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慌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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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完全出乎姜卓然意料, 但他絲毫未表露出來。

當着衆人之面,他巋然不動,漫聲道:“幾個無關緊要之人, 誰知他們是否受人指使污蔑我姜府女兒。”

事情到了如今的地步,若還想保住姜柔的名聲, 必須到此為止, 不可再追查下去。否則最後查出來的結果,恐怕侯府臉上無光。

如今證據指向姜柔, 對她極其不利。但并非完全沒有轉機。

只要姜柔咬死了不知道,任蕭随翻出天來, 也不得污蔑他姜家女兒。

姜漫早就料到姜卓然定會想盡一切辦法替姜柔翻盤。

這姜柔,不管做人成功與否,她是真的有很多人的愛。

姜漫掃了眼跪在院子裏那個頭發花白的女人,看着她麻木臉上那雙隐隐期待看向姜柔屋子的眼睛, 嘆了口氣。

她趁旁人注意力都在那幾個人證和紅藥身上, 腳下一轉,走向主屋。

她雖然住進了竹苑, 姜柔搬進這處沉香苑卻并沒有吃虧。侯府不會讓她受委屈。

沉香苑是侯夫人自己都舍不得住,特意留出來招待好友與小輩的院子。全是按照大梁最時興的風格修建的。

其中一梁一棟, 一椽一木,雕花擺設, 園圃山石,皆為精品。

姜漫上輩子被姜柔污蔑偷竊,在此處遭受侯府和孟家一衆人戳脊梁骨的痛罵。

姜柔當時站在臺階上,用柔弱而正義的語氣對所有人道:“是我妹妹錯了,我代侯府向各位道歉。你們原諒她吧。”

姜漫當時就在心裏想,原諒你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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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沒偷, 二沒搶,沒見過争着搶着當小偷的。愛當你自己幹嘛不當。

她收回思緒,将目光轉到床榻上。

熬藥的丫頭見她進來,驚了一跳,險些喊出聲。

姜漫做了個警告的動作,一步一步走近床榻。

姜柔看起來臉色蒼白,雙目緊閉,像是死了一般。

她伸手捏了捏姜柔的脖子,幽幽道:“姜柔?”

床上的人絲毫沒有反應。

據那個倒賣了藥物的販子所說,這種藥物吃下去以後,人只是看上去中毒很深,其他與常人無異。

也就是說,姜柔,她是醒着的。

姜漫勾唇一笑。

從頭上拔下一根金簪。

守在屋裏熬藥的小丫頭見了,驚呼出聲。

姜漫冷冷看她一眼,小丫頭打翻藥罐飛奔而出。

“不好了,二小姐她要殺了大小姐。”

姜漫垂眸看着姜柔:“不,,別擔心,我不殺你,我只是劃花你的臉而已。”

姜柔當然很愛美貌,可惜于氏夫婦的容貌并不能讓她擁有絕世容顏,她自己心裏也清楚,便劍走偏鋒,往善良柔弱的路上走,以文采氣質出名。

姜漫帶着惡意的話一出,原本躺着的人,眼睑動了動。

小丫頭跑出去求救,引起一陣喧嘩,腳步聲漸漸靠近,馬上就要踏進屋內。

姜漫感覺到姜柔身體的緊繃。

她輕笑了聲,道:“當然是開玩笑的。”

床上的人似乎松了口氣。

衆人剛好踏進屋裏這一刻,姜漫手中金簪猝不及防紮到姜柔的大腿上。

“啊!”姜柔疼得條件反射尖叫出聲。

方才還拒不肯承認此事與姜柔有一絲關聯的姜卓然:“……”

姜漫動作利落收起金簪,放進自己袖中。

姜卓然的臉色可謂精彩極了。

姜漫驚訝道:“姐姐,你怎麽醒了?”

“噗——”蕭随忍不住笑了一聲。

姜柔臉色一陣紅一陣白。

只是她到底心性非同一般人,很快臉上便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抓住姜漫的手,雙目柔弱而茫然:“妹妹,發生了何事?”

侯夫人方才緩了過來,由丫頭扶着走來。

姜柔哽咽着對孟玉靜道:“母親,方才我夢見有人拿刀刺阿柔,好疼啊。”

姜漫靜靜看她表演。她替人尴尬的毛病犯了。

衆人面上表情可謂豐富多彩。

姜卓然只覺一張老臉快要挂不住了。

若是沒有蕭随查得水落石出,見到姜柔如此楚楚可憐之相,衆人一定不會相信,這一切跟她有關。

可偏偏,原本該中毒昏迷之人,就這樣醒了。在衆人眼皮子底下醒了。

簡直像是在說:我中毒了,我演的。

此時若還不能分辨孰真孰假,與傻子何異?

姜柔躺在屋內,旁邊還有丫頭守着,蕭随方才所透露之事,姜柔并不能聽見。

是以她滿心以為一切在她計劃之中,按着她所構想的那樣進行。

不過,她還是覺得衆人的目光不太對勁。還有姜漫,姜漫身上并沒有犯了罪的緊張和頹廢。大家也沒有在罵她。

她心裏到底有幾分不在預料之中的煩躁。

有人實在看不下去:“姜大小姐,別演了,我們都知道你是裝的,你根本就沒有中毒。”

這話一出,姜柔表情一片空白。

她試圖扯起嘴角:“你,說什麽?”

“你根本就沒有中毒。你僞裝中毒難道只為了陷害二小姐?”

姜柔整個人都傻了。

她反應過來,立即哽咽道:“你在說什麽?爹,此人污蔑我,你要替阿柔做主。若不能還我一個清白,我還有何顏面茍活。”說着就要以頭撞柱,被姜卓然一只手攔下了。

“行了!”姜卓然聲音沉了下去。

“小女身體尚未恢複,諸位改日查清再來。”他竟是不許蕭随帶來的人問姜柔幾句話,就要送客。

蕭随:“事情已水落石窟,毫無疑問,如此我便結案了。”

兩人之間劍拔弩張。奈何蕭随就是個混不吝的,背靠蕭氏,永昌侯也投鼠忌器。

他随心所欲,無法無天。

“這案子不查則已,查了當然要查個水落石出。我認為人證物證俱在,可以上報刑部結案。”

“兇手麽——”

在姜柔不可置信的目光中,蕭随拿扇子指了指姜柔:“兇手在這了。”

“她自己毒自己。”

衆人竊竊私語。

姜柔臉色刷地白了下來。她眼角流淚,慌忙去看永昌侯。

她不知道侯府之事,為何驚動了官府,更不知道她步步為營,精心謀劃,為何會讓蕭随查出來。只知道此事若真如蕭随所說上報,她的名聲毀于一旦,絕不可以!

對于她的求救,永昌侯皺了皺眉。

姜柔心裏一沉,臉色慘白如紙,她去抓侯夫人的手:“阿娘,阿柔是冤枉的,你一定要還阿柔清白,我不知道為何會昏睡,我怎麽會陷害妹妹,我那麽喜歡她,阿娘。”

孟玉靜替她擦眼淚:“哭什麽,我侯府之人豈能任由他人污蔑,此事必要查個水落石出!”

蕭随說姜柔是兇手的時候,于氏猛地看向他,目光堪稱可怖。

姜卓然将這些看在眼裏。

他道:“我們從未說小女生病乃是中毒,這毒到底是何人所下尚未可知,蕭少爺還是謹慎些,此時下結論未免為時過早。”

他話音剛落,于氏便擡起頭:“毒是我下的。”

她一直是怯弱而不起眼的。

此時,她擡起頭,不敢看姜漫,艱難地直起背,道:“我,我家阿漫進侯府不容易,我聽說這位小姐,欺,欺負她,就想着吓一吓她,讓她不要欺負阿漫。”

蕭随眸子一眯;“哦,你便是姜漫親母親了?”

“是,是。”于氏不安道。

姜漫抱臂以觀。

蕭随看了她一眼,道:“你既說是你下的,那便随我回衙門交待。此案看來疑點重重,待本官查清再論。”

姜柔抱着侯夫人,看着于氏被蕭随帶走,臉上露出一絲輕松。

她看見一邊的姜漫,哽咽道:“阿漫。”

姜漫:“聽說刑部地牢的老鼠足足有兔子那般大,一口能咬下人的半個手掌。于氏進去了,還不知道能不能出來。”

姜柔臉色發白。她垂眸,眼神漸漸冷下,無論如何,此事只能到于氏為止,她姜柔,絕不會背上這樣的惡名。

“真吓人啊。”她喃喃道。

“啪——”姜卓然冷着臉狠狠給了她一巴掌。

姜柔被打得懵了。

她怔怔地擡起頭,眼睛裏淚水直流,不敢置信地看着永昌侯:“阿爹?”

姜卓然聲音裏壓着怒火:“姜柔,你當衆人都是傻子?我從小教你謀定後動,你什麽時候做事這般蠢了?愚不可及!”

侯夫人忙替姜柔擦眼淚,摸着她的頭:“阿柔還小,你爹是擔心你,別哭。”

姜卓然冷笑一聲:“此事若是教我做,方才那些人證,一個都不該留。做事沒有狠心,就會如同今日一般,狼藉一片,讓人看笑話。”

姜柔怔怔重複:“一個不留?”

姜卓然:“我對你很失望,你給我禁閉思過,一月不得踏出院門!”

說完他冷冷看了姜漫一眼,甩袖離開。

姜柔委屈得直流淚,抱着侯夫人痛哭:“阿娘,爹打我嗚嗚嗚,他從未打過我。”

“阿柔,這次,确實是你錯了。”她目光掠過一邊抱臂上觀的姜漫,“阿漫,她終究比不過你去,你不該将心思放在她身上。”

姜柔咬了咬牙,面上委委屈屈:“阿娘我知道了。”

她沖姜漫微微一笑,說不盡的嘲諷與得意。

姜漫:“不知道刑部斷案我能不能看,或許蕭随會看在朋友的面子上讓我旁觀一下,我先去看看進展。”

她也沖姜柔一笑,笑容友好至極。姜柔聽了她的話,臉色一僵,表情冷了下來。

姜漫擺了擺手,潇潇灑灑走了出去。

她長舒一口氣。永昌侯夫婦這般行事她上輩子就見過了,雖然無語,但心裏無半點波瀾。

至于于氏……她搖了搖頭。

走在街上,遠遠看見一個人影,她笑了,跑過去,喊他:“林見鶴!”

林見鶴擡眸,冷冷看了她一眼。

“你的名字真好聽!”姜漫笑道。

“嗤。”林見鶴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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