看着她的時候,眼裏盈滿了溫柔。

可偏偏李惜辰害怕地不敢擡頭。

所以他們才會一次次錯過。

“我不是對誰都善良的。”陸斯越說。

李惜辰:“那你……”

陸斯越笑笑,“回家吧。”

“你……”李惜辰蹙眉,不知道他什麽意思。

“我說過了。”陸斯越說:“沒道理我自己提的問題,還要自己想答案。”

他做了個轉身的手勢,“回家把小蛋糕吃了,以後晚上不要點外賣。”

“那你為什麽……”李惜辰還是不甘心,只不過在對上那雙眼睛時怯怯地低下頭,聲音也跟着小了,“對我這麽好?”

“哪有那麽多為什麽。”陸斯越随性散漫地回答。

隔了會兒,他又問:“你相信緣分嗎?”

這可真是個充滿玄學的回答。

李惜辰站在那兒,腦子原地宕機。

其實不太明白他在回答什麽了。

“但我總……”李惜辰忍不住吐露自己的心意,但在說到一半時又縮回去。

有什麽用呢?

無非是給人家平添心理負擔。

“現在不明白的話。”陸斯越點了點腦袋,“回去慢慢想。”

李惜辰只想了一夜。

沒想出結果。

想到後半夜的時候,心亂如麻地厲害,于是看了部韓劇。

很快入了戲,也就把這事兒抛之腦後。

不過随之而來的是中元節。

李惜君在中元節前一天晚上發來消息,問惜辰回不回城郊。

大抵是剛加完班,她發消息時已經十一點多。

李惜辰果斷地回複:回。

于是兩人約了時間。

在這個周六,李惜辰再次出門。

照舊是周臨開車,李惜君坐在副駕,惜辰縮在後排角落。

不過這次李惜君和她搭了話,問了幾句鄭雲帆的事兒。

對鄭雲帆在國外的事,李惜辰也不太清楚,所以挑揀着回答了幾句。

提及了鄭雲帆,李惜君頓了頓才問:“你和他現在關系怎麽樣?”

“還行。”李惜辰的萬金油回答又被搬了出來。

還行/還可以/都行/好/知道。

在家裏,基本上回答問題都可以用這些話來解決。

不會有違和感,并且能讓她的父母滿意。

因為她不需要有任何反駁的意見,只需要跟着安排做就好。

李惜君見她毫不知情,給她透了個底,“爸媽好像想給你和鄭雲帆安排……”

安排什麽?

沒說。

點到為止是李惜君一貫的作風。

“工作嗎?”李惜辰還懵,“他學的計算機,我學的戲文,我們能被安排什麽工作嗎?”

“不是。”李惜君只能點透,“想讓你們訂婚。”

這消息宛若晴天霹靂,把李惜辰砸了個猝不及防。

她根本沒想過家人會把她和鄭雲帆放在一起,還是訂婚這種事情。

“不過也只是曲阿姨和媽在商量。”李惜君說:“具體的還沒定。”

她這麽說也不過是讓李惜辰做好心理準備。

“為什麽?”李惜辰低聲問。

“不知道。”李惜君沒什麽表情地回答。

沒幾分鐘,李惜君又和她說了個消息:“我八月十六結婚。”

“中秋節?”

“嗯。”李惜君說:“今年中秋國慶一起的,所以那時候辦吧。”

李惜辰讷讷地應了聲哦。

之後兩人再沒說過話。

李惜辰打開手機給鄭雲帆發消息:【你知道了嗎?】

鄭雲帆比她還懵:【知道什麽?】

李惜辰:【我們要訂婚……】

鄭雲帆一個電話打過來,嗓門兒賊高:“瘋了吧?誰訂婚?”

李惜辰把手機拿開,結果被李惜君拿過去,“多大了還咋咋呼呼的。”

鄭雲帆立馬偃旗息鼓,“惜君姐,你和辰兒在一起啊。”

“嗯,我們今天回城郊。”李惜君說:“這件事我只是聽說,沒定下來,所以不用着急。”

“等定下來就遲了。”鄭雲帆更急了,“李叔和阿姨什麽性格你不知道啊?辰兒本來就什麽也不敢說,當初考個大學就哭得眼睛快瞎了,這要是定下來,我們兩個得私奔。”

李惜君輕嗤,“那不正好省事。”

“不是那意思。”鄭雲帆說:“我是得帶她逃命。”

“少貧。”李惜君說:“先別聲張,靜觀其變。”

“好吧,那辰兒呢?”鄭雲帆問:“她咋樣?還好嗎?”

李惜君回頭瞟了眼,“她沒事。”

随後又把電話還給李惜辰,但李惜辰只敷衍地回答了幾句便挂掉了。

“你不喜歡鄭雲帆麽?”李惜君問。

李惜辰搖頭:“不。”

“你們一起長大。”李惜君輕阖着眼,也不偏頗誰,很客觀地說:“他一直都挺護着你的,如果結婚,他應該能好好照顧你。”

“不要。”李惜辰說:“這太尴尬了。”

“這有什麽尴尬的。”李惜君說:“我和周臨也是從朋友轉為戀人,成為戀人的基礎是要了解彼此,不從朋友做起要從什麽做起呢?至于做了多少年朋友,這不要緊。”

“結婚,合适很重要。”李惜君從過來人的角度勸誡了句。

她很少對李惜辰說這麽多話。

也是遇上了這種她能提幾句意見的話題,再加上和鄭雲帆相關,她便多說了幾句。

李惜辰聽着只無聲搖頭,之後李惜君便也沒再說。

爺爺和奶奶是合葬的。

北城市裏豔陽高照,但城郊下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天陰沉沉的,正趕上中元節,來祭拜的人不少,山路泥濘,來來往往的人從身側路過。

周臨和姐姐同撐一把傘,李惜辰自己撐一把。

她把傘偏移、壓低,一側肩膀還有些濕潤,不過偏移的傘可以幫她阻斷來往行人的視線。

其實沒有人看她的,大家都在匆忙趕路。

可她就是害怕,走在路上就有如芒刺背的感覺。

給爺爺奶奶獻了花,又在墓前待了會兒。

她和李惜君在某些地方很像,譬如都不愛說話,也不擅長和人表達想念和愛。

于是她們沉默地站着,唯有周臨蹲在墓前擺放祭品,一邊放還一邊說了幾句,無非是交代目前近況,又問候對方,就像對方還活着一般。

從山上下來時路不好走,姐姐由周臨拉着下,而她只能在後邊蹒跚地跟着。

周臨倒是也要幫她,姐姐也朝她伸出了手,她皆搖頭拒絕。

上山遇到雨天,新穿的小白鞋髒兮兮地,偏偏晚上還要回家吃飯。

這一頓是和曲阿姨家聚餐。

李惜辰回去以後,曲阿姨待她都比自家父母熱情,上來拉着她的手問東問西,最重要的是問她有沒有男朋友,她直覺不妙,卻也不敢撒謊,只說還沒。

鄭雲帆立刻沖上來解圍,“媽,你怎麽淨關心別人家女兒?我剛回國的時候也沒見你這麽關心我。”

“我怎麽不關心你?”曲阿姨啪一掌拍在鄭雲帆肩膀上,“你剛回來就往惜惜那兒跑,我連你人都看不見,還關心個鬼。”

鄭雲帆捂着被打疼的肩膀無奈,回頭就湊過來和李惜辰說:“你得賠我。”

“賠什麽?”李惜辰問。

“陪我去醫院。”鄭雲帆說。

李惜辰:“……”

她翻了個白眼往別處坐了坐,拿出手機玩。

鄭雲帆又往她跟前湊。

這一幕落在大人眼裏就別有一番解讀。

曲阿姨一臉慈愛地笑,“從小雲帆就喜歡黏着惜惜,長大了還是這樣,前段時間剛回國就去找惜惜了,我這個當媽都得靠後。”

李惜君瞟了眼,确實也挺配的,但怎麽看都沒火花,于是問周臨,“你看他倆有戲嗎?”

周臨搖頭,“小姨子志不在此。”

李惜君蹙眉:“什麽意思?”

“她有喜歡的人了。”周臨說。

“我怎麽不知道?”李惜君好奇:“你怎麽知道?認識嗎?”

“你見過的。”周臨在這方面要比李惜君敏感些。

“她高中同學?或者大學同學?”李惜君想了想,沒能從那些人裏篩出合适的,主要是大學裏她都沒幾個男同學。

“她還敢有高中同學喜歡她嗎?”周臨忍不住發笑,“你當初做了什麽,自己不知道?”

李惜君:“……”

她眯眼,語氣威脅,“我做錯了?”

“怎麽會?”周臨笑道:“全世界誰都會錯,李惜君不會錯。”

李惜君被他逗笑,“你快說是誰。”

“住在她對面那位老師。”周臨說:“小姨子喜歡他。”

李惜君驚訝:“陸老師?”

周臨點頭。

這可是個新鮮消息。

良久,李惜君用她那高智商的腦袋回憶了一下,“陸老師對她也有意思吧。”

不然怎麽會陪她在醫院待那麽久。

男人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是的。”周臨說:“這次你很聰明啊。”

李惜君聳肩,“還不是想到了某人。”

當初她生病,周臨到醫院照顧她,幾乎也是無微不至。

陸老師的行為雖沒周臨逾矩,盡量扮演好鄰居的角色,但哪有鄰居會陪床?

經由點撥,李惜君這才明白,她和周臨聊到最後,發現也只能順其自然,靜看事态發展。

而另一邊的曲阿姨和她媽已經聊到了訂婚宴要請幾桌,兩位父親倒是保持沉默,她媽也興趣不高,唯有曲阿姨熱絡地厲害。

這一餐飯吃得還算正常。

大抵是礙于曲阿姨一家在,大家在桌上的矛頭很少指向李惜辰,但即便如此,李惜辰也還是戰戰兢兢地,生怕話茬遞到她這兒來。

若說還有難招架的,大抵就是曲阿姨的熱情。

她坐在曲阿姨身側,對方不停給她夾菜,吃得她嘴裏塞得滿滿的,結果曲阿姨還跟她說,“惜惜太瘦了,得多吃點。”

她吃到快想吐,在桌下踹了鄭雲帆一腳。

一直埋頭幹飯的鄭雲帆這才注意到她的困境,立刻囫囵着說:“媽,你也太偏心了,到底誰才是你親生的?”

曲阿姨:“我倒是想生個漂漂亮亮的女兒。”

“二胎政策開了。”鄭雲帆朝她做了個加油的手勢,“你努力。”

不出意外,鄭雲帆肩膀上又挨了一巴掌。

不過總算是解救了李惜辰。

在放下碗的那瞬間,李惜辰又踹了鄭雲帆一腳。

鄭雲帆一臉懵,“你幹嘛?”

李惜辰:“你不早點。”

鄭雲帆翻白眼:“大哥,我不用吃飯的啊。”

李惜辰:“我快吐了。”

鄭雲帆起身給她拿了瓶酸奶。

飯後,周臨和李惜君有事先離開。

鄭雲帆也立馬說要送李惜辰,但還未起身,李母喊住了李惜辰,“你跟我來。”

李惜辰頓時戰戰兢兢。

她看了眼父親,對方一如既往地板着一張臉,沒什麽表情,甚至沒往她這裏看。

兩人去了李惜辰在家時住的那個房間。

這裏的擺設一如既往,沒人動過。

“坐吧。”許寧坐在床邊喊她。

李惜辰沒往她身側坐,而是坐在了書桌前的椅子上。

“我叫你來是想問下你的意思。”許寧說:“你姐姐下個月結婚。你年紀也不小,可以談戀愛了,現在有男朋友嗎?”

來了。

李惜辰搖頭:“沒有。”

“那你和雲帆呢?”許寧問:“一起長大的,知根知底。”

“不。”李惜辰說:“我們只是朋友。”

“可以發展成戀人。”許寧說:“你姐和周臨也是高中同學發展來的。”

“我們不行……”李惜辰說着聲音就弱了。

她向來不擅長和父母周旋,甚至在這樣的處境下,她已經想哭了。

明明對方也沒說什麽,只是在詢問她的意見,但她直覺覺得,這件事已經定了,沒什麽回還的餘地。

她家裏向來這樣的,不會聽她的意見。

“你有喜歡的人?”許寧問。

李惜辰想了想,終是點頭。

“那我和你曲阿姨說,這些事放一放。”許寧說:“你先自己處吧。”

李惜辰松了口氣。

母女兩人平常也不怎麽聯系,這會兒說話也又生又澀,絲毫不像鄭雲帆家裏,總喜笑顏開地相處。

主要是曲阿姨性格開朗,鄭雲帆也是。

打打鬧鬧總比安安靜靜地好。

在臨走時,許寧忽然喊她:“惜惜。”

李惜辰腳步頓住,背影僵直,緊繃着聲音應:“啊?”

“要不,回家來住吧。”許寧說:“找個家附近的單位。”

李惜辰保持沉默。

良久,許寧無奈:“算了。”

大學從家裏搬出來的那刻,李惜辰便沒想過回家住。

哪怕在外面過得多艱難。

回去路上,鄭雲帆一邊開車一邊喋喋不休,不停在吐槽兩家人的腦回路。

“他們是怎麽想的?咱倆這麽純潔的友誼都能想歪?我從小看你長大,你放屁喝醉,什麽狗樣子我沒見過,我該怎麽喜歡你?”

李惜辰:“……”

她還陷在之前許寧的話裏出不來,但聽見鄭雲帆的話,恨不得把他那張嘴給縫上。

“閉嘴。”李惜辰瞪他。

“你瞪我也沒用。”鄭雲帆說:“我說的都是實話,就像你對我,肯定也屁感覺沒用,恨不得把我腦袋擰下來當球踢。”

李惜辰:“……”

“你很有自知之明。”

鄭雲帆哈哈大笑,“咱倆誰跟誰。”

李惜辰之後沒再理他。

鄭雲帆的車開到她們家小區外,“我不往進開了,不好出。”

他說着下車,“我把你送回去。”

話都說完了,李惜辰也沒半點反應,因為她正坐在車裏發呆。

他伸手晃了晃,“辰兒,到了。”

李惜辰打了個激靈,這才收回散漫的思緒。

“不用你送。”李惜辰下車,手揣兜裏,戴上衛衣帽子,“我自己能回去。”

“那我在小區門口看着你進樓?”鄭雲帆也沒勉強。

“随你。”李惜辰說完就如同風一般隐入夜色。

路燈照亮她的身影,幸虧路上沒人。

她在無人的路上小跑,鄭雲帆還在後邊喊她,“慢點兒。”

也正因這句話,她才放緩了腳步,也看到了在樓門口長椅上坐着的陸斯越。

她回頭看了眼小區門口,鄭雲帆還在。

于是她沒看陸斯越,在路過他的那個瞬間,餘光掃到了他的眸子,宛若裝了璀璨星河,亮得很。

她進樓門,聲控燈亮起,上一樓,然後便停下了腳步。

昏暗的樓道裏,她望了眼外邊,陸斯越沒進來。

剛好鄭雲帆發來消息:【進家沒?】

她回複:【進了。】

也不知是哪來的勇氣,她轉身下樓,站在樓門口看向陸斯越的背影。

他背影很寬,坐在長椅上戴着耳機,整個人都陷在夜色裏,氣質和這帶着涼意的夜融為一體。

這不是李惜辰第一次見到這樣的他。

她也曾驚訝陸斯越有很多面。

她磨磨蹭蹭地走過去,站在長椅前,陸斯越側過臉,摘下一個耳機,随後朝她揚起一抹笑。

這笑意很勉強。

李惜辰抿唇,不知該說什麽,仍是陸斯越先開口:“吃過晚飯沒?”

“嗯。”李惜辰點頭。

“我還沒吃。”陸斯越說:“不過給你買了,敲你家門,你不在家,我就挂在門上了。”

李惜辰終于敢直視他的眼睛。

與其說是敢,不如說是好奇。

他眼裏蔓延着悲傷,連笑意也驅趕不走的悲傷。

“那你要不要吃?”李惜辰斟酌着說,聲音小得風一吹就散了,她吞了吞口水才磕絆着說:“去……去我家。”

說這話的時候手握成拳,“外邊……冷。”

陸斯越進她家已經是輕車熟路。

他以往就很安靜,今日更甚。

今天陸斯越買的晚飯是魚香茄子蓋飯,加了個大雞腿,還配了青菜瘦肉粥。

他今天回來得早,挂在門上太久,飯是溫的。

李惜辰拿去微波爐裏加熱,又給他拿了碗筷和盤子,坐在茶幾前陪他。

客廳裏安安靜靜。

李惜辰不好意思看他,就一直低着頭看手機。

陸斯越吃飯很文雅,幾乎不會發出聲音,但因為太安靜,連他吞咽口水的聲音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李惜辰感覺自己的耳朵像着了火一樣,不敢多聽,于是戴上耳機,還陸斯越一個清淨,也還自己自由。

他沒過多久就放下了筷子,整個人疲累地往後仰,從李惜辰的角度看去,可以看到他性感的喉結。

這真的是一副很誘人的場面。

李惜辰立刻捂住自己的耳朵,生怕它洩露出一絲絲的愛意。

可愛意鎖住嘴巴、捂住耳朵,也會從眼睛裏跑出來。

陸斯越收拾了桌上的殘局,李惜辰大致看了眼,他沒吃多少。

浪費糧食。

李惜辰心裏想。

他收拾完以後靠在沙發上,李惜辰小心翼翼地問他,“你……心情不好嗎?”

陸斯越輕飄飄地看她一眼,習慣性地笑,“你家有酒嗎?”

李惜辰起身跑去廚房,推給他一瓶RIO,“只有這個。”

她拿了兩瓶。

陸斯越先開了瓶粉色的遞給她,然後又開了瓶藍色放在面前。

李惜辰和往常似的坐在他身側,隔了半米,“你想……看電影嗎?”

“不用了。”陸斯越說:“可以關下燈嗎?”

李惜辰早就發現了他的這個小癖好,他總喜歡關上燈看電影。

或者說是喜歡黑暗的環境。

她雖然內心疑惑,卻也信任他,起身去關了燈,在關燈那瞬間,他打開了手機的手電筒。

家裏一下子顯得晦暗起來。

陸斯越也适時打開了客廳的小燈。

很暗,但很有氛圍感。

他們兩人都靠在沙發上,家裏安靜到掉下一根針都聽得見。

隔了一會兒,陸斯越才緩緩開口。

他說:“我有點難過。”

今天中元節,他回不了南宜,沒去母親墓前看一看,但去了林安賢那裏。

他在林安賢墓前坐了一下午,一直坐到夕陽西斜,他伴着夕陽回到平川大學,買了飯又回來,一直都平靜沉悶的情緒在敲李惜辰家門沒人應時,沮喪到極點。

壞情緒是可以堆疊的。

他出去跑了步,又回到小區樓下坐着。

然後遇到了晚歸的李惜辰。

跟着這小姑娘進家的時候,他忽然想起一句話——萬家燈火,總有一盞屬于我。

“怎麽了?”李惜辰的聲音很輕,卻在不經意間靠他更近。

“你會有無能為力的時候嗎?”陸斯越問。

在這一刻,他沒想過旁邊是個同樣有心理問題的人,他只是把她當做普通人。

“會。”李惜辰說:“太多了。”

如果不是因為無能為力的時刻太多,她又怎麽會變成現在這樣?

“那該怎麽辦呢?”陸斯越問。

李惜辰低聲回答:“不知道。”

這問題似乎沒答案。

客廳內安靜了很久,陸斯越閉着眼,最後說:“一起聽歌吧。”

他把耳機拿出來,給了李惜辰一只,然後打開他剛剛未放完的歌。

一起聽歌會不可避免地拉近人和人的距離。

如果說剛才他倆的距離是個人距離,那麽此刻就是親密距離。

彼此的肩膀相抵,耳朵也離得很近。

耳機裏響起同一首音樂。

李惜辰一下就聽出來是什麽歌,她餘光看向閉上眼的陸斯越。

原來,兩個人的聽歌口味都可以這麽接近呀。

耳機裏在放帆布小鎮的《你說一切都會好的》。

這是個很小衆的樂隊,因為李惜辰刻在骨子裏的文藝,所以特別喜歡他們的歌,尤其是歌名,讀起來像詩。

沒想到陸斯越也喜歡。

之前已經放了一大半,所以等李惜辰回過神來時,歌曲已經放到了結尾,恰好是那句“我難過今夜不是多麽難得,你說一切都會好的。”

在停下的間奏聲裏,李惜辰借着黑暗低聲說:“我也喜歡這個樂隊。”

“嗯?”陸斯越睜開眼笑笑,“我有個朋友很喜歡他們。”

這是林安賢去世前很喜歡的樂隊。

“你喜歡哪首?”陸斯越問。

李惜辰抿唇,陸斯越秒懂,直接把手機遞過去。

她拿着手機,很快就找到了那首——《說給你的只言片語總是詞不達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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