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日軍潰逃

意識到危險的橋本宗仁,急于逃脫宋遠航他們困逼的這個包圍圈,于是大叫:“八格亞路!”他以渾身的力氣奮力一躍,順着土牆翻了出去,身後衆人緊追不舍。

橋本宗仁一個快速閃身,退出老遠。“當、當、當——呲、呲——嚓——”宋遠航他們撲了個空,手上的那些刺刀、紅纓槍、大刀片子等,要麽砍到了石頭上,要麽刺到了地上,激起火花和飛石渣子。

“還好只是受了點輕傷!”橋本宗仁逃出險境,感到萬幸。他立即揮舞軍刀,指揮剩餘的日本鬼子全力拼殺,又引了一部分日本兵到自己周圍護住,防止被追過來的宋遠航他們再次圍困。

日軍在剛剛的白刃格鬥和肉搏戰中又被殲滅了一些,此時剩餘的日軍更少了。在橋本宗仁的指揮下,這些鬼子雖然全力在拼殺,卻難以抵擋得住英勇的多數八路軍。

就在日軍難以為繼的時候,日軍裝甲車又從反斜面開了出來,再次投入到戰鬥中。原來,加納一郎眼睛裏的彈頭渣子被取了出來,簡單地包紮治療完畢後,已是“獨眼龍”的他決定帶傷作戰,坐在駕駛艙裏親自指揮裝甲車奔殺突擊。

又有一些八路軍官兵被撞擊或者碾壓得血肉橫飛,宋遠航無所畏懼,大聲吼道:“咱們八路軍都是鋼鐵之軀,骨頭比日本鬼子的裝甲車還要硬!”

“對對對!咱們不怕日本鬼子的裝甲車!攔住它!幹掉它!”八路軍官兵群情激昂,不少戰士以視死如歸、不死不休的革命豪情随聲附和。

宋遠航鎮定下來,決定自己帶一個班攔住裝甲車,另一部分人趁機跳上裝甲車去砍,将裝甲車裏的駕駛員和射手都幹掉。此時,偵察連指導員冷靜和宋遠航不約而同地想到了這個辦法,也在組織人手。

“聽我指揮!”冷指導員大喝一聲。現場八路軍官兵全部等候命令。

冷指導員頓了頓,對正在組織人手的宋遠航說:“我帶人抵擋嚣張的日軍裝甲車,讓他不能橫沖直撞!我現在命令你帶人配合我,在我攔住裝甲車之時,迅速跳上去幹掉裏面的日本鬼子。”冷指導員意圖将最危險的任務扛在自己肩上,他的語氣和眼神甚為堅定,不容商量。

情勢危急,宋遠航本能地立正回答道:“是!”

“一隊,跟我來!”冷指導員帶領一隊八路軍戰士迅即行動起來,找來一些大石頭,人手抱一塊。而後,冷指導員凜然下令:“勇士們,沖啊!”

那隊八路軍戰士在冷指導員的引導帶動下,各自奮力抱着大石頭,向着正在奔襲突擊的日軍裝甲車迎面沖去。

“二隊,随我一起上!”幾乎與之同時,宋遠航也對另一些八路軍戰士下達命令,帶着這些戰士緊跟在一隊的左右兩邊側翼,向着日軍裝甲車沖擊而去。

日軍裝甲車看到這兩隊八路軍官兵不僅沒有避讓裝甲車的意思,而且還沖上來了,感到甚是奇怪。加納一郎警覺地命令車載機槍手予以射擊,機槍手掃射了一梭子子彈,沖在前面的三名八路軍戰士被擊傷擊倒,帶隊的冷指導員身體極其靈活,在子彈打來時迅速卧倒,避開了子彈。

因傷了一只眼,加納一郎反映慢了半拍,這時才發現前面那隊八路軍官兵人人都抱着一塊大石頭。等他明白過來八路軍想要攔截他們這輛裝甲車的意圖時,裝甲車已經與沖在前面的八路軍相距很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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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力加速!”加納一郎惡狠狠地命令裝甲車駕駛員,即便只剩下一只眼睛,也透露出無比的兇神惡煞之光。

裝甲車轟鳴着剛要加速,就被迎面而來的八路軍官兵将大石頭一塊塊堆到了兩邊的履帶前面,并且這些八路軍官兵個個不要命,以血肉之軀橫攔在前。

日軍裝甲車雖然被那些石頭給卡攔減了速度,但依然将五六名八路軍戰士撞擊得飛出很遠很遠,有一個甚至被撞得斜向上飛去,在空中劃出了一條長長的抛物線,血灑長空……這些被撞的八路軍戰士個個血肉模糊,悲壯地犧牲了。

加納一郎和其他日軍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八路軍官兵竟然會對死亡毫無畏懼,采取如此慘烈的人牆阻擋方式,攔住他們的裝甲車!這是一支怎樣的軍隊啊?”向來殘暴兇狠的加納一郎,竟然也不得不心生佩服之情,同時也摻雜着一絲絲的畏懼。

剛才就在橫攔日軍裝甲車的一瞬間,冷指導員正要帶頭頂湊上去,就被後面的一名力大無比的戰士用猛力拽拉了回來,并往後推去,甩出老遠,一個踉跄,差點兒摔了一跤。當時場面失序,冷指導員甚至都沒看清楚這名拉拽他的戰士到底是誰。等冷指導員回身欲再沖去時,日軍裝甲車已經被逼得大幅減速,他三步起跳,奮起一躍,直接跳躍上了裝甲車車頂,掄起槍托就向那名機槍手砸去。

“嗙”的一聲,那名日軍車載機槍手瞬間就被冷指導員砸得腦袋開花,腦漿四溢飛濺,頗為瘆人。冷指導員不僅無所畏懼,反而覺得十分暢快。

這個時候,宋遠航所帶領的二隊也抓住日軍裝甲車速度慢下來的絕好時機(這也是戰友們用鮮血和生命換來的寶貴時機),矯健靈敏地從其左右兩翼飛身上車。加宋遠航、冷指導員二人,一共有四名八路軍官兵成功攀上了裝甲車車頂。

正在艙內指揮的加納一郎發現情勢危急不妙,一把将駕駛員推開,自己親自駕駛。他娴熟地以一個大油門急加速,同時向右猛打方向盤,再跟上追油加速。“轟隆隆——轟隆隆——”裝甲車在加納一郎的親自操縱下,猶如脫缰的野馬,一個向右急甩,幾乎是騰躍而起快奔出去的。

本就剛躍上裝甲車上的宋遠航和冷指導員他們站立未穩,如今猝不及防被這個急轉給猛甩開來,冷指導員和兩名戰士被生生地給甩飛了出去,摔倒在了地上,翻滾了好幾轉才停下來。宋遠航恰在車蓋旁邊正想破蓋躍入艙內,他急中生智,伸出左手一把,牢牢地把住了裝甲車頂蓋沿的把手,身體雖然飛在外面,卻仍然沒像三名戰友一樣被甩出去。

宋遠航剛要伸出右手把住蓋沿把手,好以雙手用力重新複位到車頂,沒想到加納一郎又一個反向的向左猛烈急轉,緊接着再一個向右猛烈急轉,破壞了宋遠航的計劃。

在這樣的接連急轉之下,宋遠航不僅難以再上另一只手把上把手,就連原先已經把住了的那只手也難以把穩。幾個回合之後,宋遠航指力、腕力、臂力均無法支撐,也被猛烈地甩出去老遠,在地上滾了許多轉。

見宋遠航被甩了出去,狡猾的加納一郎一個急停,調轉方向,猛轟油門,向着宋遠航甩出去的地方疾奔。他想趁宋遠航摔倒未起之時,将其碾壓死或撞擊死。

宋遠航見日軍裝甲車又奔襲而來了,也是豁出去了,他立即起身,對向而沖,意欲飛身上疾馳的裝甲車車頂。

加納一郎方才吃過一次虧,着實也為八路軍官兵躍上車頂打擊裝甲車而捏了一把冷汗,在此情形下他也不敢小視,畢竟宋遠航剛才已經躍上過車頂,如果這次再躍上來,對自己也是很兇險的。他快速思慮了一下,決定放棄撞擊碾壓宋遠航,又猛打方向一個急轉,向另一邊的八路軍戰士沖擊而去。

“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此時,劉黃河率領的八路軍支援部隊已經趕到,遠遠地就開槍打擊這邊的日本鬼子。

正在駕駛裝甲車撞擊碾壓八路軍官兵的加納一郎見到這個情況,知道八路軍大量援軍已經到了,情勢對日軍大大的不妙,于是放棄了與許志國他們血戰的念頭。

他一邊駕車,一邊通過車載電臺命令殘餘日軍趕緊撤退。

加納一郎疾馳到了正在指揮日軍作戰的橋本宗仁跟前,一個急剎停住,揚起一陣陣呼呼啦啦的風塵,撲在上橋本宗仁的面上、身上。

橋本宗仁立即明白了加納一郎的用意,趕緊跳上了裝甲車。

日軍隊伍一聽說要撤退,都很高興,因為他們幾乎人人都很清楚,這樣打下去肯定會被八路軍打得落花流水、片甲不留。但很多日軍士兵又喜又憂,都很擔憂自己在撤退過程中遭到八路軍更加猛烈的毀滅性的打擊,因而在撤退之初不要命地往後狂奔潰退,生害怕掉在後面被幹掉。為了保護這些後撤的日軍殘餘隊伍,加納一郎将裝甲車開至隊伍的尾部殿後,以防止八路軍在乘勝追擊時又一次對日軍造成慘重傷亡,防止自己的加納部隊出現“兵敗如山倒”的嚴重局面。

“快速撤退!快速撤退!”橋本宗仁鑽入車載機槍的射擊位置上,對着正在聚攏後撤的日軍高聲吼道。他也不想着節約子彈了,抓着車載雙排機槍就猛扣扳機,雙排機槍“噠噠噠噠噠、噠噠噠”朝着追擊的八路軍射個不停,許志國他們和劉黃河他們所帶的獨立大隊部隊不得不放慢追擊速度。

就這樣,加納一郎駕駛着那輛裝甲車殿後,殘餘的日軍一路狂奔、邊打邊撤,騰起一陣陣塵煙,越跑越遠,轉過一個急彎後很快消失在一座山的背後。

日軍後撤過程中,一些傷殘人員陸續掉隊,加納一郎起初還一個個将其收容到裝甲車裏或車頂。然而收容了七八個以後,狹窄逼仄的裝甲車再也無法容納,加納一郎為了不影響回撤速度,只好咬咬牙将後面又掉隊的傷殘日軍抛下,不再管了。

宋遠航他們追将上前,想将這些掉隊的傷殘日軍抓做俘虜,沒想到這些日軍一個個此前雖然有不同程度的怯戰和逃命情緒,但一旦落入八路軍手裏,他們大部分就堅決不當俘虜,會以各種方式自殺,結束自己罪惡的一身。只有為數不多的特別怕死的和自殺未遂的,當了八路軍的俘虜。

“讓這幫殘餘鬼子跑了!可惜了!”追了一陣,八路軍官兵也沒能全殲日軍加納部隊,不少人不免有些悻悻然。

在戰鬥中打死打傷不少日本鬼子的新兵王有林,覺得仍不夠解氣,又對着日軍潰逃的方向罵了一陣:“奶奶個熊,這幫遭天殺的小日本鬼子!有本事就別跑啊!奶奶個熊,一幫混蛋,一幫雜碎!”王有林的聲音穿透力極強,這一句句罵日本鬼子的話就像一個個炮彈那般,向着遠處飛出去老遠,似乎落地就能“爆炸”。

獨立大隊長許志國、政治委員劉黃河将兩部分八路軍官兵收攏整合後,組織大家清理戰場。

天色越來越暗,戰場橫屍遍野,晚風凄清而悲傷地輕輕吹過,一陣又一陣,帶着濃烈的硝煙味、血腥味灌入鼻孔和嘴巴。受了腿傷的偵察連連長張衛國拖着瘸腿,走過一座座“屍山”,趟過一條條“血河”,仰天長嘯:“啊——啊——”他吐出了郁結在胸中的塊壘,又像是在與那些死去的戰友亡靈對話:“戰争是如此的殘酷,但越是殘酷,越需要直面,這樣才能不畏懼任何強敵,在任何艱難困苦的條件下都能戰勝強敵。我們是這麽做的,我們也做到了!中華民族永遠不會屈服于任何兇殘的敵人,永遠将屹立于世界的東方!”

戰場被劃分為若幹個區域進行清理,宋遠航雖然早已疲憊不堪,但仍然主動請纓堅持要求帶着偵察排幸存的戰士們負責清理打得最慘烈、犧牲人數最多的A區域。

這是一塊屍體密密鋪就的地方,是一塊鮮血染紅浸透的區域,處處都是屍體堆,橫飛的模糊血肉處處灑落,不少地方的鮮血彙聚成了溪流和池塘,用“血流成河”乃至“血流成海”等詞語來形容,一點兒都不算誇張。這片區域幾乎全是逝者,宋遠航他們并沒有發現有幸存的傷員,因而只能帶着悲恸處理逝者的屍身。

“老兵田猛進、新兵孫自強、副排長李大強、通信員羅高歌……”宋遠航帶着王有林他們将戰友的屍體找出來,艱難地辨認身份并認真記錄下來。然而,這個工作實在是太艱難了,因為很多戰友已被炸得打得面目全非,有的屍體被撞得砍得四分五裂,更有的被炸成了細碎的屍塊,根本無從分辨。他們每看到和收殓一名慘烈犧牲的戰友,都感覺觸目驚心,湧動起一陣陣絞痛,痛苦地猶如萬箭穿心。最後,他們會将戰友們同伴們的屍身掩埋好,讓這些為國家為民族就義的英雄就地長眠于光榮戰死的這片母親一樣溫暖的大地。

這麽多戰友犧牲,宋遠航帶着痛苦陳郁的心情,清理了一陣,已是渾身脫力,身不由己地癱坐在了一個屍體堆上,陷入了沉思。

太陽已經落山,昏黃的戰場瞬間陷入死一般的寂靜,時間好像變成了一位老人越走越慢,附近官兵一切動作全部慢了下來。

宋遠航想起了被炸得啥也沒剩下的好戰友錢二牛,頓時悲從中來,哭喪着喃喃說道:“二牛!二牛!你回來!你回來!你給老子回來啊……你忘了你和老子之間還有賭約嗎?你咋能就這樣走了呢?”頓了頓,又說:“你給老子回來,你是不敢和老子打賭嗎?你娃子就是不敢和老子真正打賭嘛!”接着又說得上氣不接下氣:“你娃子輸了,你娃子欠老子一把歪把子輕機槍,你娃子快回來給老子兌現!”好像他這麽用激将法一激,錢二牛就能不服氣地從陰間跑回來似的。

苦苦等了一陣,錢二牛也沒有奇跡般地回到眼前,宋遠航終于萬分不情願地明白——這些可愛的戰友是再也不會回到自己身邊與大家并肩作戰了!他不得不告訴自己:“我們丢失的東西永遠不會再回到我們身邊,譬如二牛,譬如這許多的已經英勇犧牲了的可愛的八路軍戰友們。這塊土地永遠無法痊愈——因為太多的血債。我們所能做的就是向從前吸取教訓并帶着它創造和平。”

宋遠航下意識地從口袋中掏出了一個小紙包,将其緊緊地握在手中。

小紙包裏包着的,是一根紅色的綢子。這綢子輕柔而鮮豔,柔得像是心上人白歌嫩滑的皮膚。這綢子雖然看起來十分普通,但對宋遠航來說有着特殊的意義——因為這是他參軍之初,白歌送給他的。白歌将這紅色綢子交給他時腼腆得并沒有說什麽、囑咐什麽,但宋遠航深深知道她的用意,他永遠也不會忘記這份情誼。

初心不改,至死不渝!是的,這樣的感情,一層是對白歌的愛情,一層是對祖國和這片土地以及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人民的真情。

這紅綢子雖然舊了,但舊得有味道、有情誼,它依然紅得讓人熱血沸騰、紅得讓人心潮澎湃,宋遠航緊緊握着它,就像緊緊把握住了自己的初心和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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