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刀光是很亮的,已在天光下閃出三道白影。
不會有人能錯認這樣的刀法!
因為“天問齋”的“天罡極上刀”就是如此!無論你是什麽人,又是否見過這“天罡極上刀”,也還是會在第一次見到時就将之認出!
“天罡極上刀”就有這樣的魅力。
它出刀講究的是快,快、穩、準,絕不能有一絲一毫的動搖,哪怕接下來要劈砍到的是石頭、牆壁,甚至自己的腳尖,自己的雙腿,也不會停下來!
這式刀法,是不會輕易停下來的。
那刀疤大漢握緊刀把,他當先劈砍而來,先一刀将木頭桌子劈成了兩半。
林天真伸手将林天嬌的肩膀攬住,把人帶着往旁邊一躲,已伸手扣住櫃臺,将林天嬌整個人翻身塞了進去,自己則借了條掃帚,在原地站住了。
他不躲,也很有幾分涵養,借走掃帚時沒忘向茶棚老板道聲“得罪”。
刀疤漢子并兩人便又将刀鋒掃了過來!
這刀比之先前還要更快、更穩,必然是要取走他的性命才會罷休。
可在如此危急的時刻,林天真卻忽而想,天問齋為何能又找上自己?自己到底做了什麽,竟逃不過天問齋的追殺?
眼見着那刀鋒快至,林天真掃帚一定,整個人躍身而起,掌心壓在打頭的人頭頂,縱身一翻,便倒轉回了這三人的背後。
林天真落了地,掃帚被他留在先前的位置,已被三把刀砍得稀爛。
林天真道:“你們的手下得也太狠了!”
刀疤漢子臉色泛紅,似因他躲過這一刀而覺得丢了臉面,登時怒吼:“結陣!”
Advertisement
三個人也能結陣。
這個陣法名為“無意刀”,據說是天問齋的第一任掌門所作。
凡在陣中之人,若不是力竭而死,便是身中數刀而亡。除非武功已超出布陣之人許多,否則必然難逃一死。
林天真躲過了天罡極上刀。
卻不能躲過這次的無意刀陣!
他被困在陣中,茶棚這一小塊範圍,竟成了陣法得天獨厚的一環!
陣地越小,刀尖劈砍之處便更難躲避。
林天真屏住呼吸,全神貫注,不敢有絲毫分心。
他站在原地,刀先砍他的左肩,刀也砍他的右腿,第三人出刀,直取他的脖子!
他躲不過去了!
想要破陣,不是斷手便是斷腳,因為人是做不到斷頭的。
斷了頭就會死!
那雪亮的三道刀光在茶棚中飛快一閃,林天嬌驚叫道:“哥——”
茶棚老板已蒙住雙眼,不願看這樣血腥的一幕。
而就在這時、就在這時!
薛蘭令動了。
他出招很快,沒有一個人看到他是何時出手,就連坐在他身旁的段翊霜也沒能察覺。
因為太快了,快到所有人都只來得及看到三個影子飛入陣中。
随即就是三聲脆響。
地上多了茶蓋子裂開落下的碎瓷片。
但這響聲卻沒有停止!
劈碎了茶蓋子的刀,竟也跟着碎成了一片片廢鐵!
刀疤漢子雙目圓睜,喝道:“是誰!誰敢與我們天問齋作對!”
他高聲喝罵,另外二人立時撤了陣站在他身旁,目光如電,掃向四處。
趁此時機,林天真越了過來,翻進櫃臺裏,把林天嬌拽住,竟是一齊跳出了茶棚,直接逃跑。
三人中臉盤子最顯小的那人問:“大哥,跑了!我們追不追?”
刀疤漢子道:“還追什麽!總不過逃了這一回,除了我們,還有的是人取他們的命!”
最後一人便問:“那我們現在還要做什麽?”
做什麽?
刀疤漢子舉步走向薛、段二人的桌前,站定了,他目光如炬,直直看向薛蘭令的身前。
沒錯。
薛蘭令方才出手時,擲去的是三盞茶蓋。
而現在這方桌上的茶碗,全部都沒有茶蓋!
刀疤漢子恨聲道:“閣下可是‘西風小手’壽雪風?”
薛蘭令搖首。
刀疤漢子又問:“那閣下可是‘春雨藏影’盧振海?”
薛蘭令還是搖首。
刀疤漢子恨而一拍桌:“那你是何人!竟敢阻我天問齋做事!”
薛蘭令道:“我不知道天問齋在做什麽事,我只知道你們想要殺人。”
刀疤漢子道:“江湖上誰不殺人?我們要殺他,自然有我們的道理,可你卻救他,你有什麽道理?”
薛蘭令道:“我不需要道理,因為我就是道理。”
“狂妄!”刀疤漢子五指大張,整個人如山一般強壯的身軀壓在桌上,陰影幾乎要将薛蘭令罩住了。
“你就算救他們一回,也救不了第二回 第三回!”
“為什麽?”薛蘭令問。
刀疤漢子哂笑一聲,道:“你卻不知天問齋的威名!我們可是八大門派之一,凡是想要取走誰的性命,那人就必然躲不過去!你救這一回,他們逃出去了,還有更多人殺他們!”
薛蘭令道:“那他們究竟做了什麽事情,竟惹得天問齋如此追殺?”
刀疤漢子又笑了。
他臉上的刀疤随着這笑容顯得更為猙獰,而他說出口的話語,卻比這刀口更殘忍!
“老子也不知道!老子根本不認識他們!今日也是趕巧,老子剛接到關于一對兄妹的追殺令,出來要碗茶喝,還真被我碰到一對兄妹。”
此時一直沒有說話的段翊霜終于開了口。
段翊霜問:“你只是要殺一對兄妹?無論他們是不是天問齋所要追殺的目标?”
“錯!”刀疤漢子搖頭,“天問齋的追殺目标,就是一對兄妹!”
“凡是兄妹的,殺之!寧錯殺,不放過!”
他高聲喊罷,便擡頭看了眼薛蘭令,略一出神,又喊道:“老子知道打不過你,但你也不敢殺了老子!現在你知道了天問齋的厲害,要想謝罪,就跪下來給爺磕個響頭,看在你這長相的份上,老子一高興,就不追究這件事了!”
薛蘭令笑了起來。
這樣的笑容是不多見的,因為薛蘭令的笑總是很淡,很輕,像是在笑,又好像根本沒有笑意。
這是薛蘭令第一次真正的笑。
縱然這種笑容是危險的,滿布殺意與嘲諷。
可依舊難得,依舊讓人見之難忘。
薛蘭令道:“我從不跪人。很久以前就不跪了。”
刀疤漢子粗聲粗氣道:“這可由不得你了!二弟,快些放了訊號彈,讓堂裏的人過來,将這小子擒住!”
那被他喚作二弟的人立時拿出一支紅炮仗來。
“你還有後悔的時間,”刀疤漢子道,“堂裏的人來得快,你就算武功再高,也逃不過我們天問齋裏的幾位輕功好手,屆時若是被擒住了,那可就不是跪老子一個人,而是人人你都得跪!”說罷,又哈哈大笑起來。
薛蘭令卻還是笑,他只問:“你不走嗎?”
刀疤漢子一怔:“什麽意思?”
薛蘭令道:“你可以走,也可以不走,但你若走了,還有命可活。”
“胡言亂語!”刀疤漢子一揚手,搶過那支訊號彈,緊在手裏,就要拉下插銷。
可他剛剛将手放在上面,手腕就是一痛!
那痛楚竟像是從身體裏發出的一樣,外面根本看不到任何傷痕,衆人也不曾看見什麽兵器打傷了他,只可見到他握着炮仗,卻忽然将炮仗丢下,捂住自己的手腕痛呼出聲。
是什麽人,是何時出手傷了他,他不知道!
只知道這般痛楚幾是常人不可忍受的,恨不得抽刀砍下這只手,好不那麽痛苦。
可他連刀都沒有了,刀已經碎了!
直至此時,心底才生出些後悔來。
因為刀疤漢子終竟想起,能僅用三塊青瓷茶蓋震碎刀刃的人,武功絕然超脫,很可能根本不在乎殺不殺他!
江湖上八大門派的名聲響亮不假。
可再響亮的名聲,也不會因一個小小的門派弟子而去開罪一個高手。
後悔了,更後悔了!
一些事情但凡想到這個地步,後悔就如山般壓了下來。
刀疤漢子立時求饒:“我錯了、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二弟、三弟,快,快些把銀錢都交出去,不、不,把我的令牌也全都交出去!”
那兩人不敢勸他,在他身上摸索一陣,不一會兒,桌上就壘出一座小山。
銀錢一摞,天問齋的通行令牌幾枚,擺在桌上,是十成十的誠意了。
薛蘭令卻沒有碰。
薛蘭令道:“罷了,我也不愛做這些壞事,我是個善良的人。今日,全當給你個教訓。”
他說完,先站起身來,找茶棚老板付了茶錢。
然後他轉身同段翊霜說:“哥哥,走罷,這麽好的天氣,理應多看看風景,而不是坐在這兒,聽野狗狂吠。吵死人了。”
段翊霜沒有說話,目光落在已倒在地上蜷縮的人影上。
過了一會兒,段翊霜站起,跟着薛蘭令的腳步,離開了。
刀疤漢子劫後餘生,慶幸不已。手腕的劇痛慢慢消退,理智與憤怒又沖回他的頭腦。
他既恨,又不敢恨,慌忙讓兩位兄弟把令牌銀錢都給他兜進袋子裏。
三個人把苦茶喝完了,一腳蹬開凳子,大搖大擺地往外走。
茶棚老板不敢管他們要帳,苦着臉點數着方才薛蘭令給的茶錢。
忽然眼睛一亮。
薛蘭令給的,是一錠銀子。
茶棚老板心下歡喜,又覺得這錢財實在太多,慌忙沖着薛蘭令離去的方向拜了拜。
然則剛一拜下,再擡起頭時,離去的那三人背影尚可看見,卻忽而一震,三個人都直直向下倒去。
“砰”一聲巨響。
茶棚老板小跑過去,躬身看了,見這三人一動不動,壯着膽子,先把刀疤漢子翻了個身。
這一看之下,茶棚老板險些一屁股坐在地上。
只見那刀疤漢子七竅流血,已是死了。
茶棚老板不敢再去翻另外兩具屍體,站在一旁心撲通直跳,不知如何是好。
他手心一緊,那錠銀子就咯了手。
茶棚老板低頭一瞧自己掌心。
直至此時,他方覺出這份錢財的滾燙。
作者有話說:
教主,好漂亮,好狠毒,好辣。
他叫哥哥還是很有一手的。
他被囚禁了七年但是什麽都很NB的亞子讓小翊很迷惑。
但小翊不說,小翊偷偷記小本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