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她已答應嫁我了

鄭廷棘怒視着面前的男人,只覺滿腔怒火,恨不得上前就将他打倒在地。

返家路上,他便聽府裏送信過來,說事情有變,他四叔竟想娶他未過門的妻子,甚而還說動了老太太。

鄭廷棘原本不信會有這等荒唐事,鄭瀚玉與他有叔侄之分,桃兒算是他未過門的侄媳婦,這哪有叔叔搶侄兒媳婦的?

便是上一世,那也是他将桃兒娶到府中,又常日不在家中,方才讓鄭瀚玉有機可乘。

當下眼前,鄭瀚玉該當還不識得宋桃兒才是!

話雖如此,但鄭廷棘生性多疑,仍舊是快馬加鞭的回了京城。

才踏入府邸,他母親蔣二太太便急忙将他招了去,把這段日子以來的事統統告訴了他。

前世在天牢之中所受的羞辱,及至日後于西北孤老而終的凄涼,新仇舊恨一股腦兒的發作起來,嫉恨交加之下,鄭廷棘竟忘了長幼有序,沖到海棠苑揪着鄭瀚玉就要厮打,卻被海棠苑服侍的幾個下人攔了下來。

朝着自己叔叔揮拳,已是頂撞忤逆長輩了。

鄭瀚玉自也沒同他客氣,吩咐下人将他扭送至族長處。

依着鄭氏族規,忤逆長輩要杖責六十,革月例一年。

蔣二太太心疼兒子,在老太太處跪求了一夜,老太太方才吐口,親自出面向族長求情,方才免了鄭廷棘的杖責,然那一年的月例依舊是扣了,此外更罰他在祠堂裏跪了一日夜,将族規抄寫百遍。

當鄭廷棘好容易從祠堂出來時,便聽下人說起,就在他受罰之時,四叔已同老太太要去了桃兒的庚帖,更親自去了一趟清泉村。

鄭廷棘驚怒交加,便又來尋鄭瀚玉對峙。

望着面前四叔那雲淡風輕的神情,似笑非笑的眼眸之中含着一抹輕蔑,鄭廷棘只覺血沖頭頂,上一世在天牢之中被他嘲弄的一幕仿佛又在眼前。

“四叔?!你倒還知道你是我四叔!這哪有惦記自己侄兒媳婦的叔叔,你為長不尊,卻倒還敢提什麽長幼尊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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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廷棘雙目赤紅,兩拳緊握。

“打從你起這個念頭時,你便不再是我四叔了。”

鄭瀚玉莞爾一笑,看着這如困獸之鬥的侄子,淡淡說道:“你們尚未成婚,她還不是你的妻子,自然也不是我的侄媳。”

鄭廷棘低聲嘶吼:“當初,是祖父與我們定下的親事!祖父把她許給我了!鄭瀚玉,你要忤逆父親麽?!”

鄭瀚玉面色如常,甚而還端起茶碗吃了一口,一字一句道:“當年,父親只說要同宋家結為兒女親家,是你父親為争寵之故,強行攬了過去。他宋家的女兒只消嫁進國公府便是,至于嫁給誰,自有長輩定奪。”

長輩兩個字,已将鄭廷棘壓的喘不過氣來。

他是鄭廷棘的四叔,二人長幼有別,自然無需與他多說。

果不其然,鄭廷棘目眦盡裂,若非一旁有下人阻攔,似乎立時就要撲将上來。

鄭瀚玉莞爾一笑,又道:“你也不必如此動怒,婚姻大事,雖說自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若當事者心中不願,那婚後豈能和諧?桃兒姑娘不想嫁你,你又何必勉強?”

“你胡說!”

鄭廷棘怒吼出聲,桃兒不肯嫁他,鄭瀚玉又是如何知道的?!

這一世才初初開始罷了,一切都還沒有發生,桃兒不可能不願意嫁他。

鄭瀚玉微笑道:“那你瞧這是何物?”說着,便将抱在懷中的皮套子放在了桌上。

鄭廷棘目光落在那物件兒上,滿面鄙夷道:“不過是個皮套子罷了,做工這等粗陋,不知四叔從何處淘換來,也還當個寶貝!”話才出口,他便猛然想起來什麽,俊美的臉上漫過一絲蒼白。

鄭瀚玉是靖國公府的四爺,更貴為忠靖侯,身邊怎會有這等不開眼的下人,将這般粗陋的物件兒拿與他使?

那上面喜鵲登枝紋樣的走針甚是眼熟,是他上一世在西北受苦時,無數個不眠之夜摩挲過的。

那是一枚香包,亦是桃兒留給他的最後一件繡品。

上一輩子,他風流成性,閱女無數,自有許多紅顏知己饋送各種香豔信物。桃兒長于鄉下,詩書品性及至繡工花樣,自是遠不及那些名媛尤物,他也從未将她替他做的那些東西放在眼中。然則,臨到最終,他在西北孤老之時,心裏唯一能念起來的,卻是她的溫柔質樸。他總想着,如若她陪在身邊,這凄苦孤寂的日子想必也不會那麽難過。

至他臨終之際,那枚香包上的紋樣已被磨的毛糙不已,那每一針的走勢都深深刻在他心版上。他後半生清苦,至死亦無幾貫家財,只将這香包帶入了墳中,以為夫妻二人合葬之意。

是以,只看了一眼,鄭廷棘便認出了那皮套子上的針黹出自何人之手!

鄭瀚玉審視着他臉上的神情,淡淡笑道:“這是桃兒贈我的信物。”

這話自然是信口開河,然而鄭瀚玉便是想如此打壓刺激鄭廷棘。

畢竟,上一世他和桃兒做了一世的夫妻,而今生他還曾與她有過婚約。如此種種,鄭瀚玉不能不在意。

思量着,鄭瀚玉又笑着丢出一語:“桃兒答應嫁給我了。”

這絕無可能!

鄭廷棘幾乎暴跳如雷,他牙根緊咬,雙拳握了又握,半晌驟然轉身風也似的去了。

看着鄭廷棘出門,一旁蓮心方才心有餘悸道:“爺,今兒這二少爺吃槍藥啦,竟敢對您這等無禮。”

鄭瀚玉斂去面上的笑意,漠然言道:“他自打知曉人事起,大約還從未在女人身上吃過虧。我奪了他的親事,他憤懑罷了。”

蓮心瞅着他主子的臉色,小心翼翼的問道:“爺,您當真要娶那……要娶宋家的小姐麽?”

這人還沒過門,就已将府裏鬧得家宅不寧,二少爺還想對四爺動手。那戲臺子上唱的紅顏禍水,就是指這個罷?

蓮心原就腹诽,那鄉下姑娘配不上他四爺,又看她攪的四爺與二少爺不和,心裏便越發不喜歡她了。

雖則四爺同二房一向不和,但無論怎樣到底還是一家子人,為着個鄉下女人大動幹戈,實在不值!

鄭瀚玉一世混跡官場,豈不知這小厮肚裏想些什麽?

無非是上輩子看他還算忠心耿耿,于是如今還肯用他,他院子裏原本那些心懷鬼胎、手腳不淨的,這一世他醒來所做頭一件事便是打發了他們。

府中人只道鄭四爺纏綿病榻,脾氣暴躁,并不疑有他。

然而,如今他即将迎娶桃兒,不會容許身邊服侍之人看輕了她。

鄭瀚玉食指輕輕點着案幾,淡淡說道:“她日後便是你們的主母。”

這一言,已是定了宋桃兒在海棠苑的地位。

蓮心面色頓時一凜,忙低低應了一聲是。

但凡爺用如此口吻交代的,那必定是極為看重之事,若敢不放在心上,那便是觸了爺的逆鱗。

蓮心還記得,年前這院裏還有個叫金寶的小厮,爺吩咐他早早給桃樹裹上草簾子冬日裏防凍,那小子沒放心上,過了兩日下了一場大雪,當年栽下去的桃樹苗便凍死了幾株。爺發了雷霆震怒,罰了他八十鞭子。冰天雪地的,剝光了上衣,就在這院子裏抽。

饒是爺的奶母林大娘過來求情,亦沒能保下人來。八十鞭子,足足将鞭子打斷了才好。完了,爺便将那金寶攆出了海棠苑。

憶起這些舊事,蓮心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哆嗦,再不敢生輕視之心。

鄭瀚玉又問道:“前兩日,我吩咐憐姝尋幾個老實本手、伶俐勤快的丫頭,她去尋了?”

蓮心忙回道:“憐姝姐姐這幾日都在忙此事,已看好了幾個,改日就帶來給爺瞧。”

鄭瀚玉微微颔首,桃兒性子淳樸老實,沒有那許多花花腸子,服侍她的人必得是忠心可靠,且腦子靈活的。那有二心的不必說,蠢笨的弄來,反倒還替桃兒招禍。

主仆兩個各自無言,屋中陷入沉寂。

片刻,但聽外頭一陣輕快的腳步聲響,憐姝走了進來,上前先向鄭瀚玉福了福身子,問了安,又報道:“爺,武安侯夫人來了,在老太太房裏說話呢。”

鄭瀚玉一時未能想起,疑惑道:“武安侯夫人?”

一旁蓮心便遞上話道:“爺,就是常大小姐。”

鄭瀚玉這方想起,常文華那亡夫生前是朝廷敕封的武安侯,她自然便是武安侯夫人了。

想起這個女人,他面色如舊,只說道:“她來做什麽,靖國公府同她家已再無瓜葛了。”

憐姝便道:“爺,常大小姐如今就在院子裏候着,想見您一面。”說着,似是明知鄭瀚玉會回絕,又趕着說道:“老太太打發人傳了話兒過來,只說答應了爺那件事,但爺還是見她一面為好。不然……不然庚帖,就還請爺還回去也罷。”一氣兒說完,憐姝只覺心口砰砰直跳,偷眼瞧着鄭瀚玉面上的神色。

鄭瀚玉一時無言,面上神情冷漠如霜,片時才道:“既是老太太的吩咐,那便叫她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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