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自己站起來,這個世界那麽多人,就算舉頭有神明,也保護不到每個人頭上。更何況,他路鷗然是個不拜神佛不信上帝的人,就算他們存在,也該抛棄他了不是嗎?

恍恍地站穩站定,洗手間的門昏暗中有點晃,原本淡黃雅致的燈光現在看有點刺眼,路鷗然沿着牆角走得很小心,卻還是和迎面推門而入的人撞了個滿懷。

撞到的半邊身子其實只是微微擦過,影響卻不外乎平靜海面上一場颠蕩的洪波,巨浪拍在昏當當的腦子裏,震天動地,路鷗然眼前一黑,便什麽都不知道了。

被他無辜到了靠墊的來人英挺的長眉皺了下,路鷗然倒下時臉頰的熱血蹭在他前胸,很快被深黑色的西裝吃透。

男子一雙如星夜般深邃的眸倒映出兩個昏迷不醒的人,一個在地上,一個在懷裏。只是略微思考後,他用手中的風衣,包起衣衫不整的路鷗然。

“人間”的大門開啓,迎送的侍者恭敬地為高大的男子打開車門,低垂的眼眸謙順,根本不去探看男子懷裏擁抱着的人,“人間”不允許好奇,特別是關于客人的私隐。不過想看也看不到,寬大的風衣整個将他懷中人藏了個嚴實。

男子輕巧地将人抱入車後座,轉身微笑:“謝謝。對了,我出來前在一樓最裏的洗手間遇到長榮的杜總。”男子頓了頓,低沉的嗓音在夜裏有一種謎樣的華魅,“一個建議,今晚最好別靠近那裏,他這個人非常不喜歡被打擾。”

侍者識趣地回笑,目送車子緩緩駛離“人間”大道。

☆、豔色

作者有話要說: 聲明:本文純屬虛構,文中情節均屬臆造,為了您的閱讀愉快,涉及專業內容錯誤的歡迎善意指正,作者在此鞠躬致謝。——陸離

華爾道夫臨江的至尊套房中,剛洗完澡換上舒适浴袍的程揚禹挑了臨窗風景獨好的沙發坐下,柔軟的浴巾将濕發擦淨,這才有功夫擡頭看一眼床上躺着的人。

沒有開燈的室內,借着窗外濱江霓虹璀璨的燈光打在床上,從沙發的位置正好細細端詳沉睡中抓緊被角不放的人的模樣。跳躍的景觀燈光掠過那張紅腫的臉頰,實在算不上秀色可餐,姓杜的下手夠狠。

程揚禹不是個愛管閑事的人,況且在“人間”這樣複雜的地方,這種私底下上不了臺面的事,真是尋找不到出手的理由。

不過……他站起來……

他記得他,嚣張的小子,傲氣又桀骜,像長了刺的薔薇,紮眼又紮手,怪不得被杜變态盯上。在“人間”有個性是好的,任性卻萬萬要不得。

程揚禹單手撐在柔軟的床俯視眉頭緊蹙的小子,剛進門那會兒連開燈的柔淡光線都能刺激地他眼球在眼皮子下亂顫,一放到床上就迫不及待地鑽進被窩怎麽拽都拽不出來,連傷口都無法檢視,讓人完全聯系不上之前那副高傲不羁,什麽都不放在眼裏的樣子。

這麽倔強嗎?明明疼痛卻至始至終沒有吭過一聲。

程揚禹的指端在床上人糾結的眉頭輕輕劃過,碰到傷處的時,那人也只是蹙緊眉頭,露出一個不耐煩的表情而已。薄荷綠色的藥膏,清涼而有鎮定作用,輕柔地抹上傷口,那人舒服地輕“哼”出聲。

當程揚禹的手按在被角上想掀開看看他腹部上的傷,那道好不容易舒展的秀挺英眉再一次糾結上。

“別動,我只是想看看你的傷口。”程揚禹低低的嗓音有一種特別的魅惑,迷夢中的人好像中蠱般乖順地松開手。

胸口上延續到肋骨和腹部大大小小的瘀傷,好像一道潑開的墨暈,染開在年輕的肌膚上,幸而只是看起來非常嚴重的皮外傷,沒有傷到骨骼。窗外透進來的幽淡光韻中,一覽無遺的身體好像被絲緞溫柔包裹的上好脂玉,在半暗不明處,閃爍奇異的吸引,就連紫紅色的瘀傷都顯得迷人了。

程揚禹意識到時,自己的手已經摸上他的腰側來回撫弄,手感一如想象中細膩緊致。有力的指腹按壓揉搓過傷的,不傷的部位,體溫在些微的摩擦中慢慢攀升,藥膏一寸寸融化在逐漸回暖的身肢上,以一種溫柔的方式滲入瘀痕,吸收殆盡。

像一場離奇的儀式,純潔與暧昧交替不休,禁欲和放肆比肩而鄰,程揚禹輕笑,收回手。

“別走……”請求很輕,但他聽到了。

被截獲的手,重重拉回到顫栗的懷抱,他就真的沒走。程揚禹被箍住手沒發動彈,幹脆躺上床,靠着床頭将手臂送過去一些,那人果然很乖地纏緊。

這樣下意識被需要的動作引來他心中一絲動容,程揚禹突然想到好友魏哲在追求嬌豔的少年時,時常挂在嘴邊的一句調笑的話“這個磨人的小妖精”。

“我不走,我在。”程揚禹體貼地拉過被子替他掖好。

“鷗歌,別離開我。”呢喃低到無聲,隐約念出一個名字。

鷗歌?是戀人嗎?

斷斷續續的呓語,夾雜着抽吸聲,沒有淚光的眼角,濃密的睫毛陰影打在臉上,似一對小心翼翼的翅膀,扇動着,飛不起來。

程揚禹俯在他耳畔,“你乖乖睡,我就不離開。”

簡單,有效,身邊人繃緊的肌肉瞬間松了下來,如嵌入一朵軟雲,鼻息漸順。程揚禹低頭看着牢牢扒着自己的雙手,這點倒是沒有改變。

夜月,朦胧在S市上空,像三萬英尺外一個華麗的夢,于雲層深處俯瞰這座城,酣然入睡的人。

當日出代替月占領S市的領空,第一縷柔光灑落路鷗然空蕩蕩的手心,他打了個大大的哈欠,扯到嘴角的傷口,疼得倒抽一口氣。

明媚的晨光,陌生的環境,一下子讓他警覺,醒了個徹底。淩亂的片段倒帶般湧回腦海,他清晰地記得,昨晚在“人間”發生的一幕幕。

醜陋的男人,粗暴到兇殘的毆打,餓狼般扯下他的褲子……自己最後是用了極端的方式打暈了他,但随後的事,他也記不清楚了。

難道……

不堪的念頭浮現,那些從來不适合用在男子頭上的字眼,在腦海中走馬燈似得溜過一拳,路鷗然突然轉念,老天待他終究不薄,讓他在關鍵時刻昏過去不用記得這麽不堪的一幕,他是不是該道聲謝謝。

其實也沒什麽,男人的事也不過如此,還能有什麽,路鷗然嗤笑自己大驚小怪,但手仍然不自然地搭上被子挑開一條小縫,眼睛往下一掃,長長呼出口氣。

華爾道夫标志的優質睡袍妥帖地穿在身上,連腰帶都是綁成完美漂亮到無可挑剔的一個結。他實在想不出一個變态會在完事後用這樣的态度對待被自己虐待淩辱的人。

起身在房間裏走了一圈,垃圾桶中用完的特效化瘀外傷藥,床尾嶄新的同款西服西褲,完全是他的尺碼,連顏色和都昨晚的一致無二,上面還扣着一些他随身的東西,手表、錢包、手機。聽着浴室裏傳來陣陣水聲,路鷗然恢複冷靜理智。

他被救了,被一個品味良好,細心體貼的家夥。

利落的套起衣服,雖然還有點痛,但好歹行動到沒什麽限制。快速地收拾完,路鷗然打開錢包,落下足夠支付衣物和房錢的費用,從室外關上房門。

他很感激神秘的人讓他避免了一場難堪的性事,但讓他當面道謝他做不到,他甚至根本不想對那個人說一個有關“謝”的詞彙,畢竟那個人在他最無助的時候,見識了他的虛弱,他從不與人分享的東西。

程揚禹裹着浴巾出來,眼神很自然地落到那摞紅色的鈔票上。

“真是個,執拗的人。”程揚禹的唇挑起一道捉摸不定的弧。

路鷗然自然聽不到他這樣的評論,手機在他褲腿裏震動了不止一次,32通未接來電,大部分都是安靖打來的,翻開短信,更多的信息撲面而來。

“路總,商盟慈善晚宴今晚8點開始,預訂的衣物會在下午送到你辦公室。”

“路總,張董找你,好像有急事。”

“鷗然,你在哪兒,我去了“人間”找不到你。”

“鷗然,張航來了,一直吵着要找你,我攔不下,看樣子勢必要見到你。”

“鷗然,回複我,你在哪裏!”

路鷗然坐在奢華明亮的大堂發了一會兒呆,鍵下一行字,按了發送。

“中山東一路2號,派車過來接我。”

安靖的效率是不容置疑的,路鷗然在車上飛快地整理了下思緒,昨天的董事例會不歡而散,路鷗然連張航的面子都沒有賣,按照老頭的性格,一時半會兒肯定難受着呢,壓根不會想見到他。這麽快就來找他,肯定沒什麽好事。是想搬出苦口婆心的長輩腔,繼續勸他關于路鷗歌的事嗎?上任後立刻和董事會撕破臉皮,的确不是明智的舉動,但路鷗歌的事,他無論如何都想再努力一把。既然無法避免,至少讓他代替鷗歌,迎上去。

路鷗然精神煥發的出現在辦公室,不得不謝謝神秘人的幫助,讓他的臉看起來沒那麽糟糕,依舊可以挂着迷人的笑容同每一個經過他身邊戰戰兢兢的員工互道問候。

安靖對于他這樣的出場見怪不怪,一雙眼在無框眼鏡後看不出波動:“去哪兒了?臉怎麽弄的。”也就安靖這樣心思細膩的人才能留意到自己消了腫的臉上,些微的不自然。

“張航人呢?”路鷗然一筆帶過。

安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沒再多問:“在你辦公室呢,一大早就來了,等了你2小時。”

“這老頭,也不知道想什麽呢。”路鷗然不以為然地撇撇嘴。

“他自然是想過了才來的。”安靖看着他,默默道,“張航這樣的人,沒有确鑿的把握不會主動上門,鷗然,小心些。”

路鷗然不置可否,他要小心的多了去了,一個張航能把他怎麽樣。

“張叔,早啊。”路鷗然天生驕傲的面孔上頂着笑,同端坐在總裁辦公室裏的人打招呼,“不好意思,路上堵車耽擱了。”明知道是說謊,路鷗然說起來就自自然然,天生讓人無法惱怒。

張航無奈地搖頭:“小鷗,你已經是鼎盛的總裁了,是時候收收心,好好把公司的業務都熟悉一下,別再……”

“張叔找我,有事麽?”路鷗然打斷他,直切主題,他沒功夫同他繞彎。

張航張開的嘴僵在那裏,許久後,才憋出一句:“鷗歌的事,放棄吧。”

看他不為所動,張航繼續發揮他的本事,好言相勸:“小鷗,董事會的決定是為了鼎盛,為了你。現在幾個項目都在洽談和合作中,那麽多業界的對手盯着就怕找不到錯漏,我們不能主動送上去給人家打臉。至于鷗歌這邊,她也是我一手看着長大的,你要是樂意,經濟上的支助或者送鷗歌去海外深造,我都全力支持。”

路鷗然手上的筆在指尖交替流轉:“張叔,她是我姐姐。”

“小鷗,她當然是你姐姐。”

路鷗然的嘴角扯了扯:“那你說,我姐犯了什麽錯?鼎盛容不下她,非得逼她走?連我也得抛下她才行嗎?”玻璃杯在低吼中碎落成渣,在陽光下閃爍零落的美。

“張叔,她沒有錯,當年換了是我,我也會這麽幹。我只是後悔,後悔沒有早一點動手,是我害了我姐,是我。”

張航啞口,路鷗然兇惡的眼神似乎又回到那天晚上,如果可以,他一輩子也不想記起來的那個晚上。

“張叔,這件事沒得商量,我欠鷗歌的,就是把整個鼎盛送給她,都償不清。”

張航的嗓子發澀,他居然找不到反駁的話,路鷗然不是開玩笑的,他的性格自己了解。可是這是鼎盛啊,不是阿貓阿狗,不是路邊一個小鋪子,說給就給。幾代人的心血鑄就一個屹立在世界之都上的名字,鼎盛,他全部的奉獻,全部的忠誠,深深紮根在他血肉的驕傲,他無論如何也不允許任何事或任何人來撬動這份榮耀。

“鷗然,我勸你再考慮下。”張航的眼神冷下來。

“不用考慮,我已經決定了。”路鷗然堅決依然。

“決定什麽!”張航激動的聲音在空曠的房間內變得刺耳,高亢,“路鷗然,你能決定什麽!我告訴你,鼎盛不是給你贖罪用的,鼎盛集團上百號人也不是你路鷗然想幹嘛就可以幹嘛的。你愛玩,你愛鬧,我說過你一句嗎?你年輕,你折騰,我管過你嗎?可你要再這麽繼續胡鬧,別說路鷗歌,就是連你路鷗然也遲早保不住,沒了名譽,沒了地位,沒了鼎盛,你拿什麽保護路鷗歌,你就造吧你,等有一天什麽都沒了,我看你就高興了。”

照片被擲在黑色的總裁桌,撒着攤在路鷗然面前,他随意地撿起一張。

照片上的男人壓着的男子全身幾近赤裸,挂了彩的臉不怎麽好看,但組合在一起還是很容易辨認,這張路鷗然看了二十幾年的臉,太熟悉了。

下一張照片,被虐者似乎搖身一變成了施暴者,同樣的臉按着全身布滿紅潮的年輕男孩抵在柔軟的黑色沙發上,左手扣在男孩身下不知在幹些什麽。

更多的照片,更大的尺度,路鷗然的面色愈加難看。

“小鷗。”張航別開臉,盡量不看那些豔照,“張叔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告訴你,鷗歌和你,鼎盛只能保住一個。非到萬不得已,鼎盛和你,也只能保住一個。但我相信,真到那天,最後會留下的,絕不會是你。張叔老了,看護不了鼎盛幾天了,你的日子還長,守好鼎盛,就是守好你自己。”

路鷗然盯着照片出神,連張航怎麽走的都不知道,看來為了鼎盛,有人真的铤而走險了。

按下專屬電話,路鷗然吩咐:“安靖,你進來。”

扔在地上的照片好像一場情色攝影展的作品,鋪滿地面展示着當時的荒誕,安靖低頭掃過每一張,無論哪張,路鷗然那張鮮明的臉,都是絕對主角。

安靖拾起那些照片,擡頭注視高大總裁椅中背光的輪廓。

寒涼的聲音從他的齒縫中一字一眼的溢出:“去查,我要知道是誰給張航的,來而不往非禮也,可別辜負了這番良苦用心。”

“查到了!”穿得花花綠綠的魏哲在漂亮女秘書的翹臀上摸了一把,目送她退出去,大大咧咧在程揚禹面前翹起二郎腿。

“怎樣,效率吧。”魏哲邀功似的擠眉弄眼,把個公文袋推到程揚禹面前,“不過話說,你讓我查這個幹嘛,看上啦?要是看上了,看完這些你可趁早死心哈,那可不是什麽好招惹的主。”

程揚禹回頭,笑地儒雅:“你真是越發了解我了,我都沒開口,你就知道我要什麽。”

魏哲是個明白人,聽出來程揚禹話裏的意思,立馬收笑正色道:“唉,開個玩笑,別當真啊。不過你看完了就明白我說的意思了。”

魏哲的食指敲了敲桌上的文件,口哨吹得戲谑:“絕對精彩,高潮疊起。”

☆、交換

打印在80KA4潔白的紙張上的資料,不過寥寥數頁。

最上方以一枚回形針釘住人像,高清照片的效果明顯比昨晚清晰上許多,生動地勾勒出一張俊美年輕的面容,薄而微翹的唇桀骜不羁,垂下的眼眸被濃密的睫毛打落淡淡剔羽般的陰影,并不是恭順謙虛的意思,反而是在弱化自己身上過于明顯的狡黠和傲烈,因此刻意藏起的角度,不願與人正面對視。

不過的內容很快就能看完,而與文字截然相反的跌宕,卻不是幾分鐘可以消化的。

程揚禹幾乎能夠看到照片中的人,無意間一個擡頭,灼灼燦烈的目光,便會洩露主人在意的一切秘密。

到是和印象中的他,十分相似。

“鼎盛集團……路鷗然……。”最後一頁白字黑紙翩然落下,程揚禹冷峻的面容上浮現淡淡的笑意,“果然很有意思。”

入夜,白色古典的華堡敞開大門。

光影交錯的華麗大廳人頭攢動,這是開年來最大的商界聚會,在慈善的名義下,S市知名的上流人士雲集,推杯共籌間,路鷗然獨特的魅力已經左右逢源地吸引了不少目光追随。

他是光彩照人的新秀,年輕,俊美,走到哪裏都是話題和目光的焦點。他健談,漂亮的臉恰好的舉止,無法讓人抗拒地渴望接近他。而他還是掌握着鼎盛商業帝國的新君主,讓人無法忽視的耀眼。

“不好意思,各位,我先失陪一會兒。”路鷗然眯起新月般的眼睛微笑,向正聊得熱火朝天的人們致歉,安靖已在遠處等候多時。

“有消息了。大約5個小時前,有人看到符合鷗歌相貌的女子在H市的火車站出現過,買了前往L市的車票,那個地方不大,我們的人已經趕過去了。”

“确定嗎?”路鷗然追問。

“應該不會錯,從鷗歌離開之後,我們就有人在通往各省的火車站和汽車站留意。”安靖明白路鷗然的擔憂,“那些留守的人,暫時不會撤回來,除非L市那邊傳回确認。”

“安靖,辛苦你了。”路鷗然清楚,安靖這幾天來根本沒有好好休息過,公司的事,鷗歌的事,董事會的事,他就像一個無怨無尤的陀螺,甚至不用路鷗然擡手揮上一鞭子。

安靖還是一副寵辱不驚的老樣子:“關心我的話,不如把你手上的酒給我,找了一圈都沒有看到服務生,真有點渴了。”

“呵呵。”路鷗然笑他,指着琳琅滿目的酒塔,“你的近視又深了吧,那邊的桌上都是,任君選擇。”

安靖接過路鷗然手中的酒,抿了一口:“這個就很好。”

他的指尖觸過路鷗然的手背,留下微癢的餘感,路鷗然不動聲色地将手插回褲袋:“喝完回去休息,鼎盛離了誰也離不了你,你要是累趴下了,我可沒能力應付那一大堆亂七八槽的瑣事。”

潇灑地往熱鬧的人堆中走去,路鷗然的背影挺立美好,揮動的左手與他告別,安靖摸上沒喝完的半杯酒,手指悠然地在酒杯圓潤的邊緣打轉,哪一處曾讓他的唇短暫流連?

路鷗然挑了一杯果汁,不該喝醉的場合,他不貪杯。

慈善拍賣已經開始,大部分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拍賣臺前,留下他在清冷下來的露臺上凝神遙望。初夏的夜風,溫軟濕潤,路鷗然閉上眼,雙肘撐在露臺邊緣,身子慢慢向前仰,露夜曉風輕拂,沒有喝酒的他,徒然有點醉。

“小心。”被重力拉入寬厚有力的懷抱,比夜更華魅的低沉嗓音混着清冽的酒香和淡淡煙草味,輕易奪去一秒呼吸,“這裏的露臺夜晚風景很好,背着身可無法欣賞到。”

“抱歉,你靠得太往後了,不自覺就……,冒犯之處還請見諒。”紳士禮貌地放開路鷗然,和善地自我介紹,“你好,我是程揚禹。”

所有的動作流暢又自然,就連那個略微過頭的擁抱都不含半分狎昵。他是高高在上的王者,雍容的舉止,性感的嗓音,連容貌都過分完美,尤其是鑲在英俊容顏上比星空更深邃的眼眸,沉溺如網。

被這樣幽深的網捕獲,有多少人有力氣掙紮出去?路鷗然想,至少他不會,他還沒有愚蠢到自動迷失在一個男人的眉眼間不能自拔,還是一個如此“危險”的男人。

“久仰大名。”路鷗然大方地握上他伸過來的手,“想不到在這兒也會遇到鼎鼎大名的灏宇國際總裁。鼎盛集團,路鷗然。”

“鷗然。”程揚禹像招呼老朋友一樣念他的名字,“我更喜歡你稱呼我的名字,或者,叫我揚禹。”

沒有給路鷗然思考的時間,程揚禹再次啓聲:“希望你別介意,生意場上的稱呼總是太過符號化又沒有人情味,私下裏,我更希望我的朋友能直呼我的名字,可以嗎,鷗然?”

“當然,揚禹。”路鷗然從程揚禹的手掌中抽回自己的手,回以一個燦爛的笑容。

“怎麽不進去?”

“那你呢?為什麽出來?”

身為這場晚宴的號召人之一,程揚禹似乎比自己有更多不能離場的理由。

“恩~如果說裏頭每一個認識我的人都來敬我一杯酒,那明天城市報刊商業版的娛樂首頁就應該是灏宇國際總裁醉酒後醜态百出的新聞了。”程揚禹風趣地說。

路鷗然并不相信他的話,但依舊被他輕松的語調打動:“呵呵,你說笑了,在場的人,沒有誰真的敢讓你出醜,還不是他們幹杯你随意。”

“至少你敬我的酒,我會一滴不剩地喝完。”輕叩的酒杯在室外靜逸的氛圍裏回蕩清脆的交杯聲,程揚禹的眼眸在黑夜中璀璨如星,“敬你,我幹杯,你随意。”

路鷗然避開灼熱的目光,放久了的果汁,喝起來微酸發澀。

大廳的拍賣臺前剛結束了上一場拍賣,主持人清清嗓,再度道:“讓我們恭喜東海集團的李總,同時感謝他的慷慨。有請下一件拍品,由鼎盛集團總裁,路鷗然先生捐贈。”

熱烈的掌聲響起,路鷗然與程揚禹對視一笑,步入內廳。

安靖選的捐贈物必定是合适的,不會太過昂貴,又是肯定是難得一求的好東西。近代書法大家盛年時的作品,雖比不得晚年筆力蒼勁,卻更有一種潇逸飛揚的張狂,馬上成為競拍的黑馬,競拍的價格水漲船高,很快超過百萬。

“300萬一次,300萬兩次,300萬……”

“500萬。”

無數道燈光打在路鷗然身邊,冷靜下來的周遭不時傳來唏噓聲,赤金色的光輝中神祇一般的男人側着頭沖路鷗然露出笑容。

“灏宇國際的程總出價500萬!”主持人笑着高聲,“還有沒有人出價更高的?”

仿佛一種不露聲色的恭維和谄媚,多此一問的主持人驕傲地仰頭,好像自己才是叫出那聲震驚全場的主人。

“程總真是慷慨。”路鷗然笑地狡黠,那副作品雖好,卻遠不值這個價格。

程揚禹無視他眼裏的嘲弄:“你不覺得這副字很像你嗎?”

“哦?”

“張揚、潇灑、缺了一點沉穩,有入世之心,還少些氣候。”

“想不到一幅字,能讓程總看到這麽多,不過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位大家的書法作品上月在佳士得的最高競拍成交價,是270萬。”

“鷗然,叫我揚禹。”程揚禹深邃的眸望不到底,“作品的價值不是恒定的,視作品本身對人的意義和影響。況且,對于勢在必得的東西,唯一的價值,是無價。”

路鷗然不知道程揚禹站在最亮的光明中,是否能夠看清黑暗裏自己的驚訝,有一股灼熱在五髒沖擊,奔走血脈湧上發燙的臉頰,重而促的一聲錘落,他聽到有人說:“恭喜程總!以500萬的價格拍得心愛!”

路鷗然低頭,逐漸暗下來的燈光,将他嘴角的嗤笑藏下來。

萬衆矚目下,程揚禹高擡手中的酒杯,點頭向賓客致意,氣氛瞬間沸燃,因為是程揚禹,所以一切理所當然。

幾輪競拍過去,沒有再出現剛才的小高潮,程揚禹拉着路鷗然閑談,時而與上來問候的人談笑幾句,風度翩翩,從善如流。

“是不是很無聊?”只剩兩人時,程揚禹關切地問。

“怎麽會,馬上要到最終拍品了。”

路鷗然的确好奇,灏宇國際會捐出什麽樣的拍品。

“希望不會讓你失望。”程揚禹意味深長。

“接下來,将今晚最後一件重量級壓軸拍品登場,由灏宇國際傾情提供,讓我們掌聲有請灏宇國際的總裁程揚禹先生上臺。”

如雷鳴掌中,程揚禹從容不迫地走上司儀臺:“感謝諸位在百忙中抽空出席今晚的慈善晚宴,作為宴會的主辦方之一,我代表灏宇國際向諸位商界的朋友善心善行的慷慨之舉致以最高謝意。”迷人的嗓音通過話筒源源不斷擴散到整個大廳,“本次灏宇國際捐出的拍品,嚴格意義上不算是一個真正的拍品,而是一份邀請,一個對于未來的承諾。願我們的誠心實意,能夠讓今晚的拍賣有個完滿的收官。”

程揚禹做了一個有請的手勢,主持人立刻接過話筒:“讓我們請出今晚最後一個拍品。”

一陣光影樂動後,大廳兩端的大銀幕上,灏宇國際的标志伴随優美的女聲講解出現,灏宇國際在PD地段的新建項目規劃藍圖,猶如一枚重磅炸彈橫空出世。

這是整個S市從二年前就開始預熱的新商業區版塊的建設,集合了目前世界上最先進的建築形式和環保理念,着重采用全電子信息化數據理念和商業模式重組,可以說是未來幾年灏宇帝國的整個新拓版圖的重頭戲。

而現在屏幕上播放的,正是灏宇國際在這項規劃中最重要的後臺類技術招标。路鷗然了然,因為鼎盛集團,正是投标人之一。

“尊敬的先生們,女士們,出于本拍品的特殊,本場拍賣改以暗拍形式進行,出價接近灏宇國際招标價格的三家公司,将獲得下月15號在灏宇進行的技術招标大會的入場資格。而出價最為接近招标價的公司,灏宇國際将捐出等值的捐款。請各位在您手中的號牌背面寫下您考慮的最終價格,在鼓聲終止時交給您身邊的工作人員,謝謝大家的配合。”

“鷗然,覺得這個拍品如何?”程揚禹優雅地踱到路鷗然跟前。

“不愧是灏宇國際,看來明天不止是商業版,各大報紙的頭版頭條,都要争着留出版面給你了。”路鷗然揶揄,不無真心。

強強聯手的商業時代,實力是審視一個合作者最直接的方式,程揚禹此舉看似大膽,其實早已撇去那些潛在不合格的對象,将重點集中,其中不乏對于敏感度、執行力、前期準備、企業能力、甚至領導者的質素等的多方考慮,絕對比一時間收到數十份的投标書要來得效率得多。另一方,讓大家熱火朝天的參與,由灏宇自己買單,這麽大動靜的手筆,無論是圈內口碑上還是新聞輿論方面,都做得十足到位了,明天之後,新規劃區建設項目将被空前矚目,灏宇的股票怕是又要漲停了。

但是,灏宇的招标低價到底是多少呢?只有一次的機會,路鷗然都不想錯過。

“想知道嗎?”程揚禹富有磁性的低沉嗓音癢癢地鑽入耳朵。

“什麽?”路鷗然忍住沒有伸手去摸。

程揚禹笑問:“灏宇招标的底價,我以為你會想知道。”

“我問,你就會說?”

“不試試,怎麽知道呢?”

路鷗然看着他,這個人,到底是狂妄還是不羁呢?他是要告訴自己這個無價的商業機密嗎?這麽做,對他來說有什麽好處?他想要幹什麽?

“我想知道灏宇的最低底限。”

“鷗然,我有沒有告訴過你。”程揚禹緩緩湊近,“你認真的樣子,真的非常迷人。”

淡淡的煙草味混着獨特的,屬于程揚禹的味道侵襲着路鷗然每一寸神經,他力度保持平靜:“所以,底價是……?”

“我很樂意告訴你,鷗然,只要你想知道。”程揚禹的眸如黑夜中璀璨的星芒,溫熱的氣息無聲中撩撥意識往深處沉溺,“不過,作為交換……”

最後三個字,隐沒在重重回蕩的最後一下鼓點中,沒有給他拒絕的機會,寫有路鷗然名字的號牌被投入侍者遞上的銀色托盤,程揚禹笑得一如某種魅惑而危險的生物。

“作為交換,我要你。”

作者有話要說:

☆、淺熏

作者有話要說: 呵呵,是的,你沒看錯,我又修改了,又改了……不會好了……對不住各位……這次真的定了,對于我的龜毛,我真的表示無力反駁……還是上臺鞠躬吧……

大腦接受到的信息,讓路鷗然猛然一震。

錯愕來得即快又突然,像一記重拳打在左肋上,直接麻痹心髒。

路鷗然懷疑這一拳不是擊中了程揚禹的腦殼,就是打壞了他的聽覺系統。

程揚禹?要他?

開什麽玩笑。

對于這個男人,他或許并不了解。

但對灏宇國際的總裁,路鷗然簡直如雷貫耳。

擁有貴族氣質的商界精英,俊美儒雅的笑容背後是不容置疑的行動力和決斷,其出手之快,手腕之狠,令一衆商界的前輩見了也要自愧弗如。

和他精彩到幾天幾夜都道不盡的商路經歷相較,他的私生活可謂泛善可陳。

這些年,他的身邊幾乎沒有傳出過任何緋聞,別說男人,就連交往過密的女性也沒半個,簡直幹淨到無可挑剔。

還是說……他只是比別人更善于掩飾……

盛名在外的灏宇國際的總裁,其實是個不為外人道恥的,愛好男人的同性戀?

玩笑?一次一時興起的戲弄?程揚禹到底想從他身上得到什麽?

但如果并非如此,用灏宇國際的招标來讨好一個男人,他還真是不折不扣的瘋子。

“我不太明白程總的意思。”

路鷗然将右手插入西褲口袋,換了個閑适的站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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