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紫氣東來(十二)

照方才的氛圍,本來我真的想悲傷一下的。

我面無表情看着他:“你再說一次。”

謝容眼巴巴看着我,求生的本能令他閉嘴。

我冷哼了一聲。

我心中有大哥?真不知道他什麽腦回路才能想到這方面去。

“這,你為他犯錯,為他趕我走。凡間都說這是變心的模樣啊。”

謝容尚在那狡辯。

我正倒水順氣,聞言重重将茶盞一擱:“謝容。”

他立馬住了嘴:“啊?”

我道:“我會在這裏,不一定是因為你。但是我努力回去,卻都是為了你。你明白麽?”

“……明白。”

“你真明白?”

“真明白!”

“你再說一遍我心裏有誰?”

“我。”

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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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既然你有了如此誤會。不如我們再把事情談談開吧。”

有些事我本來一直不想告訴他。可今日這誤會實在太離奇了。令我忽然間明白過來,瞞來瞞去,或許不能将事情完美地解決,只會讓兩人越走越遠。

這事說起來遠。

我雖主管功祿名運,但是司命手下的活,卻得從我那經手。是以天上有些個什麽,除司命外,我也全都曉得。其實我不該曉得,因為秘密就該是秘密。知曉的人多了,不好。可是天上那幫什麽人啊,都能掐會算啊。他們都能掐會算,知道個丁卯來,我明明白白一本賬在那邊不看,是不是傻。

這就叫濫用職權。

呵。本君就愛濫用職權,怎麽了。

凡間有朝代更疊,天上也會打仗。

大約九百年前,魔族不安份,小打小鬧不算,還組織了大部隊來吵架,頗有規模。吵着吵着就打了起來,中天的天将上場不算,西邊都派了人過來。幾輪混戰後,兩邊都元氣大傷,魔界安份不少,天上也無事可幹。

我們這邊,武曲打頭陣,我也随着去助威,只是才去沒多久就被人一錘子悶暈了。等醒來時早已風清雲淡,又太平得很。

謝容沉吟:“這事我記得。”

我趁機道:“多虧你那位好友,若非他的誅魔劍陣,哪這麽快收場。”只是菩提老道付出的代價也有些大,這不回了西天,許久不見人影。

既然是謝容的朋友,我多少也該有些表示:“九百年過去了,他修養的如何了?要不,什麽時候我同你前去看看。”

謝容看了我一眼,似笑非笑:“他性格古怪,不愛見人。你不怕掃地出門?”

我大義凜然:“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多虧他教你陣法,不然你對敵時,豈非少了很大一個助力?那時,你也上過戰場的罷。威武還誇你來着。”

謝容嗯了一聲,把話題扭了回來:“現在提這些做什麽?難道又要打仗?”

我一只手攬上他肩膀,沒見他拒絕,就放心大膽地靠了上去。繼續與他說。

在天權的事出來之前,大家過得比較松散。結果天權這傻小子高高興興下去,凄凄慘慘回來,實在令人不忍心。按照規定,他既然回來了,我得去仙靈簿上看看,若他名字旁的劫字消了,就将他的名字勾去,劃到另一本上。

謝容問我:“他到底是出了什麽事?”

知情人都緘默不語。

我想了想,告訴他:“自戰後,凡間有魔氣滋生,天權領命下去查看。或許是在那裏吃了暗虧。既然是負命前往,不被廣而告之,也是當然的。”不過我沒有說的是,他原本就是因為有劫加身。領命下世,也是順應天道循環。

謝容哦了一聲:“原來如此。”

算是解了他一樁困惑。

不過我還有一樁事沒有說。

那時恰巧是我與謝容認識一百五十年,為了小慶一下,我特地邀請他去南海一游。本該早找上他的,就因為天權的事,給耽擱了。這會兒想到謝容,我就一時興起,想翻翻看他的名字。

他既然同在天上做事,這本子上自然該有名字和經歷。

結果我翻了半天,尋不見。

這可是樁怪事。

我怔了半天,忽然想到一個可能性。只有與翻閱者本人有關的人,上頭才尋不見的。正如通常人都算不了自己的命數一樣。

一想到這個可能。

我心頭頓時一喜,又一憂。

喜的是謝容果真與我有緣,憂的是這不知是好是壞。

就那麽耽擱的功夫,外頭忽然進來一個人。

他突然闖進來,我連避也來不及避,與他撞了個正着。

“司命,你……”來人一身戎裝,風風火火邁步進來,見是我,一愣,沉默一會,才道,“帝君?”

“是武曲星君。”謝容道。

“不錯。是他。他擔心天權,所以偷摸想找司命套點話。”

謝容沉默了一下:“……你們都很習慣套話麽。”

我摸着鼻子幹笑:“哎呀這點小權力麽,大家睜只眼閉只眼。”

先不追究濫不濫用職權的事。

關鍵是武曲看天權,看不見。我看武曲,也看不見。兩人一時大奇。

我琢磨道:“武曲星君近日是否察覺異象?”為仙者,多多少少對于自己的命數,有一定的感覺,只是看不真切。

他凝重了神色:“并未。不過之前拜訪鼎重真人,他倒是說了些模棱兩可的話。當時我沒聽明白,也就沒放心上。”武曲很快便釋然,“兵來将擋,水來土淹,于我等而言,定數就是變數。一切都無須徒勞擔憂。”

謝容忽道:“既然你瞧不見武曲的名字,那你先前的說辭……”

諸如不小心燒了仙靈簿之類的話。

我苦着臉:“要不然燒了仙靈簿這麽大一樁事,天帝哪那麽好脾氣,不将我扔到往生臺,還美其名曰将功折罪。”

“你故意的?”

“非我意。”我指了指天,“是天意。”

須知天上這麽多仙各負其職,不大可能互相通連。如今我與武曲與天權,一下子這麽幾個人都瞧不見對方,且天權才與魔族打過交道。這還得了。

我一思量,就想去回禀天帝。

不過沒找上門。門先找我。

天帝站在天河邊,河裏群星閃爍。他胡子老長老長,衣擺也老長老長,臉也拉得老長老長。然後說:“文昌啊……”

我哎了一聲。

他拍拍我的肩。

沒聲了。

過會又道:“文昌啊……”

……特別想踹他下去。

“你知道朕找你來是為何事。”

我很機靈,所以說:“不知道。”

順便拍了個馬屁:“天帝心中揣度,豈是我輩小仙能曉得的。”

這個馬屁雖然很假,也很俗氣,但很管用啊。

天帝明知道我在說套話,架不住他龍心大悅。他指着天河給我看:“你瞧。”

我伸長了脖子去看,眼花缭亂,啥也看不到。

他慢吞吞道:“少了一顆星。”

老子修養好,雖然不是王八但也活了千年,忍了好一會兒,将動手的沖動忍了下去。微笑道:“天帝好眼力。”

這麽多星星我又不是天天看,誰知道少沒少!

我哦了一聲:“誰的?”

“紫薇的。”

“……誰?”我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

天帝看了看我,耐心地又說了一遍:“紫薇。不錯,不用懷疑。就是你想的那個紫薇。常年隐匿于你們之後,很少出面的那個。”

我震驚地頭發都豎了起來:“他死了?”消無聲息?

“沒死透。”天帝啧了半天,又拍了拍我的肩膀。“被你救活的。”

什麽?

我忽然後退了一步。腦中迅速把自己千八百年幹過的不能見人的事篩選了一遍,确定自己沒有和紫薇大帝有過任何關系,警惕道:“我沒有,別誣賴我啊。”

這功勞可不能随便攬。攬了可能就不是功只是牢了。

誰知道天帝無賴道:“當然是你。能改天逆命的人還能有誰?你借了他人星君之力,引燃了紫薇的命火。雖紫薇星數重轉,卻與別人氣運相連。過大于功啊。”

……早知道我就不該來這天河。

我木然地看着天帝。

老頭子一本正經道:“既然是你惹下的禍,你去匡正吧。”

然後。

我就被一把推下了天河。

連往生臺也沒能去。

謝容眼角抽搐了兩下。

“這就是你連說也未說一聲,就投往下界的原因。”

我苦着臉,很委屈:“我要有那時候與你告別,早就跑了。”

“……死老頭。”

我懷疑道:“你說什麽?”

謝容正經道:“沒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久違的存稿!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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