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錢家溝遇襲

一路上沒有遇到任何抵抗、任何情況,加納一郎帶着作為掃蕩主力的第一隊日本兵,如入無人之境,很快就突進到了錢家溝的溝口。

“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突然,幾聲急促而尖銳的哨子聲音在夜幕中響起,十分刺耳。原來,錢家溝近來為防止日軍掃蕩,早在八路軍的指導下作了周全準備,晚上有村民輪流站崗放哨。一個當夜值班站崗放哨的村民發現了異常情況——有大量的隊伍自溝口而來,十有八九是日本鬼子的部隊,于是警覺地吹響了警報。

“噠噠噠……”加納一郎率領的日軍隊伍中,不知是哪一名日軍士兵,向着剛才吹哨子發警報的大致位置,掃出了一梭子子彈。這名日軍士兵顯然是新補入“加納部隊”的,完全沒有理解加納一郎的作戰意圖,在這樣不允許暴露的情況下,竟然條件反射地開了槍。

“他媽的!沒有老子的命令,是誰個傻B在開槍?趕緊收住!”加納一郎和橋本宗仁都欲制止,可是已經晚了,子彈早已經打出去了。

槍聲一響,錢家溝站崗的村民就更加确定了這來者不善的隊伍肯定是日本鬼子了,于是用喇叭大叫:“日本鬼子來了!日本鬼子進村了!大家快跑啊!日本鬼子來了!日本鬼子進村了!大家快跑啊……”錢家溝的村民這段時間本就警覺,一聽有情況立即反應過來,于是家家戶戶很快亮起了煤油燈,簡單收拾了一下,滅了燈就從另一個溝口往村子外頭跑。一時間,錢家溝嘈雜起來。

“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加納一郎先前精心策劃冒充八路軍,就是為了不過早暴露自己隊伍的日軍身份,以更好地實施掃蕩,沒想到此一妙計還沒來得及派上用場,就嚴重暴露了。他火冒三丈,真想親自舉槍,将這個不懂戰術又不懂規矩的壞事的日軍士兵立刻槍斃了。

為了及時挽救局面,加納一郎趕緊讓一個專門帶來的僞軍漢奸用純正的中國話大喊:“我們是八路軍!我們是八路軍!老鄉們不要驚慌!老鄉們千萬不要驚慌!我們是八路軍!我們是來借宿的八路軍啊……”

可是在這種情形下,誰還相信?

“日本鬼子進村了,趕快跑!”錢家溝的老百姓更加緊張了,抓緊時間往外就跑,有的連東西都不去收拾了。

加納一郎眼見控制不住局面,心想反正已經暴露了,不能讓錢家溝的人跑了,便惡狠狠地下達命令:“開槍射擊,打那些想跑出去的中國人,一個都不要放過!其餘沒跑的中國人,統統給我圍捕起來!”

“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叭叭……叭叭……叭叭……”“轟隆……轟隆……轟隆……”頃刻間,機槍掃射的聲音,手槍步槍射擊的聲音,手榴彈和炸彈爆炸的聲音交織在一起,不絕于耳。不少朝着溝外奔跑的村民,被日本鬼子的子彈炮彈射死的射死,炸傷的炸傷……哀嚎聲、哭喊聲,響成一片。

“和這幫狗日的日本鬼子拼了!拼了!拼了!沖啊!沖啊!沖啊……”有的村民毫不畏懼、毫不退縮,英勇地拿着大刀、長矛、鐵鍬、鐵杵、鐵鏟、木棍等,憤怒地向着開槍開炮射擊的日本鬼子砍殺而來。

然而,冷兵器畢竟打不過熱火器,這些反攻的村民一個個在日軍的掃射下陸續倒下,英勇犧牲,有的即便是被射死射傷了,也還保持着沖鋒的姿勢。他們的鮮血流成了河。

加納一郎和橋本宗仁帶着日軍士兵繼續往村子裏沖擊圍捕村民,一路上沒有機會照相的日軍戰地記者渡邊醇一早已按耐不住了,舉着相機一陣猛拍,相機的閃光燈不時閃爍。這一次,他着重表現大日本皇軍的“戰無不勝”,将重點放在了拍攝中國人的慘狀上,他拍了許多血淋淋的日本人殺戮中國村民的畫面。

一名日軍士兵在圍捕村民的過程中,被一名此前已經中彈倒地、奄奄一息的拿着斧頭的村民奮力地砍了一斧頭,右腳被生生砍掉一截,頓時倒在地上嗷嗷亂叫,蒼白的臉上不斷冒出豆大的汗珠。

“看你們這些狗日的畜生還敢不敢欺負咱中國人!”瞧着小日本鬼子被掉了腿,這名勇敢的村民十分振奮,十分痛快,雖然已經沒什麽力氣了,也想拼盡全力爬到那日本鬼子旁邊再給他一斧頭。然而正在向其爬進的過程中,那日本鬼子回過神來,氣急敗壞地朝這名村民開了一槍,子彈打穿了腦袋,腦漿四處迸射。

Advertisement

打死了拿斧頭的村民,那個小日本鬼子把槍一扔,用雙手抱着只剩下半截的右腳,在地上打滾,繼續哀嚎:“八格亞路!八格亞路!八格亞路……”

日軍火力強大,很快将錢家溝的幾個溝口封鎖住了,再也沒有村民能夠逃出去。加納一郎和橋本宗仁等人帶着日本鬼子挨家挨戶搜尋圍捕,不放過一個人,先後有八十餘名村民不幸被日本鬼子抓了起來,其中有年過六旬的老人,也有稚氣未脫的小孩,有青壯年的男人,也有的操持家務的女人。

“老實點兒!快走!走走走!都給我老實點兒!”日本鬼子押解着被圍捕的村民,來到一個比較大的院子。面對日本鬼子的暴行,許多被抓的村民反而鎮定下來,并沒有表現得驚恐萬狀,哭天搶地。許多人知道,在日本鬼子面前,沒有什麽可害怕的;在日本鬼子面前,堅決不能屈服。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一名七八歲的小男孩哽咽着,哭泣聲十分悲傷。剛才為了掩護他出逃,他的母親被日本鬼子的子彈打中,當場倒下了,再也沒能起來。他舍不得母親,為了救母親又跑了回來,被日本鬼子攔截住,抓拉起來。這名小男孩的爺爺同樣也被抓了起來,老頭子發現孫子在哭泣,用蒼老但卻堅毅的聲音安慰:“孫兒,別哭!孫兒,堅強!即便是一死,也沒有什麽可怕的!”

那名随着“加納部隊”圍捕村民的日僞軍漢奸聽見了老頭子安慰孫子的話,對其喝道:“廢什麽話?!在皇軍面前老實點兒!”

“呸!你個死漢奸,自取其辱!”老頭子一聽這口音就是中國人的聲音,知道這丫是跪舔日本鬼子的漢奸賣國賊,沒好氣地回怼罵道:“死漢奸,你就是條日本鬼子的狗,我們中國人說話,你在這裏狂吠啥子?漢奸狗,漢奸狗!”

那日僞軍漢奸罵道:“嘿,你個老不死的!死到臨頭還敢嘴硬逞口快!”

“死漢奸,滾去死!死漢奸,滾去死!”老頭子劈頭蓋臉罵那日僞軍漢奸。此時,小男孩也收住了哭泣,跟着爺爺一起罵:“漢奸賣國賊不得好死!漢奸賣國賊不得好死!”

“呸呸呸!呸呸呸……”那漢奸的做法引起了旁邊的村民的公憤與深度鄙視,大家也紛紛向那日僞軍漢奸吐口水,罵道:“死漢奸,滾去死!死漢奸,滾去死……”

“叭叭、叭叭!”一名日軍軍官發現這邊場面混亂,對天連開幾槍以示震懾,跑過來用不标準的中國話陰陽怪氣地說:“都老實點兒!誰不老實,我這子彈可就不長眼睛了!”

天還沒有亮,加納一郎下令點起火把,幾名日本鬼子迅速找來一些木棒纏繞成火把子,點起火來。加納一郎跳上身邊的一塊洗衣臺,借着幽暗的火光通視整個院子,準備審問找出八路軍軍屬,順帶搜集一下附近活動的八路軍部隊情報,以便于下一步的作戰。火光照亮在加納一郎古銅色的冷峻的臉龐上,光影不斷跳躍,他那獨眼龍的造型,更顯得冷酷無比。

被圍捕的錢家溝村民們借着火光看到這些日本鬼子一個個猥瑣至極,竟然穿了八路軍的軍服妄圖假裝八路軍,心中覺得十分惡心。有村民想:“可惡的日本鬼子,連八路軍萬分之一的神韻都沒有!玷污了這些八路軍軍服……”有村民想:“就你們日本鬼子這猥瑣樣兒,再僞裝十層皮,也掩蓋不住自己的猥瑣……”

加納一郎照着一些日本鬼子打了一個手勢,命令部下展開審訊甄別。

“聽好了!在大日本皇軍面前說實話!好事……大大的有……不然的話……哼哼……”展開審訊甄別前,一名日本鬼子在衆人面前叫嚷道。

被圍捕的村民心中一陣惡心,就好像這些日本鬼子放了幾個臭屁——此話當被當作屁處理,不予理睬。

“你們哪些是八路軍軍屬?”日本鬼子審訊問道。

加納一郎接着火光看到,這些被圍捕的村民個個高昂着頭顱,目光裏似乎充滿了鄙視和仇恨,對下屬的審問置之不理。

“你們哪些是八路軍軍屬?”見無人應答,一名日本鬼子又不耐煩地審訊問道。又惡狠狠地說:“不要以為你們不說話,大日本皇軍就沒有辦法!”

人群裏靜靜寂寂,依然沒有人做出任何回應。

“媽……的……”那些審問的日本鬼子正欲發火,加納一郎又打了一個手勢。那幾個日本鬼子知趣地耷拉起了腦袋,将火氣憋了回去,沒敢發出來。

加納一郎決定親自審問一番。他煞有介事地清了清嗓子,拿出一副兇神惡煞的樣子,表情嚴肅地問道:“你們當中,哪些人是八路軍的軍屬?”加納一郎以為他的嚴厲口吻和誇張表情能夠吓唬住這些村民,沒想到許久也沒人應答。

爾後,加納一郎靈機一動,轉變了一下思路,繼續說道:“你們可以相互檢舉!誰檢舉誰有功,大日本皇軍就饒了這些檢舉有功的人!”然後又問道:“你們誰站出來檢舉?指正出八路軍軍屬?”

加納一郎等了良久,依然沒有人做出任何回應,那些被圍捕的錢家溝百姓就當好像加納一郎不存在似的,視而不見。

硬的不行,試一試軟的。加納一郎将拉起的臉松弛下來,故意堆上一堆虛僞的笑容,裝成僞善的模樣,将聲音調柔和了幾度,笑呵呵地說:“這樣吧!你們誰要是喊‘八路軍該死,打倒共産黨’,連續喊三遍,就可以活命!誰喊了,我就饒他不死,我大日本皇軍‘加納部隊’部隊長說到做到!”

狡詐的加納一郎想要通過這種方式,從側面甄別出到底哪些人是八路軍的家屬:如果誰喊了,說明說其沒有至親參加八路軍;如果誰不喊,就說明說其心裏“有鬼”,很可能有至親參加了八路軍,很可能是八路軍軍屬。然而加納一郎不知道,八路軍與錢家溝的老百姓魚水情深,是任何東西都撼不動、割不斷的,這裏的每一名老百姓都早已把共産黨、八路軍當成了至親。他們人人都圖共産黨好,人人都圖八路軍好,是不會出賣共産黨、出賣八路軍的。從這個意義上講,如果非要說誰是八路軍軍屬,錢家溝的所有人都是八路軍軍屬。

一名日本鬼子附和加納一郎的話說:“快快快,站出來檢舉,機會不容錯過!你們誰站出來檢舉,誰就立功大大的有!”

村民們早就見慣了日本鬼子這種慣用伎倆,依然不為所動,無人做出任何響應。

那個日僞軍漢奸也拍馬屁說道:“機不可失失不再來,過了這個村就沒那個店了。加納皇軍給機會,老鄉們你們可要抓住機會呀!”說這話時,此人就跟日本人的龜孫子一樣,一臉的猥瑣不堪。

“誰是你的老鄉?你這個走狗!你這個豬狗不如的漢奸!”村民們聽見這個死漢奸說話就極其不爽,有人當即對其嗤之以鼻予以怒怼。

這下子讓加納一郎徹底失去了耐心,惱羞成怒,他不等那個日僞軍漢奸罵話,就劈頭蓋臉地朝着被圍捕的八十多個錢家溝村民怒吼:“八格亞路!八格亞路!八格亞路!你們這些支那鬼!不要給臉不要臉!難道你們非要吃硬不吃軟?那本皇軍就給你們點顏色瞧瞧!”罵這段話的時候,加納一郎的嘴巴就像日軍的機關槍似的,“噠噠噠、噠噠噠”地掃射個不停。那醜陋的嘴臉扭動得真叫人惡心。

“鍘刀伺候!”加納一郎先是向旁邊的日本鬼子打了一個手勢,又惡狠狠地将目光甩向被圍捕的人群,像是最後再問一句:“你們這些支那豬,到底服不服?”底下那八十多名錢家溝村民回敬加納一郎的,是堅定不屈的目光、視死如歸的表情,以及昂首挺起的胸膛。

“八格亞路!”加納一郎怒不可遏,命令道:“鍘刀伺候,給我挨個殺、殺、殺!”

幾名日本鬼子将一挺鍘刀臺上前來,擺在衆人面前。火光雖然昏暗,但照射在鍘刀之上,那刀刃仍是明晃晃的,看起來異常鋒利。一名日軍彪形大漢站到鍘刀跟前,将鍘刀擡起來,準備用刑斬殺村民。

夜風凄凄,掠過院子,将現場的幾根火把上正燃燒着的火苗拉扯得或者歪歪斜斜,或者扭曲變形,十分難看,就好比日本鬼子猙獰的面孔。

“拉上來!”擡鍘刀的日軍彪形大漢喊道,聲音粗暴得猶如野獸發出來的,在夜空中蕩來蕩去,确實挺瘆人。

兩名日本鬼子從被圍捕的人群裏拉出一名村民。

“放開老子!放開老子!”這村民也是一位彪形大漢,力大無比,兩名小鬼子按壓不住,又有兩名小鬼子上來幫着一起按壓,方才将這位村民按壓住。

“死到臨頭,老實點兒!”四名小鬼子齊刷刷地說道,一邊說,一邊用力把這位彪形大漢村民強行推押至鍘刀跟前,又将其頭顱按壓伏倒在鍘刀窩子上。

一路上,這位彪形大漢村民罵聲不斷:“狗日的小日本,狗日的小日本,老子不怕你們,老子不怕你們,中國必勝!中國必勝!中國必勝……”

加納一郎顯然不喜歡他這樣罵,揮手示意日軍鍘刀手趕緊用刑。

那日軍鍘刀手見狀,“嘿”一聲猛力将擡起的鍘刀往下一按,鋒利的鍘刀刃“咔嚓”一聲脆響,便從那名村民的頸部鍘過,将其頭顱砍下。

只見那彪形大漢村民的頭顱滾落到地上,像皮球一樣打轉轉,兩只大眼睛依然怒目圓瞪,缺了腦袋的身軀旋即倒伏在鍘刀下,頸部的鮮血汩汩而出,噴湧四射……場面甚是殘忍可怖。

“你們這些支那豬,到底服不服?有沒有人出來檢舉?到底誰是八路軍的軍屬?要是不說,本皇軍把你們全部殺了,一個不留!”加納一郎再次惡狠狠地威脅說道。

見村民中依然沒有人應話,加納一郎又對部屬說:“給我繼續殺!看他們的嘴硬頭硬還是大日本皇軍的鍘刀硬!”他那臉上剩下的獨眼,都沒有眨一下。

兩個日本鬼子又從人群中拉出一個村民,推到了鍘刀跟前,将其頭顱按壓在鍘刀窩子上。這村民破口大罵:“所有的日本鬼子不得好死!所有的日本鬼子不得好死……”正在罵着,那鍘刀手又将長長的鋒利鍘刀推下,将這位村民的頭顱砍下。

“給我繼續殺!”這一次,加納一郎也懶得再問了,直接命令部屬接着斬殺村民。

又一個村民被拉出來,推到了鍘刀之下。這次是一個約摸四十來歲的中年婦女,她被推出來時,人群中一個男村民(女村民的丈夫)憤怒地高喊道:“你們這幫狗日的日本鬼子,不要殺我的翠花啊,不要殺我的翠花!要殺就沖老子來,要殺就殺老子啊,不要殺我的翠花……啊啊啊……翠花我的翠花……”又極其凄厲地向那女村民喊着:“翠花!翠花!翠花!我的翠花……”那女村民卻也不應和丈夫,凜然走向鍘刀。

正當那日軍鍘刀手将要推下鍘刀之時,這名名叫翠花的中年女村民突然吼了一聲:“我有話要說!”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