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菩提無憂(番外)
月老在編紅繩。他先前做好的一批因為手下小童打瞌睡全數報廢了,只能重做。這沒什麽,誰都有犯錯的時候。神仙尤其如此,活得越久,做錯過的事,就越是能疊加起來。只是正因為活得久,所以通常總是會忘記自己做過些什麽。
他編着編着,忽然嘆了口氣。
因為他無聊。
已經很久沒有人找他喝酒了。
不但他無聊,昴日也無聊,因為最喜歡去纏着他問他要殿門上那顆明珠的人不在。有一日,昴日外出回來,盯了那顆明珠半晌,終于下定決心把它取了下來。喚了個仙童來:“你去把它送到開陽宮,就說,等文昌回來,再轉交給他。”
小童不解:“為何不直接送到帝君殿中。”
“你去過他殿中罷。”
小童點頭。
昴日又道:“他殿中都有誰。”
小童數了數:“……”又數了數,皺起臉,“沒人。”
昴日嘆了口氣:“他連他後院的那些花花草草也不要啦。看來也不要這顆明珠了。算了。你還是替我放回原處吧。”
“話不是這樣說。這顆明珠,帝君從前很喜歡的。說不定給他後,他一高興,就回來了呢?再說了。”小童笑道,“他仍舊很寶貝他的花草呢,一直令人照顧着。我可瞧得清清楚楚。”
“哦?當真?”
“比您手上的明珠真。”
離京城五百二十裏處,有一座小城名為宋城。不算窮不算富,因着地勢好,山清水秀,靈氣逼人,出過好些個狀元。還有過許多奇聞轶事。
茶館向來是路人過客最愛呆的地方,丢一小貫銅錢,能歇一下午。喝喝茶,聽人吹吹牛,清涼間就将這裏的大事小事聽了個七七八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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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講的是西亭和合祝。
“說到我們的西亭和合祝啊,那可不是一般的好。他們雖然被迫天各一方,可是心卻在一塊兒啊。你看西亭水這麽清澈,到晚上就能映出滿天星光。”
說書人說得唾沫橫飛:“這說明什麽。這是西亭在告訴合祝,就算他們不在一塊兒,可他心裏永遠裝着合祝。天上那麽多星星,每一顆都是她。”
愛情故事一講完,有人不滿意了。
“能不能換個講講?這故事聽太多了。”
說書人道:“客官,你想聽什麽?”
那人興致勃勃:“我聽說這裏有山神。他出現的時候,青屏峰霞光滿天,連西亭水都停止了流動。是不是真的啊。”
“這故事倒是有過……”
那人興趣更濃了:“還聽說曾經的文軒皇帝特別喜歡往宋城體察民情,也是受此吸引。其實是想來尋仙問道來着。他問着沒?”
“妄議皇帝國戚不好罷……”
“說說呗。”
說書人尚有些為難,扇子一合:“……好吧。既然您這麽願意聽。那我就随便說說,你們也随便聽聽,可千萬別給我瞎傳。”他唾沫橫飛道,“要說到文軒皇帝,就不得不得這宋城曾經耀極一時的大府,文府。嗨,你知道,文軒皇帝為何給自己取這個封號嗎……”
說書的人不知疲倦,似真似假,若有若無,總能編排出一些令聽衆滿意的故事來。只要他講得開心,下面的人聽得開心,誰去管真假呢。
總歸故事中人的情愁平生,只有他們自己曉得了。
角落中一個人擲下一塊碎銀,起身離開。
可他卻不是一個人,手中還抱了個孩子。
“天權,你花錢着實大手大腳。”
明明是白嫩的小臉,神情卻如此老成。天權低頭看了眼窩在胸前的孩童,微笑道:“那你說該付多少錢?”
孩子恨鐵不成鋼一般嘆了口氣:“賺錢不容易的。”
天權拍拍他的頭:“那你便快些長大,替我掙錢。”
孩子眼睛狡黠一轉:“随後做些大人才做的事。”
“……那你怕是還早八十年。”
八十年……
“天權。”
“嗯?”
幼兒模樣的紀鳳來垂眸思索了一陣:“你口味這麽重的麽。”
天權失笑,将他抱上一些:“走,我們去看看文昌。”
這樣說着,孩子呆不住了,非要下來。被文昌看見他被抱在手中的模樣,實在太丢臉。但他的掙紮和扭動,僅僅是換來屁股上挨了幾下。
“別鬧。”
孩子羞憤地捂住了屁股:“你等着。我會打回來的。”
天權不以為意:“好啊。那我很樂意。”
說話間,他們來到了一間小屋,屋外俱是花草,窗戶半掩,從外頭看,是瞧不出裏面有沒有人。天權扯着嗓子喊了一聲,沒人應。他想了想,斯斯文文走過去,直接一腳踹開了木門。
紀鳳來:“……”
過個幾百年,他也始終不能忘記,這個笑起來十分文靜的人其實很暴力。
睡大覺的文昌一下子從床上跳了起來,捂緊了胸口,怪叫道:“幹什麽!強闖民宅要報官的我告訴你!”
待看清是誰,頓時失語,半晌才心疼地摸着木門:“又踹我門。能不能好好走路。”說着就開始怪紀鳳來,“你怎麽管他的。”
無辜中箭的紀鳳來有些暴躁:“關我什麽事!”
天權倒是任由他倆吵,施施然踱到文昌面前,先是恭恭敬敬叫了他一聲帝君,随後就很不客氣地扯他衣服,兩人極其不雅地動了半天手,還是文昌怕了他,生怕他力氣太大,反而不好,叫道:“好啦好啦給你看。”
随後小心翼翼自懷中掏出一個圓球來:“諾。”
戳了戳它:“謝容,天權來看你啦。”
紀鳳來湊過來:“喲,小東西。”
文昌頓時彈了他一下:“叫誰呢小東西。”
“叫你。”
“哦。”文昌笑道,“小東西在叫我。”
這兩個人……天權無語了一陣,不理他們,轉而看那顆果子一樣的圓球:“這就是你從無憂樹上摘下的?”
“說摘多難聽。”文昌先是糾正了一聲,随後得意道,“是它自己落下來的。”
那時他天天在無憂樹下喝酒,瞅着靈池水看了千八百遍,好端端把池水看得水紋蕩漾差點都要潑他一臉。這麽個小東西就從頭頂掉了下來,不偏不倚,落在他懷裏。文昌愣了愣,簡直欣喜若狂。他堅定地認為這一定是謝容。
本來麽,謝容就是從無憂樹的果子化身而來的。
如今一定也是這樣。
他很有耐心地捧着它,走哪帶哪。
月老說:“你幹嘛不把它扔在水中養,或許還能再開朵花出來。”
文昌覺得很有道理。
結果慕雲真人說:“菩提化象,并沒有特定的模樣。也不一定養在水中仍能修出一朵花來。倒不如你帶着,它受天生靈氣滋養。屆時說不定是什麽。”說着他似乎很有些小心機地提議,“帝君若就這樣将它貼身養着,等它化形時,豈非能見它第一面。還與您格外親厚。”
文昌不是覺得有道理了,他現在覺得太有道理了!
但是他覺得天上那些人太煩,總是隔三差五要來瞧一瞧溜一溜,幹脆躲到了下面。自己建了個小屋子,種些花草,與“謝容”說說話,自得其樂。
天權想到天上那些人的八卦,不禁道:“他真的是謝容?可他要多久才成形。”
“天知道呢。”
文昌伸手小心地摸了一把這枚果子,随後珍而重之将它捧起來,眼裏閃着期盼的光:“反正無論多久,我都會等他的。”
天權離開時,尚有些感慨:“看帝君這模樣,再想起當年他受傷忘記菩提道人的那段時光,與如今對比,令人唏噓。”
那九百年,除卻文昌本人不曉得,所有人卻都将他看在眼裏。正因見文昌與謝容情誼深厚,天權才萌生一種若是自己也得伴侶如此,不知會是如何快活的念頭。
萬想不到,後來人間四百年,他竟被他唏噓的人唏噓了去。
紀鳳來見他神傷,摸摸他臉頰:“對不住。”
“無事。”天權搖搖頭,拿下孩子的手捏在手心。
“當年我覺得再也見你不到,如今卻能和你好好說話。而我羨慕文昌與謝容不管相隔多遠總能在一處,他們卻終是天人相隔。所以……”
他嘆了口氣:“當真光陰輪轉。誰能想到後來會如何。”
紀鳳來想了想:“其實我認識謝容已有許久。”
“哦?”
“當年他第二世,化作一條青蛇,撞在我手中。被我扔到了水裏去。”紀鳳來笑道,“或許那時結了孽緣。以至他後來連文昌也不管,巴巴跑來找我。還真當我與他有過前世緣份。”
天權也笑了:“原來如此。那麽,帝君先前覺得謝容是一條青蛇妖,也并不算瞎說。多少也是認識一些他前生秉性的。”
紀鳳來聳聳肩:“誰曉得他們呢。”總歸不管是什麽形态,都是他們的命了。
這般說着,卻是忽然下起雨來。
天權啊一聲,抱着紀鳳來,就要去找躲雨的地方。小跑間不及防撞到一個人:“抱歉。”
“無事。”
傘下是一位公子,聲音十分溫和,像是江南煙雨打在湖面上。他撇開傘面,露出臉來。聲如水,人似霧。這人往那青磚白瓦一站,活脫脫就該在那扇面上的。
天權微微一怔。
還沒來得及想太多,卻聽背後正有一道大嗓門傳來。
回身一看,正是文昌舉着一柄傘,也不顧腳下濕泥水坑,一邊跑一邊道:“天權,天權!我的菩提子怎麽不見了,是不是你給帶走啦。”
天權:“……”
紀鳳來悄悄拉了拉他的袖子:“看,我剛才說什麽來着。”
作者有話要說:
麽麽噠。最近幾次好像都是一次性更一段。也是補前面沒更噠。
愛你們哦!開學的小寶貝們要上學了吧hhhhhh。
隔壁新坑《劍門大師兄》在存稿ing。
臉好腿長話少攻X一心想翻盤(別想了)的前(宏圖偉略)魔尊(被坑來替劍門管孩子)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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