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22 我将腳步放慢……

那天晚上放了很多首歌。

除了帆布小鎮外, 還有很多首粵語歌。

耳機裏的音樂構造出避風港,讓他們得以短暫地躲藏。

可終歸還是要回到現實裏。

在陸斯越收耳機時,李惜辰的下巴搭在膝蓋上, 在晦暗不明的色調裏低聲說:“你好像很喜歡粵語歌。”

“聽這些長大的。”陸斯越說。

“你是哪裏人呀?”李惜辰不敢看他。

陸斯越說:“南宜。”

說完又補充了一句:“沿海城市。”

“那你會說粵語嗎?”

“會。”

陸斯越收了耳機,又把手機揣兜裏。

他側過臉看李惜辰, 巴掌大的臉埋在腿間, 一雙剪水瞳飄忽不定,不知在思考什麽。

他用粵語喊了聲:“李惜辰。”

“嗯?”

李惜辰和他對望, 光線在兩人眼波間流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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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勾唇輕笑,眼睛彎起來, 忽然湊近李惜辰,吓得李惜辰眼睛不停眨。

做……做什麽?

李惜辰的眼睛都眨酸了,面對突如其來靠近的帥臉, 她有些不知所措。

片刻後,他說話時溫熱的氣息吐露在她耳側,是帶着笑意的粵語:“晚安, 做個好夢。”

陸斯越那天說的粵語很好聽, 以至于李惜辰從網上找了幾部港片看。

看完總覺得差了點味道。

後來也不了了之,不過她那段時間特別愛聽粵語歌。

在進行第三次咨詢的前一天, 李惜辰收到了宋導的微信。

【惜辰,這是我改過的劇本, 你看一下。】

她打開來看, 跟原來的差別不是很大, 就改了一些很細微的點, 其中有一些還是她寫劇本時沒注意到的Bug。

她在微信上和宋導道了謝,宋導說她謙虛,應當是自己和她道謝才對, 問她什麽時候有時間,出來簽一下合同,順帶為表謝意,要請她吃個飯。

李惜辰想了想,把時間定在了咨詢當天下午兩點。

反正都要出門,不如一次性解決。

宋導沒想到她這麽快,說了聲讓法務部加班出合同就和她定下了見面地點。

李惜辰最後回了個感謝的表情包。

在結束上次咨詢後,李惜辰一直都按照祁岷的話在做。

每天都要做的十分鐘運動被她放在了晚上十點,平板支撐太難,她就換成了波比跳,後來發現沒有一項運動對她這個運動廢柴友好,幹脆就換着做,每次做完都會出一身汗,洗個澡出來再喝一杯熱牛奶。

如果努努力,她可以在放着《Weightless》的黑暗環境裏睡着,不過是會早醒。

譬如十二點睡,她很可能在一點多或兩點鐘醒來,然後再次陷入惡性循環中。

但這也比之前要好得多。

她再次撿起了看書這個愛好。

不過還是無法集中注意力,總是看十幾頁就走神。

終于又到了周三。

鄭雲帆和顧瓷準時到她家樓下報道。

李惜辰下樓時,他倆以一種“王不見王”的狀态背對背站着,鄭雲帆低頭玩手機,顧瓷戴着耳機站着發呆。

李惜辰在感情方面雖愚鈍,但也是能感覺出他倆這種前任氣場,這對她一點兒都不友好。

偏偏她只有這倆好友。

鄭雲帆在顧瓷在的時候比平常安靜許多,李惜辰在去咨詢室的路上和顧瓷聊了幾句。

無非是問她情況怎麽樣,李惜辰一如既往回答:還好。

顧瓷問她想不想接活兒,李惜辰說了宋導的事,一切要先等簽了這個合同再說。

于是兩人決定下午陪她一起去見宋導。

李惜辰:……

在還算不錯的環境裏,她再次來到[洛伽心理工作室]。

怕顧瓷和鄭雲帆等着無聊,她讓兩人去附近逛一逛,結果兩人默契十足地說:“你弄你的,別管我們。”

李惜辰:……

第三次進入心理咨詢室,她還是有些緊張,但進去以後看到祁岷,莫名其妙地放松了警惕。

明明只見過兩次,可像是認識多年了一般。

許是因為她知道了一些不為他人所知的秘密。

衆所周知,秘密最能拉進兩人的距離。

祁岷見到她以後還是一如既往溫柔地問好,“惜惜,這一周感覺怎麽樣?”

“好一些了。”李惜辰說:“會失眠,情緒不好,但沒有過自殺的想法。”

“那是很大的進步。”祁岷鼓勵她。

“上周我們聊到了你的姐姐。”祁岷說:“這周你有看到她或是和她聯系嗎?”

李惜辰點頭:“我們見面了,一起去祭拜爺爺奶奶。”

“你說過,你是在爺爺奶奶那裏度過小學的對嗎?”

“是的。”

“那你的姐姐呢?”

“也算是。”李惜辰想了想,“爺爺說,姐姐在二年級就被接回去了。”

“為什麽呢?”

李惜辰頓了頓:“因為成績好吧。”

“跟你的姐姐聊了什麽呢?”祁岷又問。

“沒什麽。”李惜辰下意識地回答,卻在回答後怔住,沉默幾秒後愧疚道:“抱歉。”

她沒說實話。

“沒關系。”祁岷笑笑:“惜惜,你擁有不說真話的權利,我只是希望,你可以盡量說真話,這樣我才能幫到你,我們是一起的。”

“這周我回家了。”李惜辰說:“我姐姐提醒了我一些事情。”

“和什麽有關?”

李惜辰沉默。

許久,她才閉了閉眼,沉重道:“我爸媽想讓我和我發小結婚。”

“你喜歡他嗎?”祁岷問。

“不。”李惜辰說:“我們只是一起長大,是好朋友,我喜歡的另有其人。”

“那你的父母知道嗎?”

“不知道。”

“……”

李惜辰把那天發生的事情和祁岷說了,順帶還傾訴了自己一直憋着的壞情緒,她下意識把祁岷劃成了可信任範疇內的人。

她跟祁岷從搬家聊到了工作,聊她的第一份工作,又聊第二份,聊到每次交上去的稿子都得不到重視,甚至不會被領導翻閱後眼淚嘩嘩掉。

她說:“我好讨厭這種感覺呀,我那時候為了寫完那沓文件要通宵,可他從來不看,幾乎隔三差五就要聚餐,我晚上只想回到家裏待着。他聚餐結束可以回家睡覺,可我們還要寫他在酒桌上随口說出的靈感點,我那時候經常熬通宵。”

祁岷詢問她對這份工作的感受,她說是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生怕寫不好本兒。

孰知對方連她的綱都不看。

這歸根結底還是她太想得到認可了。

對于她的這段故事,祁岷只認真地聽着,給她遞紙幫她擦眼淚,偶爾附和規勸。

她問:“你有和你的領導說過這些問題嗎?”

李惜辰搖頭:“說了也沒有用。”

祁岷問:“你沒有說怎麽知道呢?”

李惜辰忽然啞口無言。

她沉默地哭泣。

“你在預想結果。”祁岷說:“而且預想的一般都會是壞結果,這些結果往往不會發生,但在你的潛意識裏存在着。”

李惜辰這天又流了很多眼淚。

在咨詢還剩二十分鐘的時候,她說自己有些累。

祁岷提出建議,幫她催眠,讓她休息一會兒。

于是李惜辰走進了休息間。

房間裏有一張單人床,一張椅子,房間的色調和咨詢室差不多,陳設也很簡單。

她還沒有接受過催眠,也只在電視裏見過這種神奇的技術。

在躺在床上時,她問:“這真的有用嗎?”

祁岷笑笑:“總要試過才知道。”

桌上放着一個類似豎琴的東西,但比豎琴小得多,裏邊不是琴弦,是鋼珠。

五顆鋼珠懸挂着,祁岷詢問:“準備好了嗎?”

李惜辰緊張地點頭。

“放松。”祁岷如此勸,手指捏着一顆鋼珠,拉遠再彈回去。

鋼珠碰撞發出聲響,像是在撞鐘,但聲音要小得多。

祁岷的聲音溫和,這張床又松軟。

很快,李惜辰失去了意識。

從休息間醒來時是11:15。

李惜辰算了下,她大概睡了半個小時。

不過要比上次咨詢結束後輕松得多,上次她回去後睡了好久,醒來也還是覺得疲憊。

祁岷一直沒有叫醒她,不過等她醒來,祁岷也不在休息室。

她留了一張便簽,和她做了下次的約定,以及布置了這周的任務。

要她試着拒絕一個人的要求。

無論是誰,一次就好。

李惜辰拿着便簽,覺得這個任務莫名其妙。

不過還是把便簽塞在了包裏。

出來後只看見了鄭雲帆,她問:“顧瓷呢?”

鄭雲帆聳聳肩,“氣走了。”

“你又惹她?”

鄭雲帆翻白眼:“我沒。”

“你肯定嘴欠了。”李惜辰一邊往外走一邊吐槽,“顧瓷不是那麽小氣的人。”

“她是。”鄭雲帆篤定:“我忘記給她買粘鈎,她能氣三天。”

“什麽時候?”李惜辰懵。

“大四那會兒。”鄭雲帆說:“她不是搬出來住過嗎?那會兒我倆住一塊兒。”

鄭雲帆地道北城人,說話總帶兒化音,出國幾年回來後說話,那兒化音聽起來略別扭,大抵是帶了英味。

李惜辰一時不知道是他倆背着她同居氣人,還是鄭雲帆這會雲淡風輕地說話更氣人。

“那你們怎麽會分開?”李惜辰系安全帶時說:“那會兒瓦瓦說,等她畢業了就要結婚的。”

鄭雲帆沉默,等到車子駛出這條路,他才嘆口氣道:“年輕吧。”

後來李惜辰才知道,男人口中的年輕是不識愛情。

鄭雲帆也想起了當年跟顧瓷在一起的日子,聊起來眼裏還泛淚。

那年分開時,顧瓷說他幼稚、粘人、天真、理想主義。

可當初,他們就算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鄭雲帆想結婚的人也沒換過,自始至終是顧瓷。

李惜辰跟鄭雲帆下午去見了宋導。

簽完合同後又聊了會兒,宋導說還有個朋友想約個定制劇本,不過是愛情職業劇,想關注心理咨詢行業,CP模式應該是心理咨詢師和法醫,給的費用很高,目前還沒選出來要誰寫,宋導問她可不可以寫,如果可以就推薦一下她,能不能成還要看那邊。

李惜辰猶豫,鄭雲帆覺得這是個好機會,替她拍板定下。

最後李惜辰也就那樣應了。

離開咖啡館時,宋導喊住她,給了她兩張音樂會的票,說是熟人送的,讓她跟男朋友一起去聽,說時還暧丨昧地看向她和鄭雲帆。

她無奈解釋,她跟鄭雲帆不是男女朋友,宋導卻也把票給了她。

這場音樂會的規模還不小,跟鄭雲帆這種毫無浪漫細胞的直男看簡直是暴殄天物。

正當她拿着門票發呆時,鄭雲帆一把搶過,讀了以後朝她挑眉,“可以啊你李惜辰,竟然要背着我跟對門兒去聽音樂會。”

“沒……”李惜辰弱弱解釋。

鄭雲帆拿了一張,只還給她一張。

“你一女生送這個,多跌份兒啊。”鄭雲帆說:“行了,回家。”

“你要幹嘛?”李惜辰問。

鄭雲帆把票揣兜裏,裝逼不說話。

但回去以後,他直接敲了對家的門。

李惜辰站在門口,原地石化。

啊喂,這人在做什麽?!

不是吧?

他是不是有病?!

他要幹什麽?

瘋了嗎?!

李惜辰在心裏無能狂怒,恨不得原地踹鄭雲帆,但對面的門已經開了。

陸斯越穿着一身家居服出來,“什麽事?”

鄭雲帆上下打量他,若無其事地把票遞過去,“多一張票,送你了,當是感謝你對我家辰兒的照顧。”

陸斯越越過鄭雲帆看她,李惜辰默默背過身。

沒看到她。

只要她看不到,她就不尴尬。

但總能感覺到那道灼熱的目光,最後仍是她受不住,哆哆嗦嗦開了門,直接回家。

隔着門,她不止聽到了自己暴跳如雷的心跳聲。

還聽到陸斯越輕笑一聲,“好,謝謝。”

他笑着接下了那張音樂會的門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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