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我死國存
戰鬥已經持續了很久，加納一郎見八路軍竟然打得如此頑強，日軍死傷又較為慘重，實難快速救出深陷這個包圍圈裏的那部分日軍，他深感震驚又無可奈何。
“接應常岡寬治少将最要緊，實現主要作戰意圖最要緊！”加納一郎沒有忘記此番任務的主要目的，臨機決定“棄車保帥”，先抽身去援救前方同樣被圍困的常岡寬治及其車隊。他立即收攏主力部隊，果斷放棄了被宋遠航他們團團包圍的百餘名日軍。
與此同時，二號伏擊陣地八路軍在獨立大隊政委劉黃河的帶領下，于激烈的戰鬥中發現了他們圍住的那條“大魚”的真正身份——日本陸軍少将、第二混成旅團旅團長常岡寬治。劉黃河他們喜出望外，及時“大魚”的準确身份報告了上級，并随即加大了進攻力度，意圖一鼓作氣，将常岡寬治及其車隊一舉全殲，快速結束戰鬥，以免後患。
在二號伏擊圈八路軍一波更比一波猛烈的攻勢下，原先還比較淡定的日軍常岡寬治少将意識到了自己的身份已經暴露，必然更加危險，于是拼命向向寺內壽一發電報報告所處險境，向加納一郎發電報請求援助。
“八格亞路！八格亞路！這幫土八路還真是不好對付！讓我們損失如此慘重！八格亞路！八格亞路！”日軍華北方面軍指揮所內，司令官寺內壽一接到最新戰報，了解到“加納部隊”不僅同樣遭受到了伏擊，而且該部隊幾乎一半的兵力又被圍殲，異常惱怒，焦躁不安。
寺內壽一立即讓參謀拍報給加納一郎：血戰、死戰、決戰，務必勝戰！加緊突破，接應救援常岡寬治少将！
此時，日軍的兩輛八九式裝甲車已經從外圍風塵仆仆地趕到了戰鬥現場。原來，此前加納一郎見戰況焦灼，又被阻滞在“葫蘆口”，進退兩難，于是通過電臺試着向外圍的日軍求援，果然沒有多久，救援的裝甲車就來了。“哦耶！”加納一郎喜形于色，就像看到了救星，立即指揮兩輛裝甲車實施強勢突擊。
“轟隆隆隆——轟隆轟隆——”日軍兩輛裝甲車先以縱隊前突攻擊，邊開進邊開火，很快突破了八路軍的“葫蘆口”守軍，冒着滾滾的濃煙突入進到山谷，爾後立即展開成橫隊，以極快的速度向着宋遠航他們形成的包圍圈突擊而來，眼見就要沖破包圍圈。
突然出現的日軍裝甲車，一路橫沖直撞，猛烈開火，彈盡糧絕的八路軍進攻部隊一時間束手無策，包圍圈內剩餘不多的日軍眼見機會來了，立即協同裝甲車反撲，有的進行肉搏，有的開槍射擊。同時，先前未被包圍的那部分“加納部隊”日軍，在兩輛裝甲車的掩護和引導下，也已經像潮水一般地突入進來。在這樣大大不利于我方的情況下，八路軍進攻部隊很快就遭到重創，十幾名官兵先後中彈倒在路旁。
雖然如此，八路軍官兵依然毫不退卻，以撼天動地的勇毅，用剛才在肉搏戰中繳獲的武器和彈藥與日軍殊死血戰。
雙方激戰又一次白熱化。
狡猾的日軍依托裝甲車迅速組織防禦，在山谷裏形成兩個“鋼鐵堡壘”，八路軍打之不傷、撼之不動。加納一郎命令號手吹響“進攻號”，并以裝甲車火力和槍炮火力支援側翼被包圍的日軍剩餘部隊，八路軍再次遭到重創。
再這樣下去，勢必陷入更加危險的境地，造成更多無謂的傷亡！獨立大隊長許志國果斷命令八路軍部隊趕緊撤退至山腰上的簡易陣地，依托陣地上的戰場工事和有利地形與日軍周旋。然而剛才在肉搏戰中繳獲的武器和彈藥極其有限，如果再次強攻，不太現實；即便是在陣地上打，也打不了多久，難以實現作戰企圖。
怎麽辦？
戰鬥調整的間隙，許志國思慮再三，決定組織敢死隊，冒死沖去爆破日軍的那兩輛裝甲車。
“誰報名？”許志國的話語剛落，包括偵察連連長張衛國、指導員冷靜、排長宋遠航他們在內的十餘名黨員和軍官帶頭主動報名參加敢死隊。包括錢二牛、王有林以及“神炮手”白華龍等在內的其他老兵新兵也都紛紛争相報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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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兩個、三個、五個、十個、二十個……八路軍官兵們熱血沸騰，十分踴躍，結果報名參加敢死隊的人數太多。只有錢大壯等為數不多的一些戰士沒有報名。
“哪裏要得了這麽多人？那可都是要實打實提着腦袋豁出去了的呀！”許志國見狀，先給站在他右手邊的官兵做思想工作：“你們這邊的就不要上了！讓這邊的戰友兄弟上！”可站在他右手邊的那些官兵哪裏同意：“這是為何？他們能上，我們不能上？”
許志國又轉頭對站在他左手邊的官兵說：“那讓他們上，你們都別上了！”這些官兵同樣也不樂意：“憑什麽讓他們上不讓我們上？這不公平！”
“那就幹脆抽簽吧！”見官兵們都積極性高漲，許志國百般無奈，為了公平起見只得下令抽簽。幾個參謀人員迅就地摘來一些約摸相似的樹葉，但僅在其中的五十片上點染上淡淡的血跡（經過戰鬥，大家的衣物、手臂等處到處是血跡），爾後将所有樹葉反一面，讓剛才報了名的官兵抽。許志國宣布：“樹葉上有血跡的，為中簽！”
抽完簽後，簡直是“幾家歡喜幾家愁”，抽中的那些喜形于色，未能抽中的那些則懊惱不已。
炸藥包被從工事裏擡出來，五十餘名抽中簽的官兵各自拿一些在身上捆綁結實。爾後，許志國根據大家的不同特點抽組成三組敢死隊，确保每組敢死隊員盡量優勢互補，通過優化組合提高戰鬥力，減少傷亡。許志國指揮作戰經驗豐富、思慮十分周全，這些炸藥包就是他在戰前組織人員專門精心準備的，放在安全的陣地工事裏，不到萬不得已時不用。其實，幾乎每次遂行有準備、有條件的作戰任務，許志國總會注重下好“先手棋”，留這麽一手，盡最大限度确保萬無一失。
宋遠航和王有林兩人抽簽不果，本就懊惱不已，現在又看着渾身捆綁了炸藥的敢死隊官兵整裝待發，個個摩拳擦掌，人人躍躍欲試，心裏更是癢癢得慌。
“大隊長！大隊長！再加我一個吧！”宋遠航懇求道：“人多一些力量更大、戰鬥力更強。”
“也再加我一個！讓我也上吧！”王有林和另外幾個戰士也在央求：“我也要加入敢死隊！我也要去炸日本鬼子的裝甲車。”
“胡說八道！誰說人多力量大！”許志國嚴肅地說：“這次組織敢死隊可不是越多越好，人多了不僅容易提前暴露，實施行動時也不夠迅速！因此必須精幹高效！”
“這是抽簽決定的，我說了也不算！”作完上述解釋，許志國拍拍宋遠航那厚實的肩膀，又摸摸王有林那可愛的腦袋瓜子，繼續說道：“不能因為你們幾個小子，把定好的規矩破壞了！而且大家也不允許這麽做。”
宋遠航和王有林他們幾個依然有點不甘心，還欲“胡攪蠻纏”一通，話還沒出口，就被許志國呵斥一頓，封住了口。許志國心裏甚為感動，但他不能表現出來，他為這些最可愛的人而萬分感動，為他們争相報名參加敢死隊甚至“争執”起來而肅然起敬：死亡的威脅面前，人民的需要面前，他們争相選擇那些對自己人生充滿價值的，真正值得自己去為此而付諸一生的東西。他們就是民族的脊梁！有了這一根根有着鐵一般信仰、鐵一般信念、鐵一般擔當的民族脊梁，中華民族就永遠不會被任何強大的侵略者打敗，就能永遠屹立于世界東方、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
見宋遠航抽簽不中、求情又不成，如願抽中了簽并且已經編入第二組敢死隊的錢二牛得意洋洋地跑到他面前顯擺：“遠航兄弟，你看我這周身的炸藥，還算酷吧？哈哈，等會看我去炸得日本鬼子雞飛狗跳！”不等宋遠航接過話，錢二牛樂呵呵地又補充說道：“哈哈，這下子我可就要比你多殺許多鬼子了喲！別忘了咱們的賭約！”
“賭約當然不會忘！你殺的鬼子多，我就把望遠鏡給你，附帶贈送一把毛瑟手槍；我殺的鬼子多，我就要拿走你的歪把子機槍！”宋遠航悻悻然，将他們在戰前的賭約簡單重複了一遍，心中卻對錢二牛和其他敢死隊員升騰起一種崇高的敬意。
看得出來，這些敢死隊員是由衷地感到光榮和自豪，他們明明知道一旦進了敢死隊，十有八九會在接下來的突擊爆破中英勇就義，但卻無所畏懼，沒有任何緊張感，反而洋溢着興奮之情、激動之意。為了徹底打敗罪惡的日本鬼子侵略者，他們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是那樣的義無反顧，令人敬仰。每一名敢死隊員，都是一座矗立的豐碑，一面高揚的旗幟，一曲激越的壯歌，一首永恒的史詩，一聲沖鋒的號角，一腔奔湧的熱血！他們那眼眸中射出的堅毅的目光，他們的心中對勝利的向往之光，就是中華兒女的希望之光。
越是危險越要上，越是兇險越向前。宋遠航和王有林在獨立大隊長許志國那裏求情不成，又跑到營長劉智勇那裏軟磨硬泡，強烈要求參加敢死隊，哪怕是候補隊員也行。
“參加敢死隊是不可能的了，你倆就參加突擊隊吧！”劉營長此時正在負責組織編組突擊隊，被二人擾得不勝其煩，無奈答應讓他們編入突擊隊。突擊隊的任務是利用此前繳獲的彈藥全力掩護敢死隊，壓制日軍步兵火力和裝甲車火力，以便敢死隊能夠以人牆掩護的方式，從三個方向迅速接近日軍的兩輛裝甲車。
“出擊！”“出擊！”“出擊！”随着三組敢死隊隊長齊刷刷的口令，五十名突擊隊分別從左、中、右三個方向，悄悄向日軍裝甲車所在方向摸進。
左路的日軍防禦稍顯薄弱，因而被許志國确定為主要攻擊方向，由偵察連連長張衛國親自率領，編入20名敢死隊員；中路和右路所對應的日軍人數衆多，火力又強，防禦力量很是強勁，為避其鋒芒将這兩路均确定為次要攻擊方向，各自編入15名敢死隊員，重點是迷惑和牽制日軍，但戰場變化莫測，在必要時中路和右路也可能轉換成主要攻擊方向，或者須接替左路擔負主要攻擊任務。
在剛才的戰鬥中，日軍雖然暫時擊退了八路軍，但因此前一直處于被動局勢，也遭到重創，付出了慘痛代價，眼下，日軍也正抓住難得的戰鬥間隙組織調整。八路軍的三組敢死隊悄然摸進了一段，日軍竟也沒有絲毫發現。
此處已經快到山腳了，極易被日軍察覺，三組敢死隊旋即由屈身摸進，變為卧姿匍匐，繼續往前靠近。敢死隊前出一段距離後，宋遠航和王有林他們所在的突擊隊，也按照戰鬥計劃緩緩跟進，在一處靠近山腳的位置，紛紛選擇有利地形和遮蔽物，埋伏起來，将子彈裝槍上膛，瞪大雙眼，高度戒備，準備一有情況随時掩護前方的敢死隊戰友。
“那邊有情況！”一名日軍警戒員最先發現了八路軍右路敢死隊的動靜，大聲疾呼。其他日軍趕緊卧倒躲避，只聽得一陣“嘎啦嘎啦”送子彈上膛的聲響，緊接着響起了“噠噠噠、叭叭、啪啪”的清脆槍聲。
右路敢死隊一邊還擊，一邊躍身加速向前突，以轉移日軍注意力、吸引日軍火力，為擔負主要攻擊任務的左路敢死隊戰友繼續摸進創造條件。“啪、啪、啪……”埋伏在山腳附近的八路軍突擊隊立即予以火力支援和掩護。
果然，加納一郎趕緊指揮日軍兩輛裝甲車上的機槍手，朝着八路軍右路敢死隊和山腰槍響之處猛烈掃射。此時，中路敢死隊為了不暴露仍按原計劃緩慢匍匐前進；而左路敢死隊在偵察連連長張衛國的帶領下，抓住這一難得的時機，趁敵人不備迅疾向前沖擊，一下子沖出老遠。
這時，日軍才發現原來另一邊也有更多的八路軍，于是加納一郎命令兩輛裝甲車上的機槍手分別往兩個方向掃射。中路敢死隊繼續摸進一段，亦被日軍發現，“噠噠噠”的機槍火力不斷掃射過來。
日軍裝甲車上的機槍火力十分強大，因有裝甲防護和近旁日軍步槍手的協助支援，八路軍突擊隊和敢死隊均難以對其實施有效打擊。
在這樣的情況下，三路爆破手組成的敢死隊只能以人牆掩護的方式，在密集的彈雨中艱難前沖，隊員們前仆後繼，但被打得血肉橫飛，損失慘重！不多時，原先的五十名敢死隊員僅剩下十幾名。
“沖過去，接替犧牲的敢死隊戰友！”山腳上負責掩護敢死隊的宋遠航和其他幾名突擊隊隊員再也按耐不住，趕緊飛身沖下去，匍匐前進到已經犧牲倒地的敢死隊隊員身邊，采取卧姿姿勢，将其身上的炸藥包取下，爾後捆綁在自己身上。随後，也向着日軍的兩輛裝甲車沖去。日軍的機槍火力和步槍火力掃射而來，宋遠航身邊又有兩名戰友中彈犧牲。
此時，在山上指揮所通過望遠鏡看到這一切的獨立大隊長許志國，眼看此次突擊行将失敗，為減小傷亡，當機立斷迅速通過無線電命令張衛國：立即停止沖擊，收攏幸存隊員，撤回山上陣地！
張衛國接令後，立即命令大家相互掩護、趕緊回撤，并由他自己親自斷後。宋遠航和那幾名突擊隊員也随着他們一起回撤。
“別讓他們跑了！”加納一郎見這些八路軍有退卻之勢，異常興奮，趕緊命令兩輛裝甲車的駕駛員全速開進掃射。
正在回撤的宋遠航發現他們意圖千方百計接近去炸毀的兩輛裝甲車竟然自己送上門來，敏銳地意識到這是一個炸毀日軍裝甲車的好機會，他不僅停止撤退，反而一個反身卧倒，匍匐着又倒回去，與轟鳴着開進并不斷射擊的日軍裝甲車相向而行。
許志國和其他隊員發現宋遠航的舉動後，也明白了他的意圖，于是大家又紛紛舍生忘死，掉轉頭再次朝着轟鳴而來的日軍裝甲車匍匐沖鋒。這個過程中，又有3名八路軍隊員中彈，英勇就義。
加納一郎拿着望遠鏡向這邊張望，本想看看有沒有八路軍從猛烈的裝甲車機槍火力下逃脫，卻發現了幸存的八路軍不僅不片跑了，還掉轉頭來朝着裝甲車突進，忽然意思到了什麽。他聯想極快，想起了先前看到過八路軍身上隐約綁着些什麽，立刻明白了那綁着的東西很有可能是炸藥包！
“停止追擊！趕緊掉頭！前方危險，裝甲車回撤！”加納一郎趕緊通過電臺下令。日軍裝甲車駕駛員從車載電臺裏接到命令後，雖然不明所以，卻也非常服從命令，立即掉頭就撤，一溜煙就開回了原先的陣地。但因為裝甲車上的機槍是可以360無死角射擊的，即便是在裝甲車回撤過程中，日軍機槍手也沒閑着，仍然在不停地掃射八路軍隊員。
宋遠航他們眼見先前還追擊正歡的日軍裝甲車竟然毫無征兆地掉頭跑了，感到甚為不解，更感到甚為可惜。于是，他們只得又按照大隊長許志國的命令，也往回撤，還好這個過程中沒再出現新的傷亡。
“八個亞路！”見兩輛裝甲車安全無恙地撤回了原來的陣地，加納一郎仍在感到後怕。他心想：“這幫野八路還真夠狡猾的，接近不了裝甲車實施爆破，竟然故意引誘我們，還好我的反應快，即使叫了停，不然真的是上當被炸了，那才是追悔莫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