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賈琏知道他姐這人是個無肉不歡的主兒, 昨兒聽說她姐将自己作進小佛堂, 便尋思着給她姐送點吃的來。

只是他住在老太太院裏,一舉一動不少人都看着。再加上這陣子老太太盯他盯得極緊,他沒辦法在當夜過來。

于是今天趁着小書房上課的功夫尿遁了。

悄悄來到小佛堂附近, 賈琏看了一眼門口站着的丫頭婆子,眼珠子一轉便繞到後面從外面的窗戶爬了進來。

将用油紙包着的吃食遞給元姐兒, 賈琏又仔細的打量了一下他姐。除了有些不修邊幅,其他的倒是沒啥變化。

心下放心的賈琏便拿眼四下打量榮國府這間小佛堂,半晌才肯定的對她姐點頭。說,“怪不得你賴這不走了呢,原比你那屋涼快。”

元姐兒那小跨院, 雖然有正房,但是位置和朝向并不算太好。再加上院裏院外并無太茂盛的大樹遮蔭, 白日裏便悶熱得緊。

小佛堂這裏卻是後有高樹,前有池塘, 前後都有窗戶的格局, 通堂風一吹, 分外的涼爽。

早前賈琏與元姐兒聊天的時候, 就聽元姐兒說小佛堂這裏光是從外面走過都有一股子涼意,沒想到這話還沒說兩天, 他姐就搬進來了。

真夠麻利的。

“那是。剛剛那會兒老太太還讓人給我送了冰盆, 我都沒要。”她現在可不稀罕那玩意了。

賈琏聽了,呵呵一笑,然後又從轉頭順着窗戶看向外面的池塘, “這裏好是好,就是蚊子多了些。”

“這屋裏常年點着香,倒是沒什麽蚊子。至于外面的蚊子,”元姐兒頓了頓,看着與其他丫頭婆子一起站在外面的抱琴,笑得壞壞的,“姐安排了人一天十二個時辰喂蚊子,那些蚊子吃飽了,就不會再飛進來咬你姐了。”

聽了這話,賈琏順着元姐兒的視線向門外看,然後又默默的轉回頭。

這辦法...其實挺好。

想到今天早膳後府裏鬧騰出來的事,賈琏又對元姐兒說道,“姐,府裏都快亂套了。你呆在這小佛堂倒是挺清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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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姐兒一臉嫌棄的看着油紙包裏的雞腿腿,嫌棄的挑撿了一只上面油少的,捏着手指一邊往嘴裏送,一邊問賈琏出了什麽事。

“我們太太當真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往常咱們都小瞧了她。”

“這話是怎麽說的?”雞腿有些膩,元姐兒咬了兩口,就放到一旁,端起屋中的茶水壺了小半杯。

抽了抽嘴角,賈琏不知道用什麽言語形容自己那位腦子裏漲潮起浪的後媽,張了張嘴問元姐兒,“姐,你還記得你曾經說過的一句話嗎?”

“你姐我說過的話,車鬥海量。經典句子也多如牛毛。誰知道你說的是哪一句。快別賣關子,趕緊說吧。”聽賈琏這麽說,元姐兒都好奇死了。

“...就是那句‘有朝一日權在手,殺盡天下負我狗’的話。我們太太就真的照着這話幹了一票大的。行,行,你別着急,我說,我說。就是今天早膳後,我們太太不但将整個廚房的人都發賣了,她還提腳發賣了不少往日裏對我們大房不敬的下人。老太太知道消息的時候,賣掉的下人都跟着人伢子出府了,壓根沒追回來。”

‘噗嗤’一聲,元姐兒半碗茶水都給對面的賈琏洗了臉。

唉喲我的個穿越大神吶,要不要這麽勁爆?

賈琏一邊拿袖子擦臉,一邊對目瞪口呆的元姐兒彙報今天上午發生的事情。

其實若不是綠柳攔着,今天大家的早膳怕是都要被耽誤。

昨兒晚膳後,邢夫人一拿到管家權就将綠柳叫來說話。綠柳那人精一聽今兒晚上發生的事,還能不知道賈母的打算?

于是她告訴邢夫人這管家權保不住不說,它還燙手的很。

不說二太太在她管家的時候必定下絆子,就是老太太那裏也會有事沒事的挑點毛病。回頭在收走管家權的時候,可能還會故意整個鍋送給她,也好名正言順收回管家權。

邢夫人一聽這話就不樂意。

原來是拿她當消遣來了。

于是本來還一臉高興的邢夫人,心裏的那簇小火苗直接被綠柳給撲滅了。

悻悻的打發走綠柳,邢夫人将管家的對牌往旁邊的案上一丢,就喚人洗漱睡覺了。

不過翻來覆去大半夜,邢夫人也沒睡着。天還蒙蒙亮就披着衣服坐起來了。讓丫頭去看看綠柳起沒起,若是起了就叫她過來說話。

丫頭為難的說了一句老爺昨日歇在綠柳姨娘那裏了,這會兒子怕是還沒起呢。

邢夫人一窒,揮走讓丫頭盯着點。若是老爺出來了,立即将綠柳叫過來。

賈赦現在每天早上都起的極早,因為賈赦被綠柳和賈琏忽悠的每天起早都會練上兩套拳法,等待啥時候戰事一起,就披挂上戰場,恢複祖上榮光。

老爺英武不凡,妾身好喜歡。

老爺威武霸氣,兒子好崇拜。

(→_→)

吝啬的邢夫人,擔心後來人的綠柳,不想再有其他兄弟姐妹的賈琏見天的忽悠和誇賈赦。再加上大房的小厮丫頭也跟着捧臭腳,賈赦還真的不照鏡子就相信了那些美好的詞全都是為他量身打造的了。

被忽悠瘸腿的賈赦天天被兒子和嬌妻美妾忽悠,然後他老娘也因為賈赦不天天找小老婆喝小酒沒理由喝斥他了。賈赦還真的狂奔在這條健身的大道上,一去不複返。

今日一早,綠柳早早的起身侍候賈赦去東大院的小花園子健身後,便跟着早早就守在她門口的邢夫人房裏的丫頭去了正房。

“我昨夜想了想,我不能做個傀儡。”

聽到這話,綠柳滿頭的黑線猶如瀑布一般瘋狂垂下。眼角狠狠抽了幾下,綠柳才擺出不贊同的神色,“太太怎麽說這樣的話,咱們大房都指着太太操持才不會亂了套。”

邢夫人擺擺手,制止了綠柳接下來的捧吹之語,“我指的不是這個,而是管家權。”

站起身,走到綠柳面前,邢夫人一臉凝重,“哪怕是只管家一天,本夫人也要幹出一番事來。”

綠柳心裏有些不太好的預感,看着邢夫人暗暗咽了咽口水,“太,太太是想要做什麽?”

綠柳沒有哪一刻是覺得自己特苦逼的。

上有老太太時刻想要摁死她,下有賈赦與邢夫人這對頂頭上司時刻準備犯蠢,外面還有甄貴妃虎視眈眈,綠柳覺得她現在還沒被這些人逼瘋,一定是因為她閨女給了她堅強的勇氣。

在心中哀悼了一下自己這倒黴的人生,綠柳便雙眼灼灼的盯着邢夫人,準備勸阻以及...收拾殘局。

果然,邢夫人又給她出了個難題。

“我準備借着元姐兒受委屈這件事情,将那些眼裏沒有主子的混帳東西都打發出去。”

綠柳瞬間睜大眼睛,一臉的懵逼。

“都,都打發出去?”頓了一下,綠柳仍是不敢相信自己耳朵聽到的話,“太太是指廚房,還是整個榮國府的?”

邢夫人點頭,非常的肯定,“整個榮國府的。上到賴大全家,下到前兒出門給咱們安排馬車的,舊日裏凡是狗眼看人低的,這一回都提腳發賣。”

這是要捅破天的節奏嗎?

不算莊子上的人,這府裏的下人。除了主子貼身的,丫頭媳婦婆子粗使,還有侍衛長随小厮以及各事專人,林琳總總家起來,差不多有一千來人。這一千來人,光是得罪過他們大房和他們大太太的...綠柳整張臉都綠了。

泥嘛,至少也有三百來號人呢。

三百來號人,除非抄家,哪個伢行吃得下?

其實大姑娘才是您親生的吧?

都這麽會作。

“太太,這可使不得。老太太那裏可怎麽交待呢。您何不挑幾個首惡處置一番消消氣呢。”

邢夫人搖頭,“反正怎麽處置都沒人說我好話,那還不如有權在手,盡快為自己謀福利呢。”說到這裏,邢夫人為了讓綠柳幫她,直接往她軟肋上下誘惑:

“二丫頭幾個月大了,也是時候布置起她的房間了。我記得之前看帳冊的時候,就看到庫房裏有一套金絲楠木的家俱。琏哥兒住在老太太院裏,這麽一套家俱放着也是放着,不如一會兒開了庫房就搬給二丫頭使。”

反正搬出來了,老太太和她的好弟媳婦也不能再要回去。

要也不給。

‘嘶~’

金絲楠木?

綠柳聽到這四個字,眼睛便有些發直。她沒想到榮國府還有這樣的好貨。

不但有,還竟然是全套的。

想到金絲楠木的價值,再想想自己的心肝。綠柳還有什麽好說的,于是一邊謝過邢夫人的賞賜,一邊幫着邢夫人出謀劃策。

這事必須在早膳以後幹。

一來不能耽誤了老太太的早膳,二來嘛,也得給她時間多找幾家伢行分着吃下這一批貨。

将這些人分批賣給伢行,讓伢行的人以最快的速度離開京城。老太太和二太太們知道了,也于事無補了。

而且她們完全可以用搬那套金絲楠木這件事做铒,将老太太和二太太的目光都吸引過來。

等到老太太和二太太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們太太都可以将賣人的銀票數一遍了。

為了自家閨女,也為了讓邢夫人這個‘生’她閨女的大太太立威,綠柳也沒了理智的跟着邢夫人瘋狂了一把。

不能賣了賴大全家,不然老太太一定會掀了太太的皮。也不能賣掉周瑞全家,那是二太太的陪嫁,屬于二太太的私産。其他的人,倒是可以合計合計。

一遍又一遍的計劃着細節,然後又計劃着說詞,最後都萬無一失了,這倆人才開始派了心腹悄悄的行動起來。

王夫人一下子沒了管家權,心下正不自在。于是今兒早上侍候完賈母用早膳便回房間休息去了。

邢夫人一臉躍躍欲試,賈母只當她城府淺,剛得了管家權,狗肚子存不了二兩油,于是在王夫人離開後,也打發了邢夫人出去耍耍管家的威風不提。

賈母一早因為元姐兒沒過去請安,生了一會兒悶氣,之後又派了鴛鴦去勸元姐兒。見元姐兒還扭着不出小佛堂,賈母心情也不怎麽好的便回了內室歪着。

離開賈母榮慶堂的邢夫人興奮的帶人去了庫房,先是将那套金絲楠木的家俱讓人搬出來,然後又在庫房裏挑了不少收拾屋子的擺件玩意,這才心滿意足的讓心腹下人擡着這些東西去東大院。而她則是去榮國府的後門那裏做‘管家訓話’。

綠柳給她出主意,讓她按着名冊,将她想要發賣的下人都集中到後門處,理由自是以管家太太要訓話的理由将人都集結起來。

那些被叫去的下人,想到以前對邢夫人和大房的怠慢,心有不安,但又想到他們都是府裏的老人,邢夫人頂天訓他們個沒臉面,也不能将他們怎麽樣,于是倒是都到齊了。

哪成想,後院的廊子裏站了幾個陌生的女人,那幾個女人一臉橫肉的對着這些人挑挑撿撿,最後将自己挑撿的人都聚成一堆站着,然後這幾個女人又跑到後院匆忙收拾出來的房間裏,跟邢夫人結了貨款。

等到這些人再一次從房間裏出來,又走到後門處打開後門叫幾隊幫手後,這将近三百人的賈家世仆才發現事情可能跟他們想的不太一樣。

只可惜,綠柳做事手段極是了得,後門通往前面的出口被堵上了,從根本上絕了他們求救的機會。再加上綠柳找了這幾個伢行,都是京都最大的伢行。

這些伢行養的打手又多又狠,來之前又都做了準備。棒子,繩子,蒙/汗藥,一應俱全。

于是後院只慌亂了不到一刻鐘的時間,三百來號人就都被帶走了。

這些人被帶走的時候,邢夫人一邊解恨,一邊還讓王善寶家的一一将這些人身上的首飾和配飾都摘了下來。

蚊子再小,那也是肉。

綠柳看着邢夫人燕過拔毛的樣子,嘴角抽搐個不停。

伢行的人挑貨,再加上領身契掏銀子以及帶人運貨,總共加起來也不過用了半個時辰。

一個小時的時間裏,邢夫人就幹了這麽一票,可見賈家的女人,再慫也不是省油的燈。

╮(╯▽╰)╭

等到邢夫人心情極好的帶着大房的人離開後門的時候,賈母和王夫人還因為那套金絲楠木的事情都坐在榮慶堂的花廳,等着邢夫人過去說話呢。

金絲楠木呀,就那麽一個丫頭片子,她也配用這等好東西?

綠柳看了一眼邢夫人,得到邢夫人一定會保住她閨女的家俱後,這才帶着人回大房收拾善後去了。

然後就是這個時候,邢夫人發賣了府中三分之一的下人這件事情,才開始傳出風聲。

而聽到這個消息的賈母和王夫人氣得差點沒撅過去。

然後倆人倒是都忘記邢夫人開庫房動貴重家俱的事,開始輪番質問起邢夫人怎麽敢這麽幹。

“我不是管家太太嗎?怎麽就不能發賣幾個不中用的奴才了?老太太和二房的下人,不是一個沒動。”

一個笨蛋帶給周遭人的麻煩比十個壞蛋還多。若是一個胡攪蠻纏,又不講道理,後面還有個精明人給支招的笨蛋,那她的殺傷力就不是十個壞蛋那麽多。

堪比深/水漁/雷的殺傷力。

總之邢夫人一頓胡攪蠻纏,裝傻充愣後,除了昨天才到手的管家權又沒了以外,就只是罰邢夫人在自己房裏呆着,沒有老太太的命令不許出房門。

賈母其實是想要将邢夫人丢到小佛堂裏自生自滅的,可是小佛堂現在卻被元姐兒死活賴着呢。

沒辦法賈母只好退而求其次的将邢夫關在了她自己的房裏。

賈母氣得想要殺人,可是這事要是傳出去了,她也別要什麽名聲了。

沒有哪家是因為管家的兒媳婦賣了家裏的奴才就将兒媳婦摁死的。

當初真是瞎了眼,早知道還不如......

作者有話要說: 邢夫人:管家半天,收獲頗豐。

綠柳:落在了一堆攪屎棍子裏面,她能怎麽辦?

感謝流火如夏扔了1個火箭炮,謝謝~

太困了,大家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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