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菩提無憂(二)
天帝放下蟠桃,沉思起來,連着明晃晃的衣服,都正經了不少。
“令吧……”他擡起頭,誠懇道,“就是口令。”
天帝在我面無表情地凝視下逐漸心虛:“朕的口谕如親臨,還得給你塊牌子怎麽着。行吧行吧,沒有牌子給道符。”說着他擡手将一道金光打入我體內,還特地強調,“是你要信物,不是朕非給你的。”
我動了動身體,沒察覺有什麽不适。但是怎麽都覺得有些怪異,狐疑道:“沒見過哪道口谕要打入臣子體內。你別是蒙我。”
“你這一臉朕要害你的模樣是怎麽回事?”他頗為無奈,放下桃核,與我解釋,“這是一道護身法則。朕說的寬恕,也就在此了。有這道法則在,朕也不能拿你如何。你放心了?”
我不信,站起身準備動手:“來,試試。”
天帝眨巴着眼睛仰頭看我:“機會就一次,試了就沒了。”
真的?
我想了想,一巴掌拍上了天帝的腦門。
他怒而起身:“你!”
我趕忙道:“機會就一次。你用了就沒了。”
老頭氣了半天,寬袖一揮:“滾。”
雷霆之怒我可不願抗,讨了點好就麻溜滾了。滾遠了才略有些後悔,撩他做什麽,指不定以後有事要求他。換以前倒還好,現在不有個謝容小心肝當軟肋麽。
說到謝容。我哼着小曲去找謝容。
轉了一圈沒見着,啊,當然是見不着的。他在西天呢。正準備往西天去,聽聞路邊小仙官在信步閑聊。天上的都活得久,沒有太多八卦。最近一件就是天權星君回來了。我在一旁連連點頭,不錯,他就回在本君前頭。
還有一樁,我隐約聽到他們提到菩提道人四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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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就是謝容的友人?我豎起了耳朵。
這麽着,兩位小仙官已與我走近,見着我躬身行禮:“帝君。”
本君不大露面,天上除卻幾位好友,并不全部識得,是以不好奇二位如何曉得我是誰的,只受了他們的禮,順便道:“你們方才說菩提道人……”
兩位仙官對視一眼,而後似恍然大悟:“小仙不該多嘴旁人之事。”
嗨,八卦乃人之天性,不該杜絕。我示意他們不要想太多。
“我就是問問,他是去哪了?你們說他回來不回來之類的。”
其中一位年紀瞧着較小的仙官咦了一聲:“帝君不知道?菩提道人一直在蠻荒之境坐鎮。”
啊?
他想了想:“約有九百年了罷。”
我更驚訝了:“九百年?”那不就是當年仙魔大戰的時候,複追問,“當年不是天庭大獲全勝嗎?為何他會在那裏。怎麽一直不曾聽說?”
誰料小仙官看上去比我更驚訝:“帝君不知嗎?當年雖天庭險勝,但魔軍被逼退往下界,四處分散,主将之流就往蠻荒之境去了。那處帝君也是知道的,原本就魔氣橫生,便是仙也不好長呆的,一個不小心就會受到腐蝕。菩提道人乃至純仙元所化,是以主動領命前往那處鎮守。全天庭的人都知道呀。”
哦……
竟是這樣。
我蹙着眉頭,是我離開太久忘了?如此說來,怪不得總見謝容郁郁寡歡,心中藏事。他往日與菩提老道走得如此之近,友人遇此之事,确實心中擔憂難安的。
待文昌走遠,小的那個才道:“不是說帝君是養傷歸來,怎麽瞧着忘性還是特別大。竟然連菩提道人都不記得了。虧道人當年在戰場以死相護呢。”
較大的那個輕聲噓了一記:“你可別胡說,這事不是不讓提嗎?”
“我只是可惜罷了。聽說蠻荒之境出了事,道人不知如何了。若因此羽化,那魔氣可就……”
“休要胡言亂語。”
“罷了罷了,大人們之間的事,我們這些小的摻和什麽。往後說話注意旁邊有無他人才是真的。”
兩人相視一笑,信步而去了。
我以為謝容會在殿中等我。可是除了那幾個瞧了我就紅着眼圈巴巴上來抱腿的小毛孩子,別無他人。本想問他們謝容有無來過,卻被又笑又哭地抱着鬧得頭痛,只能好好去哄,一個個哄。他們均是我殿內物件所化,聽喜人的話。我将喜人放出來,讓他去管教。自己往外溜達,尋思要不要去趟西天。
沒見着人,心中總覺得不夠安生。
正這樣想,忽然見一只翠綠的鳥從我屋檐後縮回頭。我眼睛一亮,伸手便去抓。
他溜得賊快,一見被發現,立馬要跑。翠鳥身形靈活,善躲匿追蹤,尋常抓不太着他。眼見他要飛出我掌控範圍,我微微一笑,拿捏出一顆蓮子來,清香飄百裏。他頓時腦袋一晃,撲騰着翅膀就要往我這栽。
我抓住機會逮住他,笑道:“是什麽事讓你竟然寧願走,也不要你最愛的疏徑蓮子?”翠鳥嗜蓮子成性,這是衆所周知的。
翠鳥掙紮了一下:“……給吃嗎?”
我道:“當然給啊。”
說着湊到他嘴邊。
他張開喙,待要一口吞下去,卻似想起什麽,拿翅膀捂住喙。
“我今天有些飽,不大想吃。”
我眯起眼睛,捏住他的爪子不松手。
“不吃也可以。你以為,不吃便不用說話了?”
“我問你,你可知謝容如今在何處。”
翠鳥道:“你想起他了?”
“……”自方才起,我便一直覺得有些奇怪,如今聽翠鳥一提,雖心下生疑,卻不動聲色道,“不然問你做什麽。”
他立馬活躍起來:“哎呀,你都想起來了,又何必來問我。”
我淡淡道:“你不願開口,我便就想聽你說。若不是你攔着,我早去尋了。”
“這怎麽叫我攔着了。”翠鳥立馬瞪起小黑豆,聲音又尖又利,“是你自己不記得,哪怪得了別人。能有多早,再早等你過去,人家早化成灰了。”
我手頓時一松。
“你說什麽?”
翠鳥不耐道:“我說……”他忽而意識到了什麽,“啊,你詐我。”
管什麽詐不詐,我雖不拿捏着他,卻已使出幾分真力。“謝容到底在哪!”
翠鳥心知自己說漏了嘴,闖下大禍,又覺得丹紅說的不錯,道□□轉,總歸要走到這一步,哪有能一直瞞天過海的,想來所有人都避着文昌不見,自己挨了這個靶子,也是命中注定了。撲騰了兩下,認命道:“他在蠻荒之境。”
蠻荒之境?如今這是第二次聽到這一處了。
我喃喃着皺起眉頭:“那不是菩提道人在的地方麽。”
“難道他去看望友人?他還有傷在身,萬一被魔氣侵蝕可如何是好。”
翠鳥看我說了半天,張着喙,小黑豆裏露出些不可置信。他張喙叼住我衣袖。
我腳下頓了頓:“還有事?”想着他可能要吃蓮子,便将蓮子喂他。
誰知他避了開來,略帶深究:“帝君。你到底……”
“知不知道謝容是誰。”
他終于還是問。
我低頭看着他,一言不發,心中卻有一道警鐘驀然敲響。嗡嗡吵吵,攪得我腦子也如一團漿糊,亂得很。一個名字呼之欲出,潛意識中,卻在拼命按下去。
不要說。
我不想聽。
然而他喙一張,到底脫出了口。
“菩提道人俗塵名字,便是謝容啊。”
緣何你只記得謝容,卻忘了他是誰呢。
作者有話要說:
文昌:………………你等會兒。我捋一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