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愛情攻勢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時至不行,反受其殃。方思遠雖然沒讀過什麽書,但對這樣的“道理”很是清楚:白歌既然是我指腹為婚的未婚妻,就是上天賜予我的,我必須盡快把她娶過門,把生米煮成熟飯,以防夜長夢多。
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緊迫感,下定決心全面打響“愛情保衛戰”。把宋遠航支走算是初戰告捷,清理了外圍敵兵,接下來就要對白歌這個“主攻方向”再一次發起“愛情攻勢”,這次一定要讓她退無可退,不能再像以前那樣每次要麽愛理不理,要麽打哈哈。
方思遠找到方家老爺子和老夫人:“爹,娘!您們看兒子年齡也有二十好幾,都老大不小的了。也該成家了,好讓您二老早點抱上孫子啊!”
方家老爺子和老夫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看看眼前一副愁眉苦臉的兒子,雙雙笑出聲來:“你這小鬼,爹娘不急,倒是把你給急得!不是早已經給你訂了親的嘛!”
方老爺子似乎想起了什麽,臉上的笑容戛然而止,問道:“你最近老在外頭晃蕩,不會是又見了哪家的姑娘起了心思?”不等方思遠回答,補充道:“你老子我有言在先,可不準有這種鬼念頭!爹娘和你的白家叔叔阿姨是結拜的幹親戚,又約定為兒女親家,你和白家閨女是指腹為婚的,可一定要對人家用情啊!”
“爹!您這麽說就太不了解兒子了!兒子倒是對白歌妹妹動情得很、喜歡得緊吶,但是人家卻對我不怎麽用心啊!我今日向二老提及婚事,就是想早點把白歌娶過門兒啊。”方思遠摸摸自己腦袋,苦惱地問:“您們定的這門子親到底做不做數?”
“臭小子!你這叫什麽話?”方老爺子說,“放心!你們倆的婚事爹娘一直記挂着呢,也已和你的白家叔叔阿姨通過氣,人家也沒有‘賴賬’啊,這不還舉家搬回了宋家莊,就是為了方便你們倆個年輕人培養感情嘛!你都這麽大了,可一定要明事理,不能再像小孩子了。”
方老夫人接過話茬:“就是,就是!白家對咱家好着呢!話可不能亂說,以免傳到人家耳朵裏,傷了和氣。”接着又說:“你自己也要動動腦子,抓緊培養感情才是啊。你作為男生就要主動點,難道還讓人家女生主動來找你說啊。”
“可是我明裏暗裏都給白歌表白了好多次,她好像都沒怎麽放在心上呢!”方思遠喃喃道,“要不這樣吧,您二老擇個良辰吉日,帶着我上白家正式提親去!早點兒把婚期定下來,把喜事兒辦了,免得時間一久把好事給耽擱了。”
方家老爺子和老夫人一想也是,倆家孩子都不小了,沒有理由再拖下去。
一家人一拍即合,說幹就幹,次日就忙碌開了:請算命先生算二人生辰八字擇日、準備彩禮、購買各種禮品、添置新的衣物、房前屋後大掃除……方家人都在高高興興地為方思遠提親做準備,就連小妹方依雲都沾了哥哥喜氣,很快調整好了心情,不再憂郁,美麗的臉龐上又恢複了如花的笑顏。
除開這些瑣碎的雜事,方思遠還準備幹一件的自己從未幹過的“大事”——寫情書,好在提親那日贈予白歌。對于文化水平不高的他來說,寫好情書可是一件極其有難度的事,這足以折射出他對此次提親的重視程度和用心力度。
這天早餐之後,方思遠坐在書桌前,醞釀許久,開始炮制情書,然而抓耳撓腮也想不出啥好句子,遲遲下不了筆,憋了半天,方才寫出了半句“我始終為你而緊張,為你而顫抖……”又覺得太俗氣,用筆将其塗掉。
反複如此數番,感覺怎麽寫,都不大妥帖、不甚滿意,時間不知不覺已過去個把小時。方思遠打小不喜歡讀書,老師同學都知道他是猴子屁股——坐不住,這回能坐在書桌前這麽久,也真是難為他了。
他突然想起了宋遠航寫給白歌的書信,依稀記得信裏的那些內容——宋遠航這小子确實寫得比較走心,都把老子給惡心到了,不過要換了白歌的視角,一定會被感動,怪不得白歌能被他所迷惑。他靈機一動,何不借用一下宋遠航的內容,反正白歌以為是我自己寫的就行。
一開始,方思遠還感覺這麽做好像還有點突破道德界限,作為被托付的“信使”自己在偷看了宋遠航的私人信件之後,又盜用他信裏的內容為自己所用。但轉而一想,他宋遠航不仁不義妄圖搶我未婚妻,我還當什麽君子?何況我還肚裏撐船、不計前嫌,在他危難之際伸出援手救了他!如此想來,倒也心安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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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首先引用了自己印象最深刻的那兩句:“親愛的白歌,你是歌亦是鴿!你就是我心中的希望之歌,總能點燃我心中夢想,引領我為了夢想而去不懈地拼搏;你就是我心中的和平之白鴿,總能激勵我迎難而上、一往無前,召喚我為了和平而去勇敢地戰鬥……”這麽一寫進自己的情書裏,倒也感到增色不少。
他又想起了宋遠航引用的那首詩,覺得确實很好,能充分表達出自己對白歌的那種熱烈的愛意,好像是一個叫什麽裴多菲寫的,但實在是想不完整了。
這也難不倒他,他輾轉問了幾個有文化的書生朋友,終于問到了那首詩,于是依照着宋遠航信裏的內容寫道:“親愛的白歌,如果你問我愛你有多深、我愛你有幾分,我願意用詩人裴多菲的一首情詩來作答——”把那首小詩寫了上去。
費盡心思,總算是完成了一件大事,寫出了一封自認為還可以的情書,方思遠頓感心情特別暢快,索性提着一壺陳年老窖和一盤花生米,來到河邊的石桌上,把酒臨風,“其喜洋洋者矣”。
萬事俱備,只待吉日。
終于等到這一天,方家人穿得十分喜慶,方老爺子和方老夫人帶着方思遠,來到白家正式提親。方思遠懷揣着那封情書,提着包裝好的禮物,臉上挂着濃得化不開的笑容,心裏卻怎麽也有點兒惴惴不安——他還是擔心白歌會找這樣那樣的理由搪塞拒絕,畢竟這姑娘确實有點任性,自己也是知道的。
一衆人喜氣洋洋跨進了白家的門,道明來意,奉上禮物和大紅包,自然是受到白家父母的熱情迎接,滿口答應。可白歌卻感到十分不快,她這才剛調整好了傷心郁悶的心情,又見方家人上演這麽一出,簡直是哭笑不得——這顯然是方思遠導演的好戲。
方思遠主動上前要拉她的手,她當然不給拉,趕緊把一雙粉嫩欲滴的手背起來,十個修長的玉指相互繞得甚緊;方思遠交給她信,她也不樂意收,被父母嚴厲地瞥了數眼,這才勉強收下。心想:“收就收吧,收了也不看!反正我只是把他當幹哥哥。無論怎樣,我真正喜歡的是遠航哥,我的心早已屬于遠航哥。”
方家老爺子不僅救過白父的命,還在白家困難時數度傾力支助。兩位老人當年結拜為兄弟,倆家人還認了幹親戚,家眷懷上孩子後還指腹為婚,結為兒女親家,雖然沒有血緣關系,但比很多血親感情都要好。白父嚴肅地對白歌說:“歌兒,男大當婚女大當嫁。自從指腹為婚的那日起,方家和白家就是一家人了,現在思遠和你也長大了,咱們确實應該趁早把婚事辦了!”
方家父母也看出了白歌存在抵觸情緒,趕緊把笑容堆在臉上打圓場,對白歌道:“咱倆家這是親上加親的大好事、大喜事,思遠他真的對你特別中意。”
“歌妹兒,我們倆也算青梅竹馬,我真的好喜歡你!”方思遠也趕緊不失時機地說:“你就同意吧!咱們在一起一定會幸福!”
白母心疼女兒,卻又不好向着她,拉着白歌的手不住安慰道:“歌兒,歌兒……”
白歌瞧出這場面有點像逼婚的架勢,心想今日退無可退,必須毫不含糊地拒絕,從此斷了方思遠的念想。她說:“爹、娘、方叔、方姨、思遠哥,您們的心意我都明白,但我現在真的還不想出嫁啊!您們就不要逼我了!”
方思遠早料到白歌會有所推脫,不依不撓地湊到她近前勸說:“歌妹兒,我的好歌妹兒,我一定不會辜負你!你就答應吧,啊?”
白歌誠懇地說:“思遠哥哥,我真的一直把您當作親哥哥看待!只是親情,沒有愛情呀!”
方思遠立即說:“現在沒有愛情不代表以後沒有愛情,現在沒有感覺不代表以後沒有感覺,我們可以慢慢培養感情啊!我真的很愛你,我們一定能擁有美好的愛情!”
方家老夫人也勸說:“歌兒,咱們兩家都在一塊兒哩,又不是要你嫁到天南海北不着邊的地方。婆家旁是娘家,娘家旁是婆家,婆家是娘家,娘家亦是婆家,這不是很好嗎?”
白歌只是連連搖頭:“真的對不起思遠哥,對不起方叔、方姨!愛情這事兒真的是強求不來啊!”
方思遠此時真的很質想問她“是不是愛上了宋遠航”,并告訴她“宋遠航不會回宋家莊了,大概也不會和你相見了”,勸她趕緊死了這條心。然而如果真這麽一來,那就徹底鬧僵了。最終沒把這些話說出口。
方家父母見白歌果真有些擰,心中有些不悅,方老爺子說:“咱們敞開天窗說亮話,歌兒你對我家思遠哪點不滿意盡管說,我保證讓他改到你滿意為止!行不行?”他把最後三個字兒的音量拉高了幾分,像是在問白歌,更像是在問白父白母。
“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咱們有婚約在先,這樁婚事只是時間問題,親家公親家母和思遠可不要生歌兒的氣!她從小任性慣了,說話是直了些,但絕沒有別的意思,可千萬不要放在心上。”白父一向看中兩家感情,見這事兒幾近鬧僵,趕緊解釋道。
緊接着,他又對白歌說:“歌兒!咋就這麽不懂事呢?快向方叔方姨和你思遠哥道歉!”
“實在是對不起!我現在真的還不想結婚,真的還不想結婚……”畢竟是親戚,基本的禮儀不能沒有,白歌哽咽着道了歉,但眼睛紅紅的,幾欲哭出聲來。說着,她轉過身去,跑了出去。
“歌妹兒,歌妹兒……”方思遠緊跟着追了出去,剩下四個老人在屋裏,空氣像是凝固了,尤顯空空蕩蕩,氣氛十分尴尬。
白母用讨好的聲音道:“親家公、親家母,要不這事兒再緩一緩如何?這孩子太任性,我和老頭子再找機會勸勸她,畢竟強扭的瓜不甜。”這話語在空蕩的屋子裏,竟顯得有些突兀。
白父也陪着笑臉,不好意思地道:“我回頭好好教訓一下她。都這麽大了,還分不清事情輕重……唉……親家公、親家母,你們可不要生氣!來來來,先坐下再說,先坐下再說……”說着,與白母一道将二人扶到座椅跟前。
方家老倆口見白家老倆口如此打圓場,也順勢坐下,盡量不把心中不快表露出來,臉上剩餘的一丁點兒笑容很僵很木。
白家老倆口有意識地将話題引開,四人又說了些其他的細碎家常話。
方思遠追将出來,發現白歌已正沿着河邊小跑而去。
“歌妹兒,歌妹兒……”他邊喊邊追,很快追近了,無意間發現跑動起來的白歌更顯風韻:烏黑的秀發在微風中淩亂飄飛,翹得恰如其分的臀部在大腿帶動下有節奏地扭動,細細的腰身和修長的雙腿讓身材更顯袅娜,特有的女性曲線美令人怦然心動,即使從側後方觀察,也能隐約看見她胸前那豐滿的隆起在晃蕩跳躍。
即使在這樣的情境下,他竟然也會看得想入非非,如癡如醉。
白歌并未理會他,方思遠追上前,用粗大用力的右手一把抓住白歌細嫩的左手臂。他力道拿捏得剛剛好,既拉住了白歌,又保證不将她抓得疼痛,爾後迅疾騰挪到她身前,将她攔住。
“歌妹兒,對不起,是我們不好,不應該這麽逼你!”方思遠方才追來時已在思量,看來這次無論如何是搞不定了,俗話說心急吃不了熱豆腐,還是不要逼她太急。否則她要是真沖動做出什麽不可收拾、不可挽回的事情來,自己還不後悔莫及。
白歌不得不停下來,晶瑩剔透的淚水在一雙标志性的大眼睛裏打轉轉,然後順着粉嫩美麗的臉龐滾落,劉海撒落在額前,一對酒窩煞是可愛,下巴上一顆美人痣長得恰到好處,呼吸急促,一對隆起的胸部随着起起伏伏,即便是生氣,依然楚楚動人。
白歌本來十分生氣——連自己的父母都要和方家人一同逼自己,我自己的婚姻大事又如何憑得你們一時興起指腹為婚說嫁就嫁?此時她見方思遠也松了口,這才消了些氣,掏出宋遠航送她的那個手絹擦了擦眼淚,認真地對他說:“思遠哥,我真的一直把你當作好哥哥,我們做兄妹難道不好麽?現在又不是封建時代了,我們年輕人的婚姻應該是自己做主啊!再說了,我現在還真的不想嫁人。這國家戰火連天的,日本人到處燒殺搶掠,即便嫁人也嫁不安心啊!”
方思遠聽白歌這麽一說,暗自心想:“你是想着宋遠航吧!哎,都怪自己心太好,那天真不應該救那小子……”
他郁悶難當,卻也不表現出來,只是一個勁兒安慰白歌,又非常誠懇地說:“歌妹兒,思遠哥真的非常非常喜歡你,但現在不逼你!也請你不要無情剝奪了我愛你的權利,你思遠哥也有追求愛情的權利啊,對吧?不管怎樣,我都會執着地愛你!我要用特別的愛,給特別的你,希望有一天你能夠明白我的心、接受我的愛。”
方思遠把話說到這個份上,白歌也不能再說什麽了,不管愛與不愛,每一個人都有追求愛情的權利,她深深地明白這其中的道理,不能把話說得太死、把事情做得太絕,何況這麽多年來方家人确實對白家不錯。她想,反正自己早已決心今生今世非宋遠航不嫁,是決計不會同意嫁給方思遠的,但願時間長了他會知難而退,明白他和我真的不合适,別在自己這棵樹上“吊死”。也衷心地祝願他能找到雙方都彼此相愛的真正愛情!
落花有情,流水無意。河水潺潺而歌,陽光暖暖而灑,微風習習而拂,二人沿着落英缤紛的河邊走了一段,聊了些別的話題,總算是漸漸平複了心情。
一出“愛情攻勢”這才告一段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