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得信賴的領袖,一如當初自己的選擇。
“歐然,正式的擇選還有一段日子,具體事項我會同灏宇的工作人員再确認,乘這個機會,你好好休息下。哦,對了,路卡是不是又該換貓糧的牌子了?我訂了一款新上市的新品讓它試試,到了我給你送過去,我讓司機先送你回去吧。”
事無巨細,安靖的安排,總是面面俱到的。
“有時候,我真覺得有你就夠了。”路鷗然看着鏡片後喜怒無争的平淡目光,真心道。
“我亦希望如此。”安靖沖着他淡淡一笑。
“等項目進入正軌了,給你放三個月大假,去旅行或者談個戀愛什麽的,省得阿姨老覺得你找不到對象是我給耽誤的。”
“難道不是嗎?”安靖打趣。
“天哪,莫非要包生兒子?”
“那到不必勉強,賠我個娘子就成。”
“安靖,你真是個古怪的老頭子,娘子?什麽年代的說法,21世紀不興包辦婚姻,愛莫能助。”路鷗然一臉無辜地攤手。
兩個人默契地對視,熟悉的感覺,一瞬間溜回大學時青蔥的美好。
秘書的出現并沒有讓路鷗然太意外。
“你看,又走不得了。”他沖安靖眨眨眼。
“董事長,臨時通知,下午3點董事會議。”
像讀書那會兒那樣,路鷗然一把摟住安靖的肩膀:“走,陪我去去會會他們。”
說是董事會議,其實到場的人并不多,幾個熟悉的面孔都是鼎盛資歷最老的成員,和外頭的員工不同,他們的臉上,彌漫着一股凝重的色彩,整個會議的氣壓沉得人喘不過氣。
“幾位叔伯都來了。”路鷗然意氣風發地走到首席的位置,拉開椅子坐下,“剛開過董事會不久,幾位叔伯有事嗎?這麽急召開臨時會議。”
空氣在沉默中凝結,贅重得像暴雨将至前窒息的沉默。
終于,張航嘆了口氣,打破僵局:“小鷗,今天來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問問你,關于鷗歌的股份,律師那邊交接得怎麽樣了?”
“就為這個?”路鷗然微笑,“張叔,您是我的長輩,又是鼎盛的元老,有什麽都可以直說,我樂意奉告。不過關于鷗歌的股份,我想都已經得到了妥善的處理,幾位叔叔伯伯可以放心了。”
燦爛的笑容洋溢在俊美的臉上,給人一種置身四月明媚陽光中的錯覺。
漂亮到賞心悅目的表情,像根針紮進某些人眼裏。
“放心?”首先發難的,是鄭志海的舊部下,策劃部老徐,“路董到底還是年輕啊,敢拼敢沖,有勇氣,有魄力,不像我們這些個老頭子,年紀大了,做事難免謹慎小心些,所以還是想請路董給我們解釋解釋,灏宇國際手上,什麽時候起也有咱們鼎盛的股份了?”
路鷗然聽得興致勃勃,幹脆支起手肘靠上會議桌:“灏宇國際還滿有眼力的嘛,知道要入我們公司的股票。”
“敢作敢當,別說你不知道灏宇國際手上那3%的股份是怎麽來的!”
針鋒的質問,咄咄逼人,顯然,鄭志海的舊部是想咬緊這件事不放。安靖想替路鷗然解圍,卻發現他正用鎮定的目光看着自己,示意他騷安勿躁。
“恩,我給的,我自然知道。”淡淡望了一眼對方,路鷗然大大方方承認。
“路鷗然!”有人再也耐不住了,“砰”的一下拍案而起,“你有什麽權利不經過董事會的商議就轉了路鷗然的股份!而且……而且還是送給一個與鼎盛無關的外人。”
“鄭叔,注意你的措辭。”路鷗然提醒他,“請你記住,我姐姐的股份有部分已經轉到我的名下,我願意怎麽處理,是賣,是轉,還是白送給人,是我自己的事,根本不必向董事會彙報,更不需要經過任何人的允許。”
“胡鬧!你這根本就是在拿鼎盛開玩笑。”
原來鄭志海養的狗也不過如此,冷哼一聲,俊美的人一改笑顏:“胡鬧?你以為我們這大半月時間的努力都是胡鬧?參與灏宇國際的招标是胡鬧?成功進入最後的擇選是胡鬧?甚至有可能成為灏宇今後幾年的合作方是胡鬧?就因為你在乎的那麽點本來就形同虛設的股票麽?”
傲然掃視全場,路鷗然身上突現的強大氣場讓衆人啞口無言,他們甚至在他身上看到了屬于他的父輩們才有的淩厲和威嚴。
“如果鼎盛不能在将來借由和灏宇的合作成功轉型,不能開發新的數據業務,那你們手上的股票遲早也是一堆廢紙。與其這樣,不如乘還有價值的時候拿去搏個機會。決定是我做的,但為了鼎盛,我不認為我這麽做有什麽問題,還是幾位叔叔伯伯有更好的建議,不妨說出來大家探讨一下,我願聞其詳。”
不同方才的沉悶,靜是突然而來的,随着路鷗然的話,像一陣昂揚的清風吹走壓抑。又隐約捎來不甘的怨怼,仿佛時代之光在這個年輕人身上綻放,愈加襯出自己的英雄垂暮。
張航清了清嗓子,出來打圓場:“小鷗,不管怎麽說,你都應該事先跟我們商量一下,對于鼎盛,我們的心思花得不比你少,只要是對鼎盛發展有利的事,我們怎麽會阻止。”
衆人面露和色,這話一說出口多少給了他們臺階,借着這股勁,張航繼續表示:“不管怎麽說,鼎盛的股份是老一輩的血汗,百分之三雖然不多,可要是開了這個先例,以後人心不齊,終歸不是什麽好事。”
“張董說得對啊。”附和聲四起。
“雖然你這麽做是為了鼎盛,但未免太過草率了,我們一致認為,在這件事上,你的處理有欠妥當。”張航下了結論,一聽是幾個人早就商量好的臺詞。
“那麽,張叔,你們希望怎麽做?”就差撕開最後一層紙,路鷗然不想同他們再廢話。
姓徐的陰測測地笑:“路董,對不住了,還是要請您給個說法。”
矛頭再一次對向路鷗然,只有一件事,他改變不了,位列鼎盛最高的董事之席,任憑風雨呼嘯,沒有人與他并肩,同舟共濟就像是種奢侈的空談,他向來,孑然一身。
“我沒什麽要說的,如果各位有決定了,我接受。”
路鷗聳聳肩,對于不存在的盟友,他不會心存渴求。
鄭志海的舊部憤憤不已,路鷗然妥協沒有退讓的成分,更像是對他們緊迫逼人的蔑視,這讓他們很不舒服。
不過沒關系,他們手上的股份加起來,整整高出路鷗然22個百分點,今天這事雖然不能拉他下馬,但讓他為自己的行為受點教訓,告誡他別目中無人,還是輕而易舉的事兒。
幾個人悄悄交換了眼神,姓徐的知道時候到了:“董事會一致決定,暫停交接路鷗歌剩餘部分的股份,轉由董事會代為保管,路董,相信您不會有意見吧?!”
路鷗然笑笑:“沒有。”
竟然這麽輕松就點頭了,少了點成就感,姓徐的不滿地撇撇嘴,想開口再擠兌兩句,低沉而富有魅力的聲音從會議室外傳來。
“我有。”
熟悉的語調,平靜有力,步入會議室的人,身形高大俊挺,深邃的眼越過長長的會議桌落定在他臉上。
路鷗然眯起眼,再遇到,竟然是以這種方式。
作者有話要說:
☆、比肩
來人的眸在路鷗然身上淡淡掃過,從容地踱到會議室另一頭,挑了與他相對的位置坐下。
從這個角度,自己臉上任意一絲細微的變化,都逃不過他的眼睛。
然而他并不看他,含笑的眼神緩緩掃過在場每一個人,溫和而平靜,卻讓與之相觸及的人不敢造次,仿佛被一股龐大的迫力驅使着,臣服于他的目光之下。一切發生地行雲流水,淡化他闖入的突兀,甚至讓人錯覺,來人才是這裏的主人,對于他的遲來,靜候是唯一明智的做法,就像現在,他不動、不出聲,就沒有人能動、敢出聲。
睥睨天下,高高在上的王者,灏宇國際,程揚禹。
霎時間,一室沉寂。
這種玄妙的氣氛似懸挂在蛛絲上的水霧,越積越多,越凝越重,眼看着就要扯斷脆弱的絲網,被束縛的身體試圖改變僵直的姿勢,可無論多麽小心,衣服和皮質椅背摩擦的聲音,還是出奇的刺耳。
“程總,真是稀客啊,到底還是路董有本事,能請動您大駕光臨。” 正當所有人都為這場突如其來的變故屏息凝神的時候,姓徐的開口了。
一語雙關,當下裏就有不少雙猜忌的眼神在路鷗然和程揚禹之間徘徊。
本來,對于路鷗然私下轉讓股份的事,鼎盛內部就頗多微詞,現在程揚禹又在這個敏感的當口出現在這裏,準得好像掐算好時間似的,不得不讓人心生疑窦。
眼見效果達到了,姓徐的得意地一撇嘴,換上一副和善的表情:“還沒恭喜程總呢,下次股東大會,我們可就都是一家人了。”精明的人眼睛咕嚕一轉,為難地說道,“不過……今天我們在這兒談的是董事會的內務,您要是找路董的話,不如先到他辦公室稍坐,會議……一會兒就完。”
程揚禹沒有接茬,淡淡一笑,眼神不鹹不淡地掠過他,快得難以捕捉。
但是,他看到了,深不可測的深邃眼眸中閃過的青藍,如幽暗中最危險的野獸,優雅地掠過嗤之以鼻的獵物揚長而去,可是就算已經離得很遠,那種被盯上的恐怖,還是給身體留下不可磨滅的懼怕,強大而可怕的壓迫感,即使是在鼎盛上任的董事長鄭志海手下效命多年,他也未曾感受過。
在他面前自作聰明,或許不是一個明智的決定。
與他的反應截然相反,程揚禹惬意地靠在椅背裏,雙手十指交叉,俊美的面容上浮現一抹無害的笑容,慢條斯理的說道:“鼎盛的家事我無意過問,我今天來,只說一件事,關于凍結股份暫由董事會代管的決議,我,不同意。”
簡短的陳述,沒有過多的贅敘,威力卻十分驚人,一如程揚禹的一貫留給路鷗然的印象。
他最擅長用這種看似溫和儒雅的态度,說出實際不容違逆的話。
不是商榷,甚至算不上建議,而是定奪。
以灏宇國際帝王的身份,否定鼎盛集團董事會的決議。
他不會真的以為,他有這個權利吧!
果然,非議聲中,有人惡狠狠發難:“荒唐,這裏是鼎盛集團,不是你的灏宇國際,鼎盛的家務事什麽時候輪到一個外人來指手劃腳了!”
“鄭秉賀,鼎盛前任董事長鄭志海的遠親,1996年加入鼎盛,99年鼎盛改制技術參股,06年至今持有鼎盛股份百分之二。”程揚禹不徐不疾地報出一串簡歷,“作為鼎盛的持股員工,想必你一定清楚,所持股份百分之一以上的股東,在沒有通過選舉進入董事會的前提下,不占據董事會席位,更不能代替董事會行使任何權益。”
他眉梢眼角的笑意柔和,卻讓鄭秉賀猛一個激靈,淌下冷汗。
“我本着好意提醒,在這件事上,你,沒有那個資格。”
整張臉憋得通紅發紫,肺部鼓出的濁氣微辣刺痛,養尊處優早就讓仰人鼻息的歲月一去不返,受慣了尊重,敢用這種口氣對他說話的人,他,是第一個。
“我沒有資格?!!” 鄭秉賀憤怒的低吼,尾音逐漸不受控制的尖銳,“我沒有資格,難道你有!”
鄭志海當年就是因為多疑又獨斷,所以才一直沒有讓他加入鼎盛的董事會,如今被人狠狠踩中痛腳,要不是有人攔着,他非得沖上去給這個傲慢的小子一頓教訓,場面不禁有些失控。
唇角輕微上揚的弧度,優雅而淡定:“這個問題,我想路鷗然董事長自有判斷。”
桌上的手機猛地震動,路鷗然恍然一怔,才意識到是自己的電話。
電話那頭的人說了什麽無從得知,也無法從路鷗然的表情上獲得考證,焦灼将會議室裏劍拔弩張的氣氛烤地熱烘烘的,等待成為一場漫長的酷刑,不知過了多久,終于聽到赦免似的一聲“嗯”,通話結束了。
懷着複雜的心情放下手機,路鷗然擡頭看了一眼程揚禹,發現他也正在看着自己。
其實他知道,程揚禹的目光從坐下的那刻起就沒有真的離開過他,隔着長長的桌,深不見底的黑眸像一片閃着星輝的汪洋,遠遠的,定定的,含着意味不明的試探審視自己,又好像只是純粹的欣賞,以目光勾勒自己的輪廓,像要把自己拽入深海裏……
心裏的某個地方,被狠狠攥了一下。
急切的矚目讓他定神,路鷗然巧妙收回目光,正色道:“法務部傳來消息,程揚禹先生對鼎盛股份的轉讓交接已全部完成,手續齊全,即刻生效。恭喜程總,從今天起正式成為鼎盛集團董事會成員。”
錯愕在鄭秉賀臉上綻開,精彩得像朵奪目的禮花。
“你說什麽?他……他怎麽可能,他占股不過3%,有什麽資格加入董事會!”
路鷗然就是有通天的權利,也不能撇開董事會不顧,拉程揚禹入局。
“不是3%。”路鷗然頓了下,用所有人都聽得清的聲音糾正他,“程先生真正的持股率,是18%。”
“這不可能,這不可能……”顫索索的嘴皮子不斷地重複着兩句話,打擊來得太猛烈,讓人無法接受,“你的股票哪兒來的!”拽住最後一根稻草,不甘的人徒然掙紮。
鼎盛的股份在世面上流通的不多,想要在短時間內不動聲色地通過市場納入鼎盛15%的股份而不驚動任何人,就算是程揚禹,也絕非易事。
英挺的眉宇下深邃的眸亮了亮,帶着一如既往的溫和,微笑:“我手上持有的股份,來源途徑絕對合法,更不影響鼎盛在股市的走勢。難道昨晚周董跟你吃飯的時候沒有告訴你?他已經将名下所有的鼎盛股份轉讓給了我。還是需要問問蔡董,他手上百分之七的股份去向,相信他們會給你一個滿意的答複。”
“老周絕對不會!” 鄭秉賀從座位上跳起來,“他昨晚還和我說接了大單子,準備開拓新市場……他……他……絕不會……”
回想那晚老周神秘兮兮的笑而不語,老蔡辦公室裏最近消失的全家福合照,以及今天二人的突然缺席,所有的事聯系在一起,越來越悶的聲音,好像洩了氣的皮球,一點點小下去。
一直旁觀的張航實在看不下去,不住沉聲呵斥:“老鄭,你先坐下。是不是真的,請法務部的人來一次,不就都清楚了。”
在他的心裏,多少是偏向鄭秉賀的,雖然這人是個草包,但至少還是鼎盛自己人。那麽多年來,鼎盛的核心圈一直堅不可摧,即使在前任董事長頗受争議的上位問題上,為了企業的利益大家也始終同心一致。更何況,程揚禹提到的兩個人都是和自己一樣,對鼎盛忠心耿耿有過功勞的開山老臣,如果坦然接受他的說法,那簡直就是在自己長久以來的信仰上大大劃上個醒目的紅叉,于公于私,他都需要再三确認。
“程總請別介意,也就是走個過場,給大家一個交代。”
張航客氣地致歉,轉過身向自己的秘書使了個眼色,幾分鐘後,法務部的主管和代表律師戰戰兢兢到場,冗長枯燥的法律解釋之後,蓋着紅章的文件白紙黑字,一一展開,諷刺地占據了大半個會議桌,宣告絕對的的占領。
汗津津的法務主管拿起一份文件照本宣讀,他說了些什麽,沒有人在乎了。
“各位還有什麽問題嗎?”禮貌地詢問并不響亮,卻重重碾過每一個人的耳膜。
提醒他們,有的事,已成定局。
程揚禹滿意地點點頭,目光掃過衆人,斂起笑容站了起來。
“既然各位沒有疑問了,那麽我以鼎盛集團董事會正式成員的身份,要求對于以上決議重新投票。由我先開始,我的意思不變,對于這件事,我反對。各位如果有和我相左的意見,盡管提出來。”
程揚禹手上18%的鼎盛股份,加上路鷗然握有的33%,任何的反對都已然沒有必要了。
早就聽說灏宇的總裁是個厲害的人物,行事雷厲風行,狠辣果決,做事手法大膽直接,商界甚至流傳了一種心照不宣的說法,對上程揚禹,寧可繞道也不要開罪。
再也沒人會糾結于這句話的真實性,他已經用行動完美地證明了他的實力。
“歡迎程總加入鼎盛集團。”随着路鷗然手中發出的掌聲,一切塵埃落定。
鼎盛集團的董事辦公室內,咖啡湧溢醇厚的濃香。
路鷗然靠着倚坐在辦公桌上,審視眼前品香不語的男子。
“怎麽做到的?”
雖然事後來談論這個事情,未免顯得有點多餘,但路鷗然還是想知道。
出讓股份給程揚禹的兩個人,都是鼎盛集團開山的老員工,先不說他們對鼎盛的感情,僅是他們手上的股票,在董事會中都是舉足輕重的,程揚禹到底給他們下了什麽蠱,能從他們手中拿到全股轉讓。
他是真的,有些好奇他的手段了。
程揚禹放下咖啡杯,繞過沙發走過來,學路鷗然的樣子惬意靠在沙發背上,修長均勻的雙腿伸到路鷗然跟前,鞋尖有意無意地碰到他。
“想知道?”
“你可以不說。”
“其實沒那麽複雜。”程揚禹笑了笑,不再打啞謎,“還記得年初的時候,鼎盛在北京設立分公司,南北業務分家的提議嗎?”
路鷗然點頭,他的确有印象,那是為數不多的幾次董事會內出現兩級分歧的情景,當時自己還沒有發言權,這個想法被多數派排斥,最後還是不了了之。
“那個提案,就是周董提出的,當時他已經為這個規劃了大半年,連團隊都私下募集好了,最終卻被張航那些保守黨給駁回,想必裏頭的原因并不如口頭上說的那麽好聽。”
路鷗然承認,走到今天,鼎盛的董事會日趨腐朽陳舊,不但觀念老化,連做事風格也變得縮手縮腳,所以正值壯年,沖勁滿滿的老周會有這樣的選擇,自己一點都不奇怪。
不是他負了鼎盛,是鼎盛沒有給他機會。
但是……蔡奇這個人平日不愛好強鬥勇,工作上兢兢業業,安守本分,是公司裏出了名的老好人。不過越是看上去與世無争的人,其實越滴水不漏,能挖動他的牆腳,程揚禹又是怎麽做到的?
“蔡老這個人,沒什麽欲求。”路鷗然垂下眼眸,輕聲說道。
程揚禹看看他,微揚唇角:“他是沒有,可多得是有的人。他可以不為自己考慮,卻丢不掉老婆孩子。對他,我承認使了些小伎倆,當然,結果是他樂見其成的,我幫他一把,用高出市價的現金換他手上股票,他沒有理由拒絕。”
“你看,人心都是有縫隙的,我什麽也沒有改變,只是在恰當的時機,給了他們一點鼓勵和催化,讓事情進展地更快些罷了。”
“那麽你利用他們,找到我的縫隙了嗎?”狡黠的人,溫軟一笑。
程揚禹眼眸中的笑意更濃了:“我跟你說過,只要你想知道,無論什麽,我都會告訴你。”
映入路鷗然眼睛的影子一掠,下一秒,下颚已被強而有力的手指制住。
“我說過告訴你,可不代表不要報酬。”深邃的眼眯起來,拇指輕微地打着圈撫過顏色稍淺的唇,“多久了?一周?三周?一個月?久得我都快不記得這個地方的味道了。”
“程揚禹,玩夠了麽?給我放開!”
想要揮開他鉗制住自己的手,反而被他反手扣到桌上,記憶中已經逐漸淡去的木香混着侵略性的煙草味又欺過來,連同結實緊致,屬于男性特有的偉岸身軀和體重一同壓在身上。
“好玩?”儒雅的表情在俊美臉上退卻,迷人又危險的笑容,讓他整個人都煥發出不同以往的邪魅,“如果只是為了玩玩,我不會允許自己等到現在。”
還能活動的手肘支起來頂在自己和程揚禹的心肺之間,這個姿勢雖然可以格開他,卻讓自己整個背都懸空着,微微吃力地顫抖,如果可以掙脫開他的桎梏,自己會毫不猶豫給他來上一記,讓他長長記性,記住在他面前的,是和他一樣的,男人。
在腦袋做出反應之前,僵硬的身體感受到有力的承托,攀附在後頸上一點點順着脊柱往下挪。
“噓……別動……”
莞爾的語氣,不似警告,暧昧得好像情人間的調情。
“不感激我今天幫你解圍嗎?”程揚禹抵在他的肩膀上,低低地問,“雖然說起來很簡單,過程可不怎麽容易,我花費了不少心思和時間,你打算怎麽犒勞我?”
“犒勞?”路鷗然轉過頭,漂亮的黑色眼眸盡是冷冷的嗤笑,“現在你手上有了鼎盛18%的股權,可以堂而皇之的幹預董事會的任何決定,這還不夠嗎?難道這不正是你想要的?”
然後利用這種絕對的權利,桎梏自己,讓自己不得不順從他,聽他的話,他似乎很中意這樣操控別人,但是卻選錯了對象。
“對,這就是我想要的。”深邃的眼睛直直地勾着他,似要将他吞沒,“凡是你的一切,我都想要。”
作者有話要說:
☆、較量
鋪天蓋地的吻,驚蟄疾雨。
荒原上無處藏身的獸,從內到外,被澆個濕透。
印着他氣息的狂亂,磅礴襲來,心中幹枯了一世紀的芽,難以自抑地破土而出。
路鷗然不知道,男人與男人的較量,原來也能夠是另外一番,驚心動魄的精彩。
撇開顧忌,遠離道德的束縛,瘋狂地像場你争我奪的競技,無休止的掠奪,激烈如熱戰,路鷗然能感覺到撩在鼻尖灼燙的氣息,壞心眼地打亂他每一次呼吸的節奏,狡猾地在他張開嘴喘息的時鑽進去攻城略地,以最為靈活的部位反複問候他的敏感,直至舌根微微地酥麻發痛,不再屬于自己。
濕潤的延展,滿足不了口舌的幹涸,不斷攀升的驚人體溫,讓身體都不安叫嚣,他能感到程揚禹鼓脹的熱情,正如自己越發不受控的身體,糾纏着加快墜落深淵的速度。
自己一定是瘋了,才會回應這個男人的掠奪。
重重地咬緊牙關,一股濁流咽下口,腥鹹腥鹹的刺辣,路鷗然咳了兩聲,他并不是很喜歡,血的味道。
“還知道要反抗?不算太傻。”程揚禹蹙眉,擡頭毫不介意地反手一抹,血在手背上劃出一道痕跡,鮮紅醒目,路鷗然看着紮眼,又一時無法從那裏挪開。
“你舍不得?”程揚禹故意用抹了血的手,撫過下唇的傷口,邪氣一笑。
“你有病吧!”果然,路鷗然一把推開他,漂亮的黑仁燃動怒火,“親一個男人能有什麽感覺?”
“難道剛才還不夠說明?還是你需要再來一次。”
身體還殘留剛才的震撼,那雙深邃的眸又一次閃動灼熱的光。
這個男人,并非威脅。
撇過頭,輕微的聲音細不可聞:“你真是病了,還病得不輕。”
“我有病,而你有藥!”
“你是特意來給我講笑話的嗎?”眉梢一跳,狠狠地拿眼刮他,桀骜如獸。
“你覺得剛才的事是個笑話?為什麽?你明明很享受。”程揚禹饒有趣味盯着他,路鷗然的這副神情,自己真是百看不厭。
“難道沒人告訴過你,被狗咬了,先是感到疼,然後才會反抗。”
“太粗魯,也不恰當,我很樂意教會你正确的表達方式。”
對碰的火星,在空氣中炸裂,路鷗然在他的笑眼中,看到了令人不寒而栗的淩厲。
有的人,終歸是不能硬碰硬的,比如程揚禹。
濃密的睫毛垂下來,淡化與他的對抗。
路鷗然不會愚蠢地堅持不得當的做法,審時度勢,适當的變通,餘地是留給自己的出路。
但他不會知道,安靜的自己,倔強異常,也俊美異常。
眉是淡漠的,眼是冷的,連鼻子和嘴都透着疏離,卻漂亮的驚人,驚人的吸引。
程揚禹欣賞夠了眼前的人,良久,才淡淡開口:“你是我吻過的第一個男人。”低沉的嗓音細細聽,動容得令人沉溺:“我得說,感覺相當不錯。”
路鷗然能從他眼中獨到期許,一點熱情,但更多更深沉的東西,他看不透,也不想看透。
也許出于某種原因,自己短暫成為他的目标,一個勢均力敵的對手,對于他來說可謂新鮮刺激。但是程揚禹絕對不是個會為禁忌之戀沉淪的男人,他的身份,地位,甚至內心,都是不允許這種荒誕之事上演的。一如自己,也絕對不會為了一個吻,一句話,就傻傻假戲當真。
“我應該感到榮幸嗎?”路鷗然不削一顧,“這話你對多少人說過?那個漂亮的紅衣美人,也聽過你這麽動人的情話嗎?”
程揚禹眯起眼,眼神危險地一沉:”那晚你去了對不對?”
路鷗然也不明白,自己怎麽就提起這事,像個……善妒的婦人。
“用得着去麽?報紙上沸沸揚揚的新聞和照片,商界奇才這麽大光環,想不知道都難。”
用力扳過路鷗然的臉,程揚禹第一次露出愠怒的神色:”你去了。為什麽不出現?”
“程揚禹你有完沒完,告訴你,我沒去,你到底要我說幾次!”
“別裝傻!”鉗住他的手臂,焊鐵般一動不動,”你不敢看我?在害怕什麽?你的表情可真犟,不過……十分誘人~”
“放開。”雙臂傳來的疼痛,刺激意識清醒,路鷗然冷冷地下起逐客令,”該說的都說完了,程總,沒事的話,你請回吧。”
“有沒有結束,不是你說了算的。”程揚禹停下,盯着他的視線越發危險,”和我在一起時,請叫我揚禹,或者禹。”
壓過來的力道,比剛才更猛烈,完全放棄了溫柔,霸道得似一種懲罰。
路鷗然怒了,這個混蛋,他憑什麽這樣為所欲為。
使出全身力道的一拳,并沒有如想象中那樣擊打上英俊的面孔。
擋下自己拳頭的手掌,比自己更強大有力,更堅決。
“如果我告訴你,她只是一個幌子,你會不會相信?”
路鷗然一怔,迎上的目光又深又定,像在問他,又只像自言自語。
深海般的星眸,似有一股巨大的吸力,擒獲溺水的人。
有一點害怕,有一點惶恐,甚至,還有一點欣喜,腦袋居然下意識地就想去相信他。
複雜的情緒和口腔裏彌留的血腥味,像被猛地灌了一大口腥鹹的海水,路鷗然一驚,十指迅速摳進掌心。
為什麽要去相信他,程揚禹,難道你以為你喜歡男人,全世界的人就要和你一樣都喜歡男人嗎?憑什麽!你憑什麽?你以為你是誰!
內心真實的想法呼之欲出,路鷗然幾乎将自己弄傷,才忍住沒有說出來。
“你喜歡男人,那是你的事。但并不代表,我會和你一樣。我說過,我對男人沒興趣,更沒有你這種對着一個男人死纏爛打的變态癖好。”
心裏恨,出來的話就狠,什麽傷人挑什麽說。
但程揚禹仿佛并不置氣,反而望着他,笑出聲。
“誰跟你說我喜歡男人?”籠罩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與剛才不同,和煦又溫柔,”路鷗然,我不喜歡男人,我喜歡你。”
可太過溫柔的眼神,也是會刺痛人的。
“滾你……程揚禹,我他媽的就是個男人!”
“如果喜歡你就要擔上變态的罪名,我想全世界和我一樣的變态還有很多。”深邃的目光像根燒紅的針,灼灼的,刺進心裏,“不過,人總是更容易接近自己的同類,說不定在你身體裏住的,是連你自己都不認識的另一個人,一個更精彩的……變态狂。”程揚禹一針見血,無視路鷗然的憤怒,“當然,你不是,任何一個變态都不會拒絕去愛上他想愛的人,你充其量,只是個膽小鬼。”
他什麽意思?
他這是在說,愛我?
一個男人對另一個男人說“愛”。
他不會真的以為,自己會蠢到相信其中有半點的“真心”吧。
那麽,他又憑什麽來要求自己以根本不存在的東西,來回報他所謂的“愛”。
簡直是,天大的笑話。
但是……
“好啊,我承認。”路鷗然挑起眼眉漸漸恢複明媚,每一寸都閃爍光芒,“我承認我對你有感覺,那麽你呢,證明給我看,你又能為自己說過的話,做到什麽程度!”
深濃的瞳孔中凝起冷色,程揚禹的嘴角卻笑得了然:“你想我怎麽證明?”
“灏宇招标的最終擇選,鼎盛不需要任何對手。”
“覺得鼎盛沒有勝算?”
“比起競争,我更喜歡萬無一失。”修長白淨的手掌,沿着質地良好的襯衫,碰觸上暗黑銀紋的領帶,漂亮的眼睛流光一轉,颠倒衆生。
“如果你成功了,以後鼎盛再也沒有人可以撼動你的地位。”程揚禹面色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