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 嫩牛五方(一) “你不會真一雙鞋就把……
三年後。
溫暖的春末, 正是杏花盛開的時節,整個花大浸在清甜的味道裏,連風中都似乎隐約卷襲着一絲香氣。
在這樣和煦又催生倦意的午後,宿管阿姨坐在樓口, 卻絲毫不敢松懈精神, 頗有怨氣地瞪着站在樓口躊躇那人。
三年了, 風吹不動、雨也打不動, 這小夥子整整三年間,隔三岔五地,每過幾天就要來女生宿舍樓下鬼鬼祟祟地蹲一個漂亮小丫頭。那小丫頭也是奇怪,每每看到他就躲,三年下來倒是一次好臉色都沒給過。
上次一個沒看住, 就讓這小子溜進去了, 差點丢了工作,此後阿姨便打起了十二分的防範精神,并感嘆一句現在的年輕人為了追個女朋友,可真是百折不屈、毅力驚人。
與此同時, 又有些隐隐好奇,他到底幾時才能等得自己的心上人呢?
阿姨拿出個脆生生的蘋果,看着小姑娘從樓裏走出來,看見男孩的一瞬間臉色驟變,喜悅的神情裂開一道縫隙, 下意識想要繞路躲開。
她看戲似的啃了口蘋果, 看樣子這次也不行咯……
“賀見溫,我已經跟你說過八百回了,我真的、不、知、道!她走得匆忙又突然,事先誰也沒聽說過這茬, 況且你為什麽就覺得我和她關系很好?退一萬步講,就算是——不辭而別,還這麽久不聯系,難道我看着很像是會熱臉貼人家冷屁股的人嗎?”
“我知道你們沒聯系。但你和岑恒有聯系,你喜歡他?”
“……賀小少爺,如果不是你整天追着我問時晚缇,我會誤會你看上的是我。”
“不喜歡?”賀見溫兀自說着,把她的嘲諷當耳旁風,“那還和他聯系,只能說明,你知道她的消息。”
“你這是求人的态度?”
溫栗栗簡直要被氣笑了,掖了掖耳後的碎發,強行壓下怒火,無奈地嘆了口氣:“算了,随你怎麽想吧,讓一讓好嗎?遲到了你替我挨罵?”
賀見溫一言不發,微微挑眼,冷淡地看着她。
溫栗栗被他盯得心裏發虛,面上卻相當硬氣地冷笑一聲,挎着小包走了。
走出些距離後,溫栗栗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賀見溫頂着一頭卷毛,穿着連帽衫,腰帶上不知道挂了些什麽叮鈴咣當的環扣,同三年前溫和優雅的模樣相比,簡直像是換了個人。
樹影遮住他冷淡的神情,眼底的蔭庇顯得微微有些落寞。
一陣風帶過,溫栗栗轉過身不再看他。
再落寞再 * 可憐也不關她屁事,這三年她真的已經被煩得透透的了。
權當是一點夾帶私心的報複吧。
她走出校門,打了一輛出租,定了位置後徑直去往花市機場。
花市這些年發展得越來越好,機場也從中等規模向外擴了不少地盤,與之同時,通行的路也比之前寬闊不少。
這一路順暢無阻,連紅燈也沒趕上幾個,溫栗栗心裏卻越來越焦躁,随之而來的還有她自己都沒有察覺的怒氣。
這股淡淡的怒氣在她見到站在出口的落地窗處那人時,一瞬間被放到了最大。
“你還知道回來……”
餘下的話被攬進了一個擁抱裏,耳畔落下一句。
“茶茶,對不起,我回來了。”
溫栗栗鼻尖一酸,滿腔怒火方膨脹起來,又被這輕柔柔的一句戳破了殼,頓時洩了氣。
一肚子冷嘲熱諷的話就這麽憋了回去,又實在氣不過,溫栗栗擡起手,毫不客氣地照着她的屁股上來了一巴掌。
“起開,誰等你了,也沒這麽熟。”
“是嗎?我聽小恒說,可是有個人三年不間斷地跟他打聽我的消息,女人果然都口是心非。行啦,消消氣,我帶了禮物給你。”
“少套近乎,誰稀罕你的禮物……”
到底是語氣軟下來了,溫栗栗打量着眼前的人,心中諸多感慨。
三年的時光,把時晚缇磨成了一塊溫潤的玉,曾經一頭漂亮的焦糖色披肩發,慢慢褪了色,一茬茬新發蓋過去,如今齊及腰部的發尾打着卷,搭在淺褐色的連衣裙上。
幹幹淨淨的指尖,清清淡淡的妝容,時晚缇挎着小提包,笑着看着她,恬淡地仿佛換了個人。
唯獨眼尾那顆淺墨點般的痣,尚且還能看到一絲從前張揚的模樣。
“你這是去藝術之都改造去了麽……”
“沒有,只是……心态變了吧。覺得沒必要再那麽反抗家裏。”時晚缇笑了笑,“和自己和解?”
想起榕樹下那個落寞的身影,以及兩人三年來同樣變化大到令人費解,心想着或許不該提,但溫栗栗還是忍不住又接了一句。
“說起來……這三年不斷打聽你的可不止是我,岑恒沒跟你提過嗎?”
“我知道。”
“知道你還不告訴他,把爛攤子丢給我,這三年我都快被他煩死了。”
時晚缇不說話,溫栗栗揣摩她的臉色,猶豫片刻,還是輕聲問道:“你們……沒有後話了嗎?”
時晚缇一愣,一副大夢初醒方回過神的模樣,偏過頭看她:“什麽?抱歉,剛才在想別的事,沒聽清。”
她一真誠,溫栗栗無語凝噎:“嚯,裝傻充愣的本事倒是越來越爐火純青了。我只是覺得可惜......”
“沒什麽可惜的,婚約已經解除了,我和他不可能再有關系,現在只覺得慶幸,還好當初沒有說些多餘的話,平白惹出些不必要的事端。”
時晚缇揉了揉眉心,蹙眉看她,笑了笑:“我們能換個話題嗎?”
“好好 * 好,那就說說你這三年是怎麽過的吧。”
兩人走到機場外攔了輛出租,把行李一件件挪上去,定了花大的位置後才總算能歇口氣。
“三年前發生那種事後,你突然一聲不吭地就走了,如果不是岑恒告訴我,你就打算徹底這麽消失了嗎?”
“對不起,我也是沒辦法,我們家的情況遠比你想象中要複雜。剛到巴黎那兩年,我也用了很久時間調整心态,所以……”
這話說得真誠,而時家的情況她多少也聽岑恒說了一些,當下只好無奈地擺擺手表示自己的大度。
“一句對不起就完了?這事沒有十頓飯可過不去。”
時晚缇眼睛一彎:“好,包一個月都行。”
闊別三年,再度站在花大門前,此時正逢新生開學的時候,一群青春洋溢的面孔,眼神明亮,拖着行李箱滿懷期待地踏進即将來臨的新生活。
時晚缇看着他們,忽地有些神思恍惚,等被一卷夾着香味的風吹醒時,發覺身旁的溫栗栗也一副怔仲的模樣。
“哎,想什麽呢?”時晚缇在她眼皮子跟前揮了揮手。
“沒什麽……只是覺得時間過得真快。你看那——”
溫栗栗擡了擡下巴,示意她看那只被新生圍起來觀看的指示牌。
“三年前,你就是在這,露出一副陰陽怪氣的神情,偏偏轉頭還要裝模作樣的,可把我惡心壞了。”
時晚缇眼角一抽:“你在奶茶店那套茶氣爆棚的發言也不錯呢。”
說完,兩個人對視了一眼。彼此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确實,時間過得可真快啊……說起來,你這些年和小恒應該聯系得挺頻繁的?”
溫栗栗一怔,警覺地看向她,察覺話題隐約有往自己身上扯的趨勢,剛要找個別的由頭扯開,老遠就看見一個藍色的小人,站在門口張望了一會,看見她們兩人,立時振奮地揮了揮手,一路小跑過來。
“嚯,說曹操曹操到。”
岑恒套着件騷包的亮藍色衛衣,頭發燙得卷卷的,渾身上下透着一股“弄潮兒”的氣息。
三年不見,身高比之前更往上拔了一節,加之五官随了岑太太,眼角稍有些上挑,整個人往那一站也是頗為吸睛。
“姐,你可算回來了。”
時晚缇墊着腳,費力地拍了拍他的肩,眼神笑眯眯地在他和溫栗栗之間來回轉悠:“不錯,有長進。”
溫栗栗翻了一個不太雅觀的白眼,難得看着有些窘迫,倒是岑恒落落大方的,也不解釋,只知道咧着嘴笑。
“不過你這當初牛吹的不小,不還是沒考來花大麽。”
“沒辦法,專業不對口,還是得選喜歡的專業最頂尖的學校。”
岑家這幾年過得并不算順心,沒了和賀家的婚約,岑諸石勞心勞力總算保住了墨丘利,身體卻也大不如前了。
時晚缇擔心他還是玩心太重讓家裏操心,又怕他過早承擔這些責任會心态大不如前,好在是沒有什麽問題,表示 * 認可的同時微微松了口氣。
岑恒自覺接過時晚缇的行李,幾人邊說邊往裏走,時晚缇餘光不經意一低,瞥見岑恒腳上那雙鞋。
饒是她不識貨,對鞋一類的東西一問三不知,也看出來不對勁了。
看着……像是不知道什麽時候在巴黎的時尚雜志上一閃而過的某雙限量球鞋,還是有價無市那款。
“小恒,你這鞋哪來的?”
岑恒:“。”
時晚缇:“?”
溫栗栗:“???”
三人打啞謎似的你看我,我看你,她也看你,在時晚缇危險的注視下,岑恒的神色也越來越心虛。
時晚缇倒吸一口冷氣。
“岑恒,你不會真一雙鞋就把我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