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早上起來時,我忽然發現,已經幾天沒有見到太宰了。’
中原中也走在港口黑手黨大廈寬闊而明亮的走道上,他與太宰治都是組織內的準幹部,這意味着兩人有無限的工作以及格外忙碌。
再加上他與太宰兩看相厭,除非是必要的合作任務不會主動湊在一起,而随着港黑勢力的擴大,需要他們共同出馬的剿滅任務也變少了。
這就導致他在某一天忽然意識道:最近似乎沒看見太宰?
對中原中也來說這絕對算是個好消息,讓他嘴角瘋狂上揚的那種,可人不會一直好運氣下去,剛準備去完成一個小任務,他就接到了首領傳喚。
上次傳喚就是讓他協助另一個自己尋找【太宰治】。
說起來,另一個自己就像是人間蒸發了似的,中也可以确定,他不在橫濱市了。
“你來了啊,中也君。”
今日的森鷗外還算正常,愛麗絲躲在森鷗外身後,盯着中也噗嗤噗嗤笑。
“是,Boss。”
“有一項工作要交給你。”
他神神秘秘地在紙上寫下一長串地址跟一個數字。
“在這個時間到達河岸灘。”森鷗外小聲的,也不知道是跟誰在說話道,“應該沒搞錯吧。”
他看上去有點苦哈哈的,語氣也不那麽确定,愛麗絲在他身後大聲地嘲笑着。
“笨蛋森太郎,這麽點小事都猜不到嗎?”
他苦笑着說:“我可不是太宰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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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卻劇本組,森鷗外絕對算是第一流的聰明人了,所謂不确定河灘在哪裏不過是自謙罷了,以他的智慧甚至能夠找到葉藏的去處,這可是被太宰藏匿的人,放其他人身上可是了不得的偉業了。
無論如何也要去見一見葉藏,這是警告、也是提醒,告訴他“人要回來了,你無法一個人獨占葉藏”,之前行為所傳遞的,無非就是這樣的信息。
“是。”中也什麽都沒有問。
森鷗外說:“你應該能在那兒見到太宰君還有另一個【中也君】。”他露出了有點看好戲的表情說,‘如果另一個【中也君】對太宰動手,太過分的話一定要阻止。”
“這就是我交給你的任務。”
……
太宰治挑剔地看着櫃臺。
這棟大樓隸屬于港口黑手黨,四樓男裝充斥着國際精品,論大牌程度與價位跟洋人開的橫濱百貨公司有的一拼。
他是準幹部,雖不至于手一揮便大咧咧地包下整一層樓,可當他穿着森鷗外贈送的黑色風衣外套走進某品牌時,沙耶香便低下頭顱,噤若寒蟬。
她日前從橫濱百貨跳槽至此,原因當然是那突如其來的炸彈魔事件,前輩煞有其事地教育她:
“你明白了吧,這年頭,尤其是在橫濱,歐美人開的店是最沒有安全保障的。”
“你想想看,哪怕是租界,他們的軍隊也開不進來,最多就派點異能力者維持秩序,可論異能力者,他們有戰争年代就駐紮在這的港口黑手黨勢大嗎?橫濱又不是沒有軍警……”
“哪怕是炸彈魔也是日本人,不找英國人的店鋪搞恐怖活動,難道去找本國人的麻煩嗎?”
沙耶香在心裏默默想道:對他來說找那家店都一樣吧?要不然幹嘛不專門綁架外國人?
可她面上還是虛心求教道:“那應該去哪裏?”
前輩揮斥方遒道:“當然是港口黑手黨的店,肯定安全。”
她上任不到一星期,就有幹部莅臨,店長在太宰踏入大廈前三分鐘才對他們耳提面命黑手黨的恐怖,不要因為對方年紀小就輕視,不想三分鐘後太宰治就來了。
看着太宰那張無比熟悉的臉,沙耶香有點窒息。
#我知道得太多了#
立刻就想到了服務過的、被包養的葉藏先生。
太宰盯着一排黑西裝思忖許久,伸手指向其中之一,沙耶香剛誠惶誠恐地迎上去就聽他說。
“他的尺碼,你知道的吧。”
沙耶香:“哎?”
店長瘋狂對她使眼色,沙耶香趕忙改口:“是的,我知道。”
“拿一件新的。”
他又問:“上次帶他來的是誰?”
沙耶香剛想說點什麽就聽見太宰飛快地說:“算了,我沒興趣。”
“以後要是有誰帶他來,記得告訴我。”
“是、是的、當然。”
沙耶香:這麽說未免有點膽大包天了,可我真在心中腦補了十萬字的大戲。
……
“嘩啦——”
裝衣服的包裝紙袋被扔至沙發上,硬紙邊與包裹衣服的卡其色薄膜紙相撞,發出“嘩啦嘩啦”的聲響。
“穿上。”太宰言簡意赅地命令着。
葉藏當然不會忤逆太宰,他脫下圍裙,當着太宰的面套上了新西裝,太宰意味不明地說:“按照港口黑手黨的傳統,領路人會送給下屬一件衣物。”
“是的。”他柔順地說。
“你的也是森先生送的嗎?”太宰問。
“嗯……”
“是什麽?”
“大衣。”葉藏小聲說,“跟你身上一樣的黑色大衣。”
太宰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那更接近于冷笑、皮笑肉不笑,葉藏胡思亂想道:他是不高興了嗎?覺得恥辱了嗎?我跟他有相同的禮物……
就連他自己都要惶惑起來。
可太宰的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他說:“現在我送了你新西裝。”他上前兩步,将比他更加高挑、也更加瘦削的葉藏按進沙發裏,雙手死死地鉗在他的肩膀上。
俯下身,葉藏能感覺到熱氣噴薄上臉頰。
“這是不是意味着,我也是你進入黑手黨的領路人呢?”他說。
“他們不會教給你的,不想教給你的,通通由我來告訴你。”
葉藏的手指緊張地蜷縮着,那點套在沙發墊上的布料被他拽起來,夾在指縫間,皺巴巴擰成一團。
“是、是的……”
太宰居高臨下地詢問:“這時候你要說什麽?”
“……謝謝。”
“這就對了。”
太宰又看了葉藏一會兒說:“你站起來。”
他順從地站了起來。
倘若只看面相,他們二者的面龐宛若一對雙生子,可細節之處的不同又太多了,葉藏他比太宰更加瘦削、更加高挑、更加憂郁、眉眼間沉澱着一團化不開的怯懦與憂愁。
可同時,他似乎有更加健康,當然,這種健康不是說面色紅潤,他營養不良又成日裏泡在酒精中,面色蒼白。
但葉藏身上沒有密密麻麻的傷口,也就沒有那些繃帶。
太宰突然說:“你戴上口罩。”他變戲法似的捏出一塊黑口罩來。
葉藏帶上了。
“行了。”太宰宣布道,“這樣就差不多了。”
“如果有人問,我就說我不喜歡你的臉,但又容不得別人破壞。”
他的手貼在葉藏裸露在外的、蒼白的額頭上。
……
‘出大事了。’
山田在心中重複一遍。
‘出大事了。’
他不過是港口黑手黨中平平無奇的一員,既沒有優秀到能夠加入黑蜥蜴的身手,也無天賜的異能力,若有什麽不同的,便是他所在的部隊常受到太宰準幹部的調遣。
這是件辛苦的差事,他們中的大部分人都更願意去中原準幹部麾下,中原準幹部更加體貼下屬,傷亡率也似乎更低。
但沒人敢打轉調申請,只要與太宰準幹部搭檔一次,就會恐懼于他惡魔般的智慧,說到底就是這麽一回事。
而且相較于中原幹部,他們有與高傷亡率媲美的高回報。
黑蜥蜴的廣津柳浪用眼角偷偷瞟向站在太宰身後的男人。
對方似乎是注意到他了,虛弱地笑了一下。
說是笑,也不過是眼角彎曲罷了,誰知道他口罩下的嘴角有沒有上揚?
‘他跟太宰大人很像,卻又一點都不像。’
廣津想:他實在是……太弱氣了,幾乎說得上柔弱。
“廣津先生。”太宰忽然開口了。
“是的。”
“怎麽樣。”他伸手勾了把葉藏的肩膀,将他向下壓,于是兩人處在同一水平面,臉頰貼着臉頰。
“是不是一模一樣。”太宰笑着問。
廣津的冷汗遍布後背、簌簌直下:“是的。”
“我啊……可喜歡阿葉這張臉了。”他用婉轉的聲音說道。
“但是,盯着我看沒關系,總是盯着阿葉的話,就算是我也會不高興的。”
——他仿佛用全身在訴說“阿葉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