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廢墟

随後我從凱支離破碎的話語中大概搞清楚他想表達給我的意思,原來他是偶然找到了他那些離開神跡之鄉的族人們留下的關于家鄉方位的線索,從而一步步的找到了這裏。那些不甘于命運之手擺布的先行者們試圖用自己的手把握命運,卻在見識了更加廣闊的世界之後萌生退意,或是懷念起家鄉,最終信服了命運的安排,于是便将自己關于神跡之鄉的記憶流傳于世,所以才有了老兵他們所說的那些傳說。

凱所說的奇跡我當然認同,只不過相對于他那種狗屁運氣,我所見過的才更加接近于奇跡。那孩子的身上實現了我兒時的夢想,卻因此更顯得我是個只能用兩條“柱子”走路的笨蛋,我第一次見到彼得,見到他的秘密,那時候的感覺,只能用奇跡來形容。

就在我被寒冷饑餓幹渴疲勞,以及凱神經質的絮叨折磨的筋疲力竭的時候,忽然我的眼中感覺到了柔和而溫暖的光線,我擡起頭發現原來是天亮了,而當我看向東方,那個太陽應該升起的地方,卻發現在那裏的地平線上有一大團厚重的雲擋住了初生太陽的光芒。那團雲看上去深淺不一,地面上風很大,可它卻一動不動的,但是它給人的感覺卻并不是一個死物,而是感覺它正在積聚力量,蓄勢待發。

凱樂得像個孩子一樣往前跑,卻被石頭絆住木腿摔倒在地,我慢慢地走過去把在地上掙紮的他拉起來。這時候太陽已經又爬高了一點,我終于能夠看清那團雲真正地樣子,原來只是一座巨大的金屬廢墟,鏽跡斑斑,破敗不堪。可是在我生命的後半段裏,每一次在夢裏夢見這一幕,就算是這個樣子,它仍舊飛在天空裏,自由而輕盈。

不知怎的看到這個龐然大物我竟莫明的興奮起來,攙着凱一路小跑起來。彼得早就醒了,卻勾着我的脖子趴在我背上埋着頭不露臉,我怎麽叫他他都不聽,無奈我只好跟個瘋老頭分享喜悅。我們就這麽來到了神跡之鄉,像傻子一樣,而眼前的事實證明,我們竟比傻子還要不如。

凱的尋根之旅像是一場單相思的愛情喜劇,這裏早就已經生活着另外一撥從荒原上來的落魄之人,他心心念念的族人早就已經不見了蹤影。而我則了解到那座所謂神跡之所以如此吸引人的原因,不會生鏽的金屬,透亮卻摔不碎的玻璃,還有一種從來沒見過的材料,輕盈而富有韌性,能漂在水上但是被火一烤便會化掉,還有許多織物,它們完全不像是手工紡制,結實耐用,有些甚至不懼水火。我驚奇于這些東西,可這裏的人們早已經習以為常,這些東西方便了他們的生活,卻從沒有人操心它們是從何而來。

我們三個在一處狗都不肯做窩破房子安頓下來,凱仍舊是每天跑出去打聽他族人的下落,我會出去幫人修修東西換些吃的東西回來,這樣有許多機會接觸到那些我感興趣的物品,把玩在手上仔細研究,我越來越對這些東西的來歷着迷,可這裏的人卻全都相信這是神的奇跡。我還經常去那座廢墟裏游蕩,人們取走了所有他們能取走的東西,但那裏仍有着許多秘密,不知道靠什麽維持能源的長明燈,可以載人上下樓層的透明通道,還有許多光滑無縫的牆,誰也不知道牆的後面有着什麽。

兒時對機械的癡迷又被喚醒,我能感覺到這裏隐藏着某種力量,我幻想自己就是打開閘門釋放力量的人,到時候我将是這裏的主宰。由于這些荒誕無稽的美夢,我完全把彼得的事抛在了腦後,我不知道他每天都去了哪裏,只要他晚上還回來吃飯,我也就沒有多問。這樣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有一天太陽已經快要落山,彼得卻遲遲不見回來,我打發業已瘋瘋癫癫的凱也出去找他,自己則向着西邊一路找過去。

有好幾次出門的時候都看見彼得是往這個方向走,于是我就這麽一直找到了這片聚居區的外面,太陽已經落了下去,天剛剛擦黑,唯一的光線就是西邊天上火紅的晚霞。我忽然看到一處土包上有什麽東西在動,小心翼翼的走上前去一看,竟然是彼得趴在地上,他正抓着一把泥土哭的上氣不接下氣。我伸手去拉他起來,他擡頭看到是我,一下子就撲到了我懷裏,蹭的我一身泥土,一邊還在大聲哭泣着斷斷續續的跟我說道:

“喬…喬…他們…把…媽媽的…媽媽的墓地…挖掉了…”

在聽到這些話的一瞬間,我的腦子裏想的全是媽媽暴屍荒野的樣子,我們匆匆逃走,甚至沒想到回去将媽媽埋葬,聽到彼得這樣說,我感覺後背瞬間竄過一陣寒意。但随即恢複冷靜的我想到,彼得說的媽媽,應該不是我和他的那個媽媽。

我用碎布片包起彼得傷痕累累的手,然後背起他慢慢地向我們住的地方走回去。背上的彼得漸漸平靜下來,他開始自顧的講起一個故事,一直以來我只當這個故事是彼得豐富想象力的産物,但其實我怎麽也騙不了內心深處的自己,那是彼得在告訴我他是多麽孤獨,而他又是多麽愛我,可即便如此,我還是在最後毫不猶豫的将他遠遠推開。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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