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親你一下

風無定所,模仿閃電穿過無盡的硝煙。

“大壯,大壯,大壯……”李穎将錢大壯攬抱在懷中,一邊聲聲呼喊,一邊小心翼翼地将他口中的石頭和泥土摳出來,并為他進行了清理。

這時,錢大壯蘇醒了過來,發現自己喜歡的女孩兒就在眼前,而且自己竟然還躺在她溫暖的懷中,臉上高興得像是綻放開了一朵幸福的花兒,幾乎将所有的痛苦都掩蓋了起來。雖然臉上的肌肉因疼痛抽搐得厲害,但錢大壯還是十分激動地說:“李穎……哈哈……我知道你就是李穎……就是上次表演節目的那個……”

見錢大壯意識還算清醒,李穎趕緊答應說:“對對對,大壯哥,我就是李穎,我就是李穎啊!你一定要堅持住,我們就為你手術,你很快就會好起來!”

錢大壯看到李穎對自己的安危如此緊張着急,心中更是暖暖的。長這麽大,他還從來沒有談過戀愛,更沒有這麽躺在自己喜歡的人懷中過,不知處在戀愛中是什麽感覺,他想,也許就是這樣美好的感覺吧。

白歌想要用雙手幫助錢大壯捂住破裂的腹部,但由于傷口實在太大太深,已經不是用手所能捂住的了,她趕緊說道:“大壯兄弟,我們為你實施手術了!”

“大壯哥,我先為你上麻藥止疼!上了麻藥就不疼了!”這時候,李穎伸手打開自己攜帶的醫藥箱尋找麻藥,才發現醫藥箱裏竟然什麽都沒有了。原來,大家之前在為別的重傷員實施手術的時候,已經把止痛藥、消毒劑、紗布和其他的一些必需藥品藥具用完了。

面對這樣意想不到的情況,大家一時之間束手無策。李穎更是急得團團轉,眼淚珠子在眼眶裏打轉,都快掉下來了,不停地重複着:“怎麽辦?怎麽辦?怎麽辦!”

倒是身受重傷的錢大壯顯得鎮定自若,就像完全沒事兒似的安慰李穎說道:“沒事沒事,我不疼,我不疼,我一點兒也不怕疼!”

“不能再等、再拖了,必須立即搶救!”眼見錢大壯傷勢越來越嚴重,呼吸越來越短促,脈搏也越來越微弱,白歌和其他幾名隊員決定在沒有任何藥物、條件極其有限的情況下為錢大壯進行簡單的傷口處理。

手術過程中,錢大壯疼得愈發抽搐,臉色慘白,渾身冒着虛汗,幾乎就要暈厥過去。白歌、李穎她們十分焦心而難過,一個勁兒對他說:“大壯,疼就喊出來,喊出來就好些,喊出來會好些……”但錢大壯始終緊咬着牙,不喊一聲“疼”。

見錢大壯的痛苦萬分又不叫出來的樣子,臉上的一塊塊肌肉扭得猶如一個個各形各狀的“糯粑”,幾乎要痛得暈厥過去,李穎就像痛在自己身上,心如刀割。她微微猶豫後,将嘴巴緩緩湊到錢大壯抽搐的臉龐前,輕輕地親吻了他。

在場的所有人都沒想到李穎竟然會有這樣的舉動。錢大壯也非常吃驚,當李穎水嫩的嘴唇接觸到錢大壯的臉龐時,一種從未有過的奇妙感覺湧動全身,他甚至感覺到了李穎的呼吸,聞到了李穎身上散發出的淡淡的體香。

“大壯哥,沒有止疼藥,我只能這樣給你止疼了!看着你這麽難受,這麽疼痛,我心裏也好痛!”李穎略帶羞澀地告訴錢大壯:“我不要你疼,我不要你疼……”說着,也管不了那麽多了,猛然地又連續親了錢大壯好幾下。

李穎的主動親吻,猶如一顆顆幸福的石子兒,投入了湖面上,在錢大壯的臉上蕩漾起幸福的波紋,一圈又一圈地擴散開來,波紋越來越大,直入心扉。

錢大壯感到自己的心都快被融化了,用顫抖的聲音說:“我不疼,我不疼,我不疼……李穎妹子,我謝謝你,我謝謝你……我不疼,我一點兒都不疼……”努力地說這話時,錢大壯眼中竟也不由自主流出了熱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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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能有什麽藥物,比心上人的關心還有效麽?沒有的了!還能有什麽禮物,比心上人的親吻和認可還寶貴嗎?沒有的了……”想到自己臉上留下了心上人李穎深深淺淺的這多唇印,錢大壯心裏美滋滋地想着:“就算是死了也是值得的啊!”他喃喃地說道:“你吻了我,我真的好開心,好開心……我真的沒想到有這麽一天你會主動吻我……”

如果說李穎之前還有一點兒吝啬自己的吻,那她現在似乎是抛開了所有的羞澀和顧慮,又一次深情地親吻了錢大壯數下,以緩減其痛苦。錢大壯沉浸在這樣的特殊而深情之吻中,忘掉了世間所有的痛苦。

白歌和其他隊員們被這一幕場景給深深感動了,紛紛噙着淚花,有意識地加快了手術進程。然而,由于缺少基本的藥物和藥具,錢大壯的血難以止住,手術效果也不甚理想。作為專業救護人員的李穎心中十分清楚錢大壯難以救過來了,甚是難過,止不住的眼淚“吧嗒吧嗒”地滴落在錢大壯身上。

聰明的錢大壯似乎也感覺到了自己命将休矣,倒也是非常釋然,連連安慰李穎道:“沒事的,沒事的,你們不要為我難過!人早晚一死嘛,對不對?”

雖然清楚錢大壯的嚴重狀況,但李穎還是倔強地說道:“誰說你會死?我不準你胡說八道,我不準你胡說八道!”白歌也說:“大壯兄弟,你會沒事的,你會沒事的!”她們這話看起來是安慰錢大壯的,事實上更像是再安慰自己——她們都不願意相信救不過錢大壯來,雖然都知道這顯然已經是一個不可改變的事實了。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倔強歸倔強,殘酷的現實讓李穎無法抑制自己的情感,她越哭越傷心,幾乎成了個淚人兒。

錢大壯十分心疼地說:“李穎妹子,別哭了啊,別哭了,啊!看到你哭,我就難受,我不想你哭啊!”又說:“我這死得也算是值得了,不僅炸掉了一半土樓子,殺了許多日本鬼子,臨走前還能得到你的親吻,我真的覺得沒有任何遺憾了!真的覺得知足了!”

李穎将錢大壯抱得更緊,就好像她不放手、不松手,死神就不會将錢大壯奪走似的。她的手上、衣服上處處沾滿了錢大壯的鮮血。

依偎在李穎溫暖的懷抱中,錢大壯又勸慰道:“只有打跑了小鬼子,咱們中國人才能有好日子過啊,如果我不死,更多的人就會死。再說了,我死了也好,這樣就可以看到我的二牛弟弟了,哈哈哈,也不知道這麽久了他在那邊一個人過得好不?他呀,幹事情總是強得很,死腦筋,還喜歡鑽牛角尖,我得去看看他,不然他娃在陰間肯定要吃虧的……”又轉而似乎在對死去的錢二牛說:“二牛,二牛,你哥哥我來了……”

一提到錢二牛,李穎和白歌她們心裏就更難受了——為了抗日救國,錢家付出的太多了!她們為錢家人的精神所感動、為錢家人的精神所敬服、也為錢家人的慘烈犧牲所傷心難過。

風捂着肚子,閉着嘴,但仍然洩露得厲害,将籠罩在地面的塵灰與血腥味吹得又高又遠,像是在向着悲傷之河的下游遠去。

在風中,命懸一線的錢大壯猶如一片快要掉落的葉子,那腥風每吹一下,他就離死神近了一步。但錢大壯視死如歸,表情上書寫着一種從未有過的淡然、鎮定與滿足,就像正在等待着死神來帶自己去找弟弟錢二牛一樣。

但是錢大壯很快又不能淡定了,因為他突然想到了同樣在戰鬥中身受重傷、倒在了血泊之中的父親錢滿倉,他料想父親大概已經犧牲了,不禁流下了眼淚。“我父親就在那邊,我父親就在那邊……”渾身無力的錢大壯努力地擡起手,向遠處指了指,用微弱的聲音請求李穎和白歌她們道:“請一定把我拖到父親身旁,就算死,我們爺倆也要死在一起。”

李穎她們這才知道,錢滿倉大叔也是兇多吉少,十分震驚、惋惜、悲傷。一個勁兒地答應:“好!好!好!我們一定找到滿倉叔,一定讓你和滿倉叔在一起!”

說着,白歌立即帶着幾名隊員就向錢大壯手指的方向尋去,剩下李穎抱着錢大壯,聽他說着生命中最後的話語。

“這些年來,都沒能夠好好兒照顧父親,好好兒盡盡孝,現在好好兒陪陪他,好好兒陪陪他……”錢大壯說話的聲音卻越來越虛弱,直到最後一點兒聲息也沒有了,完全淹沒在了無情的腥風之中。他的眼睛也漸漸沒了光,閉上了,就像一個熟睡的孩子。

“大壯哥!大壯哥,大壯哥……”李穎一聲一聲地呼喊着這位戰鬥英雄,然而無論如何再也無法将錢大壯喊醒了。

這時候,白歌和隊員們找到了已然犧牲多時的錢滿倉,并将其遺體擡了過來,但是錢大壯已經永遠地走了。

救護隊隊員們将錢滿倉錢大壯父子倆的遺體緊緊挨在一起,眼含熱淚為他們擦淨了身上的血跡,整理好二人的衣服,并紛紛向其舉手敬了一個莊重的軍禮,致以崇高的敬意。

“滿倉叔,滿倉叔……您怎麽也走了呀……大壯哥,大壯哥……我對不起你,對不起你啊……”李穎仍然沉浸在失去錢大壯的巨大悲痛之中,她心中升騰起一種愧疚,覺得自己對不起錢家兄弟——在英雄的生前,她明明能感覺到錢家兄弟對自己那熾熱的愛,但是她卻沒有接受他們的愛,她責怪自己的感情來得太遲了。

巍峨的群山無名,只有高度,懷抱着大家就像懷抱着樹木,似乎也在幫着逝去的英靈安慰着這些八路軍戰友:“親愛的戰友,請別為我悲傷,請別為我哭泣,緊握手中的武器,繼續戰鬥吧……”只有高處的路通往雲間,又無聲地在大家腳下延伸。

“姐妹們,繼續向前進,向前進!”擦幹眼淚,李穎和白歌不約而同地說道,大家從石萼叢錯中向着山頂攀跻,準備繼續履行八路軍戰士的神聖職責,與日本鬼子戰鬥到底。

山頂陣地上,堅硬的石頭被不斷灑下的鮮水浸泡得近乎發軟,可戰鬥仍在繼續,而且更加激烈。似乎只有血水将這一個個的山石溶化,将這巍巍群山也一并溶化,将這廣袤的大地也一并溶化,這看不到盡頭的慘烈戰鬥才肯最終罷休。

“咕咕”“咕咕”“咕咕”……但見天幕之上,盤旋着幾只老鷹一般的大鳥,遠遠地俯視着血色蒼茫的焦土,總是這樣不知疲倦地鳴叫着,即便是激烈的炮火和如雨的槍彈,也将它們吓不跑、攆不走,仿佛它們才是這片土地上的主人。

“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第七一八團的官兵正在與加納一郎所率日軍在第二道塹壕附近激戰之際,八路軍大部隊沖鋒上來了。

“沖啊——沖啊——沖啊——”猶如驚濤拍岸的海浪,八路軍部隊吹響了最後的進攻號角,呼喊着振奮人心的口號,一往無前地奮勇突擊挺進。面對洶湧的沖擊浪潮,依托第二道塹壕負隅頑抗的日軍雖然以重火力猛掃,但絲毫也抵擋不住勇士們沖鋒的腳步。

第七一八團團長許志國親自率一路敢死隊員,用手榴彈炸掉日軍的3個輕機槍、重機槍火力點,大部隊勢如破竹越過第二道塹壕,突入日軍位于制高點的最後一小片陣地。

“叭!叭!”在快速沖擊之中,宋遠航連續開槍擊斃了二名日本鬼子,旋即用刺刀幹掉一名日軍軍曹,一系列殺敵動作運用得酣暢淋漓,口中直呼“痛快、痛快,殺這些狗日的小鬼子真是痛快”!

在八路軍的摧枯拉朽之勢下,日軍殘餘部隊迅速向山頂那一小片陣地龜縮。“八格亞路!八格亞路!八格亞路!全力抵住,全力抵住!不準退,不準退!誰敢再後退半步,殺無赦!”眼見防禦體系行将崩潰,加納一郎惡狠狠地朝着日本鬼子們大喊大叫,連那獨眼龍裏的眼珠子幾乎都要憤怒地跳出來了。但是兵敗如山倒,任憑加納一郎怎麽阻攔,也攔不住大批日本鬼子抱頭鼠竄龜縮。

“別退啊,別退啊!他媽的,讓你給老子退!”加納一郎逮住一個退卻的日本鬼子就是一刺,将其刺死的同時奪過其手中的一挺機槍,突然調轉槍口,向着八路軍的沖鋒隊伍猛掃:“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雖然射死射傷數名八路軍八路軍戰士,但卻眼睜睜看見後面更多的八路軍官兵沖得更近了,哪裏殺得完、掃得光?

擒賊先擒王。此時,宋遠航和幾名八路軍戰友不約而同地将槍口對準正在掃射的加納一郎,連續開槍射擊,不知是誰的子彈,“嗙當”一聲打在加納一郎的頭盔上,将頭盔打得飛起一下,又落在其頭上;還有一顆子彈也是“叮當”一聲打在其輕機槍的彈匣上,将彈匣擊打得嚴重變形。加納一郎頭部“嗡嗡嗡”作響,驚慌地往正在潰退的日軍人群中逃串,不見了蹤影。

“靠他娘的,又讓這厮給跑掉了!”一向百步穿楊的宋遠航此番連續開槍沒能射殺加納一郎,心中甚是郁悶,但回頭一想:“我英勇的八路軍大部隊已經将這個山頭圍困了萬千重,量這厮也跑不了多遠,插翅也難飛!一定要幹掉這厮,為死去的錢滿倉報仇,為死去的所有烈士報仇!”

“好漢不吃眼前虧!”方才加納一郎本來不太想“跑路”,而欲與宋遠航他們對戰一決雌雄,但考慮到八路軍官兵人多,而且己方隊伍正在潰退,自己若是再在此戀戰而不去組織隊伍,恐更加難以挽救日軍的潰敗之勢,于是便趕緊跑掉了。

大部分日軍紛紛龜縮在山頂的各種掩體、戰壕和貓耳洞裏,也不敢正面迎擊八路軍,而是不時象征性地放出一槍。還有一些日軍顯然是打完了子彈和彈藥,索性端起明晃晃的刺刀,欲與沖殺而來的八路軍官兵展開白刃格鬥。

“殺——殺——殺——幹掉日本鬼子,一個也別讓他們跑了!”眼看就要完全取得勝利的八路軍官兵士氣特別高漲,而且人多力量大,呈現出了壓倒性的優勢,有的為防止誤傷戰友,奮勇地與日寇進行肉搏戰;有的則直接開槍射殺眼前的日本鬼子……日本鬼子們被打得鬼哭狼嚎,許多躲起來的日本鬼子也被陸續揪了出來,在嗚呼哀哉中結束了罪惡的一生。

“用小鬼子的血,祭奠戰争中奮勇犧牲的一切烈士,祭奠戰争中無辜死去的人民群衆!”對日本鬼子仇恨至極的八路軍官兵又是砍殺、刺殺、削殺、錘殺、砸殺,又是射殺、擊殺、掃殺、怒殺……許久都未有過的酣暢淋漓之感一陣陣湧上大家的心頭。很快,殘餘的日本鬼子被殺得稀裏嘩啦,不剩幾人了。

在一片已經被血浸染得暗紅的陣地上,幾名八路軍戰士正在圍攻加納一郎,但由于加納一郎甚是厲害殘暴,拼刺刀甚是勁厲,幾人竟然遲遲拿他不下。“八格亞路!八格亞路……”加納一郎多處被刺傷砍傷,血從一個個窟窿裏四處濺射,但仍狂熱地嘶吼着拼殺,似乎身體裏有流不完的鬼血,有用不完的力氣。

一時之間,幾名八路軍竟然奈何他不得。随後,加納一郎砍傷了兩名八路軍戰士,找到了突破口子,向着口子一溜煙似的向着山下狂奔,妄圖突圍逃脫。幾名八路軍戰士“噠噠噠”開槍,也未能打中他。

加納一郎沒奔出幾步遠,已經料理了不少日本鬼子的宋遠航便發現了他。“土賊哪裏逃!鬼子休想逃!”反應極快的宋遠航當即一個沖刺再加一個躍身,猶如神兵天降一般橫在了加納一郎面前,攔住了其逃跑路線。

“八格亞路!八格亞路!今天就讓本太君和你比試比試!”加納一郎也不驚慌,只是口中不斷罵罵咧咧,旋即拔出武士刀展現劍道,試圖與宋遠航一決高下。

宋遠航聽不懂加納一郎叽裏咕嚕在說什麽,但從其行為來看是想和自己“刀對刀”比試,十分憤怒而不屑地說道:“他媽的,你個土賊!死到臨頭,誰跟你狗日的比!看老子送你狗日的上西天!”話音剛落,宋遠航直接抽出毛瑟手槍,“叭叭叭叭”連續數槍,把加納一郎打成了“肉篩子”。

罪惡的加納一郎握着他那把武士刀,倒地而亡。身上那些窟窿裏湧出的血流量越來越少,很快斷流了——估計是流幹了。

“可惡的日本鬼子,死了還握着刀不放,想作甚?!”宋遠航走過去,将自己的毛瑟手槍插入腰間的槍套裏,爾後将加納一郎死死握着的武士刀奪過來。

似乎是為了向這名死去的日本鬼子再一次展示自己抗日到底、不勝不休的決然,宋遠航一手拿着刀把子,一手捏在刀背上,以強大的膂力猛地用力彎曲,只聽得那武士刀“嗙當”一聲斷作兩截——他竟然生生地将日本武士刀給折斷了,手上卻沒有因此受一點兒傷。

為了表達對日本帝國主義侵略者的極度憤恨與鄙視,宋遠航順手将兩截斷刀向下揮擲。“嘌噠”,一截插在了加納一郎的胸口上;“嘌噠”,另外一截剛好插入了加納一郎的口腔之中。兩截斷刀斜斜地插着,交叉形成了一個“”形。

還覺得不夠解氣,宋遠航又擡起一只腳,踩在加納一郎的腹部用力蹬踜了幾下,這麽一來,腹中的淤血受到擠壓,又從其口中、鼻中、耳朵中以及身上密密麻麻的窟窿中湧了一些出來。奇怪的是,這些淤血沒了紅色的光澤,呈現出一種灰暗得猶如糞便一樣的奇怪顏色,散發出令人作嘔的濃烈腥味。

“小日本就是小日本,大惡魔就是大惡魔,黑心黑肝,連血都這麽惡心!給中國人民帶來了何其深重的災難,在這片土地犯下了多少令人發指的滔天罪行,你有今天也是罪有應得!”宋遠航心裏想着,随口厭惡地往加納一郎臉上吐了兩口唾沫:“呸!呸!”其中一口唾沫,正中其暴露的獨眼龍。

夕陽西下,最後的幾名日本鬼子也被幹掉了,一名八路軍旗手将鮮豔的紅旗插在了制高點最高處的陣地之上,那高高飄揚的紅旗在落日的餘晖中舒展如畫,顯得更外紅豔和耀眼。“打敗日本鬼子了,全殲‘加納部隊’了,勝利了!勝利了!勝利了……”激動的八路軍官兵們一片歡騰,發出一陣陣興奮而又蒼勁的吶喊之聲。

不一會兒,大家沉默了下來,歡騰不再,陣地漸漸歸于平寂。仿佛平靜,才是更寬闊的宣洩。是的,這一戰可謂天崩地裂、神鬼皆驚!是的,這一戰雖然勝利了,但是八路軍也付出了極大的代價,多少曾經并肩作戰的戰友們,在此長眠——幸存下來看到勝利的八路軍官兵們,又會如何能夠不傷心流淚!

時間冷靜如石,石的重量在增加。是的,看着倒下的戰友們,時間仿佛也凝固了,大家的心情沉重如一塊塊血色的石頭……

“這裏還有一名日本鬼子!”清理戰場時,幾名八路軍戰士發現了蜷縮在戰壕掩體內的日軍随軍記者渡邊醇一。

渡邊醇一躍起身來,正欲爬出戰壕掩體逃奔,一名八路軍戰士便舉槍射擊。就在将要開槍之際,一名教導員制止了八路軍戰士:“別開槍,抓活的!”這名教導員看渡邊醇一胸前挂着相機,知道他是戰地記者,心想姑且留他不死。

大家紛紛大聲呼喊:“放下武器,舉起手來!繳槍不殺!”

渡邊醇一自知難以逃脫,如若輕舉妄動定然小命不保,他神色麻木地停頓片刻,最終老老實實地轉過身來,将随身攜帶的槍支扔在地上,并高高地舉起了他挂在胸前的相機:“我投降,我投降,不要殺我!”原本受到軍國主義思想影響一度變得十分狂熱的渡邊醇一,經歷了一系列極其殘酷慘烈的侵略戰争行動,同時接連受到打擊,對發動戰争的意義産生了嚴重懷疑,幡然悔悟。看着八路軍黑洞洞的槍管指着自己,一種撲面而來的後悔和恐懼灌滿了渡邊醇一全身的每個細胞,他曾經以為他是不怕死的,他曾經以為大日本皇軍是不可戰勝的,然而現在這樣的“以為”就像是一個天大的玩笑話。

他是幸運的,看在他是随軍記者的份上,八路軍并沒有殺他,而是将他作為俘虜抓了起來。

橫屍遍野的戰場上,一身硝煙的宋遠航拎着手中的槍,屹立在陣地之上,腦海裏翻騰着白歌的音容笑貌。宋遠航并不知道,白歌已經随着大部隊一起來到了這片地域,但即便是知道白歌到了這裏,他也不會去找她了,因為他已經下定決心将生命獻給這場曠日持久的抗日戰争,獻給這個偉大的祖國、這片可愛的土地,他不想讓白歌将來為自己“守活寡”,他是不會再不去打擾白歌的了。“真正的愛情不一定要彼此擁有,不一定非得彼此守候,真正的愛情一定是永恒的,永藏心底的!”宋遠航深愛着白歌,但他卻又不得不這樣去想。

夕陽墜落的速度越來越快,黑夜來臨的腳步似乎越來越嘈切,急着和救護隊一同搶救傷員的白歌也并沒有碰上宋遠航的面。

明暗變化仿似就在一瞬間,大地帶着腥風,犧牲的戰士帶着未竟的事業與夢想,陣地帶着尚未散盡的消炎,遠處的河水帶着它的嗚咽,一切的一切沒有例外,一起墜入了黑暗之中,萬物好像都帶上了一層層黑色的悲傷……

“仰天噴出腔中血,化作長虹亘碧霄。”天空暗下來不多時,月光就開始發亮了。所有的星辰中間,月亮是光芒的長子,似乎在黝黑蒼莽的天地間孕育着曙光與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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