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醫生

漆黑的衣刃整齊地切斷了保有人像的緞帶,那些“糧食”從緞帶中掉落,灑了戰場滿地。

瞥了不遠處走過來的太宰治一眼,芥川龍之介開始有意識地将兩只鬼向反方向引去,腹部被彎刀傷到的地方逐漸發麻,應該是帶了毒素,不過尚且在能夠忍受的範圍內。

風衣幻化成的藤蔓深入地底,再在不知不覺間向對面襲去。

太宰治躲過上方因戰鬥掉落下來的瓦礫,搬開坍塌的巨石,對裏面抱膝坐着的女孩子打了聲招呼:“還好嗎,喜助小姐?”

對方一愣,繼而面上滿是驚喜神色:“太……太宰先生?!”

“嗯,是我呦,”他笑得很溫柔,朝裏面伸出手,“還能動嗎?”

“可以的!”

喜助搭着他的手從已經塌得僅剩一丁點空間的屋子裏爬了出來,沒來及拍拍身上的土,便瞧見了遠處正打得不亦樂乎的一人兩鬼。

“這、這是怎麽回事啊?”

太宰治一臉淡定:“沒關系,正常操作。”

黑手黨和武裝偵探社一起拆橫濱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大正時代的人還是見得太少了。

喜助小姐明顯沒聽懂,睜着大眼睛看他,太宰治只笑了笑,沒再說話。

眼見他轉身要往戰局的方向走,喜助有些慌了:“太宰先生?您要去哪裏?”

“我麽?”太宰治停下了腳步,回身對她道,“前面有剛剛被救出來的女孩子,我要把她們帶到安全的地方。”

“那、”喜助猶豫片刻,咬了咬牙,“那我可不可以跟你一起?我也可以幫忙的!”

太宰治愣了愣,很快笑了:“好啊,喜助小姐真是個溫柔又善良的人啊。”

喜助被他說得一陣臉紅,害羞得跟上了他的步子。

不得不說,喜歡貯存糧食是堕姬為數不多的優點之一,若非如此,這些人此刻絕對不是躺在斷壁殘垣的戰場,而是上弦陸的腹中了。

不過若是等她們醒來回想起被鬼抓住的那一剎那,倒也說不好到底是仍舊活着亦或者直接死了更好一點。

太宰治将昏睡着的女孩子抱在懷裏,再放到安全的地方,雖然這件事做起來很麻煩,但他面上沒有一絲不耐的神色,甚至在運送過數位女子後,動作仍舊一如既往地輕柔。

但男子就不一樣了……他是拉着對方的腿拖過去的。

喜助:“……”

這還活着嗎太宰先生?!

但是太宰治依然我行我素。

幸好堕姬擄來的男子不多,且——要日出了。

地平線上出現了一絲淺淺的微光,整個蒼穹在此刻變為魚肚白。

遠處傳來一聲刺耳的尖叫,緊接着,如同點燃火藥一般強烈的爆炸向周遭擴散開,轟鳴聲響徹耳畔,喜助甚至來不及反應就被面前的人抱着腰向後倒去。

她的大腦一片空白,即使爆炸過去很久之後,耳鳴仍舊持續占據腦海,使得她根本無法有任何動作。

直到身上護着她的人起了身,一臉無奈又抱歉地看着她,他張口,似乎說了什麽,但喜助沒能聽到。

周遭因爆炸掀起的塵煙漸漸散去,身着黑色風衣的少年如一柄利刃,破開塵煙,步伐堅定又沉穩地向這邊走了過來。

與此同時,她終于聽到身旁之人微弱的聲音。

“傷得真重啊。”他說。

少年走到兩人面前,确切地說,是太宰治面前,因為對方壓根連個眼神都沒有給躺在地上的喜助,目光只落在了站起身的青年身上。

“太宰先生,”芥川龍之介的聲音有些輕,“任務完成了。”

太宰治彎眸:“辛苦你了,芥川君。”

仿佛只為了得到這一句話似的,從地上爬起來的喜助眼睜睜地看着這個少年在對方話音落下的瞬間便閉上了眼睛,整個人軟倒下來,陷入昏迷。

太宰治往旁邊讓了一步,芥川龍之介正好倒在喜助懷中。

“诶……诶?!”喜助一臉驚慌地托着少年的身子,“太宰先生?!”

太宰治看着芥川龍之介隐約發青的臉色,撓了撓臉:“這下麻煩了啊……”

“诶?麻煩?是指他昏過去這件事嗎?”

喜助抱着芥川龍之介的手沒敢亂動,耳邊卻能聽到他的呼吸聲越發微弱,“昨天吉原這邊好像來了個醫生,我們把他帶到醫生那裏去吧,我感到他的狀态好像越來越差了。”

太宰治回想了一下,好像是聽說有個醫生昨夜路過吉原,順手幫助了一位患有隐疾的游女,本想之後離開,卻被聞訊趕去的其他人纏住問病,推脫不過,也就順勢住了一晚。

不過他之前的注意力一直放在計劃上,倒是沒怎麽在意這件事,如今只能希望那位醫生沒有趁亂離開吧。

太宰治最終還是從喜助的懷裏接過了芥川龍之介,不管怎麽說,讓一個女孩子去擡男孩子,也太為難人家了。

“幸好近些日子來吉原的客人不多,”喜助在前面引路,看着周遭的斷壁殘垣十分感慨,“不然這種情況下會死多少人呢……”

太宰治将身上挂着的少年往上擡了擡,沒有出聲。

喜助指着不遠處的房子,回頭看他:“太宰先生,醫生就住在那裏。”

這裏是吉原的一角,從整個吉原花街八街九陌的布局來看,這個房子的所在地可謂是極為偏僻了。

四處都有小樓遮擋,新生的太陽竟沒有一丁點投射到這裏,背陰處的寒涼将此處的詭異渲染了個十成十,再加上周遭因為響動平息而漸起的人聲與此處的安靜形成鮮明對比,就更讓人覺得奇怪了。

太宰治眸光一轉,看向身前,“喜助小姐,辛苦了,剩下的我自己來就可以了。”

喜助一愣:“诶?但是——”

“剛才過來的時候好像看到了老板娘,她好像在找什麽人……”太宰治笑了笑,“不會是喜助小姐吧?”

喜助皺了皺眉,她回頭看了看不遠處的房子,又看了看太宰治兩人,猶豫片刻,最終點點頭:“那好,太宰先生,我就先去找老板娘了。”

太宰治;“快去吧,別讓老板娘等久了。”

喜助再次點點頭,跑着離開了此處。

太宰治從她的背影上收回視線,半拖半抱着芥川龍之介走上前,越過日光與陰影的分割線,站到門邊,擡手敲了敲門。

“醫生在嗎?這裏有個人快死了。”

等了片刻,屋內沒有傳來一絲動靜,太宰治卻很有耐心。

其實這種時候要是有與謝野小姐在身邊就最好了,但太宰治召喚芥川龍之介的副作用還沒有完全褪去,雖然他看起來與平常無異,但其實他自己清楚,如今他的身體仍舊處于一種疲憊的狀态裏,讓他時刻有種撂挑子不幹的沖動。

在這種情況下再召喚第二個人,他不能預料會出現什麽樣的後果。

屋內出現了輕微的響動,他将心思收攏回來,看向了房門。

門鎖處傳來“咔噠”一聲,房門被人向裏拉開了些許,門縫處出現一只眼睛。

“幹什麽?”

眼瞳是淡紫色的,眼睑向下壓,即使只露出了一只眼睛,也能看出對方此刻的煩躁。

因為終于等到了人,太宰治的聲音很是輕快:“找醫生,我這裏有個人他要死了~”

裏面的人看了他片刻,古怪道:“你那個語氣,讓我感覺他好像要上天堂了。”

太宰治笑容一滞。

緊接着,房間裏面傳來了一聲輕斥:“愈史郎。”

下一瞬,門邊的聲音拔高八度:“是!珠世大人!”

房門大開,太宰治身後不遠處是耀目天光,身前不遠處只有燭火照亮昏暗房間一隅,他适應了幾秒才看清了立在門邊的人。

那是一個少年,穿着淺灰色立領襯衫,外罩一件白色外套,看起來極為爽朗幹淨,當然,前提是忽略掉對方那一臉的不滿神色。

他眉頭皺得很緊,嘴角向下撇,是對着來人極其煩躁厭惡的模樣。

太宰治的視線掃過少年的豎瞳,看向了屋內的另一個人。

“這位先生,你的朋友看起來傷得很重,請放到這裏來吧。”

女人穿着和服,跪坐在燭火旁,和服上繡着紅色的花,卻并不張揚,與她端莊的舉止極為相配。

太宰治依言将芥川龍之介放到榻榻米上,回身朝她笑了笑,禮貌道:“麻煩珠世小姐了。”

耳邊有風聲傳來,太宰治反應迅速地偏過頭,同時抓住面前打空了的手臂,滿頭霧水地看過去。

少年憤怒道:“不要随意與珠世大人搭話!”

“哎呀,真抱歉吶,”太宰治一臉歉意地對他說完,轉頭又看向珠世,“剛才珠世小姐都沒有仔細看過他,就知道他傷得很重,看來珠世小姐的醫術一定很厲害了。”

愈史郎要氣炸了,另一只手毫不留情地向太宰治肋下擊去,太宰治擋了一下,手臂上傳來的劇痛讓他懷疑是不是骨折了。

“愈史郎。”珠世皺眉,不贊同地看着他,“請不要那樣做。”

“是!珠世大人!”愈史郎瞬間站直,面上還帶了隐約的笑意。

珠世大人生氣的時候也好美麗!

“愈史郎,可以幫我開一下燈嗎?”

得到了對方的回應後,珠世對太宰治解釋道,“因為血的味道很濃厚,還摻雜了一些熟悉的腥臭,你的朋友應該是中了毒。”

燈光将整間屋子的昏暗瞬間驅散,太宰治沒有對她話中的“朋友”做出糾正,而是點點頭,笑着問了另一個問題。

“珠世小姐注意到外面的響動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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