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高地失守
大風四起,暮色如籠。
更加驚險刺激的巷戰打響了,八路軍利用熟悉廠區的優勢,在廠區和建築中靈活穿行,接二連三地幹掉了不少日軍士兵。日軍雖然有人數優勢和火力優勢,一時之間也難以發揮,漸漸失去了先前沖擊時的銳氣。
“叭叭叭、啪啪啪、噠噠噠……”巷戰一度打成了暗戰,許多日軍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端着手中的槍向廠區建築的各個角落亂射一通。不知是妄圖通過這種方式射殺八路軍,還是想以此消解自己心中的巨大恐懼。
大多數子彈打在建築物上、路面上,激打和碰撞出一陣陣絢麗但恐怖的火花,發出“叮叮、當當、咯咯、吱吱、嘎嘎、呷呷”等十分怪異而勁厲的聲音。這些聲音與拉槍栓的聲音、打子彈的聲音等交織在一起,久久回蕩在廠區裏,令人發瘆,令人膽寒。
日軍即便是這樣打,也難以對廠區內的八路軍官兵造成有效射傷。
敵人在明處,八路軍在暗處,日軍人數雖衆也無法像起初一樣占到便宜,剛才危急的形勢漸漸有所化解。躲在窗戶後、門後、牆角後、立柱後、巷子裏等處的八路軍官兵,不時地射死射傷企圖占領廠區的日軍隊伍,日軍隊伍在廠區中艱難前進。
“八格亞路!八格亞路!”眼見形勢快要逆轉,加納一郎十分惱火,面部的肌肉被氣得一抽一抽的,帶着眼罩也抽動起來。他知道,如果在此處被遲滞太久,八路軍支援的部隊很快就會到,到時就失掉了先機,更加難以打掉這個以被裝廠為中心的支撐點了。
焦急之中,加納一郎眉頭一皺,計上心頭:“其實也不必非要奪取這個廠區,隊伍只要能穿過廠區即可直搗八路軍心髒,何必在此處與他們纏戰?”之前加納一郎就感覺到了廠區內的八路軍兵力不足,因而一度想将這些八路軍掃清在前進,現在他再冷靜下來細想:“将隊伍化整為零,兵分多路,強行穿過廠區,也不是沒有可能!此計完全值得一試啊!”
“全體都有,聽我命令!所有人不要戀戰纏戰,立即分散向前突進,以最快速度強行穿過廠區!”加納一郎一邊通過電臺、對講機、手語、旗語等方式組織指揮日軍隊伍不要命地向前沖擊,一邊密切觀察射擊埋伏在廠區裏的八路軍官兵。
沖擊過程中,日軍雖然被大量射殺,付出了慘痛代價,但前突成效也較為明顯,不一會兒就越過了廠區一大半的距離,眼看就快突破廠區了。
“攔住日軍,快攔住日軍,千萬不能讓他們突過去!”發現日軍企圖,堅守在廠區裏的八路軍官兵紛紛舍生忘死地躍将出來,橫在一些日軍隊伍的前方,與日本鬼子面對面激戰,戰鬥現場子彈蹦跳、火光四射、血肉橫飛、人影晃動,雙方傷亡均比較嚴重。
英勇的八路軍畢竟人員太少,難以抵擋日軍的瘋狂突進,很快,日軍便在加納一郎的指揮下完全突破了廠區。
狡詐的加納一郎命令大尉參謀橋本宗仁帶領小部人員留下來清剿廠區內未戰死的少量八路軍官兵,自己則馬不停蹄地帶着大部兵力繼續向前推進深入。
早已占據制高點和土樓子的八路軍官兵,在現場指揮員林大用的帶領下,決心與這些日軍做殊死決戰和搏鬥。“叭叭叭、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他們奮勇作戰,及時以猛烈的火力攔阻,攔腰封堵了日軍的去路。
“八格亞路!八格亞路!”加納一郎原以為突破了廠區就可以一路通行無阻,沒想到八路軍還有一部兵力占領了廠區後方的制高點和土樓子,猶如一顆顆鋼釘一定死死釘在那裏,自己的隊伍寸步難行。
沒有一點耽擱,急紅了眼的加納一郎暴喝數聲:“殺——殺——殺——”旋即帶着日本鬼子繼續死命地朝着八路軍堅守的高地和土樓子瘋狂射擊:“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叭叭、噠噠、咔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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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軍的強大火力暫時壓制住了八路軍的火力。加納一郎抓住這一時機,又命人吹響了沖鋒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被分成許多組的日軍隊伍在沖鋒號的指揮引導和激勵下,互為掩護和依托,以車輪戰術持續不斷地發起猛烈的沖擊,向八路軍占領的高地和土樓子越靠越近。
眼見日本鬼子借着優勢火力不斷突來,八路軍指揮員林大用用悲壯而激昂的聲音號召在場所有官兵:“狹路相逢勇者勝!弟兄們,後方就是總部指揮所,咱們沒有退路了,唯有力戰血戰死戰!咱們沒有選擇了,唯有拼死堅守!”
他的話音剛落,就有一個聲音立即應和道:“連日本鬼子都不怕死,我們難道還怕死不成?!和這幫狗日的日本鬼子拼了!不死不休!”
“對,不死不休,不死不休!血戰到底,血戰到底……”大家群情激昂,紛紛應和,也不管日軍的火力有多強大了,探出頭手、探出身子,冒着槍林彈雨與一隊隊的日本鬼子展開對打、對射、對戰。
雙方激戰成了一片烈烈燃燒的火團子,火光沖天,映紅了半邊夜空,各自不斷有戰士倒下,有的剛倒下又掙紮着站了起來,繼續戰鬥,而有的則永遠閉上了眼睛,再也沒法站起來了。周圍的山體、樹木、河流等等,在跳躍的火光之中,顯得悲怆而蒼涼。
“嗙當!”激戰之中,一顆子彈打在林大用的槍身上,又急厲地彈射開去,飛向垛口,射入泥牆之中。林大用的槍被急速沖來的子彈撞擊之後,帶動着他的手一起改變了方向,槍口不受控制地朝向了身旁的另一名戰友。先前林大用一直在射擊,食指始終搭在扳機之上,眼看就要摳住扳機射擊了。
幸好林大用反應極快,以常人難以想象的控制能力,将槍管撇開了。“叭!”一聲槍響,子彈射出,打在了那名戰友腳旁邊的地面上,将其吓了一大跳。
“好險!”林大用也被這驚險一幕給吓着了,心中一陣後怕。緩過神來之後,真誠地對那名戰友說:“對不起,兄弟!”
“首長,這哪能怪你?都是子彈湊巧,都怪那日本鬼子!”那名戰友其實還是一個新兵,但在這種危險情況下也已經迅速調整好自己了,做到了處之泰然。
林大用見自己手下的新兵都如此不一般,心中甚為欣慰,用粗大的手拍了拍新兵戰友的肩頭,異常振奮地說:“好兄弟,一起殺鬼子!”
“嗯,一起殺鬼子!”新兵戰友堅定地答道。
旁邊的不少戰友被這一幕給感動了,也紛紛說道:“一起殺鬼子,殺得這幫狗日的日本鬼子一個不剩,殺得這幫狗日的日本鬼子片甲不留!”
大家的熱血更加騰沸,鬥志更加昂揚,朝着那些日本鬼子狂掃狂射,又連續打死打傷不少日本鬼子。随着不絕于耳“噠噠噠、噠噠噠”的槍聲,只見那些被打倒的日本鬼子像死豬一樣,一個個沿着山坡滾了下去。
由于林大用他們奮不顧身、悍不畏死的強力阻攔,加納一郎所率領的日軍被封鎖在了半山坡上,前進不得。“八格亞路!八格亞路!格老子沖,格老子沖沖沖啊!沖沖沖!”加納一郎縱然像只有一只耳朵、一只眼睛的兇狗一樣狂吠不止,催促日軍士兵前進,也難有效果。
“噠噠噠、噠噠噠……”加納一郎親自端起機槍沖到隊伍前面,張牙舞爪地狂亂掃射。那些日軍士兵受到他的帶動鼓舞,拼得更兇猛,有的使手槍、步槍、輕機槍,有的使用擲彈筒,有的掄起手臂投擲手榴彈和不知名的炸藥彈。
一時之間,各種子彈炮彈一股腦兒向八路軍所占據的制高點和土樓子傾瀉而來,尖利的爆炸聲、各種各樣的奇怪的撞擊聲不絕于耳。
絕境之中,英勇的八路軍官兵毫不畏懼,迎難而上,頑強抵抗,沒有一絲退縮,用更密集的子彈、更精準的射擊,還擊加納一郎指揮的日軍。雙方的戰鬥僵持不下,十分焦灼。
此時,橋本宗仁已經基本清剿掉了被裝廠廠區的八路軍殘餘人員,帶着另一部分日軍趕了上來,想要強力支援加納一郎他們。兩股日軍剛一彙合,就愈發猖狂起來,再次合力對八路軍實施急襲。
面對日軍十幾倍于己的優勢兵力和強大火力,林大用他們依托制高點和土樓子予以猛烈的回擊,依然難以抵擋住日軍的推進步伐。好在在八路軍這樣的嚴重火力打擊和火力威脅之下,日軍縱然人多也只能一步步艱難地向上推進,猶如蝸牛爬行那樣十分緩慢。
“如果八路軍的援軍到了就麻煩了,時間拖不得,必須加緊進攻!加緊進攻!加緊進攻!”推進過于緩慢,加納一郎急不可耐,一面命令所屬日本鬼子全力加緊沖擊,一面在混亂的隊形中找到橋本宗仁,商量眼下該怎麽辦。
橋本宗仁建議道:“八路軍占領的制高點和土樓子互為依托,必須先解決一個!咱們先易後難,首先拿下土樓子,再拿下制高點便容易多了!”橋本宗仁話音剛落,加納一郎興奮得禁不住雙掌相擊,連連大呼:“此計甚好,此計甚好!”他當即命令:“全體都有,集中火力打那土樓子!打那土樓子!先把那土樓子打下來再說!”
在加納一郎和橋本宗仁的指揮下,日軍很快調整了作戰方案,首先集中火力齊射相對容易攻下的土樓子。
“噠噠噠、噠噠噠噠噠……轟隆!轟隆!轟隆……”在日軍狂躁的飽和攻擊之下,土樓子被打得四處飛土冒煙,彈痕累累,千瘡百孔,幾乎成了一片火海。刺鼻的硝煙味嗆得人不住咳嗽,驟然升高的溫度灼燒着皮膚、鼻腔、口腔等身體部位,令人猶如被架在火上燒烤一般難以忍受。
日軍的這一招果然湊效,土樓子裏的林大用和其他八路軍官兵幾乎完全被火力覆蓋,連一點兒喘息的機會都沒有,根本找不到機會開槍反擊日本鬼子,十分被動。
制高點上的八路軍官兵找來兩挺機關槍,對着聚力瘋狂攻擊土樓子的日軍數頓猛掃,依然難以幫助林大用他們成功解圍。日軍一點點推進,兩軍之間的距離被越拉越短,現場形勢萬分危急。
“他奶奶的,老子今天就算戰死,也要多殺幾個日本鬼子!這樣才死得痛快!”林大用大吼一聲,一馬當先躍出土樓子,義無反顧地帶着戰士們與沖上來的日本鬼子火拼,幾個回合下來,打死打傷許多日本鬼子,但他自己和戰士們也力戰而亡。
加納一郎一鼓作氣,帶着一隊兇悍無比的日軍士兵趁機突入土樓子,将其占領。旋即,日軍又以土樓子為依托,再次向八路軍占領的制高點發起沖擊,火力非常強勁,不斷有火舌從土樓子裏吐出。
八路軍所在的制高點雖然占據地利,卻失去了土樓子的支持和掩護,大部分暴露在日軍的瘋狂火力之下。此時,八路軍不僅人數少、武器裝備少,而且彈藥也快要用光了,對日軍的火力減弱了許多。
“一鼓作氣,拿下高地!大日本皇軍戰無不勝攻無不克!”除了從土樓子裏使用火器對八路軍制高點實施牽制,加納一郎和橋本宗仁還各自指揮日軍一路日軍,從左、右兩個方向對制高點實施最後的沖擊,密集如暴雨、勁爆如狂風的子彈炮彈席卷整個山頭,将其表層的土石削掉了一層又一層。
“和日本鬼子拼了!拼了!拼了!”實力懸殊的慘烈決戰中,制高點上的八路軍官兵奮勇實施了數次反沖擊,一度沖散了幾隊日軍士兵,然而終歸沒能抵擋住日軍一輪緊接一輪的持續猛烈沖擊,全部英勇壯烈犧牲。
加納一郎和橋本宗仁指揮着一隊隊日軍,猶如奔湧的潮水一般層層疊疊地湧向制高點,将制高點占領。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大日本皇軍勝利了,大日本皇軍勝利了,哈哈哈哈……”奇襲取得了階段性的重大勝利,加納一郎的心髒狂跳不止,脈搏頻率身高,他激動得仰天長叫,那聲音仿似鬼魅和幽靈一樣,久久回蕩在這黑夜下的血色山嶺之間。
那些日本鬼子也受到了加納一郎狂熱情緒的感染,紛紛叫嚣:“大日本皇軍勝利了,大日本皇軍戰無不勝攻無不克!大日本皇軍勝利了,大日本皇軍戰無不勝攻無不克……”一陣陣變态的歡呼聲、尖叫聲、口哨聲、擊掌聲響徹夜空。
加納一郎這時才感覺左臂傳來一陣陣劇痛,用右手一摸,似乎是濕漉漉、黏糊糊的,借着夜色中的微光細看,竟然是紅彤彤、熱突突的血液。原來,在剛才的戰鬥中,他的左臂不知什麽時候被一顆子彈擦過,當時激戰正酣,竟然沒有發現自己受了傷。
他從衣服上扯下一塊布,将其撕成條,簡單做了包紮。
短暫的歡呼慶祝之後,許多中彈受傷的日本鬼子開始對各自的傷口進行簡單處理。橋本宗仁的腿也受了傷,彈片鑽入了肉中,将一團肌肉攪得稀爛,以至于血肉模糊。他讓一名日軍隊醫為其取出彈片并消毒,現在仍在手術之中。
在止疼藥奇缺的情況下,橋本宗仁依然讓隊醫為其多注射一點止疼藥——他骨子裏是個貴族,雖然作戰頑強勇猛,但是害怕疼痛,忍受不了劇痛。
發現隊醫正在為橋本宗仁實施戰地快速簡易手術,加納一郎走到橋本宗仁面前,緊緊握住他的手,關切地問道:“橋本君,怎麽樣?還好吧?”
橋本宗仁故作輕松地擺了擺手說道:“沒事,小傷,無大礙!”
加納一郎贊賞地說:“橋本君,這次奇襲能取得勝利,你功不可沒!你的先期偵察,以及後來的妙計,很大程度上幫助我們取得了成功!我向你致以崇高的敬意!”說着,擡手為橋本宗仁豎起了大拇指。
隊醫也邊手術邊說道:“橋本大尉足智多謀,英勇善戰,我們都很佩服!”又補充道:“加納部隊長果敢勇毅,生猛無比,戰功卓著,是我們的偶像!”這隊醫狡猾狡猾的,一下子把兩人的馬屁都拍了,讓兩人都覺得非常受用。
聽聞加納一郎和隊醫的贊言,橋本宗仁心中甚是得意,臉上卻表現得非常淡然,又故作謙虛地說:“大家的功勞,大家的功勞!加納君指揮得當,勇士們渾然忘死,勝利當然是屬于我大日本皇軍的!”
手術很快完畢。畢竟是中彈之傷,橋本宗仁的疼痛雖然減少了許多,但仍然是一瘸一瘸的,那隊醫又去為其找來一根木棍,給他當作拐杖用。
星光慘淡,草木含悲,夜風凄凄。扼守被裝廠、退守制高點和土樓子的八路軍戰士全軍覆沒,一個也沒有再,他們的屍身橫七豎八地與戰死的日本鬼子混雜在一起,因雙方都是穿的八路軍軍裝,一樣望去竟然難以分出誰是八路、誰是鬼子。
土樓子旁邊的焦土上,鮮血遍地,戰鬥英雄林大用的屍身斜斜地倚靠着從一片亂石堆中突兀出來的立石,雙眼瞪得圓圓的,仿似猛将張飛的一對怒目,他的手中仍然緊握着鋼槍,保持着拼殺的姿态。
一息尚存,戰鬥不止。一個個可敬可愛的八路軍官兵,以感天動地的無畏和勇毅,與殘忍狡詐的日本鬼子戰鬥到了生命的最後一刻,與陣地共存亡!是的,陣地丢了,然而他們失敗麽嗎?并沒有!因為他們從未屈服,他們從未放棄,他們誓死拼殺,他們為祖國為人民而奮不顧身,他們将這種與陣地共存亡的戰鬥精神發揮到了極致,給那些日本鬼子以深深的震撼、以極大的重創——這何嘗又不是另一種意義上的勝利!
不多時,淅淅瀝瀝下起了細雨,猶如夜空在默默地哭泣掉淚,揮灑在這片蒼涼的焦土之上。風一更、雨一更,那風兒,分明是正義的吶喊;那雨水,分明是上天的淚水。
這一刻,似乎天地為之動容,,這些八路軍将士的生命雖已不在,但他們的亡靈永存,他們的精神永恒,他們的意志不朽。他們所代表的信仰信念,是日本帝國主義永遠也無法戰勝的;他們所代表的信仰信念将彰顯出來的偉力,其強大程度是日本鬼子們無論如何也想象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