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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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漫懷着無比生氣的心情, 給林見鶴記了一筆。

直到夫子離去,學子們讨論起來,她方才意識到, 她為什麽要生氣?

林見鶴昨日所說或許只是為了打發大夫脫身,只是想擺脫她。她居然一丁點兒都沒有懷疑他說的是真是假。

她捶了捶腦門, 喃喃:“這不對。”

她是不是太相信林見鶴了?這輩子, 他們非但不是朋友,林見鶴反而視她為敵人。

這個世界不但不美好, 還處處陰險,一着不慎, 就有可能丢掉小命。

她搖了搖腦袋,将林見鶴甩出去。

她仔細思考重生以來所做之事,發現因着上輩子死後林見鶴給她的震撼太大,這輩子她不自覺就對他心懷虧欠, 處處都想着償還。

欠了他是真的, 但是她不應該把這個林見鶴跟上輩子那個人看成同一人。

他們是不同的。沒有上輩子那些經歷,這個人不是她認識的那個林見鶴。

她應該心懷警惕。

“想什麽呢?”蕭随盯着她瞅了半天, 發現這人視他為無物。

這就過分了。

姜漫回神,擺了擺手:“蕭兄, 明日見,我得回府了。”

“哎?今日天氣這般好, 回府作甚?東河門新來了家唱戲的,唱功一絕,我正想邀你前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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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漫只是擺手:“改日必随你去,今日當真有事。”

說着,她急急忙忙收拾了東西便往門外跑。

蕭随搖着扇子嘆息:“交友不慎,交友不慎。”

正看着姜漫的背影目露惋惜, 家仆前來,形色緊張。

“爺,牢裏那位出事了。”

蕭随目光一厲,視線掃過四周,學堂裏其他人已走得七七八八,院裏三三兩兩學子并肩而行,讨論學問,一派祥和景象。

他這才“刷”一聲打開扇子,露出個笑來:“衆多人看守一個老太太,十幾雙眼睛盯着,你跟我說出事了?”

手下聲音有些抖:“是手下辦事不利。”

蕭随拂袖轉身,當先一步,吊兒郎當往外走。依舊是那副纨绔公子形象。

手下滿頭大汗跟了上去。

姜漫發現自己對林見鶴竟然完全沒有底線和防備,不由一驚,打算冷靜冷靜,好好思考一下,日後還是跟林見鶴保持距離,該幫忙時她自會斟酌,卻不該走得太近。

她不能把這個人自以為是看成上輩子的人。不然對她或者林見鶴都不是一件好事。畢竟,她自己走的路都不安全,上輩子拖林見鶴下水,這輩子還是不要重蹈覆轍。

自打上次姜柔糟了永昌侯訓斥,侯夫人也受了牽連,永昌侯似乎有心冷落冷落,數日在外奔波。這兩人意志消沉,忙着傷春悲秋,消停很多。

劉婆子盯着姜柔,前幾日她去牢裏見了于氏。

“我在暗處跟着,你沒看到當時那場景,府上這位大小姐當真是了不得的人。”劉婆子嗑着瓜子,佩服得五體投地。

“你要有她一半天賦,也不至于混個如此地步。”她恨鐵不成鋼看一眼躺着睡覺的姜漫。

“她穿得跟個掃地丫頭似的,也不知道那身衣服哪處撿的。一見于氏,她就哭,說什麽于氏生她一場,恩情她記着,但她已然是侯府的女兒,侯爺夫婦将她養大,嘔心瀝血,她不能傷了他們的心。她身不由己,只恨只有一條命,欠她的來世再報了。”

劉婆子模仿得繪聲繪色,掐着嗓子點姜漫額頭:“看看這姜柔,不去說書唱戲,可惜了。黑的都叫她說成白的。更離譜的是,她哭,那于氏哭得更厲害!我可打聽過了,大牢裏那些刑罰,她不喊不哭的,是個狠人呢。姜柔掉兩滴貓淚,她就哭得跟要命似的,我就不明白了,那般造作的話,她分不出來真假麽?”

姜漫懶洋洋睜開眼睛:“你視姜柔為仇敵,自然看她處處不順眼,換我亦然。于氏不一樣,說她傻,她做的事哪一樣是傻的?這把親生女兒換給侯府養,替姜柔解圍背罪行,樣樣都不傻。可要說她精明,呵,姜柔可不是什麽心慈手軟的。我總覺得她去看于氏,目的不純。”

“可那日我一直跟着,她就哭了一場,沒有其他動作。”劉婆子可是沒有放過一絲一毫蛛絲馬跡,緊緊盯着姜柔,就怕她搞小動作。

姜漫:“這件事壓在那裏,于氏一口咬死,又有侯府施壓,案子想必快了結了。”

提起這個劉婆子就氣憤不平:“可惡。”

明明是姜柔出的幺蛾子,她卻絲毫沒有受到懲罰。

“以後的路還長呢。”姜漫拍了拍她的肩膀。

劉婆子還是意難平。

她耳朵一動,目光突然向外面探去:“你聽,什麽聲音?”

姜漫起身:“是主院那邊傳來的。侯夫人的聲音。”

外面不知道發生了何事,聲音有些吵。

她們一前一後循着聲音出了院門,打發小丫頭去看看怎麽回事。

小丫頭跑回來,道:“官府來了人,是上次那位蕭大人,說要傳大小姐到刑部。”

姜漫眼睛裏閃過疑惑:“走,去看看。”

她想到姜柔去看于氏之事,對劉婆子道:“我懷疑,于氏出事了。”

“不會吧?”想到那個滿臉苦楚的老婦人,劉婆子有些不相信。

前院果然有不少官兵。

蕭随搖着扇子,語氣吊兒郎當,卻讓侯府管家吃了不小的釘子。

孟玉靜面色難看:“你爹在我侯府尚且不敢如此放肆,你只不過混了個小小的官,竟敢來我府上拿人,拿的還是侯府大小姐,膽子不小!”

“不敢不敢,膽子麽,比夫人差遠了,不及夫人萬分之一。”蕭随連連躬身,笑嘻嘻道,“小官我也很為難不是,姜姑娘前腳看了人,這人後腳就死了,我要是不拿姜大小姐走一趟,百姓們豈不是要說我們當官的包庇姜大小姐,與侯府沆瀣一氣,同流合污,草菅人命了?”

“他們敢!”孟玉靜氣得瞪大眼睛。

“他們當然敢了。”蕭随笑眯眯一揮手,一字一頓,“帶姜大小姐走吧。”

姜柔面色鎮定:“阿娘別擔心,我是無辜的,蕭大人也是官命難為,我随他去去就來,阿柔沒事的。”

孟玉靜抓着她的手:“我的兒,你不必怕他,我這就遣人告訴你爹爹,侯爺不會叫你有事的。”

“我知道,謝謝阿娘。阿柔沒做過的事情,誰也冤枉不了我的。”她婉婉一笑。

蕭随眼睛眯了起來:“帶走。”

姜漫探究地看着姜柔。她很了解姜柔這個人。于氏之死,定然跟她有關。

她這麽從容,想必斷定沒有留下任何證據了。

蕭随沖她眨眨眼睛,姜漫點了點頭。

姜柔看見這一幕,眼睛垂下,視線冷了冷。

她再擡頭時,臉色蒼白,眼眶含淚哽咽道:“蕭大人,那于氏,真的,真的——”

蕭随搖着扇子,體貼地替她說完:“死了。”

“死得不能再死。本官第一次見到有人對自己這般狠。”他笑問姜柔,“姜姑娘可要再見一面于氏?”

姜柔咬了咬唇:“按理是該見一面,但我畢竟身份有礙,上次為着恩情偷偷見一面已是下了很大決心。可我怎麽也沒想到,她會出事。”

她瞪大眼睛,泫然欲泣:“她一個無親無戚的老婦人,誰害了她?怎麽死的?”

蕭随盯着她,笑了一聲:“姜大小姐懷疑誰呢?”

姜柔:“斷案之事,蕭大人自然比我懂。按理,我與于氏,的關系,上不得臺面,我并沒有立場追究兇手,但她畢竟,畢竟是我妹妹母親,我該替她讨個公道。”

“姜大小姐跟于氏的關系如何就上不了臺面了?”蕭随玩味道。

姜柔眼睛裏淚水吧嗒掉下來:“蕭公子何必明知故問。”她心知蕭随這樣的人,不會不知她的身世。

蕭随并未接她話茬,只道:“府衙已到,姜小姐,請。”

姜柔弱柳扶風之态緩緩下車,待到看清府衙前人頭攢動,眼前一暈,質問蕭随:“蕭大人這是何意?我以為蕭大人該去抓兇手才是,将我帶來衙門讓這些人盯着,要提審不成?”

“啪——”

蕭随将扇子合在掌心,笑道:“猜得一絲不差。”

他笑眯眯讓人群讓一讓,官兵清出一條道來。

“兇手,本官在抓了,可我左思右想,姜大小姐嫌疑最大,當然要先審一下你。”

姜柔看着烏泱泱的人群,腳下遲疑,有些後悔為了給蕭随留下好感,自信沒有留下把柄,就随他來了。

她咬了咬牙,早知該聽阿娘的,待阿爹回府才是。

可她現在後悔也不行了,人群都盯着她,若她落荒而逃,有理也變成沒理。

她紅着眼眶控訴蕭随:“蕭大人在侯府說的是來府衙走個過場,例行詢問,可不是當衆提審!”

蕭随挑眉:“我說過嗎?哎呀,那必然是姜小姐你聽錯了。”

姜柔心中憋悶。

蕭随眼角掃到姜漫帶着劉婆子到了,指了個衙役:“去,那位姜姑娘乃是姜大小姐的妹妹,我們府衙自然光明正大,不徇私枉法,你給姜姑娘找個好位子叫她看看我們如何審她姐姐,免得在外面傳我們包庇。”

衙役領命樂颠颠去了,十分高興地幫姜漫找了個最好的位子。

姜柔深深看了眼姜漫,臉色一陣紅一陣白,心中憋了一口氣。

驚堂木一響,姜柔身不由己,被兩個衙役壓着上前跪下。

蕭随淡淡掃了眼:“三日前,你為何來見死者于氏?”

姜柔看了眼姜漫,紅着眼眶,無辜極了:“于氏乃我妹妹生母,自侯府收養妹妹後,便與親生父母遠隔萬裏,此次他們因不舍阿漫,一路風塵來看她。誰料于氏不知從哪裏聽了小人之言,以為我侯府待妹妹不好,以為我,我威脅妹妹在侯府地位,動了邪念,在我食物中下毒……”

她嘆了口氣:“此事大人在場,于氏供認不諱。她也因此入了牢。妹妹每每因此傷心,又不敢來看她,我不忍于氏一片愛女之心,又心疼妹妹傷心,思來想去,該來見她一面,下毒一事,我不追究便是。”

她紅着眼睛,聲音哽咽:“我不過是好心來看她,讓她不必擔心妹妹,誰成想,竟成了大人口中害人的兇手。我堂堂侯府大小姐,何至于害她!”

“是啊!怕是弄錯了吧!”人群紛紛不忍。

“人家侯府大小姐,好心收養他們的女兒,他們不知感恩就算了,還敢給大小姐下毒,我看死有餘辜!”

他們連帶看姜漫的眼神也有些變了。

姜漫靜靜看着姜柔,眉頭挑了挑。姜柔這又是,哪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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