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刀尖見紅
八路軍組織兩輪排子槍齊射後,原本就少得可憐的彈藥就已經消耗得差不多了,難以對日軍繼續實施有效殺傷。
此時,雖然經八路軍拼死頑強抵抗,宋遠航他們有效抵抗住了日軍尖兵隊和接續數隊鬼子的猛烈沖擊,成功扼守住了關鍵的尖包山陣地,日方人員也因在沖擊過程中傷亡慘重而宣告沖擊突圍失敗,然而,日軍的迫擊炮與擲彈筒仍然在不斷發射火力,持續地給八路軍造成較大殺傷。
一號伏擊陣地的一線指揮所裏,現場指揮的獨立大隊長許志國敏銳地意識到,固守圍困日軍也不是辦法,必須組織已經彈盡糧絕的八路軍官兵沖下去,直接與日軍展開肉搏戰,這樣也可使得日軍的炮火優勢難以發揮。
許志國首先讓一個營長帶一部分兵力,在一個“葫蘆口”死死扼守,防止包圍圈以外的加納一郎和那一半的兵力繼續增援,有效切斷二者之間的聯系。“葫蘆口”山形奇特,兩側幾乎垂直的山壁相夾,中間是狹窄如“一線天”,從空中俯瞰猶如一個天然的葫蘆口子,因而得名。此處雖然不能說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但卻可以以較少的兵力較長時間地阻滞敵人。爾後,許志國正式下達了沖擊命令。
“沖啊!沖啊!沖啊!”接收命令後,尖包山上的偵察連連長張衛國、指導員冷靜、排長宋遠航将全連分為三部分,各帶着一隊八路軍兵力,分成三路義無反顧地向山下快速沖去,準備與日軍展開白刃格鬥。
幾乎同一時間,其他山頭的獨立大隊官兵也帶着已經打完子彈的槍支、上好刺刀的槍支、大刀片子、長纓槍、鐵鏟子、鐵鍬、鐵杵、岩石等,躍出戰壕和掩體,毫不畏懼地往山谷下沖去。
“八格亞路!給我狠狠地打!”包圍圈裏,一名日軍少尉抓住這個最能殺傷八路軍的難得機會,趕緊惡狠狠地下達命令:“火力急速射!打死那些‘活靶子’!”日軍士兵紛紛掏出彈橋,裝槍上膛,“啪啪、叭叭”進行射擊,不斷有子彈飛向八路軍人群。
面對日軍罪惡的子彈,沖鋒的官兵們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沒有半分畏懼。宋遠航指揮所率兵力進一步分散開來,小群多路,一路躍進快沖,時而依托遮蔽物躲子彈,最大限度減少傷亡。
老兵錢二牛更是視死如歸,奮力沖在了一個小隊的最前面,想要為身後的戰友擋子彈。沒想到還沒跑幾步,又被後面的戰友李功成追上了,将他甩在身後。
李功成在并肩超越他的一剎那,還大聲對錢二牛吼道:“二牛,如果老子犧牲了,你就拿老子的身體做防護板,把老子扛在前面,老子把鬼子的子彈全擋下來。你替老子多殺幾個鬼子!”李功成與錢二牛最開始都是平山民兵出身,都擔任過民兵隊長,後因積極要求參軍且作戰十分勇猛,雙雙被特批轉為八路軍,成為了獨立大隊偵察連的骨幹老兵,二人平日裏是極其要好的戰友加兄弟,關鍵時刻李功成非要護着錢二牛。
剛跑出一陣,錢二牛正欲追上李功成反過來為他擋子彈,沒想到李功成已然不幸中彈,子彈射入他的左胸部位,正是心髒所在!李功成倒在錢二牛前面,劇烈抽搐。
錢二牛見狀,也顧不得沖了,一跟頭栽倒在李功成橫躺的身子上,把手中早已打光子彈的歪把子槍丢在一邊,雙手把住李功成大呼:“功成兄弟!功成兄弟!你醒醒,醒醒啊!你不能犧牲,老子還要和你一起拼酒哩!你不能走啊……”
李功成還有一口氣在,但依然在念叨着:“老子……先走了……老子想要替你……擋子彈……你也要替老子……殺鬼子……”說完很快斷了氣,面部表情極其痛苦卻帶着強扭的微笑。
“李功成,你給老子站住啊!老子不準你走啊……”錢二牛哭得肝腸寸斷,聲嘶力竭,泣不成聲。
戰友們還在繼續向前沖,錢二牛化悲痛為力量,胸腔裏的火焰在烈烈燃燒,本就力大如牛的他陡然生出一股更加堅不可摧的力量。眼淚不停地奪眶而出,他只得遵循李功成遺願将他作為防護板,不然李功成就白犧牲了,死也不會瞑目。
錢二牛一手拾起那挺歪把子槍,一手将李功成扛在前面,繼續沖鋒戰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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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斷有子彈打在李功成身體上,錢二牛每次聽到那個聲音,感受到那種震動,就像是子彈打在自己的身上那樣痛苦——不,是比打中自己還要痛苦一萬倍,比摧心裂肺還要痛苦一萬倍。但是他不能放下這個堅不可摧的“戰友盾牌”,他不能被日軍的子彈打死,他還要替李功成殺日本鬼子,殺得那些血債累累、罪不可赦的日本鬼子片甲不留!
宋遠航和戰友們冒着密集的彈雨,一路飛奔,靈活地左閃右避,躲過了不少子彈,但仍有不少戰友陸續被日軍子彈射中倒下,再也沒能起來。
一名剃着光頭、滿臉絡腮胡子的日軍中年軍曹使用步槍,連續拉動槍機退殼上彈,“叭叭叭叭叭”幾聲悶響,5發子彈擊中了4名八路軍戰士,大都倒在離宋遠航不遠處。日軍軍曹接着又開始連續拉動槍機退殼上彈,端槍瞄準,準備激發。
宋遠航痛心疾首,滿腔怒火,将僅剩的一顆子彈上了槍膛,右手舉着毛瑟手槍,行進間以雷霆萬鈞之勢趕在日軍軍曹前面“閃電式”擊發。“叭”一聲脆響,那端着步槍的日軍中年軍曹被精準爆頭,結束了對八路軍戰士的罪惡的攻擊殺戮。
“沖啊!拼啊!”宋遠航全然忘卻了生死,一馬當先,跑在了一隊八路軍沖鋒将士的最前面,為後面的戰友鼓舞士氣。這裏離被圍日軍僅有一百公尺(100米)左右的距離,是個更加危險的“活靶子”區域,極其容易被日軍射殺。但若再沖得近一些,日軍的炮火子彈便再難以發揮威力。
與日軍短兵相接的時候就要來了,宋遠航沖在最前,一是為了充分發揮幹部骨幹帶頭作用鼓舞激勵軍心士氣,二是為了開辟通路,把自己當成“肉盾”為給身後的戰友擋子彈,引導後面的戰士加快沖擊速度,最大限度減少傷亡。
在宋遠航的激勵引領和感染帶動下,已經沖鋒下山的八路軍勇士們奮勇無比,猶如下山猛虎那般氣吞山河,群情激昂,概然而沖,氣勢如虹。
就在這當口,一名日本鬼子舉槍瞄準了宋遠航,“嗙”一槍,偏出一點,幸未打中,這個距離上正是梭镖射擊的良好距離,王有林腰帶上還插着兩個沒用完的梭镖,他一手提着空槍,一手從腰間摸出一個梭镖,“嗖”一聲投擲出去,精準地擊中那名鬼子的頸部,一擊致命,那鬼子頸部動脈的血噴射出老遠。宋遠航扭頭向王有林遞了一個眼神,以示感謝和敬佩,再次對他刮目相看。
沒有停頓,王有林再摸出最後的一個梭镖,又是“嗖”的一聲,射中正在陣中指揮的那名日軍少尉。可惜這家夥反應極快,在梭镖飛向他的時候一個急速右躍,避開了關鍵部位,梭镖只射中了他的左臂。
“八格牙路!”日軍少尉将右手的槍交于左手,用右手一把拔出梭镖,猛地朝王有林投射過來,竟然擊中了他的腹部。幸而這日本鬼子難以掌控好這種梭镖,梭镖不是平穩飛行而是旋轉飛行,擊中王有林時竟然是梭镖的把子向前尖子向後,未刺入骨肉。但梭镖飛行近百米仍頗有力道,打得王有林腹部生疼,可見這少尉鬼子确實是個不可小視的角色。
此時各隊八路軍也已經從多個方向挺進至離日軍一百公尺距離內,縮圍之勢已然形成,被圍困的那部分日軍已被逼近到一個直上直下的陡峭山壁前,無法再退。
打完幾輪子彈的日軍紛紛從斜挂在身體右側的彈盒裏掏出子彈,裝子彈上膛,射擊數發子彈後,由于距離太近,射左也不是,射又也不是,難以發揮火力,只得作罷。一個個驚慌失措地抓緊上了刺刀,準備與沖過來的八路軍進行白刃戰。
“殺——殺——殺——”八路軍官兵士氣高昂,毫不畏懼,高聲怒吼着繼續沖入日軍陣中,将其沖散開來,并以人數優勢将其分割包圍,群起而攻,用石頭砸、用刺刀拼、用槍托砸、用大刀片子砍、用鐵鍬鐵鏟子和紅纓槍刺,與日軍厮打肉搏在一起,浴血奮戰。
宋遠航一手一塊石頭,在亂陣之中靈活地左沖右突,左避右閃,專門挑日本鬼子的頭開砸,砸得石頭上、手上滿是白花花的腦漿。
一名鬼子将寒光閃閃的刺刀刺将過來,宋遠航一個閃避,朝其猛扔石頭,砸中其前胸,宋遠航又側過身來,将手中另一塊朝那鬼子扔去,被那鬼子躲閃過去。
那鬼子發怒跳而逼近,又接連以刺刀揮舞過來,宋遠航難以躲閃,被地上一個石塊絆倒在地,那鬼子操起槍上刺刀往地面斜刺過來,眼看就要刺近他的胸膛。危急時刻,宋遠航機智果敢,猛地一個掃堂腿,将那鬼子掃倒在地。迅疾爬起身來,飛身撲過去,将那鬼子騎在胯下死死摁住,并以一手牢牢鎖住其咽喉,一手控制住那鬼子手中的刺刀步槍。
宋遠航再追加一把力,那鬼子不能呼吸,難受至極,掙紮數下,卻怎麽也掙脫不了,很快行将斷氣。然而未及宋遠航将這鬼子掐死,後面又沖來一個鬼子,妄圖從身後以尖銳的刺刀挑刺宋遠航,救他壓住的那個鬼子。
宋遠航察覺其企圖,再次以猛力追加,右手猶如鐵鉗子一樣夾的地上的鬼子一命嗚呼。旋即,巧妙奪過死去鬼子手中上了刺刀的步槍,以極快的速度向前一個閃身滾進,避開偷襲鬼子的鋒芒。這名鬼子因了慣性,收不住刺出的刺刀,竟然一下子刺在了橫躺在地已經死去的日本鬼子身上。
不等這名鬼子從那死鬼子身上抽拔出刺刀,宋遠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反身一把猛刺過去,刺刀将這鬼子的胸膛直接穿透,血淋淋的刀尖子在其背上露了出來。這名鬼子又立刻斃命。
“啊——”宋遠航連殺幾名鬼子,頓時覺得渾身上下無比通透,心間無比暢快淋漓,一聲嘶吼過後,轉身又去尋找鬼子厮殺。
此時,宋遠航發現,不遠處有三名鬼子正在圍攻偵察連指導員冷靜。冷指導員雖然血性勇武,拿着一把上了刺刀的步槍力戰三名鬼子,但明顯處于下風,顯得力不從心。沒有絲毫等待,宋遠航趕緊跑過去,照着一名鬼子就是一個直刺,那鬼子正與冷指導員打得正酣,毫無防備,立刻被刺死,倒地橫屍。
另外兩名鬼子剛才也是打得正酣,沒甚注意後方來了八路軍,眼見同夥斃命條件反射式地稍稍一走神,就被機敏的冷指導員瞅準了,接連反刺兩槍,一人穿腹部,一人穿喉,血灑當場,嗚呼倒下。
“好樣的!”宋遠航和冷指導員一個眼神相交對碰,雙雙閃爍着堅定而勇毅的光芒,碰出了更加激情豪邁的拼殺之勇、血性之氣、殺敵之力。
陣中繼續拼殺,雙方激戰猶酣。
冷指導員和宋遠航沖入一片鬼子較多的地方,二人一左一右、密切配合、互為依托,猛砍猛刺,沖一路砍刺一路,骁勇無比,有如“鬼子收割機”那般,将數名鬼子砍倒或刺傷,一些鬼子見這陣勢吓破了膽,紛紛相讓,臉色慘白。
“八格亞路!八格亞路!”此時,那名先前指揮射擊八路的日軍少尉見狀,大叫兩聲沖近前來,用自己的刺刀橫刀攔截。如此一來,先前潰讓的那些鬼子好像立馬又找回了主心骨,紛紛轉身與冷指導員和宋遠航拼殺。
小範圍內,以那日軍少尉為領頭的這幫鬼子形成了對冷、宋二人的圍攻之勢。冷指導員和宋遠航雖然奮力拼殺搏鬥,但以二敵多、寡難敵衆,尤其是那日軍少尉,攻勢甚為淩厲,招招都在拼命下狠手。經得一陣拼殺,冷指導員和宋遠航肩部、背部、腹部、手腳已經有多處負傷,而且有好多次險些被刺中身體要害部位,情勢十分危急。
危急關頭,正在一旁帶着幾名八路軍戰士與日寇拼殺的偵察連連長張衛國奮力擺脫了一衆日本鬼子的糾纏,及時趕到冷、宋二人的外圍,掄起大刀片子,飛身向那日軍少尉揮砍而去,手狠刀利,一刀将其頭顱砍了下來。
只見那日軍少尉掉了頭的身子依然站立不到,幾根通紅的血柱向天空噴射而出,四處飛濺。血柱噴射一陣,那缺了頭顱的身子才緩緩倒下。那顆落到地上的鬼子頭顱,順着斜坡滾出老遠,在一個幹枯了的小凹凼裏轉了幾轉才停住,那頂日軍軍官帽子依然套在頭上,染滿了鬼子污穢的血跡。
血柱噴射之時,有血恰好飛濺到了宋遠航的衣褲上、刺刀上、臉上、眼角、嘴角。宋遠航伸出舌頭舔了舔濺到嘴角的鬼子血,品出了這些毫無人性的侵略者的濃濃腥味、臭味,心中強烈地湧動起一陣“壯志饑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的快意,一種抑制不住的力量周身運行。他想,英勇和八路軍、英雄的中國人民,必将更加奮勇有效地保衛家鄉、保衛黃河、保衛華北、保衛全中國,殺得這幫侵略者片甲不留,将日本鬼子徹底趕出中華大地,還可愛的中國一片安寧祥和與繁榮昌盛。
“咔嚓、咔嚓……”剛才那日軍少尉被砍掉頭顱、血柱噴射飛濺的場景,被戰地記者渡邊醇一興奮地抓拍下來。場景是血腥的,鏡頭是血腥的,渡邊醇一卻是無比狂熱的。在國內狂熱的軍國主義分子熏染下,他也變得相當的狂熱,不知人性為何,不僅不去可憐那些死去的同胞,反而還覺得這些人為所謂的聖戰付出生命是一種崇高的榮譽。他所謂的新聞理想,就是真實記錄“聖戰”戰場,傳播開去,用“鐵一樣的事實”證明大和民族的“忠誠”“勇武”,并讓全世界的人都知道“聖戰”的“偉大”。
殘酷的戰鬥中,渡邊醇一穿梭來往拍照,将日軍士兵中彈慘嚎和凄慘的情景,以及硝煙中沖殺突擊的八路軍戰士,全部定格用照片記錄下來。他覺得這些都是“歷史的瞬間”,是值得為之歌唱的“偉大聖戰”。
張衛國連長手起刀落斬殺了那殘暴厲害的日軍少尉,頓感更加精神抖擻、血性充盈,心想也算是對此前死去的諸多戰友的告慰。近旁的八路軍戰士也是個個士氣大振,更加豪氣幹雲,紛紛鬥志彌堅。剛才那幫子日本鬼子見己方長官被斬殺落頭,心中極其震撼,失掉了主心骨,明顯有所退縮,宋遠航他們乘勢而拼,稀裏嘩啦一頓砍刺,不少日軍四散栽倒,嗚呼斃命。
狹路相逢勇者勝。由于八路軍官兵作戰英勇,被伏擊的日軍在剛才的白刃格鬥肉搏戰中損失慘重,只剩下百餘名日軍負隅頑抗。宋遠航他們層層疊疊圍過去,決心一鼓作氣将其全部解決掉。
眼見被越圍越緊、越困越牢,狗急跳牆的鬼子分成幾路“嗷嗷嗷啊”吼叫着往外沖擊,企圖突圍而逃。
八路軍官兵紛紛上前截殺,新兵王有林槍上的刺刀已經在剛才的搏鬥中被生生打掉了,但他依然勇猛無比,将步槍反置過來,用槍托連續砸死砸傷數名敵人。冷指導員飛起一個大腳,将其中一路領頭逃竄沖擊的鬼子踢出老遠,爾後連砍帶刺又砸,解決了數名鬼子。
老兵錢二牛依舊沉浸在李功成為當“肉盾”英勇就義的悲傷之中,但是這悲傷依然化作滿滿的力量,他憤怒地用刺刀砍刺日本鬼子,一口氣幹掉了五六個。
錢二牛機器蔑視地對着其中一名死去的鬼子吐了一口唾沫,接着左右前後揮舞砍刺,每殺死一個鬼子,口中即喃喃道:“功成兄弟,這個算你的!這個算你的!”他心中始終惦念着李功成,臉上淚流滿面。
偵察連另一個排的戰士童三漢在與日寇厮殺時,手中的紅纓槍不慎被打掉。狡猾的敵人随即抓住機會,發了狂似的進攻,童三漢先是左臂被劃了一道深深口子,露出白森森的肱骨,随後腰間又中了一刀,緊接着腹部被捅刺而穿,腸子從窟窿裏掉了出來。
就是在如此這般身負重傷的情況下,童三漢用盡生平最後的力氣,把那名罪惡的日寇撲倒在地,死死地掐住他的脖子,那日寇很快被活活掐死……童三漢雖然已壯烈犧牲,但雙手仍掐住那名日寇的脖子,一直沒有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