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有鳳不來(十一)
“土地!土地!”
“老頭!”
我喚了半天,也不見有人應我。無奈之下,只能道:“那就對不住了。”取了桃木小劍,就要往土裏紮。一劍下去,好一個空手接白刃。
我直起身來,似笑非笑地看着此刻才出現的白胖老頭。
“非要本君這般你才肯出來。”
“嗨呀。帝君。你何苦為難小老兒呢?”土地皺着臉,在那嘟嘟嚷嚷,一回頭,咦了一聲,湊到我身邊近看,“這不是宋城的縣令麽?他死啦!”
我一扇子敲上他的頭:“什麽死了。是暈了。”
劉仁情被我打暈後我把他提到這裏,費了我不少功夫。如今往地上一扔,也算卸了一件貨。我長舒一口氣:“給你管了。”
土地怪叫道:“這,帝君,我可不管人啊。”
“你是不管。這一方太平你都不曉得管到哪裏去。宋城來了個妖你還知道?”
我毫不客氣道:“當心上頭治你個疏忽之罪。別好好的宋城不呆,給你分到秣南那種荒涼的地方,就有你難受了。”
“……又不是頭年來的。”
我掏掏耳朵:“你說什麽?”
白胡子老頭立馬肅整神色:“我說這得怪帝君上回帶的酒太香。老頭喝了半壇,醉到今日才醒。要是上面問罪下來,豈非也是帝君的過失。”
“……”
我瞧了瞧他,他挺直了胸,明擺臉上寫着我和你一根繩上的蚱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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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道:“好好好。”捋了把他的大胡子,“多的不說。你如今清醒了,告訴我這黑霧從何而來,是什麽妖精,要如何對付。他害了宋城兩條人命,現在還抓了一堆青壯男子。不曉得要鬧出什麽禍害。”
土地皺着眉頭,嘶然有聲:“我并未察覺有妖氣啊。等會。”他湊上前,在劉仁情身上聞了聞,又在我身上聞了聞,思索道,“怪哉。”
我道:“怎麽?”
土地肅穆道:“帝君還記得當日你讓我查看泥偶。”
我點點頭:“不錯。”
他又道:“這三股氣味如初一轍。”
說着,土地疑惑道:“帝君,你到底與誰有過接觸?”
與劉仁情,與我,與那泥偶都有接觸的妖,我不必多思量,一道翠白翠白的身影就浮現在我腦海中。我晃了晃腦袋,把那身影驅逐出去。不可能是他。張大海死時,他還沒回來呢。
土地語重心長道:“帝君,須知小仙仙籍低微,即便如今帝君只是凡人,與你碰觸過的人與事,卻非我等微薄之力可獲悉。你若不說,即便是拿桃木劍戳我,老頭兒也是斷不出個所以然來。”
我躊躇許久,擰緊了眉頭。
終于道:“其實本君先前認識了一只蛇妖。”
土地哦一聲:“是何模樣?”
“也只是我的猜測。”我囫囵道,畢竟連對方的尾巴尖也沒摸過,不确定對方到底是個什麽。“但應當不是他。時間對不上。”
土地卻道:“帝君,你怎麽糊塗了,須知仙妖非人,便是幻身也不在話下。”
他複追問:“那蛇妖如今在何處?”
我含糊道:“說是有事先走一步。哎,你別亂說,我還是覺得不是他。”
“是不是他,卻非你說了算。你若不願他沾上懷疑,更要查清真相啊。”
土地往日很八卦,此刻卻十分不識眼色。本君明擺不想再談,非得追問不停。
我不耐道:“所以這不是來找你了嗎?”
他看了看我,忽然道:“文昌帝君,你莫非是動了不該動的心思罷。”
我震驚道:“如何可能。你想多了。”
“我想什麽了?”未成想他反問我。
我一時語塞。
“我尚未說,帝君就說我想多了。敢問帝君與我想的是同一個意思嗎?”
土地長長一嘆:“老頭也不想信。”他指着我的臉色,“可是不比你們在上面,個個清心寡欲,我與凡人接觸太多了。你這神色,換了誰誰信你沒點什麽啊。”
我:“……”
早先我便說過,妖精一類,多容姿過人,善蠱惑人心。定力不夠的,瞧了一眼便沉淪在他們的顏色之中,實在是太正常不過的事。但我又不是正常人。固然許公子是我見過最好看的人,我……我與他也是不可能的。
待将文武昀的事處理完畢,候着他歸了天位。我便将功補過,功德圓滿。屆時再去過我的逍遙日子,愛賞花賞花,愛栽草栽草。
許青……
他資質過人,且瞧着與一般妖精不同。想來必成大器。定定心心的,說不得能在天上擔個一官半職,得帝王重用。
我重重嘆了口氣,譴責了自己一聲,想這麽多有用沒用做什麽。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處理。“那你說罷。”我問土地,“告訴我他在哪裏。我去找他。”
事情真假,當面問,總比疑神疑鬼要好。
土地思量了一下,拿小眼睛瞧我:“你……當真要看吶。”
“……”
嗨讓我查的是你,詢問的也是你,這麽反複無常,當我沒點小爆脾氣是不是?
大約是看我眼睛一瞪撸起袖子,怕我動手。土地連忙笑道:“莫氣莫氣。帝君所查之人姓甚名誰。只要他在這宋城地界上,老兒就能把他給你弄出來。”
早說不就成了。
“他叫許青。”我說。
“許青?”
土地喃喃有聲,他念着我聽不大清的口訣,伸指一點,腳下土地忽如鏡面。哈,常言道術□□換,皆可為鏡。但因我能掐會算,不大用,這土鏡還是頭一回見。可朝下望去,卻見鏡面中白茫茫一片空無一人。
我皺起眉頭:“沒有人。你行不行啊。”
“咦。”
土地也覺得不可思議。他又試了兩遍,卻仍是空無一人。
“帝君。”他滿腹疑慮問我,“你确定,此人果真叫許青?”
我心中忽然一動。
“還能有假?”
他喃喃道:“怪哉。凡天下有名有姓之人,進了我所管轄地界,管他是仙是妖,總歸能查到方位。”
他滿腹思量,我卻也在思忖。土地一問,忽然令我懷疑起來。說來,認識這許久,我說他是蛇妖便是蛇妖,他說他叫許青便是許青。萬一,他告訴我的名字,其實不是他的本名呢?
地上的劉仁情哼哼着似要醒來,我頭也不回,不客氣地又給了他一下。
劉老爺立馬就又沒動靜了。
“……”土地瞅瞅我,我瞅了回去,他立馬端正了神色。
“你換個人查吧。”眼看許青這條路走不通,我腦中忽然想到另一個人。若許青在這城中還與他人有所牽扯,便只有這個人了。
土地道:“這回是誰?”
我篤定道:“紀鳳來。”
這人若仍查不到,便是我流年不利,怪不了誰。
土地不問我他是誰,只口中念念有聲,三輪過後,又在地鏡一指:“來!”
白茫茫的霧氣逐漸散去,出現在我眼中的是一片熟悉的荒涼。我一敲手心,是了,這地我記得,還絆了我好好一件新衣裳。
屋子還是很破舊。可我看着看着,皺起了眉頭:“能不能看到屋裏面。”
老頭啧了一聲:“帝君,你要找的人,怕是不簡單。老頭我竟探不到裏頭。”
不簡單?紀鳳來嗎?
那許公子與他一道,會不會被騙了?
我眉頭越蹙越緊。只在心中思索,忽然見有人從裏頭将窗戶支了起來。熟悉的翠白身影一閃而過。我頓時心頭一緊。是許青。
自窗外隐隐能瞧見他的面容。他一改往日嬉笑,卻是肅穆了神色,那幅神情,倒是與在縣衙時十分相似。嘶,他在裏頭說話?都說些什麽啊。
“許青竟真在那裏……”
他明明說有事要離開,卻在這時候找紀鳳來?
紀鳳來……
我突然想起來,若要論與我接觸過的人,除了許青,明明還有紀鳳來。只是因為他向來病弱,我下意識将他從腦中忽略了過去。可聽土地下意識地詢問,我心中一動。莫非,此人并不像表面所見只是個窮書生?
正想着,忽聽土地一聲喊:“哎,打起來了!”
我連忙看去。
就見那屋竟然炸了!
“糟糕。”
我一把抓住土地的胡子:“快送我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
如果碼字能令我瘦就好了【給小天使們麽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