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那把古琴乃是濮陽府珍藏,若非柳離要用,也決計不會叫人拿出來。而今親眼見自己心愛的東西被毀,濮陽心中也是一痛,忙不疊的吩咐下人:“快、快去将侍郎大人拉開。”

既然世子爺表态發了話,圍觀的衆人也不好再坐着。有些個與吏部侍郎交情好的,紛紛起身站在吏部侍郎身後,明面上勸阻,實則大有吶喊助威的意思。另有些與柳家交情不錯的,則晃悠着走到了柳離的身邊。只是礙于與柳離沒什麽交情,也不好表現的太過熱絡,只是默默的在他身邊站着。

濮陽府的管家等了半天,見這些大人也不過是換了種姿态吃瓜看戲,心中哀嘆一聲,親自帶着人過去拉架。說是拉架,也不過是将宛如瘋狗一樣的吏部侍郎拉開罷了。

“柳離,你縱容惡奴傷了朝廷命官,這件事可不能就這麽算了。回去之後,我定會上書給陛下,告你一個縱仆傷人之罪。”吏部侍郎掙巴不開下人的鉗制,氣的五官挪位,滿臉戾氣的瞪視着柳離。

“大人哪告,柳離哪裏接着就是。總歸在場這麽多人也都看見了的,是你先對我夫人惡意出手,下人不過是忠心護主,誤傷了大人罷了。”柳離氣定神閑的回擊道。

“好,你有種,那就給我等着!”氣勢洶洶的甩下一句狠話,吏部侍郎扭頭帶着人離開。

好好的一場宴席因為這檔事一攪和,誰也都沒了再坐下吃飯聽曲的興頭。随着吏部侍郎的離開,諸位大人也都紛紛拱手告辭。

柳離和裴九站着沒動,待那些大人悉數離開之後,這才邁步要走。那廂濮陽世子已經走到近前,嬉皮笑臉的盯着柳離:“今日天色已晚,三郎不妨留宿一夜如何?”

“不如何。”柳離冷冰冰的望着濮陽世子,半點餘地也不給的說道:“今日過來,也是想警告世子爺一句,莫說柳離已有妻室,即便是沒有,也對男人沒有絲毫興趣,更不喜歡世子爺這樣的人物。從前的事便罷了,自此之後,希望柳離與世子爺重回陌路,哪日若不幸見了,咱們權當誰也不認識誰。”

“柳離言盡于此,望世子爺知情知趣。告辭!”潦草的拱手行了個告辭禮,柳離牽着裴九的袖子轉身離開。

那濮陽世子并不是個見好就收的性子,見柳離轉身離開,心裏未免覺得可惜,下意識伸手就要去攔人。裴九老母雞護崽似的橫臂護住柳離,眸光閃爍似警告似威脅的瞪視着濮陽。

四指也站到了裴九的身前,擺出了防禦的架勢威吓道:“既然我家主子不待見世子爺,那麽還請世子爺有個自知之明。若是鬧的太難看了,吃虧的可不一定是誰呢!”

裴九會武功這件事,濮陽一早就心知肚明。方才又親眼見四指打了吏部侍郎,更是明白這對主仆不是好惹的主。眼下雖垂涎柳離美色,卻又不敢輕易出手。思來想去,濮陽咧嘴哈哈一笑,道:“既然三郎不願意留宿,那麽本世子也不好再強迫你。只是你今日得罪了吏部侍郎,依着那人睚眦必報的性子,定然不能善罷甘休,說來我與他也有些個交情,三郎日後若遇到他刁難,随時可以來我府上求救。這濮陽府的大門,永遠都會為三郎而敞開。”

“多謝,不必。”柳離冷冷的觑了濮陽一眼,擡手拽了一把裴九:“走了,回家。”

裴九冷不防被柳離拽的一個趔趄,反手又抓住了四指,道:“走、走。”

以防濮陽變卦,一行三人匆匆離開濮陽府。回程路上,還出了個不大不小的插曲。當柳府的馬車駛過濮陽府的大門,駛入一個胡同的時候,馬車便被人給攔住了。四指探頭到外面打聽了幾句,臉色怪異的回身望着裴九:“是藏嬌館的小禾相公。說是在這裏等娘子很久了,似乎有話要說。”

“啊……”裴九愣了一下,也猜到了這小孩定然還是不死心。也怪她上回沒跟人家說清楚,經過今天這件事,指定讓人家誤會深了。動了動腿就要下車,磕磕巴巴的道:“我、我去。”

往前爬了兩步,冷不防後脖領子被人拽住。柳離冷若冰霜的聲音從背後傳來:“不準去,讓他滾。”

裴九跪在車裏沒動,四指眼巴巴的看着她:“娘子,怎麽辦?”

衣領子越發勒的緊了,裴九臉憋得通紅,抱着脖子掙紮道:“滾、滾。”

四指心裏憋笑,慌忙下車去打發那藏嬌館的人。待她将一切處理完畢,再回到車上的時候,就見着自家娘子抱着脖子坐在角落裏,對面柳離皺着眉一臉不爽的瞪着她:“怎麽,怕我吃了你?”

裴九仰頭對柳離露出個幹巴巴的笑容,舉止越發老實了。以前她仗着自己是個流氓,慣愛戲弄柳離。經過今日這事才發現這柳小郎君外表看上去一本正經,實則吃起醋來比女人還難對付。看來以後再多事要多加小心才行,免得再觸怒了柳離這個大醋缸。

一路無話,二人回到府中。眼見天色已晚,回房稍事休整之後便相攜去六安居給祖母請安。此時正演着二夫人也在柳老夫人房中,裴九和柳離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給柳老夫人和二夫人磕了頭,得到允諾之後方才起身,乖巧的坐在一旁的杌子上。

柳老夫人盤腿坐在炕上,看見孫兒和孫媳婦相處和諧,心中越發寬慰。連連點頭贊揚道:“聽下人們說,你夫妻二人這陣子感情越發好了。這是好事,看來我當初的決定沒錯,将五娘嫁給三郎,是個非常正确的決定呢。”

二夫人笑着附和道:“可不是呢。您瞧瞧這五娘,自打三郎回來之後,她這精神頭倒是好了。妾身聽紫環說,上回兒在街上遇見五娘了還。她都能自己去鋪子裏買東西吃了!”

二夫人笑語晏晏,唠家常似的同柳老夫人說着話。不經意之間就将裴九抖落個幹淨,裴九心中一沉,雖然面上不顯,實則一顆心砰砰亂跳。其實仔細想想,她這段日子出的漏洞實在太多了,加之上次與紫環鬧出那般大的動靜,二夫人若是不懷疑,那才是奇怪。

柳離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只是對他來說,為裴九開脫實在不是什麽難事。只見柳離掩唇輕咳一聲,面不改色的撒謊道:“母親所說之事兒子倒是知道,那日本是我與五娘一同游街,中間有事分開一會兒。是兒子讓婢子帶着五娘去了糖果鋪子買零食,偶然被紫環瞧見,招致誤會罷了。”

柳老夫人聞言點頭道:“如此,倒算是情有可原。不過依老身看,你阿娘說的倒也不錯。這陣子五娘精神确實好了不少,目光澄澈清明,倒不像以前那麽呆滞了。”

一個人傻與不傻,外表的行為舉止可以模仿,眼睛裏的神彩卻是難以掩蓋住的。柳老夫人這麽說,實則也是在提醒裴九,她這個傻子的身份多半是已經露餡了。不過她這番說辭十分委婉,到底還是給裴九留了轉圜的餘地。

柳離似乎也有些意外,目光訝然的望着祖母,很快接話道:“祖母說的是,孫兒上回兒帶着她出府,就是去找一位山野郎中瞧病去了。五娘這陣子病情确實有所好轉,全都拜那位郎中所賜。”

柳老夫人望着裴九,笑道:“三郎對五娘如此用心,看來應是十分滿意這個媳婦了。聽李嬷嬷說你們已經圓房了?看來用不了多久,咱們府中又要多一位小郎君了。”

“我見五娘身子還是弱得很,要孩子的事怕也是還早。”二夫人不鹹不淡的接了一句話,轉而叮囑柳離:“你二人初嘗人事,千萬要懂得節制。尤其是三郎,身子骨本就虛弱,可別因為這點事再糟踐了身體。”

“無妨,三郎還這麽年輕,說不定鍛煉鍛煉,身子骨就會變的硬朗了……”柳老夫人說道。

這兩位老人端坐在炕上,你一句我一句的一議論起了小兩口的閨房之事。裴九覺得好笑,垂頭抿着嘴偷樂。不經意間望見了柳離,卻見他雖然面色如常,然耳朵卻跟被火烤過似的,鮮紅的好似要滴下血來。

嚯,堂堂柳三郎君,原來竟也會因為男女之事害羞。裴九驚訝了一瞬,随即捂着肚子無聲的笑開了。這樣純情的柳離,她倒真是越發喜愛了。

那日從六安居回去之後,柳離便對裴九下了命令:“從明日開始,我教你練習說話。”

裴九點點頭,提筆便要寫字。柳離摁住她的手,态度果決的道:“你可以用嘴說給我聽,一個字一個字的說也可以。”

看來他是鐵了心要讓自己學會說話了。裴九順從的放下筆,一個字一個字的說道:“你,不,想,知、知道,我,的,身,份,了?”

她所說的身份,指的是她身為首富之女的身份。今日柳離能在長輩面前替她斡旋,就說明他并不介意裴九裝瘋賣傻這件事。要說不感動,那指定是假的。裴九便打算趁着這個機會跟柳離攤牌,将自己的來歷明明白白的告訴他。不管以後會如何,至少在這件事上,她不打算隐瞞柳離。

“其、其實,我,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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