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扶正,然後理所當然拉着她的手臂就往前走去,仿佛完全無視夜如年的存在。

秦悠悠心驚膽戰被他拖着往前走,不過片刻就走到了距離夜如年不足一丈的地方。

“擋我者,殺!”嚴棣語氣平淡如故,仿佛在說一句無關緊要的話,甚至腳步都沒有半分停歇。

砰!重物落地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仔細聽似乎是四五件重物同時落地,不過因為同時發生,聽起來似乎只有沉重緩長的一聲。

碼頭上忽然靜得出奇,秦悠悠忍不住好奇稍稍掀起帷帽一角的黑布,結果見到無比血腥的一幕——夜如年左手邊的兩名黑衣騎士被人一刀腰斬,上半身滾落馬下,下半身還在馬鞍上穩穩坐着,鮮血噴湧內髒碎肉飛濺。馬匹旁邊不知何時各多了一名幽靈般的青衫男子,手握長刀,刀光如雪,雪刃上血痕斑斑。

不必扭頭秦悠悠也知道另外兩個黑衣騎士也遭受了同樣的命運。

夜如年猙獰的臉孔慘白扭曲着,瞪大眼睛死死盯着拖住她一步一步往前走的男人,似乎連出手攻擊的勇氣都消失得一幹二淨。

秦悠悠很理解他的感受,換了她在他的位置上,只怕比他更慫十倍不止。

那四個不是普通人,都是修煉多年的強者,竟然連對手的樣子都沒看清楚就被斬瓜切菜一樣全數腰斬,下手對付他們的人境界比他們高了至少三品!

從衣服上看,秦悠悠認得出來這些光天化日之下動手殺人的高手,正是剛才在船上站在她恩公身邊的人。

她忽然覺得握住自己手臂的那只手掌變得如蛇蠍般可怕,她的恩公很強大而且一定大有來頭,不過好像不是什麽好人……

不知道是誰率先驚呼一聲,人們從眼前的恐怖血案中回過神來,尖叫着四散奔逃,碼頭頓時亂作一團。

在江面上巡查的多麗國兵士也反應過來了,紛紛大聲吆喝,卻沒有一個敢将船駛回碼頭來協助緝兇。

“回去跟你的主人說,她是我相月國的人,如果不服,盡管到子夜城來。”嚴棣就這樣拖着秦悠悠大模大樣揚長而去,夜如年直到他們走得遠遠才顫抖着擡手抹了一把冷汗。

附近駐守的官兵見煞星離開,連忙跑過來表忠心獻殷勤,其中一人道:“夜大人,我們是不是要派人跟上去?”

夜如年死裏逃生,見了他們的嘴臉更覺厭煩,搖頭道:“不必了,跟上去也是送死,除非我們有七品以上武尊級別的高手坐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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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尊?!”吸氣聲此起彼伏,對他們這些普通人而言,武尊跟神仙幾乎是同義詞。如果說三品以上的武者是百人敵,那真正的武尊就是千人敵,壽命據說最長的可以活到兩三百歲,這樣的人他們一輩子不見得有機會接觸。

其中一名官兵結結巴巴道:“夜大人您、您的意思是,剛才那個後生是、是武尊?!”那個年輕人氣勢很吓人,不過看上去頂多三十歲不到,這樣就成了武尊?不會是夜如年怯戰故意誇大對手的實力吧。

不止他這麽想,旁邊的官兵不少也是類似想法。

夜如年哪裏不知道他們的心思,氣恨道:“如果他不是武尊,老子會這麽慫包看着自己的兄弟被殺了屁都不敢放一個?!”

006 我真的很弱的

另一邊,同樣推測着嚴棣實力的還有秦悠悠。

嚴棣剛才并沒有親自動手,但經過夜如年身邊時瞬間散發的氣勢十分可怕,以秦悠悠的見識看來,至少也是武尊級別。

可是這麽年輕的武尊……秦悠悠的心理嚴重不平衡起來,他從娘胎裏開始修煉也不可能二十來歲就成了武尊吧?一定是自己想太多了。

略過嚴棣本身的表現不說,就今日他派去動手的那些手下,看上去也至少是五、六品的武者,能夠讓這樣的人心甘情願聽他驅使,要麽他本身身份高得吓人,要麽就是他的實力極其強大。

聽他的口氣是相月國人,而且言談中似乎相月國就是他家的一般,那很有可能是相月國皇族中人,難怪視人命如草芥,說殺便殺。

秦悠悠不會同情追捕傷害她的人,不過對于出手血腥狠辣的嚴棣,同樣心生戒懼疏遠之意。

自己才在多麗國吃了大虧,別到相月國再倒黴一回,想到這裏秦悠悠更加慶幸自己先前沒有對嚴棣吐露身份。

這家夥分明是個殺人王,她還是盡快找回自家兩只靈獸,閃得越遠越好。

秦悠悠一路打着自己的小算盤,直到前面的嚴棣停下腳步。

“你會不會騎馬?”嚴棣忽然轉身問道。

“啊?馬……馬?!”秦悠悠元神歸位,聽清楚嚴棣的問話,也看清楚面前多了一匹很高很壯的紅馬,聲音頓時高了八個調。

她小時候曾經貪玩去騎別人送給師父的一匹小馬,結果被直接從馬背上摔下來,差點把脖子摔斷,在床上躺了整整一個月才傷勢痊愈,從此再不肯靠近馬這種恐怖的生物。

嚴棣不明白她在激動什麽,也懶得再征詢她的意見,徑自翻身上馬然後一手把她拎起來放到自己腿上。

秦悠悠被吓得幾乎要放聲尖叫,她讨厭馬,尤其害怕這種坐在馬背上離地好幾尺随時會被摔下去的可怕感覺。

“我、我、我不要騎馬!”秦悠悠用力掙紮要回到平地上去。

嚴棣沉下臉色冷喝道:“閉嘴,不許動!”這個女人一點不明白她坐在男人的腿上亂扭亂動對男人的自制力是多大的挑戰。

嚴棣不知不覺散發出的威嚴令人打心裏害怕,秦悠悠被定在原地,理智稍稍回籠馬上逼出幾滴眼淚嗚嗚哭道:“我怕,我不要騎馬……”

嚴棣皺了皺眉頭不理她,一手圈住她的腰一手提缰,身下的紅馬如離弦的箭一樣往前奔跑起來。

秦悠悠大驚失色,也顧不上裝哭了,幾乎四肢并用地揪緊了嚴棣,唯恐下一刻就會被抛到馬下。

眼前這個哪裏是什麽恩公,分明是個惡棍!

秦悠悠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下馬的,她身體傷後本來就很虛弱,驚吓之下全身緊繃,在馬上颠簸一陣終于支持不住暈了過去。

再醒來已經躺在床上,身上的骨頭仿佛散了架,好半天才費力地推被坐起。

遠處依稀傳來狗吠聲與更夫敲打竹梆子的聲音,大概是三更了。秦悠悠扶着床頭想下床點燈找水喝,眼前忽然火光一閃,明亮了起來。

嚴棣的身影出現在昏黃的燈光之中,秦悠悠遲疑了片刻,試探着道:“恩公,這麽晚了,你……”嚴棣仍穿着白天那身衣袍,秦悠悠靠着這點迅速肯定了他的身份。

三更半夜潛入女子的房間,他想幹什麽?!

嚴棣默然給她倒了一杯茶遞到她手上,道:“你就這麽怕騎馬?”

他原本以為她是裝的,直到她在他懷裏暈了才發現她是真的害怕,看到她張慘白的臉,他竟産生了一些類似後悔愧疚的情緒。

幸好她只是驚吓緊張過度,傷勢也并沒有受到太大影響。

“我小時候從馬上摔下來過,我很怕很怕騎馬。”秦悠悠老實道,希望恩公大人放她一條生路,別再強迫她騎什麽見鬼的馬。

“喝完茶吃些點心繼續睡,你太弱了。”

公事公辦甚至帶着嫌棄的口吻,把秦悠悠對他深夜潛入女子房間的質疑打得粉碎。

這樣一個不茍言笑的家夥你說他半夜進入女子寝室欲行不軌……秦悠悠覺得自己想太多,說他半夜去殺人還像樣些。

一口暖暖的茶喝下去感覺好多了,秦悠悠擡眼瞄了瞄發現燈下空無一人,嚴棣已經不知去向。

她還想問他這裏是什麽地方,離八塞鎮有多遠,還有接下來的行程安排呢。

真是個怪人!莫非半夜特地來看她有沒有踢被子?

梁令伺候嚴棣洗漱後退出房間,經過秦悠悠房門前不自覺停住腳步,深深看了一眼。

主人竟然要親眼看見這女子醒來,确認無事才回房休息,這等“殊榮”從來沒有人能夠享受,主人對這女子什麽心思,已經很明白了。

次日清晨,秦悠悠張開眼睛終于看清了自己身處的房間,不由得暗暗吐了吐舌頭,這樣豪華的房間別說客棧不可能有,就算在普通富豪之家也難得一見。

大到她昨夜睡的那張沉香雕花床,小到窗邊花盆下的白瓷托盤都頗有來歷。

那位恩公恐怕真的是相月國皇室中人,自己被這樣的人救了,不知道是禍是福。

門外傳來敲門聲,恭敬的問安之後走進來兩名小丫鬟。

“主人命奴婢前來伺候姑娘更衣梳洗。”兩個小丫鬟身上穿的也是绫羅綢緞,比秦悠悠這位一身粗布衣裙的貴客像樣多了。

她們帶來了從裏到外全套新衣還有釵環脂粉等等,看上去素雅卻沒有本件俗物,秦悠悠在這方面研究不多,但也看得出來這一堆東西肯定不是便宜貨。

秦悠悠自忖不過是嚴棣随手從江裏撈起來的倒黴鬼,他是錢太多了不當回事還是對她有所圖謀?哼哼,她還是快些脫身的好。

“這裏是什麽地方?離八塞鎮遠不遠?昨天我是什麽時候到的?”秦悠悠問道。

“這兒叫八歸鎮。奴婢們今早才被送到這兒來,其他事情都不太清楚呢。姑娘等會兒見了主人就知道了。”兩個小丫鬟笑眯眯的,有問必答,不過以廢話為主。

秦悠悠問了幾句就懶得再問了,閉起嘴巴任由她們擺布打扮,她們不是真的不知道,只是得了命令不許多說話罷了。

算了,他們喜歡玩神秘就随他們去吧!她等會兒見到嚴棣就向他提出要離開的事。

007 我讓你跑

秦悠悠離開的借口都現成的——她要去八塞鎮與她的靈獸會合,不便再叨擾了,咱們有緣再見吧!

當然,還要記得把自己的裝備都要回來。

至于欠嚴棣的救命恩情和這些身外之物,就先欠着吧。恩公大人看起來就很有錢,應該不會好意思跟她計較這些,實在要計較的話,從她那些小東西裏挑一兩件作為謝禮也綽綽有餘了。

“天工聖手”所制的機關暗器随便一件都足以開出天價。

秦悠悠如意算盤打得劈啪作響,異常合作地跟着兩個丫鬟去見嚴棣。

嚴棣正在花廳中準備用早膳,梁令就站在他身邊,桌上放了至少二十多碟款式不同的精致早點,秦悠悠進門時正好聽見一個管家打扮的中年人一臉慚色對嚴棣道:“老奴無能,倉促之下就只能備下這點東西。”

這已經很誇張了好不好?!他一個人吃得下這麽多嗎?秦悠悠覺得這管家是在變相邀功。

今天她終于準确無誤地在第一時間找到了目标人物,要感謝廳上有限的幾個男人特征差異明顯。

嚴棣目光落在秦悠悠身上,眼裏有什麽一閃而過,似乎是對她的盛裝打扮比較滿意,點了點頭道:“坐下來用飯。”

時下風氣開放,倒不似前朝把男女有別,授受不親之類的話挂在嘴邊,不過秦悠悠也沒覺得自己跟嚴棣已經熟悉到可以同席吃飯把酒言歡的份上。

她很想有骨氣地拒絕,偏偏肚子不合作,她從昨天下午下船前那一頓至今,只有昨晚半夜醒來硬塞下去的幾塊嚴棣留下的點心,現在餓得兩眼發花。

師父從小教育她餓死事最大,其他什麽事都可以過後再談,所以在滿桌美味的誘惑下,秦悠悠只是猶豫了片刻就老實坐下了。

食不言寝不語,嚴棣那張沒表情的臉着實讓人壓力很大,秦悠悠決定不冒險在餐桌上提及一些可能讓他不快的話題,一言不發非常乖巧地在丫鬟的伺候下用早飯。

至于她為什麽會覺得自己提出離開會惹來嚴棣的不快……秦悠悠根本沒注意到這個問題,純屬一種詭異的直覺。

嚴棣靜靜看着面前小貓一樣細嚼慢咽的秦悠悠,心裏有些意外。

以一個會跟土匪山賊厮混的女子而言,眼前這個在舉止禮儀方面好得出奇,雖然達不到皇族的水準,但這身打扮加上這等容貌教養,比他見過世家千金也不遑多讓。

轉念一想便又釋然,這丫頭很可能是“那人”的傳人,世外高人的嫡傳弟子又怎麽會粗鄙失禮。

也好,這樣回到子夜城後,不用太多時間就能夠把她規矩禮數調教好。

秦悠悠如果知道嚴棣心裏曾把她看得這麽扁,只怕當場要掀桌罵人。

她隐隐感覺到嚴棣在打量她,不過她很自戀地認為是自己長得太過美貌的緣故,不但不以為忤,反而頗有幾分沾沾自喜。

用過早膳,秦悠悠趁着嚴棣閉目品茗之際主動開口道:“日前多得恩公相救,這些時日更得您庇護,替您添了許多麻煩,如今我已無大礙,打算今日動身到八塞鎮去尋回我的兩只靈獸,不好再繼續叨擾了。”

嚴棣張開眼睛望着她:“你打算走了?”

他語氣平淡,臉上一絲表情也無,秦悠悠在他的目光下感到一陣心虛,一句普通問話也讓她聽出幾分譏诮之意,仿佛自己的一點小心思盡數被他看破了。

一定是幻覺,一定是我想太多了!

秦悠悠點了點頭,繼續自己準備好的标準臺詞:“是的,恩公的救命之恩,我銘感于心,将來有機會一定好好報答。”

“既然如此,我也不強留。”嚴棣答應得十分爽快,側頭對梁令道:“去把她之前身上帶的東西取來。”

簡直比預想的還要順利啊!

秦悠悠喜出望外,心裏忍不住暗暗自嘲:我果然想太多了,人家根本就沒有要為難我的意思嘛……都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疑心生暗鬼。

梁令很快取來一個包袱,裏面除了有秦悠悠先前所穿的衣物,還有她所帶的全部機關暗器以及面具、錢銀等雜物,一件不少。

嚴棣的好商量讓秦悠悠生出幾分歉意。

她猶豫片刻,取了一個鋼制的盒扣送到嚴棣面前道:“這個是師父送我防身的小東西,名叫‘玲珑扣’,裏面可以裝一百零八支鋼針,只要頂一下這裏,就會射出其中三十六支,一丈之內勁力足夠射穿七品武尊的護身罡氣,一共可以發射三次。按照這支針的長短大小請普通工匠就能制作合适的鋼針,針上浸泡迷藥之類效果會更好。”

秦悠悠一邊說,一邊示範如何打開盒扣安裝鋼針,如何觸動機關發射。那個小小的玲珑扣只有嬰兒手掌大小,面上有繁複華美的花紋,背後有帶鈎,扣在腰帶上便如一個別致的裝飾品,誰也不會想到這是足以瞬間奪命的可怕暗器。

秦悠悠展示完了,擡頭對嚴棣道:“恩公修為不俗,多半也用不到這種小東西,不過這是我一點心意,請您不要嫌棄。”

這玲珑扣其實是秦悠悠自己做的,若論價值,上萬片金葉子都不見得能換到,不過她不敢招搖,所以只得托詞是師父送的。嚴棣收下這件禮物,她也算還了人情。

嚴棣點了點頭,沒有多話,吩咐梁令送秦悠悠出門離開。

梁令将秦悠悠一路送到院子門口,嘆了口氣向她拱拱手轉身返回花廳複命。

花廳之內,嚴棣正坐在窗邊心不在焉把玩着秦悠悠送的玲珑扣。

梁令上前道:“秦姑娘已經離開……”

“嗯。”嚴棣看了眼梁令道:“你是不是想問,我為什麽讓她離開?”

梁令點頭稱是,他确實覺得很奇怪。

“不讓她跑幾次,她怎麽會認命,知道自己跑不掉?”嚴棣将玲珑扣收入懷中。

一個小小的玲珑扣就想把他打發了,這小丫頭未免太天真了。

上天将她送到他手上,他又怎會真的松手讓她逃離?她很快會知道,她唯一該去的地方就是他的身邊。

梁令聽了嚴棣的話,不由得有些同情起秦悠悠來,希望她快些認清現實,不然主人的手段,絕對會讓她畢生難忘。

008 失敗的美人計

秦悠悠離開前就向梁令打聽過,她現在所在的八歸鎮距離八塞鎮不過二十裏,從這個鎮子往西直行就是了。

她出了嚴棣的府邸,馬上拐到一條小巷中把自己重新裝扮一遍,再出現時已經變成了一個皮膚黑黝黝,一身土布短衣的瘦弱小厮。

她背着包袱先到鎮上針線鋪子把所有能買下的繡花針搜刮幹淨,然後去鐵匠鋪轉了一圈,買下最好的鉗子鐵锉,回到妖怪恩公府邸附近找了家客棧住進去,關起門來折騰了大半日,終于把所有粗細合适的繡花針裁切打磨成标準長度一一裝入身上的機關盒中。

如此身上的機關暗器勉強有兩三件能用,而且這八歸鎮太小,能采購到的繡花針數量有限,更無法配出合适的藥水浸泡,遇上敵人能派上多大的用場秦悠悠自己心裏也沒底。

可是眼下也只能如此了,如果不是那位“恩公”行為詭異殺氣濃重,她真的不想冒險離開。但願風歸雲手下那些人膽子小一些,別真的死心不息跑到相月國的地界上繼續糾纏她。

秦悠悠準備停當,在客棧裏過了一夜,次日一早到西邊鎮口找了輛過路的牛車,以幾個銅板的代價坐上順風車往八塞鎮而去。

牛車搖搖晃晃走出八歸鎮沒多久,忐忑不安的感覺便一陣一陣冒出來。

“該死的!不會真的那麽倒黴吧……”秦悠悠摸着撲騰亂跳的小心肝,知道可能要糟糕了。

她天生識人不清而且在大部分事情上都迷糊得很,但對危險的預感從來敏銳準确得吓人,她幾乎已經肯定自己是被人盯上了。

“大爺,停車!我想起來有些東西忘在八歸鎮了,我回去取,你繼續趕路吧。”秦悠悠不想連累無辜,風歸雲做事從來是不會留活口的。

“老頭子不趕時間,這裏離八歸鎮也沒多遠,你就坐老頭的車回去吧。”趕車的老農十分厚道,呵呵笑着就要驅趕拉車的老牛拐彎掉頭。

秦悠悠搖頭擺手制止:“不用了,真的不用了!我回去取東西主人還要唠唠叨叨,不知道天黑前能不能出發,那豈不是耽誤大爺你的事?”

“小哥別客氣,老頭子就是明日再出發也沒關系。”老農一意孤行。

秦悠悠傻眼了,兩人正僵持,忽然路邊叢林傳來一聲輕笑:“悠悠你還是這麽好心腸,怕連累人。”

随着話聲,一名身穿白衣面如冠玉的翩翩公子輕搖折扇從斑駁的樹影中漫步而出,八名黑衣人無聲無息把老農的牛車圍住,刀疤男夜如年赫然也在其中。

這突然出現的俊雅公子正是秦悠悠避之唯恐不及的風歸雲。

秦悠悠能夠一眼認出他,得歸功于他那一身白得刺眼的衣袍——風歸雲對于白衣有着莫名其妙的偏執,每次出現都是一身的白。

趕着奔喪似的,秦悠悠心裏很是不以為然。

她看了一圈,十分幹脆地跳下牛車,指指老農道:“我跟你走,放過他,他什麽都不知道。”

她的聲音忽然恢複了少女的清脆嬌柔,被那些兇神惡煞的黑衣人吓傻了的老農呆呆看着她,完全忘了反應。

“爽快!把瓶裏藥水喝了,我自會放他離開。”風歸雲從袖中取出一個小瓶抛到牛車上。

秦悠悠皺眉道:“我吃了你的化元丹,你還有什麽好擔心的。”一邊說一邊主動向風歸雲走去。

風歸雲臉色一變,一旁的夜如年喝道:“停步!否則我馬上先殺了這老頭。”

說着甩手揮出長鞭,卷住老農一把将他拖到身邊。

秦悠悠心下暗恨,這風歸雲果然對她提防得很,要想偷襲他難度不小。

風歸雲盯着秦悠悠笑道:“悠悠,昨日你在鎮上買了那麽許多繡花針,我可不想嘗試鋼針穿身的滋味。乖乖把瓶裏的藥水喝了,然後我們再好好說話不遲。”

他們昨日就盯上她了,卻等到她離開城鎮才動手……

秦悠悠眼珠子轉了轉,忽然跺腳發脾氣道:“我不喝!天知道那是什麽鬼東西,你的化元丹害我修為盡失,這一瓶藥水喝下去,我成了聾子瞎子啞巴瘸子怎麽辦?”

她如今易了容,看上去皮膚黝黑五官平凡,但是聲音嬌滴滴地,加上那一雙漂亮的杏眼波光流轉,令曾經偶然見過她真容的風歸雲一時有些心神蕩漾。

風歸雲腦子裏閃過一個念頭:如果她恢複本來容貌,對我這麽嬌嗔生氣,那該如何迷人?

不過他素來冷靜,绮念很快就被勉強壓下,笑道:“我怎麽舍得令你傷殘?不要拖延時間了。”

見她遲疑不動,夜如年用匕首在老農臂上狠狠劃了一刀,鮮血噴湧,老農又怕又痛慘叫起來。

秦悠悠沒辦法,現在這副模樣要用美人計看來不太現實。

她一手撿起車上那個藥瓶扭頭對風歸雲恨恨道:“我喝了藥,你就要放這位大爺平安離開,如果食言,別想我會替你做任何事。”

風歸雲瞥了那哀聲慘叫的老農一眼,搖了搖手上的折扇道:“放心,一個無關緊要的鄉野之人罷了,你聽話我自會放人。”

秦悠悠拔開瓶塞,仰頭當着風歸雲的面把瓶子裏的藥水一飲而盡,然後一手把瓶子扔回去。

風歸雲直至此刻依然小心保持着與秦悠悠的距離,兩眼沒放過她的任何一絲反應舉動。

秦悠悠身子搖搖晃晃,忽然捂着腹部跌倒在地:“你、你給我喝的是什麽?!好疼……”她的臉色幾乎瞬間慘白,一縷鮮血從唇角流了下來。

風歸雲臉色一變,很快又冷笑起來:“悠悠,你想騙我過去是不是?我給你喝的不過是迷藥罷了,你騙不過我的。”

秦悠悠沒有答話,整個人不住顫抖,鼻孔、耳朵慢慢流出血絲,血色帶着詭異的暗黑,分明是中了劇毒!

噗!一口血霧從她口中噴出,接着她就這麽仰天倒在了地上。

風歸雲終于笑不出來了,七竅流血這樣的症狀絕不可能是裝出來的,秦悠悠對他意義重大,萬一就這樣意外死去……他再不猶豫,一閃身沖到她身邊将她抱起,伸手去摸她頸上的脈搏。

009 毒不死也要吓死

秦悠悠的脈搏微弱無力,紊亂不堪,确實是中了劇毒!

怎會如此?!他給她喝的明明只是迷藥“長醉散”,莫非她先前曾服下什麽與長醉散藥性相沖的藥物?又或者是救她的那個神秘的相月國高手在她身上動了手腳?

千百個念頭自風歸雲心中一掠而過,他忽然想到一點……

救了秦悠悠的那人雖然未必知道她的身份價值,但肯定見過她的容貌,前日在碼頭上為了她公然動手殘殺多麗國官員特使,可見對她十分看重,又怎麽會舍得昨日一早就放她獨自離開?

正當他驚疑不定之際,眼前銀光一閃,他只來得及揮扇擋住頭頸,急急倒退近丈,可惜仍是無法完全避過,身上一陣一陣劇痛,不知有多少銀針刺入體內。

如果他不是有六品武者的修為,反應比常人快百倍,如此近距離的攻擊足以把他整個人紮成篩子。他身體要害部分都有護身甲抵擋,但手掌手臂卻是避無可避。

原先在他懷裏裝暈的秦悠悠一擊得手張開眼睛飛快翻身滾開。

風歸雲雖然怒極,但卻還是忍住了沒向她動手攻擊,夜如年見此突變驚怒不已就想擰斷老農的脖子,其他人也想一擁而上。

卻聽秦悠悠大喝道:“別動!他死了你們的主人也要陪葬!”

夜如年等黑衣人曾參與追捕秦悠悠,對她層出不窮的古怪手段印象深刻,被她一喝,竟真的停了手。

秦悠悠扶着牛車車板坐直身子,看着風歸雲冷冷道:“你不會以為我自己服毒引你過來就為了在你身上試試八歸鎮的土制繡花針吧。”

風歸雲運氣一抖手臂,紮入他體內的繡花針一支支倒飛出去插入地上的沙礫泥土之中。

他看了眼地上毫無異狀的銀色小針,沉聲道:“莫非你的針上還有毒不成?”

“不然我這麽大犧牲就紮你幾針,回頭還是要被你抓走,我何必花這個力氣?”秦悠悠嫣然一笑,擡手将一枚小藥丸抛入口中,順勢擦去口鼻耳朵裏滴下的黑血。

她剛剛是真的中毒了,不過中的是她自己準備的毒,她看準了風歸雲不會輕易上當但也不會舍得讓她死,所以才敢這麽幹。

這毒發作起來可怕,但從毒發到身亡至少得一炷香時間,足夠她暗算完風歸雲,再吃下剛剛那枚解藥。

至于風歸雲逼她喝下的藥水,早趁着剛才吐血的時候混着血水噴了出來,一滴都不曾下肚。

風歸雲并沒有感覺到身體有什麽中毒的症狀,可是秦悠悠說的也不無道理,他冷哼一聲道:“中毒也罷,你在我手上,不愁找不出解藥。”

“我身上沒有解藥,解藥的方子在我腦袋裏,你今日不放我和這位老大爺平安離開,我只好跟你同歸于盡。我也可以讓你死個明白,你中的毒名叫‘子午穿腸’,是師父用‘天魔蝶影’向萬毒武尊換來的,不知你有沒有本事去向萬毒武尊讨解藥?”

“這種毒在體內潛伏半個月才會開始發作,平時無蹤無影,到了每日的子時午時就會突然彙聚于丹田,令人腹痛如絞,一次勝于一次,恨不得把腸子挖出來才痛快。中這種毒的人不是毒死的,都是活生生疼死的,也有些是自己挖開肚皮把腸子內髒扯出來自殘而死的。”秦悠悠笑盈盈道,雖然整個人虛弱無比,卻掩不住眼中的得意,一番話說出來陰風慘慘,就算冷靜如風歸雲也不禁臉色鐵青。

夜如年等聽了萬毒武尊的名號已經心頭惴惴,再聽秦悠悠一番有板有眼且恐怖無比的描述,更是面面相觑不敢妄動。

風歸雲舉棋難定,秦悠悠的師父确實與萬毒武尊有些交情,萬毒武尊也曾對天魔蝶影這種厲害的暗器甚感興趣,他拿不準秦悠悠是虛言恫吓還是真有其事。

這小女子如今修為盡廢,日後要抓她的機會很多,不值得拿自己的性命冒險,可要就這麽放她離開,他又極不甘心。

雙方互相對峙,再次陷入僵持……

秦悠悠臉上淡定自信,心裏已經急得幾乎要再吐兩口血,她雖然及時吃下解藥,但先前服下的毒依然對她的身體造成不小的損傷,如果是以前她修為尚在,自然沒什麽好怕的,現下她連普通弱女子都不如,這麽僵持下去,先撐不住的肯定是她。

萬一風歸雲思前想後發現什麽漏洞,不肯上當,那更是糟了個大糕。

幸好風歸雲也不是個婆婆媽媽的人:“我放你們離開可以,但是解藥藥方呢?”

秦悠悠暗裏松了口氣,面上笑容不變道:“我平安後自會請人送到你那裏,你不過是想抓我罷了,如果我害死了你,奉神教還不與我不死不休嗎?我不會傻得自尋死路。”

風歸雲定定看了秦悠悠一眼,道:“好,一言為定。悠悠,好好保重自己,我們很快會再見。”

秦悠悠被他看得頭皮發麻,心裏暗哼:倒了八輩子黴才跟你再見!

風歸雲一揚手,帶着八名黑衣人如來時一般飛快消失在路旁的樹林之中。

其中一名黑衣人忍不住道:“主人,我們真的就這樣放過那丫頭?!”

風歸雲抿唇不語。

“剛才附近有人!是前兩天碼頭上那個高手!”夜如年沉聲道,提起嚴棣他的聲音忍不住有些發緊。

風歸雲也是感覺到了有厲害的高手在附近窺視,這才不得不痛快放手。

這裏是相月國的國境,他們行事遠不如在多麗國時便利,再說以他們九人的實力也無法正面對戰夜如年口中那位神秘高手以及他的一衆手下。

若非如此,他們也不會耐着性子等秦悠悠離開八歸鎮才動手。

秦悠悠覺得自己渾身發軟,頭昏腦脹,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而那名死裏逃生的老農更是被吓得只會抱着手臂傷處坐在地上發抖。

她揉了揉太陽穴,從荷包裏取了幾片金葉抛到老農面前道:“老大爺,害你虛驚一場又受了傷,着實抱歉,你拿了金葉子趕快離開吧。”

老農傻傻地撿起金葉子,看了看明顯狀态極差的秦悠悠,想到她剛才對自己的維護,有些不忍心就此離開,可想到那些惡人的兇狠,又害怕不已,最終一言不發爬上牛車飛快跑了。

牛車還未走遠,後面八歸鎮方向又傳來一陣車馬之聲,十數名騎士簇擁着一輛華麗的馬車出現在官道拐角處,轉眼就走到了秦悠悠面前停下。

010 自讨苦吃

車上走下一名青衫男子,皺眉望着坐在地上的秦悠悠,道:“這是怎麽了?”

秦悠悠沒吭聲,擡頭看了他好一陣,直到看見随後上前的滿頭白發的梁令,才終于确定了他的身份。

真倒黴!她前天才跟人家告別,隔天再見就罷了,偏偏是自己這麽狼狽落魄的時候。

不過還好,自己如今易了容,他應該認不出她。

秦悠悠暗暗慶幸,轉念一想又有些氣餒,難怪風歸雲走得這麽痛快,大概是感覺到這男人在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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