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兄妹論戰

為了不讓方家小妹方依雲多生事端,對于方思遠參加日本皇協軍的事情,方家人一直瞞着她沒有講。

可是,紙哪裏包得住火?方思遠參加日本皇協軍後,方依雲還是從一些細節中察覺出了端倪。

這天,方依雲終于忍不住問方老太太:“媽!我總覺得你們和我哥最近有點不對勁啊?家裏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情啊?”

“能有什麽事情啊?這不好好的嗎?”聽女兒這麽一問,方老太太非常警覺,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這樣的敷衍哪裏逃得過聰明伶俐的方依雲的眼睛。方依雲說道:“嗯嗯,不對不對,明明就有什麽事情,你們就是瞞着我!我還感覺得到,這事兒八九不離十是跟我思遠哥哥有關呢!哎呀媽呀,你就告訴我嘛,發生了什麽事情?”

發現女兒确實有所察覺,方老太太更加守口如瓶,說道:“你說你一個女孩子家,成天瞎想瞎琢磨啥呀?家裏能有什麽事?你思遠哥哥能有什麽事啊?都好着呢,你這烏鴉嘴可不準亂說喲!”

“哎呀媽呀,哎呀媽呀,哎呀我的好媽媽呀,哎呀我的親親娘吶,你就別要再吊我胃口了,我都知道有啥事兒了,你就痛痛快快告訴我吧!”方依雲雙手拉着方老太太搖來搖去,撒嬌求道。

方老太太騰出右手,輕輕敲了敲方依雲的腦門子,又順手幫女兒理了理烏黑而長長的秀發,說道:“真沒啥啊?能有什麽事你娘我會不告訴你?你想多啦……你想多啦……”方老太太知道方依雲這些天在秀刺繡,便說道:“好閨女,好好做你的刺繡啊,別成天胡思亂想的啊……把心思搞亂了。我告訴你啊,刺繡這東西,就考驗個心靜。如果你心不靜啊,那做出的刺繡肯定上不了層次的……”

方依雲知道母親是想轉移話題,就更加肯定了家中一定發生了什麽事兒。于是便說道:“不對,我的直覺很靈的,思遠哥哥肯定有什麽事兒。你看啊,這些天思遠哥哥神神秘秘的,好像在忙着啥,有時候早出晚歸,有時候幾天也不會來,連臉上都沒有了往日的輕松與愉快,好不容易看到他,也是匆匆忙忙的不和我說話,确實怪神秘的……我連問他個話的機會都沒有……一定是有什麽事兒……”

“你思遠哥哥不是一直以來都喜歡在外面瞎晃悠嗎?哪裏有什麽變化?哪裏有什麽事兒?”方老太太又用手敲打着女兒的腦袋瓜子說道:“你個小丫頭片子,咋就是挺不進去呢?我說你這小腦瓜子整天胡思亂想什麽呢?”

發現從母親這裏根本問不出什麽來,方依雲雖然沒有辦法,但更加加重了心中的疑雲。她決定什麽時候抓方思遠好好談一談,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但是,方思遠一連幾天都沒有回來,哪裏找得到。這天晚上,方依雲輾轉反側怎麽也睡不着,于是決定出門散心,就在她經過父母的卧房時,無意間聽到父母在細碎絲語,好像在談論着什麽事情。方依雲傾耳細聽,隐隐聽到父母談論的正是她詢問母親、母親絕口不提之事。

方老太太說:“老頭子,前兒個咱閨女依雲問我家裏發生了什麽事?還是這事兒和咱兒子思遠有關,非要追問個所以然。我覺得她好像覺察到了什麽?”

“那你告訴她了?”方老爺子問道。

“沒有啊!我怎麽可能告訴她?我守口如瓶,一個字兒也沒有提呢。”方老太太說:“我們以後可要更加警惕一些,以免這孩子知道了她思遠哥哥參加日本皇協軍的事情!這孩子是個直腸子、急性子,她若是知道了指不定生出什麽亂子來。”

在窗外聽到這裏,方依雲心都緊了,十分好奇,繼續貼耳細聽,将父母談論的聲音聽得更清晰。只聽得房間內又傳來二人的談論之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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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思遠幫日本人做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誰也不能告訴。”方老爺子說道。方家人其實也都知道,參加皇協軍為日本人做事情為人所不齒、十分的不光彩,為了保密起見,不壞了方家的名聲,方家人誰也沒有告訴,包括對方依雲也守口如瓶,知道這事情的無非就是方老爺子、方老太太、方思遠以及狗腿子管家仇老九。

方老太太興奮地說道:“放心吧老爺子!這事兒除了我們幾個知道,其他人都不會知道的。”又說:“我覺得這件事情辦得太好了!虧得我們思遠聽人勸,聽了我們的話,參加了皇協軍,幫咱們方家上上下下拿到了這戰火中可貴的‘護身符’,要不然,這成天兵荒馬亂的,我這心裏真的是感覺一點兒都不踏實,真的是感覺日本人随時都可能燒殺搶奪咱們家……現在好了,現在好了……再也不用擔心這些了……”

像是在安慰自己似的,方老爺子悠悠地說道:“唉,我到現在還是覺得讓思遠這孩子幫日本人做事有點兒別扭,但對咱們方家上下來說終歸倒也算是一件好事!畢竟也這一家子上上下下平安了。”

參加皇協軍、幫日本人做事情……方依雲聽到這些的時候,忍不住要想推門而入,質問父母為什麽要讓方思遠去幹這樣的只有漢奸、走狗、賣國賊才會去幹的事情。但畢竟是晚上方老爺子和方老太太都已經睡下了,就強忍住心中的怒火,沒有推門而入。

此時,方依雲哪裏還有散步的心情,只得氣沖沖地回到房間,郁郁悶悶地一頭栽倒在床上,連呼吸也顯得急促而紊亂。她實在是想不通,自己的父母為什麽會讓哥哥方思遠去幫日本人做事情?哥哥方思遠又為什麽竟然同意了參加日本皇協軍?她實在是想不通,自己的這些至親至愛的家人這到底是怎麽了?

現如今,整個方家就自己還被蒙在鼓裏。按說,作為妹妹,哥哥的事情自己不應該過問、不應該管,但這事兒實在是太離譜了:一個中國人,怎麽可以昧着良心去幫着與中國人民有着血海深仇的日本人做事情?怎麽可以這樣沒有底線?作為一名有良心的中國人,這事情必須要過問、必須要管!

“決不能背叛民族,決不能背叛祖國,決不能背叛歷史啊……”方依雲想道,得好好勸勸父母,好好勸勸哥哥,讓他(她)們深曉民族大義,知道祖國榮辱,得盡自己最大的努力讓他(她)們及時懸崖勒馬。

第二天一大早,還沒來得及洗漱吃飯,方依雲就急不可耐、火急火燎地找到方老爺子和方老太太,一改往日的嬌媚可愛樣子,怒氣沖沖地質問道:“爹,媽!你們告訴我,我思遠哥哥是不是去幫日本人做事情了?你們為什麽要讓他去幫日本人做事情?”

方老爺子和方老太太被弄得雲裏霧裏,不知道女兒怎麽就知道了這件事情。方老太太還想着将此事糊弄過關,便繼續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說道:“我說依雲閨女哪,這是誰給你說的?哪裏有的事情?可別要瞎說啊,可不能亂說喲。”方老爺子則不語,既不承認,又不否認,大概是默認了。

“媽啊,你還想瞞着我,我都知道了!你和爹怎麽能這樣呢?你們怎麽能讓思遠哥哥參加臭名昭著的日本皇協軍?我們可都是中國人啊!”方依雲質問的聲音越來越大。

方老太太聽見女兒連“讓思遠參加皇協軍”都說出來了,便知道女兒大概已經知道了這件事情大概的來龍去脈,便也不否認了,嚴肅地說道:“你個女孩子家,關心這些幹什麽?你個女孩子家,一大清早到爹娘這裏嚷嚷什麽?有你這麽當閨女的嗎?沒大沒小的!”方老太太想用這話将方依雲“夯”住,讓閨女不要嚷嚷。

沒想到,方依雲也不去管是否頂撞了父母,反過來問道:“我是中國人,我當然要關心這些?我剛才是有點沖動,頂撞你們了,但請你們也扪心自問:有你們這麽當中國人的嗎?有你們這麽當中國人的嗎?有你們這麽當中國人的嗎?”方依雲連問三遍,一遍比一遍更加有力,就像一發發炮彈,直擊方老爺子和方老太太的內心。

“依雲,簡直是沒大沒小!怎麽和你娘說話啊?注意分寸!”方老爺子見女兒不依不撓,明顯帶上了火藥味,厲聲說道。他聲音雖然嚴厲,卻也明顯地帶着“勸和”的味道和意思,想把事态給控制住,畢竟是自己和妻子沒有理。自從讓兒子方思遠去參加了皇協軍,方老爺子就隐隐有點擔心閨女方依雲知道後不能接受,現在最讓他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方老太太本身也知道自己沒有理,然而現在被閨女這麽給反過來不留情面地将了一軍,也是非常惱怒,嚴肅地說出了氣話:“我就是這麽當中國人的,我和你爹就是這麽當中國人的,我們還把你生出來了呢!有本事你就別讓我們生出來,有本事你就別認我們這一對爹娘。還反了你了,輪得到你這個小丫頭片子來教訓老娘!”

母女倆劍拔弩張之時,方老爺子一把拉住正要再次頂嘴的方依雲,用很大聲的一句話将她的嘴巴給封住了:“依雲,莫要再頂嘴了!”方依雲從來沒有聽過父親用這麽大的聲音說話,一時之間竟然被怔住了,那幾句要出口的氣話,頓時煙消雲散。說完這話,方老爺子又迅速壓低了聲音對方依雲說:“你思遠哥哥的事,他自己自有考慮!我和你娘也自有考慮!你就不要摻和了,越攪越亂!”

也許是想用“各打五十大板”以緩和氣氛,方老爺子又轉過頭對方老太太說:“我說你這個老太婆,也不要再女兒面前說這樣的氣話了。大家都心平氣和的,消消氣……啊!”方老太太也被丈夫的話給“夯”住了,自顧自在那裏生女兒的悶氣,也不說話了。一時之間,竟然安靜得有點不自然,三個人都能聽到各自喘氣的聲音。

“吃飯了,吃飯了,老爺、太太、小姐吃飯了……”這個時候,一個仆人的叫喚聲音打破了現場這奇怪的寧靜,方依雲又想說什麽,被方老爺子攔住。方老爺子說:“依雲,總之這件事情你不要管了,也不需要你管!”那語氣和表情,簡直不容商量。

再說下去,也說服不了方老爺子和方老太太,徒打嘴架罷了。方依雲實在沒有辦法,怏怏而去。還吃什麽飯?她是一點兒胃口也沒有!她難以想象,自己至親至愛的人竟然會背叛祖國,竟然會幫日本人做事情,這不是自作孽嗎?她不知道如何與這些背叛祖國的親人一起相處,不知道怎麽與他(她)們同桌吃飯……

現如今,方依雲也只有想辦法找到哥哥方思遠了,也只有想辦法說服哥哥方思遠退出皇協軍不要為日本人做事。一想到親人背叛祖國,逆歷史潮流而幫着日本人做事情,方依雲就覺得有一種莫名的傷心與惡心!是的,她必須盡快找到哥哥方思遠,讓他懸崖勒馬,不要幹背叛祖國、背叛祖國人民的事情,說服他抗敵救國,找準真正的敵人。

“對,不能放棄,思遠哥哥肯定是在昏了頭的父母的錯誤教唆和執意推動下,才參加了日本皇協軍的,他一定不是有意要背叛祖國的,他一定不是有意要參加日本皇協軍為日本人辦事情的……對,思遠哥哥他一定不是真心要當日本人的俘虜,他一定不想真正當漢奸的……我肯定能夠說服他,肯定能夠”在完全不能接受這樣的事實、內心将近崩潰之時,方依雲又想到了這些,她在安慰着自己。這麽一想着,方依雲覺得自己完全能夠說服哥哥方思遠,于是她又打起了精神,又振作起來了。

方思遠多日不見回,一點兒消息也沒有,不知何時才能等到他回家。等,肯定不是辦法。很快,迫不及待的方依雲決定步出家門,去尋找哥哥方思遠。可是,哪裏找得到啊?她只知道方思遠參加了日本人的皇協軍,其他什麽也不知道,這就好比大海撈針,找到方思遠談何容易。

說來也巧,方依雲一路東問西問的,還真的給找到了一個皇協軍營隊的營區,而當時新上任的皇協軍小隊長方思遠恰巧帶着幾名日僞軍在營區附近“熟悉情況”。

遠遠的,方依雲就看到了穿着漢奸服、戴着漢奸帽的哥哥方思遠帶着幾個日僞軍在晃蕩,一邊招手一邊大喊:“哥、哥、哥、哥……”然後向着方思遠急匆匆地跑将上去。

“怎麽是依雲小妹?”碰了個正着,方思遠看到方依雲,大吃一驚,并不應聲,想要躲避,但是顯然已經來不及了。此時,方依雲已經跑得更近了,一直在不停地喊着問着:“哥、哥,你為什麽真的參加了皇協軍?為什麽真的幫日本人做事情了?”

“你們幾個趕緊回到營區去罷,我有些事情!”方思遠這幾天早已進入了“皇協軍小隊長”的角色,立即屏退左右的日僞軍,以防止更加尴尬的事情發生。幾名日僞軍極其猥瑣,倒也十分會意,迅速像狗一樣搖着尾巴跑遠了。

這個時候,方依雲已經跑到了方思遠跟前,一見果然是貨真價實的自己親哥哥,心中失望至極——她多麽希望是自己看錯了人啊,她多麽希望這個人不是自己的親哥哥方思遠啊!方依雲責怪地問道:“哥啊,為什麽是你?為什麽真的是你?”不等方思遠開口,又繼續诘問道:“哥啊,你為什麽要穿上這身漢奸服啊?你為什麽要參加皇協軍啊?你為什麽要幫着日本人幹事情啊?哥啊,你可是中國人啊!”

“依雲小妹,你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你到這裏來幹什麽?你怎麽會找得到這裏?”方思遠就像沒聽到方依雲的責問和诘問一樣,直接避而不談,強裝笑臉反問方依雲道。方思遠此時的心境,其實還是覺得蠻歉意的,蠻不好意思的,蠻無地自容的。

方依雲在心裏暗暗想:“來這裏幹什麽?怎麽會出現在這裏?這還用說嗎,你這不是心知肚明嗎!肯定是來問你為什麽昧着良心幹這種事的呀!怎麽會找得到這裏?我也不知道啊,漫無目的地找着找着就找到了,也許這就是天意吧……”方依雲盡量控制住自己的情緒,還設身處地地為方思遠做想,問道:“哥,你說實話,是不是咱爹咱娘逼你來的?是不是咱爹咱娘非要讓你參加皇協軍的?我知道肯定是咱爹咱娘逼你來的是不是?我知道你肯定不是真心要參加皇協軍的是不是?”

在方依雲說話之時,方思遠已經整理好了心情,想好了應對的話,心平氣和地說道:“依雲妹子,你聽我說。參加皇協軍也不是什麽壞事,能夠保咱們一家人的平安哩!參加皇協軍是我自己找的人協調的,是自己來的!現在兵荒馬亂的,能找這麽個差事受到日本人的庇護,也很不容易了……喏,現在你哥哥我也是皇協軍的小隊長了!你就不要給我扣大帽子了!好嗎?”

方依雲是多麽希望得到方思遠肯定的答複啊,結果等到的竟然是個這樣的答案。她不相信地說道:“不,不,哥,你沒有說心裏話,你沒有說實話。我知道你肯定不想參加這個什麽皇協軍,我知道你肯定是被咱爹咱媽逼着來的,我知道你肯定不想參加的……走,咱們回去吧,咱們不要當這個什麽皇協軍了,這可是背叛祖國、背叛人民啊……”說着,拉着方思遠就要往回走,可是,她又哪裏拉得動方思遠啊。

猶如一顆頑固的大石頭一樣,方思遠定在遠處一動不動地勸慰方依雲說:“依雲小妹,你冷靜點兒啊,你冷靜點兒啊,我們這非常時期,不要太拘泥于這些東西了啊,不要太拘泥于這些小節了啊……我心裏有分寸呢,我不會殺害中國人的啊……你就不要摻和這事兒啦……好嗎?依雲小妹!”

方依雲對方思遠竟然說出這一番話感到無比震驚,她繼續苦口婆心地勸說方思遠道:“與日本人同流合污,這叫小節?哥啊,日本鬼子與我們中國人可是有着血海深仇啊……哥你看看這到處燃燒的戰火,你看看那些被在戰火中犧牲的鄉親們啊……你怎麽忍心抛下中國同胞,去為日本人幹事情啊?我們中國人,有中國人的民族大義啊,我們中國人,有中國人的國家大義啊!哥,你回頭好不好?現在回頭還來得及!”

說實話,聽妹妹這麽苦口婆心地勸說,又見她淚如雨下十分傷心,方思遠還真有點兒後悔參加了皇協軍,還真有點兒想現在就和妹妹一起回去,但是事到如今已經到了這一步,不可能再退回去了,那樣的話日本人肯定不會放過他,肯定不會放過方家。方思遠勸慰妹妹說:“依雲妹子,你真的不要把這個事情看得太嚴重,我有分寸的啊,沒事啊,你回去吧,回去吧……我現在是既來之則安之,不可能再脫離皇協軍了,那樣的話,日本人也會對咱們方家不利的啊!”

“國破山河在啊,哥,即便不想去抗日殺日本鬼子,那也不能幫着日本鬼子倒過來打咱們中國啊。作為中國人,在日本鬼子的隊伍裏,怎麽安得了心?作為中國人,能打鬼子才是頂天立地的真英雄、大英雄啊!”方依雲依舊苦苦勸方思遠回頭是岸。

“男兒何不帶吳鈎,收取關山五十州!”見哥哥方思遠仍然不為自己的話語所動,方依雲引用宋遠航常常挂在嘴邊的一句愛國古詩,拳拳相勸說道:“思遠哥哥啊,你看遠航哥哥他們義無反顧參加八路軍,誓死與日本鬼子抗争到底、血戰到底,誓死與我們偉大的祖國共存亡!還有白歌姐姐她們,雖然是女孩子,但仍然作為巾帼英雄積極投身到抗日救國的行動中,為了心中的理想信念視死如歸、不懈奮鬥……哥啊,我們應該像這些人一樣,争做民族的脊梁啊!只有這樣,我們的民族才有未來啊,只有這樣,我們的國家才有力量啊,只有這樣,我們的明天才有希望啊!千萬不能分不清敵我,一時糊塗反過來幫日本鬼子做事,到頭來遺恨終身啊,哥啊……”

“夠了!夠了!你說夠了沒有!”方依雲正說着,方思遠突然粗暴地打斷了她的話,臉上的表情十分難看,心中極為不爽:“這個丫頭片子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自打上次被白歌徹底拒絕、随即又追随宋遠航參加八路軍後,方思遠就對宋遠航心中充滿了怨氣,眼下方依雲一提到宋遠航,方思遠就十分來氣。尤其方依雲還把宋遠航和白歌放在一塊兒提,好像是有意拔高這二人,用他(她)的抗日報國行動倆來數落自己的不是。

沒等方依雲找着北,方思遠又十分生氣地說:“不要給我提宋遠航,不要給我提白歌,一提這倆人老子就來氣!尤其是宋遠航,我從小就把他當作最好的哥們兒,上次他去偵察日本人的情報遇到追殺,我還救過他的命呢,我還幫着他刺探到了日軍的重要情報呢,可是他呢?他不僅不念及發小哥們兒的友誼,不僅不報答我的救命之恩,還恩将仇報,拐走了我那指腹為婚的未婚妻白歌,以至于白歌都不理我了,現在白歌還追随他一起參加了八路軍。他倆不是號稱有情懷嗎?不是號稱有所謂的信仰嗎?難道他倆這樣為人,就是所謂的狗屁情懷,狗屁信仰?我就是要幫日本人幹事,就是要和這倆人對着幹。”

方思遠将怒氣一股腦兒撒在宋遠航身上,其實,要不是在父母的一再堅持下方思遠本不想參加日軍皇協軍,他自己也比較反感為日本人做事,但是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要和宋遠航對着幹。

勸退未成,還被方思遠借題發揮,方依雲心中郁悶,卻又十分不甘,又勸說道:“我求求你了,哥,思遠哥,我求求你了,算我求求你了,回頭吧!”

方思遠方才像是被點燃了的火藥桶,正在氣頭上,哪裏還聽得進去方依雲的苦苦勸說,厲聲對妹妹說道:“別扯犢子了,趕緊回去!你趕緊回去罷,我今天不想在這裏聽你扯犢子!”

“哥啊,哥啊,思遠哥哥啊!我求求你了,不要給日本鬼子做事情啊,不要當什麽皇協軍小隊長啊,跟我一起回去吧……”方依雲十分激動,“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她真的實在是太想把哥哥方思遠勸導回去了。

越想宋遠航,方思遠就越是氣急敗壞,萬分不爽。方思遠也不去扶跪在自己面前的小妹,也不去理她,直接就扔下一句話:“你還是自己回去吧,我意已決,我這個皇協軍小隊長的位置可是來之不易,好多人都想幹還幹不了了,總之,我不會再聽你在這裏扯犢子了,我要歸隊了!”走之前,見方依雲好像想長跪不起、沒有要起來的意思,方思遠又說道:“你不要用跪下來威脅我,你哥我還真不吃這一套!你愛跪就跪吧,随你的便,反正我要歸隊了!”說罷,揚長而去。

“哥啊,思遠哥啊,哥啊,思遠哥啊,你不要這樣子好不好?你不要這樣子好不好……思遠哥啊……我們一起回去吧……哥啊,思遠哥啊……”看着自己的親哥哥穿着漢奸服、戴着漢奸帽拂袖而去的樣子,方依雲的內心完全崩潰了,聲音嘶啞地不斷叫着。

方思遠聽着小妹凄厲的叫聲,咬緊牙關,頭也不回,好像是充耳不聞。從小到大,方思遠其實都很疼愛這個小妹,這還是頭一次對她這麽狠。他的心裏又麻又亂,想到宋遠航和白歌倆人更是心煩意亂,心中湧起一種無名的怒火,怎麽澆也澆不滅。

空蕩蕩的一片空地上,方依雲跪在那裏,想不明白事情為什麽會變成這個樣子,很是無語,精神恍惚。不知過了多久,方依雲才爬了起來,也不知朝什麽方向走,真的是漫無目的的一路拖着憔悴的身子走啊走……

“淚分千裏道,魂斷五花煙。”等到方依雲清醒之時,已經是晚上了。方依雲狠下決心離家出走了,她不會再回去了,她再也無法在這個背叛祖國背叛人民的家中待下去了,她覺得這個生于斯長于斯的曾經無比熟悉家,現在陌生得讓她可怕,陌生得讓她肉跳心驚,陌生得讓她完全無法接受。

天下起了大雨,方依雲還是缥缈恍惚地向一片林地走去。先是沿着一條牛車老路前行,車轍中積了一尺多深的雨水,泥中泡着黑色的牛糞。轍印邊長着茂密的車前子,這是一種中藥,利水通便,專喜在車輪軋過的地方生長,所以名“車前子”。雖然方依雲頭上有雨傘擋雨,但路邊齊腰深的蒿草挂滿水珠,幾下就把她的腰身褲腿刷得濕透。她索性任雨水洗面,踩着稀泥、牛糞,朽木、草墩,深一腳淺一腳地向黑森林前進,鑽過橫七豎八的灌木,不一會兒就消失在茫茫林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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