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3)

工,不可或缺的人。”

“程總是不是管得太寬了?”路鷗然能感到他的不悅,這激發了他的毒舌,“但我可以告訴你,他是我,很重要的人。”一口氣說出來,好像把肺部的壓力都排空。

咬着牙說出的話,讓電話那頭的人沉默了很久,路鷗然并不想激他,自己說的本是事實,但他不曉得的是,自己的口氣和程揚禹不久前見過的安靖全無二至,默契得好像一個人,簡直點了程揚禹的炮。

“那麽我呢?”

“你?”

路鷗然回答不出。

“你覺得你是我什麽人?”和這個人的相處相知,到了這步再說不知道彼此要什麽就虛僞了,但是路鷗然無法定義,“對手?盟友?還有利用價值的玩偶?還是你希望更進一步,情人?床伴?聽話供你算計的傻瓜?”

“你給的選項太多,去掉一個玩偶,以上都是。”

“貪心不會有好下場。”

“你希望我選哪個?”

希望嗎?多朦胧遙遠的詞彙,天際外觸不到的星,這座城市多少年都擡頭不見的景色了。

“程揚禹,算了吧。”兩只雀鳥打累了,一蹬腿飛到半空,一會兒也就尋不見了,“我們過去沒有交集,以後最好也保持距離,你也不希望身邊有個人時時刻刻算計你,巴不得找個機會就扳倒你吧,太折磨人格,我們最好的關系,就是沒有關系。你安生,我也樂得太平。”

“寶貝,這些事,不是由你說了算的。”

銅質的古老門鈴被沉重叩響,路鷗然一時錯覺,電話中的男子和屋外的人重疊,兩張臉,一張冷峻着綢缪,一張霸道到幼稚,哪個才是真實的他?

忘記自己是怎麽摸到大門把手的,身體酸脹痛疼,門外灼眼的陽光耀目,光圈斑斓迷了眼,路鷗然已經無從分辨,為何要去分辨。

“對不起,你所撥打的號碼暫時無法接通,請稍候再撥!Sorry!The subscriber you dialed can not be connected for the moment, please redial later.”

“安總,郭董到了,在三號會議室等你。”

“知道了,我這就來。”

看了一眼手機屏幕上熟悉到閉着眼也能按對的號碼,安靖一個深呼吸夾着文件快步追上秘書。

路鷗然關門的速度慢了半拍,程揚禹高大的身軀擠進來擋住門:“我們談談!”

路鷗然霸着門:“難道我們沒有談完?好,不超過10個字,我聽你說。”沒有迎他進來的意思。

“用不着那麽多,4個字,我可以在這裏說。”使得是老套路,但十分管用。

市中心的老式洋房,一起生活在這個片區的左鄰右裏都是相處了不下數十年的老人,路鷗然搬進來之後一向低調,偏偏老教授的外孫子生得太俊,引得一衆大媽姑娘的青眼擡愛,不出名都難,現在又有長相俊雅挺拔的程揚禹和他那輛嚣張的銀色ONE-77往他家門口一矗,立刻引來不少好奇的目光,連對面陽臺上也有人在探頭探腦地張望,路鷗然無奈,讓了道壓低嗓子:“進來再說。”

程揚禹第一次來路鷗然的住所,在屋內掃了一圈,傢俬擺設簡單質樸,和路鷗然華麗的外表不太相符,格子的棕黑窗棂用一枚鐵勾固定,清風撩着乳白色的窗簾追去春光,有念頭的老沙發換上亞麻色的麻質沙發套,一邊的小圓桌上,花瓶裏插着4枝淡雅的百合,卡薩布蘭卡,他記得路鷗然的辦公室裏也常年放着這種花。再轉頭看到倚在門邊的路鷗然,又覺得一室簡約其實也挺适合他。

“想說什麽就快說,4個字說完,然後滾蛋。”美好的畫面并沒有維持多久,一剩下兩個人,路鷗然就原形畢露。

程揚禹無視他那份急躁,叉着手老神在在地看他,這家夥在家的穿着很随意,上身套了一件船領的大口套衫,下邊一條深色的簡單窄腿褲,一下子就顯得年輕了好幾歲,看起來更像個未出校園的美少年。

不過他瘦了,才幾天的功夫,削尖的下巴和微微凹陷的眼睛都略有疲态,卻并不減分,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點了光似的亮,盈盈中豔光四射更顯紮眼,有點火氣都葬在他這副惑心撩人的模樣裏。

“不請我喝杯水嗎?”

好,你有種。

路鷗然瞪他,負氣地進了廚房,翻到冰箱裏放了很久顏色怪異的西番蓮汁,倒了滿滿一大杯。

“你已經說了7個字,喝完快走。”伸長了手遞過去,程揚禹笑笑不接,擡了擡下巴示意路鷗然放到他身邊的小圓桌上。

路鷗然舉着沉甸甸的杯子不動,用以待客的客廳裏,兩個人一個臨窗而立,一個三步開外,突兀地各自站着,誰都不發一言。

良久之後,路鷗然一撇嘴,端着果汁走過去。程揚禹這個人不達目的誓不罷休,從認識他第一天自己就知道了。硬着來真不知道要糾纏到什麽時候,只想趕快請他出去,和他在一個房間裏多待一秒鐘,都是對自己忍耐力的極大考驗。

修長隽細的手指握着果汁杯的樣子不得不說是一種視覺沖擊,白皙的手看上去幹淨又不失精致,手腕處圓潤的骨節凸出一點性感非常,更多白玉似的肌膚順着視線隐沒在袖子裏,程揚禹一嘴唇,他是真的有點渴了。

路鷗然放下杯子時,身體下傾,敞口的船領套衫下清晰可見線條完美的鎖骨迤逦成一道迷人的彎,以及落在上面的一枚顏色淺如落櫻的粉白。

最後三個字,湮沒于妒火。

“這是什麽?”

領子被扯開一大個口子,手被大力鉗住:“你說呢?給我放手。”那是什麽,他會不清楚?

“誰弄的?”平靜的語調異常壓抑,山雨欲來前的沉墜。

“你管得着嗎?”手腕越來越痛,身體被桎梏在牆和程揚禹之間,動彈不得。

“是安靖。”深邃的眼神已至冰點,冷冷的,帶着不明的審視。

“是誰弄的和你有什麽關系?”真不知道這個混蛋怎麽會聯想到安靖身上,那是他最好的朋友,路鷗然也惱了,“是,我和人上床了,那又怎樣?程揚禹,你是我什麽人?我和誰,幹了什麽,輪不到你來管!”

強勁有力的大掌扼住咽喉,他快要不能呼吸了。當路鷗然覺得自己會死在他手上時,卡在脖子上的手挪開了,探進衣服裏撫弄鎖骨上多餘的顏色。

“你會知道的。”

暴戾的面孔一點點沉下來,笑容在嘴邊凝成邪氣的上揚。

“男人間的性事你懂多少?”

冰涼的指端在細嫩的肌膚上摩挲,神經在叫嚣,身體僵硬如凍肉。

“是在“人間”,還是……在你家,被鄭志海?”

路鷗然驚懼,無從考證那道晦澀不堪的傷疤是如何被人揭開,他在盛欲中看到的,是一張帶着笑意的惡魔的臉。

“不過別擔心,我會幫你,以後,你只會記得我……”

金鈎當空,月光驅走一場荒唐,也帶走路鷗然。

他是怎麽離開的,程揚禹記不得了,唯一記得的是他一件件從地上撿起衣服,再慢慢地一件件穿回身上,然後亦步亦趨的挪出他的視線,走得無聲無息。

程揚禹坐在淩亂的沙發中央,麻質的沙發套上上狼狽的痕跡,有的尚未完全幹涸,散發着餘留的YIN靡味道,鑲在上面的紅豔到是暗透了,像陳年的斑駁,漠然控訴狂虐的暴行。

這裏是他的家,處處沾染歡愛後氣息,一伸手,空氣裏都是他。

靠枕上洇濕了一大塊,是他留下的,當自己強行ENTDER他瘋狂肆虐,在他身上瘋狂留下屬于自己的烙痕,用一個個新傷覆蓋舊痂,路鷗然死死咬上牙關沒有允許自己發出一點聲音,孤傲的自尊從靈魂裏拒絕他,讓程揚禹更想***********他哭饒為止,然而水氣只是在路鷗然的眼裏凝成霧障,模糊了清明,渴望的晶瑩卻始終沒有滲出半顆。唯獨睫毛和發梢上滲出的汗滴,随着起伏被震落,暈開在沙發的靠墊上,像是狠狠大哭過一場的狼狽。

“矣……”

使出全力扔開方枕,掃落目視所及的一切,滿地狼藉中,程揚禹猛得揮拳擊碎花瓶,白色的花散了一地,水色洇開嫣紅染浸花瓣,白将不白。

是什麽導致他如此無常,他不需要搞清楚,因為在自己喊停前,那個人根本不被允許,也沒有權利先行離場。

“路鷗然,要滾,就滾得徹底點。”

不然,就不要怪我。

對你,不放手。

怎麽走出來的,路鷗然全忘記了。

攔上車,他突然發現,逃離了自己的房子,他竟然無處可去了。

在計程車司機狐疑探究的眼光下,他下意識地報出一個陌生的地址,黃色的車在夏日的晨光中平穩地開入綠蔭冉冉的幽靜小道,直通市內某處高檔的別墅區。

原來,離開人間,地獄才是他唯一去處。

多少年沒有來過這裏了,是鷗歌離開之後嗎?應該有七年了吧。

空了多年的房子,陰郁得瘆人,滿目白色覆蓋的陳舊家具落着積灰,沒有一處可以落座的地方。

打開龍頭,居然還有水,他就着喝了兩口,往樓上去。

時間在這座房子裏停駐,像被封入時間膠囊的記憶,時隔多年後再開啓,原來并沒有想象中那麽艱澀。

“歐然、鷗歌,喜歡嗎?我們的新家。”

“恩,弟弟,你快來看,你的房間好大啊!”

“爸爸,我要姐姐住我邊上那間!”

“歐然,別在樓梯上跳,小心摔着……”

那是第一天,他以為小小的快樂,降臨在一個嶄新的地方,也也唯一一天,幸福與他打了個照面,然後陌路。

“歐然,鷗歌,這是你們的新父親。”女人頭上的白花還呈着鮮豔的顏色,轉眼就換上紅袍,領來一個陌生的男人,“今後,他就是你們的爸爸了。”

“真是一雙,漂亮的小孩。”粗大的手掌撫摸過臉頰留下的不習慣,他記憶猶新。

然後,那個女人做了什麽:“你最好別動他們,他們畢竟是路鳴野的子女。”

“好,都依你,只要你好好聽話。”

門縫中,原本屬于他父親的床和女人,在野獸的身下輾轉起伏,那雙兇狠的眼透過縫隙,惡毒地抓住他。

“歐然、鷗歌,可真是越來越漂亮了。”

“鄭志海,你答應過我什麽,你說過你不碰他們的!”

“我是說過,那是在你承諾把鼎盛的股份全部給我的前提下!”

“我沒有給你嗎?我連人都給你了,你個畜生!”

“這樣的話,你最好只說一次。別忘記了,現在這個家是誰說了算。”

響亮的巴掌驚吓幼小的姐弟,殘酷地教會他們,這座房子,已經不是他們的了。

“歐然,媽媽……沒了……”

“媽媽?不是早就沒有了嗎?”

漫天滂潑傾倒而下,有濕濕的東西砸在臉上,是路鷗歌的眼淚或者天上的雨,流進嘴角裏,鹹鹹的,很苦。

“鷗歌,你過來……”

“爸……爸爸……”

“嗳……叫你過來,愣着幹什麽……你可真好看,越來越像你媽媽……”

喝得醉醺醺的男人,貪婪地将手伸向少女,躲在她身後的少年跳了出來。

“老混蛋,不許碰我姐……”

“歐然……不要……”

“小畜生,骨頭硬了是吧!老混蛋也是你叫的嗎!啊!”

“住手,不要打他……”

擊打在男人壯實身軀上的粉拳毫無威力,惹怒男人一個回擊,少女如風中斷線的紙鳶跌出老遠。

“女人生來就是被男人愛的,我養你一場,給我,你不虧。”

撕開的裙角下,少女瘦弱的腿被硬生生扯開。

路鷗然瘋了,他抓起他能抓住的一切,砸向那個禽獸:“鷗歌,跑啊……”

“小畜生,敢對我動手……”

男人按着後腦,匍匐在地上緊緊拽住少年纖細的腳踝壓上來:“以為放跑你姐姐就沒事了嗎,仔細看,你長得比你姐姐還好,不知道味道是不是也更好……”

**************************,少年錯愕地回頭:“放開我……你要做什麽……”

男人兇殘地扯起少年的襯衣纏住他的雙手:“做什麽?你很快就知道了……”

***************************************,比惡心更屈辱的接觸,讓他想到了死。

然後,他看到了路鷗歌,像個天使站在男人的身後,高高舉起那根閃着光的高爾夫球杆……

肮髒的鮮血炸開在路鷗歌純淨的臉龐,開出他一生中最美的笑靥。

“鷗然,姐姐不在的時候,能替我澆澆我房裏的那兩盆花嗎?”

抹了抹眼睛,沒有淚,路鷗然坐在路鷗歌的房間裏,看着空落落的花盆發呆,我到底辜負了你的期望。

抱着身子在鷗歌的床上躺一躺,沉重的睡意感爬上來,整個人累到癱軟,後腰折斷般的酸漲延伸到大腿根,****************************,稍微動一動都似被撕裂般疼痛。

雖然他極力告誡自己,過往已逝,錯亂的記憶交織,兩張不同的臉更疊組合成一張惡魔的面孔,過去是那個占了他爸爸位置的人,現在是這個強行占有了自己的他。

鷗歌,你看,我連你用一切換來的幹淨,都弄丢了。

鷗歌,我想你了。

如果這裏是地獄,願你永遠不要回來。

鈍痛在口腔中蔓延,苦澀如毒麻醉神經,褫奪整個咽道、氣管的功能,緊鎖的窒息。

程揚禹,其實我在乎,在乎得很,你毀了的東西對于你來說或許微不足道,卻是我僅有的全部。

唯一屬于我,可以交托給你的,全部。

☆、讴歌

消毒藥水,白熾燈,親切的馄饨帽。

“你醒啦?”天使在耳邊歌唱,“暫時別和他說太多話,他現在的身體狀況還是需要靜養,還有什麽事随時找我。”

“謝謝。”安靖送走護士,專心手裏的蘋果,紅潤的果皮随着他手腕的轉動延長,他削得極慢,動作輕柔,好像在對待貴重的東西。

路鷗然想說點什麽,一張嘴嗓子裏刺刺的,像被塞了團毛球,喘氣都癢。

“別說話。”安靖沒擡頭,手上動作精準地持續,整條果皮漂亮地落到垃圾桶裏, “你發燒了,發現你的時候你渾身是汗,醫生說再久一點就要轉肺炎了。”

路鷗然黑如鴉羽般睫毛垂下來,盯着被單上經年洗至發白的綜合醫院标記。

将蘋果切成容易入口的小塊,插上牙簽,安靖終于無事可做:“多喝水,注意飲食清淡,幾天就能開口了。只是……肌肉的撕裂,需要的恢複周期會長一些……”

睫羽一震,沙啞的語句如被砂紙磨得粗糙生澀:“怎麽找到我的?”

安靖呼出一口氣,身體頹在椅子上:“幾年都沒人住的房子窗戶突然就開了,別墅區的保安以為進賊了,報了警,這才發現的你。他們撥了你手機上最後一個通話記錄的號碼,聯系上了我。”鋒利的水果刀仍握在手,刀口閃爍銳氣,是把很快的刀,“我以為你這輩子都不會再踏進那裏一步。”

像一顆冰冷的子彈穿透肺部,大量的空氣灌入,阻塞血管讓神經急劇收縮,路鷗然覺得快要不能呼吸,床單下纖長的指将被單攢緊,骨節凸起青白,血液從這具身體暴走向搔癢的喉嚨,腥辣的甜味,随着撕心裂肺的咳嗽浸透氣管。

“呃……咳……咳咳……”

安靖想沖過去,手裏的刀在白熾光下青鋒閃閃,截住他身體的去向給他警告,似一個無情的人冷眼旁觀路鷗然因為劇烈咳喘而佝偻起來的背。

路鷗然咳得天暈地轉,星淚迸流,嗓子是把在太陽底下曝曬了一個夏天的幹柴,再兩下就能擦起火了。但他舒暢,說不出的舒暢,帶着腥辣味的血似一劑解藥,治好了他多年來的頑疾。

固執是放不下,舍不得,寧可傷痕累累都要背在身上的枷。

早在多年前,鷗歌就已經為他把鎖解開了,他執拗地不肯卸下,以為過得像個罪徒就能減輕自己內心的顫栗和恐懼,其實,他只是懦弱,當初揮出那道漂亮的Full swing(高揮杆)的人,竟然不是自己。

救贖,早就禱告終了。

他的姐姐,比他勇敢得多。

“我想找個日子,搬回家住。”

安靖似乎沒有立刻聽懂,咀嚼了好一會兒方如夢初醒:“家?你稱那個地方為家?路鷗然,你不會忘記你跟我說過什麽吧?鄭志海在那個地方讓你和鷗歌吃的苦還不夠嗎?你居然還想着要回去!”

“在鄭志海之前,那個地方首先被人知道的和稱呼的,是路宅。”沙啞并不影響他的表達,他在說的是他完整的意志,“安靖,那裏是我的家。”

“你外公的房子住的不好嗎?如果你不喜歡,我可以給你另找住處。就算是再小再破舊的都比那個鬼地方要幹淨得多~!你當年是怎麽從那裏脫身的你最清楚,現在你來告訴我那兒是你的家了?那算個什麽家?根本就是地獄!”憤怒讓他咆哮,幾日來未曾阖眼的眼睛裏,絲網連成一片赤紅,他那麽在意的人,那麽熱切盼望的人,醒來說的話卻比刀更冷,更令人絕望。

“誰說地獄,就不是歸處呢?”

幾何形的斑斓親吻路鷗然蒼白的面孔,白皙的皮膚幾近透明,他就要被陽光消融。

“他對你做了什麽?”安靖不知何時已來到路鷗然跟前,“你身上這些傷是程揚禹幹的吧。”背光的臉成為一灘黑影。

多麽熟悉的話,前不久才有一個男人對他說過同樣的話。

路鷗然眯起眼,力圖看清他的樣子,習慣了他站在自己身後,第一次發現原來安靖有着不亞于程揚禹的高大身形,只是一直以來他的溫柔都掩蓋了顯眼的身高,讓他趨于平和無争。

“不管他做過什麽,我都不會放過他。”

強光迫使視覺失靈,耳朵卻出奇靈敏,有那麽一刻,路鷗然以為是程揚禹來了。

稠重的液體滴落,不清脆地濺開紅花,安靖手中的刀刃入肉,露頭的刀尖在強光下看起來沉得發黑。

“你的手……咳……”捅進路鷗然的眼裏,嗓子裏。

安靖這才意識到,慌忙地連聲抱歉:“我沒注意到,吓到你了,對不起。”展開手,銀到墜地,刃口深入掌心,血滲出來沿着肌理長出觸角,猶如醜惡的蜈蚣幾乎貫穿整個手掌,“我去叫人來打掃下,稍後公司還有幾個會,我不能缺席。多休息少說話,手機在你左手邊,幫你充好電了,有什麽需要給我發消息就好。”

安靖撲出門外,走廊上特有的消毒水的味道沖入病房與淡淡的腥鏽交融成危險的氣味,竟和溫柔的人無比契合地重疊。

左邊的病床櫃上,手機正以每半秒一次的頻率震動,路鷗然拿起來按下關機鍵,對着手機發了會兒愣,沖着窗外正好的日頭,用力揮出一道抛物線。

護工很快來了,敬業地将地上的血跡清理的幹幹淨淨,用的消毒産品還附帶有栀子花的清香,臨走不忘客氣地同路鷗然道別,囑咐他注意休息,到底是在生死一線的醫院見慣了世面的特級護理。

只是,路鷗然總覺得,那股腥厲的味道,就像附在這個房間了,趕都趕不走。

就連不久後到訪的人都感染了這股氣氛,不悅地皺着兩條柳葉似得黛眉:“聽說你的屁股被X開花了,是真的嗎?”

妖麗的人擰着鼻尖小嗅,并無自覺自己的語言有多麽粗俗下流,這是他和在酒吧認識的新朋友學的新說法,一個非常有趣的人,一張口全是讓他覺得有意思的形容詞。

“你該考慮請個國文老師。”雖然路鷗然覺得他并不需要,但還是誠懇地建議。

“嘿,我有在學習,想要學好一個國家的語言,就要先和這個國家的人做朋友,我有很多朋友。”

路鷗然相信,這個騷包走到哪裏都絕對是一座移動的發電站,那些渴望電源的插頭恨不得能立刻和他完成一場密不可分的對接,尤其是他唯美的外形還是國标通用的制式,走到哪裏都吃香。

“想不到禹這麽刺激,他在BED上很勁吧?”

路鷗然展開淡色的唇,笑得像朵夏花:“你想知道?”

妖麗的人撇撇玫瑰花般豔色的嘴,不肖:“我會自己去爬他的床,只要他接受在下面。”這個看似國标插座渾身騷香會放電的男子,其實是個可用以教科書名詞解釋的标本型TOP。

路鷗然不以為然,即使真有那麽一天,他也至多由一個插座變成轉換頭而已,因為對方是程揚禹。

陰霾随一個名字飄至,霧色凝重,鴉羽般濃黑的睫毛沉墜。

妖麗的男人自然沒有錯過美景,沐在日光下的人,眉與長睫被金色暈開淡淡的褐色,白皙地皮膚如脂玉通透,修長的手和隽直的手指,骨節性感如一道旖旎的山巒,讓人克制不住想象被單下更多被掩藏的瑰麗迤逦。

早在很久前,他就追求過這個東方男人,雖然他們有一樣的黃種血脈,但他卻是不折不扣的西人造化,路鷗然身上有太多他不具備的神秘元素,少語,沉默,低調,不僅看起來酷酷的,更有一種冷漠的氣質,和他活躍的性格太不像所以吸引。

他着了魔般地尋找一切可以和他接近的機會,像個交配期渴望伴侶的華麗雄性孔雀抖曬羽屏,幾近一切花招手段都未能成功博君一笑的數月後,終于将所有的好涵養消磨殆盡,抑制多夜的夢遺令他化身成狼,在和路鷗然打了一場極致激烈的網球後,一狠心把心心念念的人Ding在無人的浴室牆上。

水珠紛飛像一盤灑開的珍珠落在白玉般NAKED的身軀,黑色的頭發,黑色的眼珠,在水霧中黑如披了薄紗的綢緞寶石,路鷗然全然沒有即将被上的慌張,沖他莞爾施笑,美得觸魂驚心,伸手握緊他已經**的渴望:“再動一下,我會掰斷它。”

企圖掰彎路鷗然的代價很大,他斷了一根肋骨,在醫院修養了一個月,錯過了畢業典禮,沒看到路鷗然包着腦袋博士服加身笑得像個沒心沒肺的瘋子,他才能下地就開始找他了,說不清楚是為了報複還是別的什麽,這才聽說他已經坐上回國的飛機,離開他10000多公裏的距離。

他怎麽會這麽輕易放過這個家夥,如果不是他在把自己打到半死的時候還不忘LU了他一GUAN,用自己敞開的LEG和光滑的下腹迎接了他流出的**,還不忘親切又詳盡地向他解釋:“我們來預習下接下來的劇本,如果你表現得好,第一個電話會打給你家而不是911,但是如果你說錯話,我不介意成為別人口中津津樂道地同性性侵案中的受害者。現在,你想好該怎麽說了對嗎?”

在得到滿意的答複後,路鷗然邊從條凳上的衣服裏翻出手機,邊回頭笑得像個得逞的狡獸:“對不起讓你傷得這麽重,我得确定在我昏倒後,你不會幹出些不必要的事。”

然後,在他還沒有調整過來的時候,路鷗然一頭撞向霧氣昭昭的浴室大門,飽滿的嫣紅色是新鮮山莓的顏色,路鷗然暈倒前大拇指按上1#鍵,準确無誤地撥出一組數字。

他一直看錯他,這個家夥不是冷酷而是可怕,心思缜密的魔鬼,又狠又烈,敢對自己痛下辣手,他絕對是惹錯了人。

可就是這個可怕的家夥,卻讓他腦中受到自體抑制多年的多巴胺沸騰了,以至于很長的一段時間內,只要想起那天在浴室裏,路鷗然那雙蒙了水色的東方黑寶石般的眼睛,他就能BOQI,翹得好像一只嗷嗷待哺的尼斯湖水怪,甚至他的身體反應逐漸發展到,只要他敢惦記路鷗然,他的二弟就敢擡頭,不分時間場合。再後來,這件事的始作俑者治好了他随時發作的隐欲,只不過那又是一個全新的故事了。

“說真的,你的第一次居然不是和我!”不滿的表情好像在說What a pity,但他心裏清楚,不是路鷗然的縱許,沒有人有那個資格。

“也不是和他。”路鷗然一口氣喝完整杯水,嗓子舒服多了,靠在床頭悠悠地說,“至少第一次不是。”

“OH MY GOD!”桃花眼飛起來,妖男JAMES難以置信地尖叫,“還有哪個幸運的小子?你上了他?還是他上了你?我怎麽就沒有晚幾年遇到你!”

“手機拿來。”路鷗然翻了個白眼,伸出手。

妖男很自然地遞到他手裏:“要幹嘛?你的手機呢?”

“扔了。”路鷗然邊翻找通訊錄邊說,“我現在就打電話給MAY,讓她給你訂最快返程的機票。”

“嘿嘿~”妖男過去一把奪過手機,他又沒說要走,前幾天在酒吧認識的中國男人非常可愛,他們才互換了號碼,約了下周一起喝酒,或許還幹點別的,“你這麽急着趕我走?害怕程揚禹知道我們的關系?放心啦,他暫時不在國內。”頓了頓,說,“不過,即使他有心找你,也不能阻止有人想把你藏起來。”

兩人眼鋒一彙,都沒有繼續說下去。

“那你呢?又是怎麽找到這裏的?”

宸天科技的代表JAMES大大方方地屈起一條腿坐在病床上,動作優雅又潇灑:“我來看病啊,這個醫院有全S市最好的男性泌尿科,還有全S市最帥氣的醫生。”那個小帥哥檢查自己精神矍铄的二弟時認真又羞紅的臉,簡直堪比最動人的愛情動作片。

路鷗然心領神會:“看來你的确交了不少朋友。”

“就比當年的你差那麽一點點,僅僅一點點。”JAMES玫瑰色的嘴唇張開,露出一口白牙,笑着承認。

“程揚禹的秘書只說他出國談一筆生意,但我知道她在說謊,你猜他去了哪兒?”JAMES湊近路鷗然,故作神秘地問,想從他臉上看出點期待,然而并沒有,“嘿~你就不會好奇嗎,鷗然寶貝?”

“哪兒?”路鷗然極幹脆。

JAMES再度撇撇嘴:“他去了我們在美國待過的實驗室,我想,我們瞞不了他多久。”

“懷疑在沒有足夠的證據支持時只是個懷疑。”路鷗然躺了個舒服的姿勢,不吝啬地給出一個大大的笑容,“他雖然是個多疑的人,但也很謹慎。抱有疑慮去剔除潛在的威脅是他行為的模式,但內疚和愧意卻會左右他的判斷,我們暫時是安全的。”

JAMES突然嗅出點不尋常的味道:“SHIT!”他罵出口,“你拿自己當誘餌!”

路鷗然笑笑,擡起後墊在腦後,扭頭轉向另一邊,“還記得我們逃課去拉斯維加斯賭博嗎?”

他怎麽會忘記,路鷗然在輸掉他口袋裏一半的錢之後,用另一半換回他們人生第一個百萬美金,還有一頓伺候多時的拳腳相疊。

“我為了你,挨了那老黑好幾拳!”JAMES憤憤然。

路鷗然眺向遠處,陽光如鵝金色天鵝絨覆蓋夏日的花園,光明賜予他一片金色的樂土:“全世界的賭局都是一個個人為計算的公式下控制的概率分配,再精明的賭徒也不能指望口袋裏的一把籌碼可以撬動規則的訂立。程揚禹就是規則的訂立者,我沒指望自己能夠瞞天過海,只希望在他發現之前,我能帶走足夠的籌碼。”

“難道你沒想過給他機會,我一直以為你對他有那麽點心動。”

他這個人啊,越是在意就越小心,越小心就越小心眼,最後幹脆連膽子也一起萎了。

“否則我怎麽知道他要什麽呢?”當然,路鷗然不會同意,“不讓他這麽以為,他是不會上鈎的,不是麽?”看慣了這座城市上空的喧嚣和熙攘,眼前稀松平常的窗景反而迷人得讓他挪不開目光。

“讓他把你操到進醫院也是你計劃的一部分?”JAMES直言不諱,中國人表達愛的方式太迂回,太審慎,就好像如今的路鷗然,明明和他當年一樣,不可抑制地對程揚禹産生感覺,卻要抗拒腦袋釋放讓自己快樂的信息素,“要是你不喜歡他,他的下場絕對比當年的我更慘,承認吧,你愛上他了,就像他也為你着迷一樣。”

“何儒彥。”驅逐整個夏陽的冰冷,如墜冰窖,“希望你記得自己的身份。”

“OK,我不提,TAKE IT EASY。”JAMES聳聳肩,在嘴上劃了一個十字,走到窗口和他一起欣賞橙日西斜,“這裏風景真不錯,聽說全院能夠看清整個花園的獨立病房只有3間,你住的是裏面最好的一間。”

可是滿目落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