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三十五章

那件事情之後,簡湛沒有再去找過鄭銘。似乎兩個人就此斷開了聯系,又仿佛兩個人從未認識過。

可是即便是分離,即便是那個人低沉的聲音沒有出現在他的耳邊,他都會時不時地想起他。早上起床的時候習慣性地摸着身邊,吃飯時想起他為自己做的每一道菜,睡覺時回想起他帶給自己的快感。

多麽的可笑,明明他才是負了那個男人的人,可如今卻還眼巴巴地想着對方的一切!

這種感覺并不好受,但簡湛卻有一種甘之如饴的感覺,就好像是最痛苦又最甜蜜的懲罰。

好像所有人都給了他足夠的空間,袁曉淑沒有找自己,徐時間沒有,鄭銘……簡湛窩在酒店的床上,他看着緊緊關着的窗戶,突然覺得很可悲。到了難過,到了想要把一切都說出口的時候,卻發現沒有一個地方可以容納下他,安靜地聽他訴說。

簡湛笑了,他突然想起,或許有一個地方,可以讓他放縱,讓他忘掉現在的一切,重新将這些秘密,埋在心底。

今天的色藍時格外的熱鬧。

聽說有火辣的舞蹈可以看,于是得知消息的人們都一擁而入,迫不及待地想要搶一個好位置。

簡湛就坐在一個卡座上,卡座離舞臺挺遠,他聽着身邊嘈雜的聲音,面無表情地喝着酒。一杯又一杯,一瓶又一瓶。

喝酒就真的能消愁嗎?簡湛将冰冷的杯壁貼在自己火熱的嘴唇上,有些迷茫地問着自己。酒液順着嘴唇滑入口腔,喉結上下挪動,烈酒如同大火,一把燃燒盡所有的煩惱。

空洞,空洞……

他的眼睛四處望着,穿着暴露的女人,上下其手的男人,一本正經的上班族,年輕的少年,還有……

簡湛的目光猛地一滞,他看着那個身影,有些不确定地眯了眯眼睛。那個人和他一樣,獨自坐在座位上,手裏握着酒杯獨自豪飲,那豪邁的動作一點都不像是他認識的那個人。他的目光落在舞臺,雖和旁邊的人一樣看着節目,可臉上卻是冰冷一片。

那是餘何。

簡湛将手中這杯酒飲盡,他将酒瓶拿起,卻發現裏面沒有多少酒了,他将瓶子裏的酒全部倒出,喝盡後,緩緩起身打算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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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去時,他的餘光瞥了一眼餘何坐的位置,他沒有什麽表情,只是這麽一杯一杯地喝着,就好像永遠不會醉。

他沒有去打招呼,只是收回了落在他身上的目光,雙手插在口袋裏,穩穩地走了出去。而就在離開的那一瞬間,一個長發女子跑了進來……

“你說,一個人真的可以這麽狠心嗎?”

“餘何……別想了,他不值得。”

“不,他值得。”

“太值得了……值得我這樣傻傻地在這裏買醉,值得我……晚上睡不着,咳咳,一直想着他……”

“餘何?餘何!!”

簡湛坐在出租車裏,他沒有醉。那麽多酒灌下去,沒醉反而更加清醒。他頭一次覺得,自己的行動可以被稱為無意義。這麽做有什麽意義呢?查到鄭銘的資料,故意接近他,勾引他誘惑他,和他上床……帶他去飙車,讓他知道顧尉的存在……

在他的眼裏,恐怕自己就是一個心機深的男人吧。

是該放棄了,這種好不容易騙來的溫暖與感情,是時候放棄了。

簡湛的眼眸垂落下來,就在這時,他的褲兜震動起來。他有些疑惑地看向自己的褲子,然後伸出手将手機掏了出來。

來電顯示,小卿。

“你在哪裏?!餘何出事了!”顧卿的聲音裏充滿着急和擔憂,好像下一刻就要哭出來一般。簡湛的心微微觸動,他問:“你們現在在哪裏?”

“就在仁盛醫院!”顧卿說這話的時候,簡湛正好看見那座醫院建築物從自己面前晃過,他對着司機大喊一聲:“停車!”

簡湛匆忙地付了錢,然後往回沖進醫院裏。他找了一會兒,終于找到了坐在急診室前的顧卿,他喘了一口氣,放輕了腳步走過去:“怎麽回事?”

“胃出血,我去找他的時候他已經喝了很多。”顧卿帶着哭腔,她擡起頭,一雙杏眸裏溢出了無數的眼淚,她就這麽淚眼蒙蒙地看着簡湛,“要不是你,他也不會這樣!你有什麽值得他這麽做!簡湛全部都是你,如果不是你,我的人生就不會這麽糟糕,也不會這麽狼狽!”

“如果當初我不讓哥哥接近你多好,如果當時他帶你來的時候我推你出去該多好,哥哥那麽疼我,一定會聽我的話!”

簡湛看着那個抓着自己衣服歇斯底裏的女人,沒有反抗,也沒有用語言反擊,他任由顧卿打自己,只是睫毛還是在那瞬間,猛地顫了一下。

“你害死了我哥,還想害死我喜歡的人嗎!”她尖銳的指甲刻着簡湛的皮膚,仿若下一秒指尖就會劃破他的骨頭。簡湛低低地嘆了一口氣,将顧卿擁入懷裏:“抱歉。”

他不想害死餘何,他不想害死任何人。在那一刻,他看着醫院慘白的燈光,綠色的瓷磚,聞着鼻尖的消毒水味,他特別想問顧卿,他該怎麽做。

該怎麽做,讓餘何心甘情願地離開自己,讓她能夠不再怨恨自己。

可他最終沒有問出口,只是安靜地抱着顧卿,在她的哭聲中,一遍一遍地念着:“抱歉”。

手術結束的時候,躺在他懷裏休息的顧卿猛地站了起來,她着急地問着醫生餘何怎麽樣了,直到醫生說沒事,她才猛地松了一口氣。簡湛就看着沖進去的顧卿,眼眸裏平靜,不悲不喜。

餘何此刻看上去很脆弱,他的臉上蒼白,就連平時有神的眼眸,在此刻都顯得暗淡。顧卿擦幹眼淚,坐在他的身邊撫摸着他的臉龐,害怕得一句話都沒有說。

簡湛站在門口,他看見餘何将目光轉了過來,在那一剎那,那雙原本暗淡的眼眸驀地亮了起來。他聽見餘何微弱的聲音,似乎是在叫顧卿先離開,簡湛知道他有話跟自己說。

“嫂子,我求你了……”顧卿經過他身邊的時候,帶着乞求,卻也帶着一絲厭惡,“我求你了,別再傷害他了!”

那股怨恨,簡湛永遠都忘不掉。他突然很想笑,很想大聲大笑,他做錯了什麽?他做錯了什麽,以至于那麽多人都恨他!不,除了他,除了他……簡湛忍住身體的顫抖,緩步走上前,順手将門關上。

餘何很安靜,他就這麽靜靜地躺在那裏,目光帶着眷戀和無奈,他的眼睛一眨都不眨,就這麽看着簡湛靠近自己,然後啓唇道:“你來了。”

“你想和我說什麽?”簡湛的語氣很平淡,沒有怒氣也沒有煩躁。

“我們,真的沒有可能嗎?”

“你了解我嗎?”簡湛反問。

“不,我想我并不了解你。”餘何愣了愣,随後苦笑了一聲。就在他笑完後,簡湛的聲音輕輕地響起:“你是不是覺得我這麽做很無情?”

“可是餘何,你別忘了,我對誰都這麽無情。”簡湛看向餘何,目光裏果真不帶有任何感情。那是看透一切的眼神,不被任何束縛,卻又像是被鎖鏈緊緊禁锢住。他清冷的聲音伴随着外頭的夜風,緩緩響起:“這個世界上,只有他能夠得到。”

他?

餘何閉上了眼睛,他張了張口,剛想要問那個是誰,就聽見簡湛離開的腳步聲。很輕,很輕……可偏偏在餘何的耳邊,變重變重。

“他走了,對吧。”餘何聽着耳邊又傳來的腳步聲,喃喃,“他有說什麽嗎?”

“沒有。”顧卿搖了搖頭,她望着餘何,眼眸裏的恨意浮上水面,“餘何,你真的覺得,這樣值得嗎?”

“值得……”這是他唯一不需要思考就能脫口而出的回答。

顧卿聽到這個回答,握緊了拳頭,她對着餘何展開了笑容:“我明白了。”既然你覺得值得,那麽我一定會幫你得到他,只要你喜歡!只要你喜歡!我什麽都能幫你去做。

簡湛回去的時候,天色已經變了。

綿綿的細雨緩緩地落下,很細很細,只要一伸手,就能感覺雨滴的存在。簡湛擡起頭,他看着漫天的小雨,擡腿落下。他就這麽漫步在雨中,輕松自在。

酒店的燈光很快出現在他的面前,在這陰森森的夜晚,大堂的光格外的明亮。他剛剛走上一階樓梯,就感覺到有一絲不對勁。他緩緩地扭頭,卻感覺到頭上被什麽遮住了。

是一把雨傘。簡湛低頭看着自己腳後的那一雙皮鞋,輕聲地問:“你找我有事?”

“是你一直很想要知道的事情。”那人輕笑了一聲,“我就和你說一會兒話,不會打擾你多久,不過我想,你會很樂意聽到我對你說的話。”

簡湛轉身看着執着雨傘的徐時間,很平靜地望着他,那雙眼眸已經變得波瀾不驚,徐時間暗暗地感嘆,就是這樣的眼眸。這才是他的湛湛,這才是……他想要伸出手去撫摸,而他也的确伸出了手,同樣冰涼的溫度相覆,熟悉得讓人喟嘆。

徐時間,這個讓他又愛又恨的人。讓他想要逃離,卻又不舍得離開的人……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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