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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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龍

作者:峨嵋

文案:

【弱水三千,一瓢致命,如花美眷,枭雄折腰】

古語有雲:天妒紅顏,剛者易折。

所以她這樣堅毅優秀而且才華出衆的天姿國色,

人生第一課就是先學會低調裝弱,

努力把自己打扮成一朵人畜無害的柔弱小白花。

裝得太過,被某惡人順手拎回家,

把她吃幹抹淨還宣稱:是老天把你送到我手上。

呸!她要代表老天懲罰他才是真!

膽敢貪圖美色對她不軌?等着被她虐待一輩子!

————————————————正文——————————————

001 才脫虎口又入狼窩

幸好她練功沒有很勤奮,不然真虧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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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悠悠苦中作樂地想着,勉力掀開臉上的面具吐出一大口鮮血。

身體仿佛被一下子掏空,難受得她想就此躺倒算了。被抓也罷被殺也罷,也好過現在這樣要死不活地掙紮着逃命。

可是想到被後面那些人追上的後果……秦悠悠咬了咬牙,在呼嘯的山風中繼續往前面跑去。

不曉得是哪個缺德鬼研制出“化元丹”這麽陰損的小藥丸,可憐她辛辛苦苦修煉了十年的功力,就這麽被一次清空,詛咒那個缺德鬼十輩子娶不到老婆!

秦悠悠靠着胡思亂想分散對身上傷痛的注意力,硬撐着一腳深一腳淺在山路上蹒跚前行。

前面傳來水聲轟鳴,身後追兵的呼喝聲也越來越近!

奇怪了,山溪之類的水聲怎麽會這麽響?秦悠悠神智有些迷糊,化元丹的藥力經過她這一輪奔跑折騰已經運行全身,虛弱的感覺漸漸将她淹沒。

“悠悠,不要跑了,前面沒有路,跟我回去吧。”熟悉的男聲傳來,是風歸雲。

她要跟他回去肯定完蛋!不跑的是呆瓜!秦悠悠翻了個白眼,心中很是不以為然。

不過下一刻她就後悔了——邁出去的步子踏了個空,她整個人不受控制直往下掉。

前面竟然是懸崖!

該死的風歸雲連句話都說不好,他如果直接說前面是懸崖,她一定不會加速沖過去的,她這死得也太冤了!

不過好像掉下懸崖的一般不會死,還會撞上大運得到什麽曠世秘籍上古寶藏之類……秦悠悠人在半空就支持不住暈了過去。失去知覺前,腦子閃過的全是師父對她說的那些床邊故事情節。

“悠悠!”懸崖上風歸雲焦灼驚怒的聲音被山風吹得支離破碎。

搖晃不定的火光之中,風歸雲俊美溫和的臉孔顯得猙獰而震驚,他幾步沖到懸崖邊向下張望。

今夜狂風大作、星月無光,山崖下的河水被掩蓋在一片黑暗之中,只聽到隆隆水聲,哪裏有半分秦悠悠的身影聲息?

風歸雲握緊了拳頭,指甲刺破掌心也毫不自覺,猛地轉身對後面一群随同前來的黑衣人大喝:“下去找,就算把下面那條河抽幹了也要給我把人找回來!生要見人……”話到這裏,他雙目發紅,忍住沒把“死要見屍”四個字說出口。

秦悠悠不可以死!不管在公在私,他都必須把她找回來。

都怪他太心急逼得太緊,早知如此,他寧願今日先放她離開……

……◇……◇……◇……

作為這個故事的女主角,秦悠悠當然不會死,不過也沒有像她師父說的那些不靠譜的故事般趕上什麽奇遇,她只是被人從江水裏撈了起來,擱在船尾的木板上。

“外邊發生了何事?”船艙內一名青衫男子目光自手上的信函上挪開,望向守在艙門邊作管家打扮、白發無須的老仆。

論容貌這青衫男子也是極出色的,可惜臉上半分笑容也無,天生威儀加上眉心淡淡的幾道折痕,為他本來就偏于硬朗的輪廓線條更添十二分凜冽嚴肅,讓人不由自主心生怯懼,別說親近喜歡,連多看一眼都覺得是大膽冒犯,讓他看一眼更是心膽俱顫。

再好看的容貌,長在閻羅王臉上也不會有人欣賞得起來。

他姓嚴名棣,在許多人心目中就是一個活閻王!

老仆躬了躬身,細聲細氣道:“船家在江上發現有人溺水,将人救起了放在船後。”只要聽見他的聲音,所有人都會明白他從事的特種行業——太監。

身邊帶着太監的人自然不會是普通人,嚴棣乃是相月國國君的同胞兄弟,老太監名叫梁令,曾掌管皇家轄下所有密探,即使如今退下來當嚴棣王府的大總管,在相月國皇城中仍是一等一的權勢人物。

他們主仆二人這次秘密出行潛入多麗國,身邊只帶了有限的十二名親信侍衛,對于突然出現在附近的陌生人與意外事件自然格外警惕。

梁令正想開口請命前去把這個“意外”處理掉,嚴棣已經将手上的信函抛入火盆中,站起身往船艙外走去。

這封信是手下密探方才加急送來的,信上是一個讓嚴棣失望的消息,他要找的那個人剛剛顯出形跡,線索便再次斷得幹幹淨淨。類似的情況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生,他幾乎要懷疑是不是上天故意跟他作對。

那個該死的家夥也太會躲了!簡直比泥鳅還滑溜。

梁令看出他心情不佳也不敢多言,默默跟在他身後一起走到船尾。

秦悠悠正橫在船娘的腿上臉蛋朝下吐出最後一口含沙帶血的江水,她神志迷糊,濕透的長發淩亂披散,情狀狼狽萬分。

嚴棣走到她身邊,借着微弱的燈火正好看見她頸後發絲之間隐隐露出的一小片嫣紅……是他?!

嚴棣霍地彎腰伸手拂開那束阻礙視線的濕發,現出下面纖細潔白的頸項,一片形狀如楓葉,只比拇指略大的嫣紅胎記赫然入目。

他的突然到來把正替秦悠悠施救的船娘吓了一跳,手足無措就想起身行禮,伏在她膝上的秦悠悠差點順勢滾落在船板上,幸好嚴棣眼明手快将人摟住。

“小心!”梁令沒想到嚴棣會突然去抱秦悠悠,萬一那是刺客假扮的怎麽辦?!

嚴棣不理他們倆人,伸出手掌貼向秦悠悠胸口。

秦悠悠只覺得一股暖意從胸前散向四肢百骸,精神一振張開了眼睛,茫然看了眼近在咫尺的嚴棣,腦袋一歪又暈了過去。

梁令在旁仔細觀察片刻,發現秦悠悠确實毫無攻擊能力,便放下心來指揮船娘準備熱水姜湯等雜事。

身為嚴棣的親信,看到秦悠悠頸上胎記的那一刻梁令就明白主人為什麽會如此失常了——這個被船家好心救起的女子,很可能就是主人這一年來四處尋覓的那人!

只不過,怎麽會是個年輕女子呢?

船艙之內,嚴棣确定秦悠悠暫時性命無礙,吩咐船娘替她擦身更衣,小心安置到他的床上。

侍衛前來禀報:“江河兩岸發現有大批形跡可疑的黑衣人在沿江搜索,前面十裏外有多麗國兵士開始封鎖江面截留過往船只。”

嚴棣揚了揚眉,追兵來得可真快!

002 上天把你送給我

多麗國與相月國素來不和,如果發現相月國的皇族核心人員在此,會發生什麽事難以預料。

情勢危急,嚴棣卻沒有絲毫震驚緊張之意,心情極好地揮手示意梁令出去替他全權處理此事。

不過片刻,所有人都退到船艙外,船艙裏燈火搖曳只剩一片寧靜柔和。

嚴棣的指尖慢慢撫上秦悠悠頸後嫣紅的楓葉形胎記。就憑船娘從她身上取下的那些古怪小東西還有好幾個風格各異的面具,已經足夠他确定她的身份。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是上天把你送到我手上的。”聲音低沉如嘆息。

秦悠悠昏迷之中感到頸上癢癢的,不由自主哆嗦一下扭過頭來,蒼白卻依然美得驚人的臉孔展露在燈光之下,荏弱嬌嫩吹彈可破,初生蘭花一般惹人憐愛。

淺淡的笑容慢慢從嚴棣的眼中燃起,一點點蔓延到唇邊,那張缺少表情的面孔因為微笑變得無比詭谲魔魅。

“真是個讓我意外的驚喜……”

流連在秦悠悠頸上的手并沒有離開,改而輕輕描繪起她細嫩的臉蛋,嚴棣的笑容越發開懷滿意,也……越發恐怖。

秦悠悠沒能看見嚴棣這稀有的笑容,不過根據她日後對嚴棣的形象描述,也不難想象嚴棣笑起來有多驚悚——他不笑的時候可以把小孩吓哭,笑的時候……連大人都吓哭了!

秦悠悠醒來已經是三日之後,她很小心地沒有馬上張開眼睛。

身體內明顯的空虛無力把她郁悶得幾乎想放聲痛哭。雖然她不是太用功,但也辛辛苦苦修煉了整整十年,一顆該死的化元丹就把她十年的付出化為烏有,早知道還不如不修煉什麽見鬼的武道,省些時間專心研究自己喜歡的機關術。

可惜她再怎麽難過沮喪,一切也已經成為現實,她現在更需要考慮的是眼下的處境與之後怎麽躲過風歸雲的追捕。

秦悠悠只低落了片刻,就不得不再次振作起來。

她應該是被人救了,憑感覺是在一條船上,她記得迷糊之中似乎看見過一個陌生男人,不過她現在也不記得對方長什麽模樣了。

風歸雲如果抓到她,一定不會選擇走水路,她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但估計時間不會太短,救她的人能夠帶着她安然無恙避過風歸雲的追查,肯定有些門道。

她如今連普通女子都不如,要想平安脫險,最好的辦法莫過于賴在救命恩人身邊,等遠離險地,她的狀态也恢複一些了再作打算。

秦悠悠心裏默默盤算着解釋自己身份來歷的說辭,順道醞釀情緒待會兒好用力裝柔弱小白花騙取同情。

師父說過,男人少有不好色不愛逞英雄的,英雄救美什麽的,他們最喜歡了!

“既然醒了,就張開眼睛說話。”男子的聲音忽然在床邊響起,秦悠悠一口氣沒喘上來,當場被自己噎得咳嗽連連。

秦悠悠醒來不久嚴棣就發現了,這小丫頭醒了卻故意裝昏,不知道心裏打的什麽鬼主意。

嚴棣見她連咳嗽都有氣無力,着實有些可憐,于是将她抱起來靠在自己懷中,在她背上撫拍數下替她順氣,又順手把手上的熱茶喂她喝了兩口。

一旁的梁令看到這一幕吃驚得眼珠子都差點掉下來,這麽多年來他就沒見過自家主人對人這麽溫柔體貼過!還好他是見過大風浪的,異色一閃即過,馬上恢複正常。

秦悠悠緩過一口氣,猛地發現自己竟被一個陌生男人抱在懷裏——她被非禮了?!

她搖搖晃晃撐着身子退開,一邊擡眼瞪向嚴棣,本想義正詞嚴斥責對方舉止輕薄,結果這一瞪之下反被對方的森然氣勢鎮住,心虛氣短起來。

面前的男人給秦悠悠的第一印象是嚴肅、很嚴肅、非常嚴肅!仿佛天生不會笑,一張臉繃得跟鋼板似的,五官深邃輪廓分明,氣勢猶如一座巍峨山峰,孤傲剛強且冷漠沉凝。

那一雙眼睛尤其可怕,看人的眼神恍若有形,似乎可以看穿所有僞裝直指人心。

他臉上的表情太過“莊嚴肅穆”,沒有絲毫登徒子的輕佻好色之态,注視秦悠悠的眼神猶如法官打量人犯。

秦悠悠當場忍不住自我懷疑起來,這麽個石頭一樣的男人應該不會非禮她吧,一定是她太多心誤會人家了。

兩人對瞪片刻,饒秦悠悠向來膽大皮厚也有些受不住,同時也想起了自己的計劃——她要裝弱博同情求保護哎。

“呃,是、是你救了我嗎?這裏是什麽地方?”秦悠悠馬上收回目光,低頭抱着蓋在胸前的錦被怯生生問道。

聲音有氣無力,加上她這副柔弱可憐的姿态,滿分!

嚴棣盯着她的發心,一字一字道:“你不認得我?”

秦悠悠一愣,她該認得他嗎?

她飛快擡起眼睛瞄了嚴棣一眼,沒印象啊!他們以前見過嗎?

見過這家夥也不該認得出她,她平時不是易容就是戴面具,根本沒幾個人見過她的真正容貌。

還是這個男人很有名,是個人都該認得他?

秦悠悠雖然沒答話,不過茫然的神情已經給了嚴棣答案。

嚴棣心中騰地生出一股怒氣。

一年了,整整一年時間,他幾乎動用了一切力量調查追尋面前這個小女子,而她對他竟然毫無印象!

她怎麽敢如此輕忽于他?!

還是這一切都是她裝出來的?以為這樣就能把她一年前幹過的好事賴得一幹二淨?

嚴棣眉心的折痕不自覺地深了幾分,秦悠悠在他的目光之下莫名其妙覺得有些發冷。可是她真的不認得他啊!

她認人的本事向來很差勁,對方身上如果沒有什麽明顯特征,她一般都記不住。從前她與師父隐居之處附近的那個小村子也不過一百多口人,她能清楚認得記住的一半都不到,這還是經常接觸的。

如果是偶然打交道的人,她基本上一轉身就會把人忘得幹幹淨淨。

師父說她這是天生的沒心沒肺外加識人不清,秦悠悠只能自我安慰,她的腦袋是用來記住一些更有價值的東西的,惦記那些路人甲乙丙丁做什麽?

她根本意識不到她這個“小缺陷”将會為她帶來多大的麻煩……

◆◇◆◇◆

聽了一遍醉花音廣播劇社出品的《滿朝歡》(就是《绮夢璇玑》啦)廣播劇預告片,大魔王的聲音很贊的說……第一次聽網文改編的廣播劇,太強大了。

想聽的可以百度一下哦,關鍵詞“醉花音+滿朝歡+廣播劇”。

003 擅長吃飯、唠叨和逃跑

“請問恩公高姓大名?”秦悠悠楚楚可憐地問道,擺出一副誠心悔過的姿态。

我之前沒認出大名鼎鼎的你是我的錯,我現在知錯馬上就改,你大爺該滿意了吧?

嚴棣冷冷看着她,直接跳過她的問題:“你吃過化元丹?你的仇家是什麽人?接下來有何打算?”

完全是審問犯人的語氣腔調。

秦悠悠其實也不是真的關心恩人的身份姓名,他不想說那就讓他繼續保持神秘好了,反正她也沒打算替他立長生牌位。

她很感激對方的救命之恩,有機會也想報答,可如果對方覺得無所謂,她也不會太堅持就是了。

眼前這個男人能夠看出來她是被化元丹廢去了修為,十九本身修為不弱,自己在他面前說話要小心一點,不然牛皮吹破了可不好玩。

“恩公好眼力。這是我師門的事,恩公救我一命已經無以為報,怎麽好再給恩公添麻煩?至于打算……”秦悠悠把苦情戲演得淋漓盡致,事實上不用演她也真的很倒黴很可憐了。

要說明她的仇家,不可避免要提及她被毒害追捕的原因,她無法确定這位恩公是否值得信賴,自然不想把自己的事情抖出去。

這一招以退為進也是要看看嚴棣的态度,等閑男人見美人落難還如此替自己着想,一定會逞英雄拍胸膛要替美人承擔一切,就算不誇下海口,也會主動提供一些幫助。

可是嚴棣硬是面無表情,一言不發只瞪着她看。

看看看!沒見過美女啊!

秦悠悠心裏很是怨念,想吊胃口結果人家不上鈎,只得長嘆一聲道:“待尋回我的兩只靈獸,找個地方隐居避禍就是了。”

“兩只靈獸?”嚴棣挑了挑眉頭。一般修煉武道之人都可以與靈獸結伴修煉,不過一生頂多只能與一只靈獸定下伴生契約。

“嗯,其中一只是師父留給我的,與我并沒有定下契約。”秦悠悠解釋道。

“你落難,它們都不在你身邊。”嚴棣的語氣裏隐隐透着質疑不屑。

伴生靈獸與武者之間的關系雖然還不到同生共死的程度,但比起骨肉至親也差不了多少,秦悠悠被人害成現在這幅模樣,那兩只靈獸竟然跑得不見蹤影,這算什麽見鬼的靈獸?

“它們幫不上什麽忙,與其陪我倒黴,不如各自逃命。”秦悠悠自己倒不覺得有什麽。

她發現食物中被人加了化元丹之後的第一件事,就是讓身邊兩只靈獸盡快逃跑,風歸雲的主要目标是她,那兩個家夥耍嘴皮子、逃命都是一把好手,生死搏殺它們可一點兒不專業。

“你打算怎麽找,它們有什麽特征?”嚴棣繼續盤問。

這是有意思幫她的忙嗎?不錯不錯,人長得好果然就是人見人愛。秦悠悠心裏暗自得意,面上遲疑片刻才道:“我約了它們在相月國邊境的八塞鎮會合,它們一只是迷蹤雪兔,一只是聖音八哥。特征……擅長吃、話多、跑得快算不算?”

“……”嚴棣和梁令無語,這是什麽廢物靈獸?!

迷蹤雪兔的名聲他們聽過,除了跑得快之外還真的沒什麽長處。至于聖音八哥的先祖倒是很有名氣的,它們戰鬥力完全可以忽略不計,但是都有個非常強大的腦袋,有過目不忘的本事,而且高階的聖音八哥更能預言未來,曾經是各國聖殿中供奉的珍貴靈雀。

只不過這些都是屬于聖音八哥先祖的光榮傳說,如今大陸上的聖音八哥早已經喪失了先祖的神力,除了口齒比普通八哥伶俐一些,再無其他用處。

這小丫頭身邊就帶兩只這麽弱的靈獸,難怪被人害成這樣。他們兩師徒收靈獸的标準也太古怪了,這樣的靈獸有跟沒有差不多。

秦悠悠暗裏吐了吐舌頭。她沒說謊,不過是表達得比較“概括”和“平淡”罷了。

房間裏陷入一片尴尬的靜默,秦悠悠偷偷打量着嚴棣的表情,小心道:“我身上本來帶着的那些東西在什麽地方?”

她落水時身上的“裝備”不少,尤其她現在身上一絲真氣都提不起來,更需要那些東西防身。

嚴棣皺起眉頭,沉聲道:“一個女子身上盡帶那些東西像什麽話?你在我身邊我自會保你平安。”說完也不等秦悠悠反應,便起身帶着梁令推門離開了。

秦悠悠被他說話時那副肅然嚴正的氣勢所懾,沒想到反駁,等她想起來要據理力争對方已經不見蹤影,頓時一陣氣結。

她一個弱女子落難于此,身上帶些防身的東西,哪裏就不像話了?!

再說這家夥就算是她的救命恩人,也沒道理随便沒收她的私人財物吧?簡直不可理喻!

可是她現在連坐起來都吃力,就算不服氣也沒能力追出去理論,只能咬牙切齒在心裏咒罵一番。

船上除了她只有船娘一個女人,連續幾天都是由船娘負責照顧她的飲食起居,秦悠悠從她嘴裏大概只知道救自己的那個男人應該很有錢,來歷神秘,甚至連姓什麽船娘兩夫妻都不知道。他身邊還帶了十幾個一看就很厲害的手下,在多麗國某個邊陲碼頭花了幾十片金葉雇他們兩夫婦的這條大船與一衆船工,只讓他們順着江河流向行駛,也沒說明要到哪裏。

可救了秦悠悠那日之後,卻忽然吩咐大船改道回頭,路上遇到了幾批多麗國的官兵截查,竟也讓他們輕輕松松過關了。

船娘對于江上忽然出現大批官兵感到十分擔憂,唯恐有江匪水賊在附近作案,更怕這些官兵趁機對他們敲詐為難,幸好一路有驚無險。

秦悠悠知道眼下的情形多半與自己有關,看來那個整天毫無表情的嚴肅男人确實很有辦法,幸好自己是被他救了,否則此刻肯定已經落入風歸雲的手裏。這麽一想,心裏對嚴棣的感激又多了幾分,勉強壓過對他随意沒收她私人財物的怨氣。

自從那日“不歡而散”之後,她接連幾日沒再見到嚴棣,只好安下心來養傷,反正她現在的情況除了乖乖吃藥睡覺,什麽都幹不了。

004 面癱男中的戰鬥機

等秦悠悠終于可以下地走路,船也快将到達終點——位于多麗國與相月國邊境的三臺碼頭,從這裏改行陸路進入相月國國境,不到百裏就是她與兩只靈獸約定的會合地點八塞鎮。

一想到馬上就要脫離險境,也許很快就可以與兩只靈獸相見,秦悠悠心情大好,盤算着合适時機再次開口向嚴棣讨回自己的東西,然後去找師父的老朋友,那個號稱“醫聖”的老頭子,看是否能夠替她解去化元丹的藥力。

她身上的真氣并沒有消失,只是絲絲縷縷散在各處經脈骨骸中,無法凝聚運用,這種情況算是不幸中之大幸。不過解藥一定要盡快找到,否則零散的真氣不能重新彙聚歸入丹田溫養,一年之內就會漸漸消散,到時候就真的回天乏術了。

“那位爺讓俺請姑娘到甲板上去,船很快就要靠岸了。”船娘笑眯眯道。嚴棣一行下船後,這一趟行程就算結束,那幾十片金葉子就安安穩穩落到他們的口袋了,足以抵得上他們兩個月的收入了。

而且船娘兩夫婦連同手下的船工們心裏都有些害怕嚴棣等人,每次看到他就覺得雙腳發軟,大氣不敢喘一口,這些天來憋得他們夠嗆。

“好啊!”秦悠悠笑着應了一聲,她正想找機會向嚴棣讨回自己的“裝備”呢。

她三步并作兩步走到甲板上,遠遠就見幾個身形高大的男人正在說話,然後她就猛地想到一個大問題——她認不出哪個才是她的“恩公”了。

她只記得那是個看上去很高很壯很嚴肅的年輕男子,可是面前這幾個在她看來都是差不多的一個款型……

秦悠悠心裏遲疑,腳步就慢了下來,萬一打錯招呼,那就太失禮了。

嚴棣看着秦悠悠走近,她纖細藥窕的身子套在船娘肥大粗陋的衣裙裏,不顯落魄憔悴,反而被一身荊釵布裙襯托得越發顯眼,如同沙礫堆上的珍珠,格外惹人珍愛注目。

這樣嬌滴滴的美人兒,誰見了都會覺得她應該被绫羅綢緞、瓊漿玉液嬌養在富貴溫柔鄉中,而不是流落鄉野承受外間的風風雨雨。

嚴棣忽然有些後悔,他不應該把她叫出來的,就算出來也得把她遮得嚴嚴實實的才是——他身邊這幾個親衛竟然都在偷看她。

不過她看他的這是什麽眼神?!

秦悠悠并不知道嚴棣在注意她,她正忙着從這幾個人的衣着與舉止姿态中找端倪,好把自己的“恩公”認出來。

正好這時梁令也上了甲板,走到嚴棣身邊微微躬身低聲說了幾句話。

是他了!

一群人裏最牛氣沖天的那個,雖然這兒個個都是面癱臉,但論氣勢都不如他,而且梁令滿頭白發特征很明顯,秦悠悠一眼認出他是恩公身邊的跟班。從船娘口中她知道船上白頭發的就這麽一個。

秦悠悠确認目标,心下大定走上前去。

“你不認得我?”嚴棣想到她剛才陌生的眼神就心生不快。

秦悠悠準備好一大篇狗腿問候的客氣話被這天外飛來的一句吓了回去,怔了怔之後心裏忍不住吐槽:你誰啊?!是個人都必須認得你?!想出名想瘋了吧!

面上卻一副腼腆歉然的小白兔表情垂頭不語,吃定了嚴棣一個大男人不好意思當着衆人的面前跟她計較這種小事。

嚴棣對梁令擺了擺手道:“去取一頂帷帽來。”

梁令馬上照辦,不過片刻就尋來一頂黑布帷帽。其實就是船娘平日常用的鬥笠邊緣蒙上一層薄薄的玄色布片,與秦悠悠現下這身打扮倒是相配得很。

“戴上。”嚴棣示意梁令将帷帽送到秦悠悠手上,語氣是命令式的,沒有半分質疑商量的餘地。

秦悠悠明白自己現下的情況要盡量低調,就算嚴棣不提她也會主動請他們幫忙找些遮掩面目的面紗鬥篷之類,可是嚴棣這副頤指氣使的态度讓她打心底裏不爽起來。

不過人在屋檐下,她忍。

秦悠悠乖乖接過帷帽,不忘細聲細氣道謝:“恩公費心了。”

裝得很像!不知道她打算裝到什麽時候?嚴棣掃了她一眼,吩咐船公把船靠到碼頭上。

從秦悠悠落江的地方到三臺碼頭,水路大概五、六天就可以抵達,嚴棣不知道出于什麽原因,硬是讓船在江上滞留了好幾天,今日距離她出事那一日已經過去了整整十天。

碼頭一帶依舊有多麗國的兵士截查過往客商,不過明顯松懈多了,都忙着呼呼喝喝借機敲途徑商船的竹杠。

秦悠悠戴着帷帽老老實實跟在嚴棣、梁令身邊一起下船,看起來就像是貴公子帶着老仆由一個瘦小的船娘引路到碼頭上透透氣。

重新腳踏實地的感覺真好!秦悠悠還來不及舒一口悶氣,忽然聽見渡口前那一片空地上傳來一陣急驟的銅鑼聲,接着那邊的人群更騷亂起來,五匹通體烏黑的駿馬從人群中直沖過來,一路跑到碼頭邊才踏步停下。

馬上五名騎士黑衣黑褲,為首之人面上一道刀疤從左眼角延伸到右邊耳根,鼻梁塌陷容貌十分猙獰恐怖,秦悠悠一見這人就暗暗叫苦。

是風歸雲手下的第一強者夜如年!他臉上那道刀疤太醒目,是有限幾個秦悠悠一眼就能認出來的人。

夜如年的實力無限接近七品武尊,秦悠悠如果裝備齊全而且沒受傷倒還不怕他,可如今的她完全就是個手無縛雞之力弱女子,對方一根指頭足夠把她碾死十遍八遍。

風歸雲這混蛋陰魂不散的要纏着她到什麽時候?夜如年早不來晚不來,偏偏趕上她上岸的時候來,她怎地這麽倒黴啊!

碼頭那邊已經被夜如年等人封住,她要逃跑就只能再投一次江,而且憑自己現在這體力跳江都不見得能夠跑掉。

何況她身邊還有恩公兩主仆,人家好心救她總不好反去連累人。

秦悠悠無奈地側頭對嚴棣道:“待會兒你記得裝作不認識我……”說着就打算邁步離開他們身邊。

不過她一步都沒能邁出去就被嚴棣圈住肩膀扯了回來,一頭撞進他懷中。

“噢!”秦悠悠低叫一聲淚流滿面。

不是因為感動,是因為鼻子差點被撞歪了。

005 殺人不眨眼

夜如年突然到來原本也只是例行巡視,時間已經過去整整十日,主人要找的那個女子如果沒死也早該逃得不見蹤影,不過才踏上碼頭他就感覺到有些不對。

他的目光穿過人群,準确無誤地落在了嚴棣身上,自然也順道看見了被他摟在懷中的秦悠悠。

秦悠悠戴着帷帽而且臉朝嚴棣方向,夜如年看不見她的容貌,不過就算看見也不認得,秦悠悠從來不是易容就是戴着面具示人,可是她的身形夜如年太熟悉了,他在暗處見過無數次,更親自随同風歸雲追蹤了她整整一夜,只一眼就能确定她定是主人急着要找的人。

秦悠悠也感覺到他的視線,頓時身體僵硬心頭冰涼,一時忘了鼻尖傳來的痛楚,更忘記了嚴棣與自己過度親密的姿勢。

“別怕。”嚴棣的呼吸輕輕拂過她的耳邊,溫熱的手臂圈住她的肩膀,擡頭漠然望向夜如年。

夜如年面沉如水舉起馬鞭指了指秦悠悠冷聲道:“她是我多麗國皇上親自下令通緝的重犯,閣下請将她交給我們,本官一定會重重酬謝。”

他雖然勇悍過人,但也不想輕易與面前這個看不清深淺的男人為敵,所以說話中留了餘地,希望對方可以順着臺階下來,免卻一場激戰。

嚴棣的手掌仿佛無意識地慢慢摩挲着秦悠悠的肩膀,語調平淡得聽不出任何情緒:“她現在在我手上,就是我相月國的人。”

秦悠悠不知道該松口氣還是該吸口氣,從剛才嚴棣忽然把她拉入懷中起,她就感覺到這個男人想保護她,不管來的人是誰都不會将她交出去的。

可問題是,他有這個實力嗎?

夜如年那邊除了他本人,其餘四個黑衣人看上去都不是弱者,很有可能都是三品以上的武者。

修武之人一般分為九品,一至六品都稱為武者,突破晉入七品即被奉為武尊,傳聞九品之外尚有更高的層次,不過那樣的人鳳毛麟角,幾乎都只是傳說。

三品以上武者已經不弱,稱得上是高手,民間有個別號叫“百人敵”,顧名思義那就是有對戰百人不落下風的實力,至于夜如年這類無限接近七品武尊的人物,等閑應付數百人合擊都不成問題。

身前這個男人看年紀不過二十五六歲,以一敵五外加帶上她這個累贅想安然脫身,可能嗎?秦悠悠深表懷疑。

夜如年沉下臉色道:“閣下是相月國人?未請教高姓大名。”一邊說一邊向他身後的四名黑衣人擺了擺手,四人縱馬将碼頭進出的道路封住,其中一人更向天發出一枚信號焰火。

嚴棣搭在秦悠悠肩膀上的手頓了一頓,秦悠悠敏感地察覺到他似乎在打量她,心裏很是莫名:別人問你名字你看我做什麽?人家都招呼同夥來這裏增援了你怎麽一點兒反應沒有啊?

她真的不認得我……嚴棣心裏說不出是失望還是惱怒。

“痛……”秦悠悠忽然覺得肩頭上那只溫暖的大掌變成了大鐵鉗,捏得她骨頭都要碎了,忍不住失聲低叫起來。

嚴棣怔了一下收回手替秦悠悠把被撞掀了一半的帷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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