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僞軍隊長

“宋排長!宋排長……”那幾個人還在找宋遠航,聲音聽上去甚為迫切。

為了吸引那些找他的人的注意力,将其盡量吸引到自己這過來,防止他們發現朝另一邊跑去的白歌,宋遠航“逃”了一段之後,朝着聲音傳來的方向大聲喊道:“我在這裏,我在這裏呢!”并揮舞着手。

“宋排長,是你嗎?”幾個黑影急匆匆地跑過來,一邊跑一邊問。宋遠航定睛一看,竟然是自己的頂頭上司、獨立大隊一營營長齊心衛,以及中共平山縣委幹部李大山等幾個同志。

白歌在宋遠航的掩護下,成功脫離“險境”,避免了被發現的“危險”。雖然二人相互傾心、相念多年、兩情相悅。但畢竟沒有正式公開戀情、又沒有結婚,如果這樣的事被戰友同志們發現了,一來大家都會很尴尬,二來影響也會不太好。

“齊營長,大山,是我是我!你們這麽晚找我,是不是有什麽緊急的事情?”宋遠航料想他們這麽晚了還如此急匆匆找自己,一定是有啥緊要的事情。又問:“齊營長,你怎麽會在黑石坳?”

齊心衛也不問宋遠航半夜三更到這裏幹啥,直接拉着他的手就說道:“終于找到你了,終于找到你了,還以為你已經離開黑石坳了,如果那樣的話事情就麻煩了!”看來确實是很着急的樣子。

李大山解釋說道:“遠航,齊營長連夜從獨立大隊趕到這裏,有重要的事情與你商量。情況緊急,我們發現你沒在住的地方,一時之間又沒找到你,齊營長就組織我們四處找你了。幸好找到你了。”

“難道是日本鬼子又要來掃蕩了,或者是又有戰鬥任務了?”見他們都這麽不太“淡定”,宋遠航心頭一緊,揣測地問道。宋遠航從來都是聞戰則喜的,這次心頭一緊,絕不是因為怯戰怕戰畏戰,而是因為想到如果又打起仗來,平山的人民群衆又要受苦了,而且指不定又會有許多的戰友會犧牲。

“沒錯!”齊心衛也沒工夫多啰嗦,而是直接開門見山地說:“據可靠情報,日本鬼子發現上次大掃蕩‘效果不太理想’,很可能會卷土重來,于近期對平山附近的村莊實施‘二次掃蕩’,妄圖進一步破壞我民衆基礎。為及時有效應對日軍可能的掃蕩,上級命我緊急前來和你一同研究接兵事宜,好将這一地區踴躍報名應征的兵員編入我們獨立大隊,盡快進行整編,就地組織防禦。”

“原來是這樣!”宋遠航說:“我夜裏睡不着,來這邊散散心,沒想到險些誤了事。齊營長、大山同志,請你們原諒!”雖然齊心衛他們都沒想着問宋遠航半夜三更不睡覺跑來這山坡上幹啥,但宋遠航還是這樣解釋了一下,順帶着表示了歉意。對自己人,宋遠航說一些“善意的謊言”還可以,但這次确實是為了掩蓋自己的“不雅行為”而說謊,他簡直感覺面紅耳刺,心裏面砰砰砰直跳。還好當時是深夜,大家也沒有注意到他心虛的反常行為。

“說什麽原諒不原諒的,不知者無罪。走走走,我們抓緊研究一下現在面臨的嚴峻形勢和相關的措施辦法!”齊心衛拉着宋遠航就往回走,一邊走一邊說道:“你對這裏的情況熟悉,辦法點子也多,不找到你一起研究一下,我還真的是心裏沒底。”

幾個人立即連夜召開了一次碰頭會議。

會議決定:一、齊心衛、宋遠航負責立即組織報名應征的兵員集合,盡一切可能将新加入人員就地武裝化、戰鬥化,并組織臨戰訓練,必要時組織部隊開拔,在上級的統一指揮下,或與日軍周旋作戰,或彙入獨立大隊主力;二、以李大山為首的幾名中共平山縣委的同志負責組織剩下的老百姓加強防禦準備,并拟定了若幹條撤離線路和若幹個預備撤離方案,必要時組織剩下的老百姓撤離轉移到安全地帶,避開日軍的風頭;三、白歌、李穎等人負責協助李大山他們發動和鼓舞群衆,最大限度消除廣大群衆的緊張情緒。

第二天一見面,想起了昨夜的瘋狂,白歌羞得面紅耳刺,不敢直視宋遠航。宋遠航也挺不好意思的,偷偷瞥了白歌,見她紅紅的臉蛋跟熟透了的蘋果一樣,煞是可愛,心中更添愛憐。二人各自忙着各自的事情去了。

宋家大院所在的宋家莊雖然在此次日軍對平山的大打掃蕩中成為了“漏網之魚”,幸運地躲過了一劫,沒有被殺燒搶掠,但家中的父母一定也受到了不小的驚吓。因此,宋遠航本來還想着借着這次離家近的機會,什麽時候回家走一趟,看看家中年邁的父母二老,但眼下這形勢,也顧不上回家了。他一心撲到了組織部隊和準備應對日軍掃蕩的工作中。

連日來宋遠航帶着同事在平山錢家溝、黑石坳村等一帶活動,印着“參加八路軍、戰場打鬼子”的宣傳海報四處傳播,宋遠航抗日英雄的形象可謂人人皆知,人民群衆深受鼓動。宋家和方家所在的宋家莊雖不是宣傳鼓動的重點區域,大多數人卻也都知道了八路軍的宣傳信息和征兵信息,也都知道了宋遠航現在成了抗日的骨幹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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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事求是地講,方家老爺子和方家老夫人的覺悟确實不高。在被掃蕩之後,大部分人民群衆都對日本鬼子痛恨至極,恨不得将所有日本鬼子碎屍萬段,抗日救國的熱情持續高漲,都很支持家中青年子弟參軍報國、走上戰場與日本鬼子血拼到底,但方家老爺子和方家老夫人卻因擔心家中獨子的安危而非常反對宋遠航上戰場抗日。兩位老人始終想着讓兒子回來安安心心繼承家業、壯大家族,卻沒有想過如果連國家都沒有了,自己就是日本人板上的魚肉,何來安安心心可言,更遑論繼承家業?沒有想過如果整個民族都遭受了滅頂之災,又何來壯大家族可言?

“俗話說,槍打出頭鳥。遠航這個龜兒子咋就不明白這些道理呢!日本鬼子那可是要人命的啊……”宋老爺子和宋老夫人發現不聽勸告‘一意孤行’參加八路軍的寶貝兒子、宋家獨苗,竟然成了典型人物和抗日英雄,十分着急,但也無可奈何。

自從上次因為白歌的事情鬧掰以後,方宋兩家繼續陷入了相互置氣、相互鬥氣的惡性循環,關系一天更比一天僵。

見宋家遇到了“宋遠航不僅積極抗日而且還到處宣傳”這件“危險事”、“撓頭事”、“煩心事”,方家一名狗腿子管家仇老九幸災樂禍,他向方老爺子建議說道:“老爺,老爺,您看如今宋遠航作為抗日骨幹分子、八路軍的标兵典型,日本人一定對其痛恨至極!我們是不是去日本人那裏揭發宋遠航?如此一來好讓日本人将宋家人全部抓起來,免得咱們看着他們宋家成天嘚瑟;二來我們方家也算在日本人那裏立下一功,好與他們宋家劃清界限,也免得以後因與其同處一莊而受到連累、招來禍端,被不講理的日本人迫害。”

“個人自掃門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都是中國人,咱們方家雖然跟宋家有過節、處不好,但也不至于這樣陷害他們。陷害同胞的事情不要幹,幹了會被所有中國人戳脊梁骨,也會讓全莊的人看不起,咱們方家畢竟是家大業大,以後還怎麽在鄉親們面前擡頭做人?”方老爺子雖然道德品質不咋的,但此時還是有那麽一點兒良心,當即拒絕說道。

那狗腿子管家仇老九又說:“老爺,但我們無論如何必須要與宋家劃清界限,要與宋遠航撇清關系啊,不然到時候日本人見我們與他們都是同一個莊子的,難免對方家不利啊!”

“這倒也是!但光與宋家劃清界限也不是長久之計啊,必須要讓日本人對我們放心,日本人的放心才是我們‘護身符’啊。”方老爺子憂慮地說道:“我們方家怎麽讓日本人放心?”

“所以說要用好這次機會,揭發宋遠航,幫助日本人除掉他老宋家,也好在日本人那裏立功。”狗腿子管家仇老九還在堅持他的觀點。

“我們莊上出了這樣一號共軍的人物,倒是确實要小心,不要被宋遠航給連累了。”聽狗腿子管家仇老九這麽反複一說,方老爺子倒是有點兒動起心來了,然而思慮半天,還是擺了擺手,說道:“這招太過陰損,還是算了吧。”

剛才在另一邊親自為方思遠縫制衣服的方老太太聽到二人的讨論,放下手中的針線和衣物,走過來說道:“我看最好的辦法就是與日本人一夥!如果成了日本人的人,那他們就不會迫害咱們方家了。”

“對啊,這是個不錯的思路!”方老爺子一拍腦門子,興奮地說道:“如果真能這樣,那咱們方家也就算拿到了‘護身符’。”順着這個思路,方老爺子又說道:“思遠他畢竟在日本呆過一段時間,我看看能不能找找關系,托人将他送到日本人的皇協軍去。”但又轉而一想:“但這樣一來,咱們家豈不成了日本人的幫兇了嗎?不就成了漢奸了嗎?不就會受到我們中國人的唾棄了嗎?”

想到這裏,方老爺子又有點兒猶豫起來了,說道:“哎呀,這樣好是好,就是有點兒當漢奸的感覺啊……是不是有點那個啥……”

方老太太看出了丈夫心理狀态的焦灼,勸他說道:“即便進了皇協軍的隊伍,也可以人在皇協軍心在八路軍呢。再說了,咱們這也只是為了自保,不然怎麽能夠保證方家老老小小的安全啊?老爺,還是要以家庭安危為重啊!”雖然是自欺欺人,但好歹也算是給自己不安的心一個交待。

狗腿子管家仇老九也說:“對啊,老爺,非常時期,咱們不能太拘泥于這樣一文不值的傳統觀念和所謂道德啊……如果連安危都保不了、生命都保不住,又何以談國家啊,國家又有什麽用啊……”說話時,一副漢奸的嘴臉。他這樣披着人皮的禽獸哪裏知道,一個民族的安危和一個國家的生命,是需要全民族、全國人民用奮力的抗争去争取的、去保衛的,而不是搖尾乞憐就求得來的。

經過了激烈的思想鬥争,方老爺子終于下了決心:“那好,就這麽定了吧。什麽時候找思遠商量一下,盡快把這個事情落實了,免得夜長夢多。”

三人這就去宋方思遠間找他,可是哪裏找得到?方思遠經常跑到外面去游蕩,這會兒又不知所蹤,大家根本都不知道他跑到哪裏去了。

“思遠這孩子,現在戰火連天的,也不注意一下,一天到晚不知在外面游蕩啥?成天也不知道着家!哎呀真是愁死個人,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這做娘的還怎麽活?”方老太太口中喃喃抱怨道。

瞧着夫人這般擔心的模樣,方老爺子有點責怪地說道:“哎呀我說你也別成天瞎擔心,他這麽大個人了,又不是三歲小孩子,而且人又很機靈,你還‘捧在手裏怕飛了,含在嘴裏怕化了’,自己吓唬自己幹嘛?”

“我就是擔心咱們的寶貝兒子嘛!”方老太太說。

狗腿子管家仇老九說:“老爺說得對,大少爺可能就是在附近轉轉而已,也不會有什麽危險。即便有什麽小情況,以大少爺那樣的聰明機智,還怕應付不了麽?夫人您就不要過于擔心了。說不定大少爺一會兒就回來了呢!”

晚間,方思遠果然哼着小曲兒回來了。

盼星星盼月亮一直等他的方老太太,趕緊迎上去:“哎呀思遠,我的小祖宗,你可算是回來啦,外面這麽亂,你這咋還成天往外面跑啊?”說着,兩只眼睛憐愛地上下打量着兒子,生怕他少了一根毫毛。

“娘,怎麽啦?我就是在家裏窩着憋得慌,出去透透氣啊。”方思遠看母親細細打量自己,就像打量着一個嬰兒似的。又俏皮地說:“娘,你至于這樣麽?你兒子我又不是三歲小孩了,求你不要把我再當小孩啊。”

方老太太說:“你個小鬼,長大了就不是娘的寶貝啦?你再怎麽長、再怎麽大,也還是娘的孩子,在娘的眼裏,你永遠是孩子。”接着又說:“現在兵荒馬亂的,哪有你這麽‘透氣’的?聽娘的話,沒啥事不要朝外面跑了……啊……你要是出了個三長兩短為娘我怎麽……”

方思遠最怕方老太太這叨叨嘴,一說就說個不停,就想一挺有無限子彈的機關槍,永遠也打不完。他趕緊打斷母親的話,急切切地說道:“娘,哎呀兒子這跑了一天也累了,我先去洗個澡啊……回頭再找娘聊,回頭再聽你的教誨……”其實他哪裏是要洗什麽澡,只不過想擺脫母親的碎碎嘴罷了。

“哎哎哎,你這孩子,可別走啊!來來來,你爹和我現在有個重要的事情和你商量商量呢。”方老太太用兩只手拽住方思遠的一只手,拉着兒子不讓他走。

“重要的事情?”方思遠極不情願被母親纏住,翻着白眼逗趣地對方老太太說:“能有什麽重要的事情?”說着又想用力把那只被母親拉着的手掙脫出來,向自己的房間“逃離”。方老太太見快要控制不住兒子了,又憐愛又生氣地罵道:“嘿,你這小兔崽子,還不聽話了是不是……”

不知什麽時候,方老爺子站到了門口,說道:“思遠,你過來!和你商量個正事兒。”

見從來不過問自己、啰啰嗦嗦的父親也發話了,方思遠這才知道,看來确實是有重要的事情,于是笑盈盈地轉頭對母親說:“娘,原來你和爹真有事兒啊?走吧走吧,先商量事兒……”

“你這兔崽子,你爹一句話你就沒有二話了,你娘我說了一百句,也不頂用,是吧?虧了為娘還把你當作心肝寶貝捧在手心……”方老太太滿心不悅。

“唵……唵……嘻……嘻……哈……哈……”方思遠在母親面前扮了一個鬼臉,逗趣地說:“娘,要兒子說,你這嘴就是機關槍啊,每次一見我就不停地掃射,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哎呀,兒子的耳朵都要生繭子了……”

“你還貧嘴!”方老太太揪住方思遠的耳朵,又不舍不得用力,被方思遠掙脫了,一溜煙步方老爺子的後塵跑進了屋內。

幾個人都坐定之後,方老爺子向他詳細地說了自己和方老太太的想法,詢問征求方思遠有什麽意見沒有。

聽了父母産生這個想法的來龍去脈,方思遠沉思半晌不語,爾後不斷抓着自己的腦袋說:“爹,娘!進皇協軍倒不是什麽難事兒,也用不着讓爹您去費心疏通關系,兒子這裏就有一個以前留學時認識的日軍軍官,還頗有實力,兒子找他說聲倒是不成什麽問題。問題是,咱們方家真的要幫助日本人做事兒嗎?這可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啊,這可是當漢奸啊……”

方思遠說的那個日本軍官就是侵華日軍華北方面軍參謀部參謀酒井純一郎,他在日本短暫留學時曾救過酒井純一郎的命,他對兩人的私人感情還是比較相信的。但他只知道酒井純一郎在日軍華北方面軍中還算一個不小的角色、說得起話,他并不知道,酒井純一郎與侵華日軍華北方面軍司令官寺內壽一司令官之間的特殊關系;并不知道酒井純一郎竟然是寺內壽一視如己出的親侄兒;更不知道,上次他從酒井純一郎口中套出日軍作戰意圖的事兒後,酒井純一郎不僅沒有怪他,反而幫他“擦了屁股”。如果不是酒井純一郎有意護着他、為他保密,他早就被日軍揪出來碎屍萬段了。

聽說兒子竟然認識日軍軍官,方老爺子和方老太太頓時喜上眉梢,立即說:“那這樣太好不過了!思遠你趕緊找找那個日本軍官,讓他給你引薦引薦,好讓你進日本人的皇協軍啊。這樣我們家就算拿到了‘護身符’,以後也不怕來讨麻煩了。”

“沒必要非要為日本人幹活,拍日本人的馬屁。如果真要有個什麽事,我給日軍軍官酒井純一郎打聲招呼講講情,應該也不成問題啊。”方思遠對他與酒井純一郎的關系,還是很有信心的,他雖然不願意像宋遠航那樣積極參加八路軍冒死上戰場抗日,但還是不太願意為日本人幹活。他總覺得如果一個中國人為日本人幹活,心裏确實有點硌得慌。

“這可是全家人生死攸關的大事啊,可馬虎不得,不能抱有僥幸心理啊。”方老太太還是覺得“不把穩”,要求兒子還是參加皇協軍的好,不然指不定哪天日本人就殺到方家來了。

方思遠拍拍胸脯說:“我這絕對不是僥幸心理啊,我和酒井純一郎那關系也稱得上是鐵哥們兒了,我在日本救過他的命呢,上次還和他一起喝酒來着,他連日軍的掃蕩計劃都告訴我了呢!爹,娘,你們就放心吧。酒井純一郎在日軍華北方面軍也算是一個有頭有臉的人物,誰會不給他面子呢?日本人不會對咱們家怎麽樣的!”

“他連日軍的掃蕩計劃都告訴你?真的假的?是不是在試探你啊?你沒将他告訴你的秘密傳播出去吧?可不能傳了出去!弄不好就是他在試探你!日本人狡詐着哩。”方老爺子聽兒子這麽一說,面色冷峻。他是不知道,方思遠就是為宋遠航打探的這個情報,而且八路軍獲得這個情報後,對日本鬼子進行了一次成功的伏擊。他若是知道了兒子方思遠闖了這麽大的禍,那還不吓來暈過去。

為了使父母不做毫無意義的擔心,方思遠擺了擺手說:“沒有沒有,怎麽會?我怎麽會告訴別人呢!但是酒井純一郎不可能是在試探我啊……從他的眼神裏,我看得出來……放心啊……以後有啥事,我找到他,他一定會幫我的。”

不知什麽時候,狗腿子管家仇老九就像幽靈一樣到了方思遠身邊。這家夥是個極其貪生怕死之徒,聽聞方家三口剛才的談話,一味撺掇着方思遠參加皇協軍。他說道:“方大少爺,依我的愚見,既然那日本軍官那麽信任你,你就更要抓住機會了啊,和他們進一步搞好關系,先進了皇協軍再說!以後不說有什麽好處,至少壞處是沒有的呢!”

見兒子還在猶豫,方老太太一個勁兒地勸說:“兒啊,娘也是中國人、咱們一家子都是中國人,爹和娘也沒有非要強迫你為日本人幹活,咱們這只是自保的非常之舉罷了。你想啊,你即便進了皇協軍的隊伍,也可以人在皇協軍心在八路軍呢,是不?”

“是啊!先進了皇協軍再說,這叫審時度勢啊,大少爺!”狗腿子管家仇老九鼓動道。

聽母親和狗腿子管家仇老九分析,也有一定的道理,方思遠思來想去,還是舉棋不定,拿不準主意。他把目光投向了父親,看看方老爺子最後怎麽說。

方老爺子一琢磨,說道:“是啊,思遠,你娘和仇管家都說得很對。我看咱們還是不能掉以輕心,日本人這麽多、這麽殘忍,真要有個什麽情況,到時候哪裏找你說的那個日本軍官去?找不到他又怎麽辦?咱們還是不要有僥幸心理。一句話,在眼下這樣的節骨眼上,參加皇協軍,加入日本人的隊伍最為保險。”

所有人都希望他參加皇協軍,為方家保平安,方思遠心裏的天平開始漸漸傾斜,他的底線開始崩潰。

方老爺子、方老太太和狗腿子管家仇老九繼續勸道:“非常時期,咱不能被所謂的道義給束縛住,你想想啊,要是日本人到時候迫害咱們家,咱們還談什麽道義?咱們不能做無謂的犧牲啊。識時務者為俊傑,非常時期當有非常之舉啊。”

“好吧!那我就去找找酒井純一郎,請他幫忙把我引薦到皇協軍!”在大家的勸說下,方思遠把心一橫:“參加就參加,清者自清,到時候自己在日本人面前打哈哈就是,盡量和稀泥、不幹事,權且當作是為一大家人的安全兜底。”

很快,方思遠找到了酒井純一郎,說了自己打算參加皇協軍的想法。他原本想,自己就是說說而已,也不全力争取,如果酒井純一郎不答應,那最好不過,自己就打道回府,也省得心裏糾結和不安。他甚至有點兒期待酒井純一郎拒絕他,那樣的話他也可以告訴家人自己“争取過,但沒有成功”。

沒想到,酒井純一郎非常重視這個事情,立即爽快地向他表示:“沒問題,歡迎你加入我們的隊伍,歡迎你加入皇協軍!”又說:“如果僅僅讓你當個皇協軍士兵那就屈才了,我一定舉薦你去皇協軍當個小隊長。非常高興能和你為了一個共同的目标而工作!”

方思遠根本沒想到酒井純一郎會如此爽快答應,還承諾給自己小隊長的位置,倒是有些不自在了,竟然有些後悔,但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也連聲應允,連聲道謝。像是在最後說服自己,方思遠心裏在想:“我這僅僅是權宜之計罷了,是不得已而為之,可不是為了什麽日本人的‘共同目标’,可不是為了幫日本人幹事情陷害中國人。”

其實,酒井純一郎雖然滿口答應了方思遠,表面上看起來非常爽快,但心裏也有考慮到方思遠此前的洩密事件,畢竟有過一次教訓,導致了大日本皇軍的作戰失利,對他産生了有一定的警惕性。然而,酒井純一郎非常感性,也不是侵華戰争所謂“聖戰”的狂熱分子,他實在拉不下臉拒絕這個自己曾經的救命恩人,他在內心深處是很同情像方思遠這樣的中國人的、很同情遭受蹂躏和侵略的國家的,他覺得自己還是要為方思遠家提供一個保障,以免在以後的大掃蕩和戰鬥中受到創擊。于是,酒井純一郎最終還是決定吸納他到皇協軍任職,并拟安排方思遠擔任一個小隊長。“到時候對他稍作防範就行,還是要對他設防,不能讓他接觸到相關機密,防止他再對大日本皇軍造成不利。”酒井純一郎心想。

酒井純一郎何許人也?他的引薦相當有分量,日軍皇協軍很快為方思遠辦理了手續,還任命他為其中一個小隊的小隊長。

任職之後,酒井純一郎私下裏找到方思遠,一來表示祝賀,二來囑咐道:“思遠,希望你真心實意地為大日本帝國工作、為大日本皇軍工作!我們都很信任你,我們也都相信你不會辜負我們的信任,不會辜負大日本皇軍!”

“那是一定的,那是一定的!”方思遠一面感謝酒井純一郎,一面向他堅決表态說:“我們中國有句話叫做既來之則安之,我雖然是中國人,但皇協軍是屬于大日本帝國的,我必當為大日本帝國盡心盡力工作、必當為大日本皇軍盡心盡力工作。”方思遠猜想,酒井純一郎這話可能是意有所指的,他大概已經知道了上次自己将掃蕩計劃洩露給八路軍的事情,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以後在日本人眼皮底下工作,自己更得小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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