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奴婢自是不敢搬弄人心,只不過是實話實說,替小郎君考慮罷了。畢竟王五這樣的女人,屬實配不上郎君您一根手指頭。”紫環說道。

柳離冷笑:“聽你如此不屑的語氣,她配不得本君,你倒是能配得了?”

“奴婢不敢!”紫環心神一凜,連忙低頭認錯。

此時裴九已經被人松了綁,正環着手臂站在一旁瞧熱鬧。柳離回頭望着她,皺着眉頭指摘道:“這就是你養出來的下人?一點教養都沒有,不給吃點教訓,留着等過年嗎?”

裴九不能說話,只好無奈的對着柳離聳了聳肩。

紫環有意提醒道:“奴婢原是二夫人院裏的人,娘子嫁到府裏之後才被派過來聽差的。”言下之意便是大家都是自己人,叫柳離千萬得留個情面。

柳離不為所動,冷笑道:“即是如此,那你哪來的就滾回哪裏去。不過在離開之前,該吃的教訓還得吃了,畢竟這裏是本君的地盤,容不得你一個下人撒野放肆!”

柳離懲罰下人,慣常只有一種方法,那就是用狼牙棒。前幾日才用這東西懲罰過張十八,眼下估計那棒子上的血還沒洗幹淨呢,又給紫環用上了。

且說幾個下人本來是幫忙要收拾裴九,未成想裴九沒收拾了,卻将紫環摁在地上打了一通。雖然下手時故意留了點力氣,卻架不住紫環是個皮嬌肉嫩的大姑娘,當場打的哭爹喊娘,差點疼死過去。

柳離絲毫不懂德憐香惜玉,眼睜睜看着紫環受完了刑,命人将她半死不活的拖到二夫人院裏去了。

有柳離撐腰,裴九結結實實的出了一口惡氣。不由得心情大好,雙手抱着柳離的胳膊,态度越發谄媚。

柳離皺着眉頭解開了她的雙手,臉色不爽的道:“男女授受不親,懂?”

裴九點頭,表示很懂。随即又厚着臉皮不屈不撓的握住了他的手。

柳離叫她纏的沒轍,只好由着去了。二人回到主屋,圍着火爐取暖。裴九閑來無事,令人取來幾個白薯放在火爐裏燒着吃。柳離則望着自己兩只手發呆。适才裴九握着他的手握了一路,這手心手背依然完好無損,可見得上次他腰上那事也不是偶然。

說來他這身上肌膚過于敏感,自小就連爹娘都碰觸不得。柳離以為,他這輩子注定是要孤獨終老的,卻不想天意弄人,竟真的有這樣一個女人,能碰觸到他,而不會令他有任何不适。而這個女人,又偏偏成了他的夫人。這難道就是人們所說的緣分?

擡頭望着裴九鼓着腮幫子吃東西的臉,柳離一時陷入了沉默之中。正當魂游天外之時,忽然感覺掌心一熱,低頭一瞧,一只剝了皮的紅薯正在掌心裏滾着。對面又探過來一張紙,上面書寫道:今日之事,多謝你。仍舊是娟秀的蠅頭小楷,筆跡鄭重又規矩,看得出來,她是真心想要感謝自己。

将那溫熱的紅薯攥在掌心裏,柳離淡然說道:“無須謝我,今日懲罰紫環,也并非故意為你出頭。不過是看不慣那奴婢仗勢欺人,不管怎麽說,你既然嫁到我柳府,理當是府裏的主子。下人仗勢欺負主子這種事,本君可忍不得!”

柳離認真的回答了裴九的話,一雙星眸在爐火下熠熠發光。時隔多年,再一次與他近距離相處,裴九不由得癡了。支着下巴津津有味的望着柳離,越看心裏越是歡喜,不由得心中砰砰亂跳,臉頰染上了一層紅暈。

柳離叫她炙熱的眼神烤的有些受不住,不動聲色後退了兩步,嫌棄道:“……你有事說事,別跟個白癡似的。”

裴九提筆寫到:柳離,我很喜歡你!

被姑娘表白這種事,柳離從小到大沒少經歷過。可是此刻面對裴九這種無聲的剖白,也不知怎地,竟然心裏砰砰亂跳了兩下,仿佛有些心虛似的,伸手便去搶裴九手中的紙:“不愧是喜歡逛青樓的人,果然臉皮厚的很。還不快點快燒了,免得叫旁人看見了笑掉大牙。”

說着話奪過裴九手裏的紙,一把扔進了火爐裏。裴九笑眯眯的看了他一眼,似乎有意要耍弄柳離,又提筆寫了一張。有了剛才的教訓,這下她倒是學聰明了,寫完了字一邊舉在手裏揮舞,一邊往遠處跑。

看着那紙上嚣張的話語,柳離也不知是羞的還是惱的,臉頰燒得通紅,一邊命令裴九站住,一邊跑過去追。兩個人跟小孩似的繞着屋子跑了好幾圈,眼見就要叫柳離追上了,裴九索性一縱身躍上了房梁。

這下柳離算是徹底抓不住她了。柳離累得氣喘籲籲,站在地上擦着額頭熱汗,沒好氣的仰頭望着裴九:“你……你快點給我下來!”從上次濮陽世子那件事上,柳離就猜到了裴九會武功,可他萬萬沒想到這女人武功這麽好,那麽高的房梁,說跳上去就跳上去了。

柳離打小習文,若論舞文弄墨那是一把好手,可是若論武功,那可就差的遠了。只見裴九晃着腿坐在房梁上,手裏不停的揮舞着那張寫着“柳離,我喜歡你”的紙,心裏氣的不行,卻又拿她無可奈何。

倆人一個房上一個地下的正僵持着,忽聽門外隐約傳來一陣說話聲。柳離心中莫名一凜,正要出門去瞧瞧,卻見裴九一騙腿,風筝似的飄了下來。

匆忙之中,柳離下意識的将裴九拉到了自己身後,口中威脅道:“站好了,再亂飛打你。”裴九依言乖乖的站在了他的身後,久違的享受着被人保護的感覺。

少頃,主屋門簾打開,四喜帶着一個圓臉的婢子走了進來。看清楚屋內形勢之後,兩個婢子皆是一愣,四喜側過身去望着裴九,疑惑道:“娘子這是怎麽了?”

裴九咧嘴一笑,正打算将手裏的情書展開給四喜瞧,猛然被柳離一把拉住了手。連同裴九一起緊緊摟在自己懷裏,柳離越過四喜望向她身後的婢子:“可是夫人叫你來的?”

那婢子乃二夫人身邊大婢紫蝶,聞言連忙俯身同柳離見禮,态度恭順的回禀道:“回小三郎君,正是夫人吩咐奴婢來的。夫人今晚在四平閣裏設了家宴,請郎君和娘子一通過去吃個晚飯。”

“知道了,稍後就去,你先回去回禀夫人吧。”柳離不鹹不淡的點了個頭,那婢子連忙轉身離開了。

對于去跟二夫人吃宴這種事,裴九本能的有些排斥。一來是因為性格使然,她并不太喜歡那位性格懦弱的二夫人,故而并不願意跟她同處。二來也是因為她白日剛從身體裏取出了蠱蟲,眼下身體正覺得乏累,不願勉強自己去應付那些推杯換盞的無聊事。裴九出身商家,素來并不怎麽在乎那些死板的條陳規矩,更何況除了柳離之外,她與柳家這些人并無半點交情,左思右想之下,便打算将這家宴推了。

柳離似乎已經揣摩到了裴九的心思,不待她有所表示,先一步吩咐四喜:“去給你家娘子準備出門的衣物。”

裴九不滿,瞪大眼睛望着柳離。

柳離道:“今晚紫環出了那樣的事,你這個正主若是不去,依着我母親的體性,一準得把她再給你送回來不可。如果不想給自己日後惹太多的麻煩,最好跟本君走這一趟。”

裴九一呆,又一思忖,覺得柳離此話說的甚是有理。縱使千般不願,也只好點頭,叫四喜給自己梳妝打扮,換了一身略樸素端莊的衣服。那廂柳離也換了一件狐貍毛大氅,頭上戴了同色毛系的帽子。四喜看了看柳離,轉頭又看了看裴九,轉身進屋又取了一頂白狐貍毛的卧兔給裴九系在了頭頂。

夫妻兩個皆是打扮的毛茸茸圓滾滾,跟兩只小動物似的。四喜提着燈籠在前面開路,柳離與裴九并行,越一盞茶的功夫,方才走到了四平閣門口。

守在門口的下人見到兩人,遠遠的跑進門裏去禀告主子。柳離沒什麽耐性,不等下人出來迎接便理直氣壯的帶着裴九進了門。

一路行至四平閣主屋門口,尚未進門,便聽見屋內傳來一陣女人的啜泣聲,還有二夫人無奈的嘆息聲:“既然将你送到紫竹居那裏,你就永遠都是五娘手下的婢子。今晚出了這樣的事,你覺得委屈,五娘心裏定然也不好受。一會等她進門來了,我從中替你們說和幾句,求一求五娘将你留下。不管怎麽說,我畢竟還是她的婆母,想來這點薄面還是應該給的。”

二夫人的聲音不高不低,拿捏的很恰到好處,倒是令裴九有些對她刮目相看。看來今晚這頓飯可不太好吃,她還沒等進門呢,屋裏人已經将戲臺子搭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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