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暗夜

這些注定會損壞從而走向腐朽化為齑粉的東西就是我全部的生活，我也曾無數次的幻想離開這裏開始新的生活，我從流浪牧人那裏聽說了許多瑰麗神奇的傳說，他們說這顆小小的星球只是宇宙中的滄海一粟，他們說夜晚天空傾瀉的銀河是一個龐大的帝國，他們還說他們爺爺的爺爺曾見過閃亮的巨大飛船從天而降。如果這世界真如他們所說，那麽我們現在的生活不就如同在黑暗中摸索的瞎子，那時候起我逐漸堅定下改變的決心，卻不想改變的時刻這麽快到來，伴随着炮彈刺耳的呼嘯，火光劃破黑暗。

離彼得的的七歲生日還有兩天，晚上我們三個人如常圍坐在一盞火光如豆的油燈周圍，昏暗跳動的光線為屋裏的每樣東西都投下晃動不已的陰影，很是不安的樣子。這間屋子裏除了幾樣簡易的家具是爸爸或者我做的以外，其他全是靠給別人家做活換來的，包括燈裏點的這點油。傑克大叔宰掉他的最後一只羊分給附近的人，因為我幫了他的忙，所以他還額外給了我這些燈油。傑克大叔決定離開這裏了，他說他也許會去當兵，但其實大家都知道，除了生他養他的那座大山之外，他對什麽都是一無所知的。這裏的生活越來越難以為繼，生存迫使人們去冒險。

我用爸爸留下一套工具正在試着将幾塊木頭變成彼得的生日禮物，媽媽用一塊大披肩裹着彼得，抱他在懷裏哄他入睡，她哼着古老的歌謠，和我小時候聽過的一樣。我擡頭看了眼彼得，他已經睡熟了，正輕輕地漂浮在媽媽的臂彎裏，周身的湧起微微的風，拂動媽媽垂下來的細碎頭發。

忽然媽媽不再出聲，我也感覺到了什麽，停下了手裏的活。靜默中，一陣機械的轟鳴由遠及近的向着我們的方向而來。希望這一次也能像原來一樣只是虛驚一場，但不一會我就知道自己想錯了。

“白，白，醒醒，快醒醒！”媽媽喚醒彼得，他剛一睜開眼睛，就穩穩的落在了媽媽懷裏。而與此同時的瞬間，炮彈在附近爆炸的沖擊波将屋子裏所有沒固定的東西都掀在了地上。沒隔多久，又是一聲巨響和震蕩，借着外面驟亮的火光，我看見媽媽抱着彼得，雙手捂在他的耳朵上正在大聲喊着什麽。我趕忙撲過去，卻只能眼睜睜的看着他們的身影被倒塌的石牆淹沒，我瘋了一般的搬開碎石塊，顧不得手掌上的鮮血淋漓，終于我摸到了媽媽的手臂，我把他們拉了出來。媽媽的背上觸手一片粘稠的濕熱，我徒勞的想按住她逐漸流失的生命，痛哭失聲。

“白，帶喬走，”媽媽的聲音細不可聞，“帶着你哥哥，就像在教堂那樣…飛…”

又一顆炮彈落下，媽媽最後的話語湮沒在了刺耳的爆炸聲中。我跪在瓦礫之間，緊緊抱着媽媽逐漸冰冷的身體，除了悲傷，更多的是被恐懼壓迫的動彈不得——是的，我害怕死亡，怕極了。

“喬，”一只溫熱的小手握住了我的手指，把我從地上拉起來，“喬，我們走，我帶你離開這。”

當然彼得沒有那麽大的力氣拽着我跑，是我不由自主的跟着他，在黑暗中跌跌撞撞的由他牽引着不知去向何方。也不知道走了多遠，忽然他停下來松開我的手，我感覺到一股風撲在臉上，随即彼得又回來牽起我的手邁了一步停下。突然，我發現腳下的土地一軟消失了，我跪下來伸出手去摸腳下，摸到一片織物的經緯，那應該是一塊粗布。風越來越大了，我牽着彼得的手一動不動，聽着炮聲越來越小，我也不知身在何處。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