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五點整,藝聯下課鈴響。

陸向晚結束了今天最後一節課,看了眼手機,一條信息正好彈了出來。

「王姨:我把你手機號給對方了,我侄子他人真的不錯,待會你們好好聊,當認識個新朋友。」

陸向晚無可奈何地回了個好字。

王姨是她母親的老同學,之前在母親的工作室幫過不少忙。自從她母親去世後,大概害怕她活得太孤單,隔三岔五就熱衷于給她拉紅線,還有越挫越勇的趨勢。

因為晚上還有兼職,所以吃飯的地方就約在了湮滅附近。

王姨之前就跟她瘋狂安利過自家侄子。28歲,海歸,書香門第,金融高管,人也長得一副事業有成的模樣。

陸向晚到了餐廳,根據王姨給她發來的照片,目光繞了兩圈,臉盲的她愣是沒認出來,直到一男人無意中擡頭捕捉到她,才擡手喚了附近的服務員給她帶了過去。

陸向晚:“你好,我叫陸向晚。”

“我知道,我舅媽恨不得天天把你挂嘴邊了。”對方爽朗地笑了笑,然後自我介紹道,“我叫陳洺永,很高興認識你。”

陸向晚心想,還好,這或許是她被王姨安排的最不尴尬的一次“交友聚會”了。

不過這回還是要辜負王姨的好意了。

她接過對方遞來的水,疏離地笑了笑。

她對誰都沒有想要打破現在這種生活都打算。

昇衍靠坐在卡座裏,桌上的牛排泛着血色的汁水,手邊的酒已經見了底。

他幾乎是在那個穿着改良休閑旗袍的女人走進餐廳那一刻就看見了對方,對方在門口處站了會,然後直直朝他方向走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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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打招呼,但目光毫不避諱地看着走近的人,然而對方完全忽略落在身上的目光,落座在他前面的卡座,一個襯衫西褲的男人跟前。

他本來已經打算離開,這會他換了個更舒适的姿勢,招手直接點了一瓶白蘭地,光明正大地欣賞着正對面的兩人尬聊。

大概是海歸,陳洺永為人爽朗又幽默,尺寸拿捏得很好,這是頓讓人很舒服的晚餐。

都是都市男女,對方的心思沒有刻意隐瞞,陸向晚有些頭疼,這是王姨的侄子,不好拒絕得太直接。

陸向晚:“你平日裏工作忙嗎?”

陳洺永想了想,苦笑道:“金融行業,的确會有點忙。”

陸向晚:“我平日裏也挺忙的,忙到連日常社交都有些困難,就更不敢想別的了。”

陳洺永聞言,若有所想地看向她,然後笑道,“看來大學老師比我想象中要忙啊。”

陸向晚搖頭,“我平日裏沒課的時候還會在網上接點畫畫的私單,下班後會去兼職,每天除去睡覺的時間外,幾乎都已經排滿了。”

陳洺永有些驚訝。

陸向晚朝他笑笑,“我的生活跟你想象中很不一樣是嗎?”

陳洺永:“是為了……?”

陸向晚:“錢。”

“這是個很現實的問題,錢對我來說很重要,我需要錢,所以如果沒有別的能滿足我需求的東西出現,短期內我會一直維持目前的生活。”

昇衍靠在椅背上搖了搖酒杯,一手撐着下巴看了眼陸向晚對面表情微愣的男人,不厚道地笑了。

九點十分,湮滅。

昇衍推門而入時陸向晚正手持雙頭量杯往手搖杯裏倒了兩杯龍舌蘭,腰背直挺,頭微低,長發虛绾,姿态優雅。

昇衍直接朝吧臺方向走去,坐在高腳椅上手敲了敲桌子,“随便來杯酒。”

陸向晚擡頭,正好将手上調好的酒遞給服務員,再朝這位熟客點點頭,“好。”

昇衍看着陸向晚在跟前安靜又利落地調着酒,他手指無意識地敲着桌面,發現煙瘾又犯了。

“你調的是什麽酒?”

“沒有名字,一時的靈感,随便調的。”

昇衍聽了,煙瘾沒下去,酒瘾又被勾了起來,他突然勾起唇笑了,覺得自己還真像個瘾君子。

陸向晚在他面前放了個杯墊,随後把酒放上,作了個慢用的手勢。

昇衍竟然有些迫不及待,但入口後卻皺了皺眉,下一秒就看向對方。

陸向晚:“你身上酒味不輕,為了避免酒後鬧事,我們這都會盡量避免客人在店裏酗酒過度。”

昇衍哈了一聲,“所以給我調了杯兒童軟飲。”

兒童軟飲?

陸向晚聞言不由也笑了起來。

下一秒,昇衍不知從哪裏掏出來一塊手帕,折成方形,丢在了桌上。

這是她剛剛落在餐廳的方巾,她回到酒吧才發現,可已經到了交班時間,沒時間回去拿。

陸向晚有些愕然,“這……?”

昇衍:“剛剛在餐廳吃飯,好巧不巧,坐你後面。”

陸向晚愣了愣,昇衍一手抵着太陽穴,斜撐在吧臺上,揚眉評價道,“你的那位相親對象的确不太适合你。”

陸向晚:“怎麽說?”

昇衍:“看他的樣子,不太有錢。”

陸向晚聞言,下意識笑了出來。

被聽了牆角,還被當面讨論,這樣毫不避諱的行為,在對方身上卻看不到一點故意冒犯的意思。

好像從第一次見到這位客人,對方周身都是這樣肆意潇灑的氣場,所有人情世故在他那都是虛無。和他聊天,也會被感染一二。

陸向晚對那頓晚飯的人和事都不予評價,這會只當是一個随意的搭話,“如果遇到有錢的,可以讓他來這裏幫襯幫襯。”

昇衍:“怎麽?你有提成?”

陸向晚戲說,“沒有,不過酒吧業績好了,或許老板會給我加工資也說不定。”

昇衍看了眼她身上的旗袍,蠶絲拼接,做工精細,“你很窮嗎?”

陸向晚真的有點想笑,她嗯了聲,“在某方面,是有點。”

昇衍嗯哼一聲,“你一共打了幾份工?”

陸向晚:“不少。”

他挑眉,手指漫無目的地晃了晃酒杯,再次打量着對方那一身旗袍,然後目光停在手腕處露出的細長紋身。

“會跳舞不?”

這客人跳躍的思維讓她也有些招架不住,“跳舞?”

昇衍:“你要是會跳,我這有個一天的兼職,雇主大方,适合你。”

周末早上,陸向晚收到了一個同城快遞,拆開快遞先是掉出一張紙,是今晚“上班”的時間地點,然後她掀開剩餘的那個巨大盒子,随即愣住。

盒子裏是一件旗袍。

陸向晚撫摸了下旗袍的面料,織錦緞為底,桑蠶絲在上勾勒出暗紋,這不是機器批量生産能出來的做工。

她喜歡旗袍,很大一部分原因來自于她母親,還有一部分,是來自于很多年以前的一部電影。

電影的劇情她已經不太記得,但女主角身穿旗袍與男主站在破敗教堂裏的場景她始終念念不忘。

自從她母親去世後,她就沒穿過這麽傳統正式的旗袍了。以前她母親總讓她當試衣員,她此前穿過的所有正統旗袍都是母親曾經的客訂。

陸向晚将旗袍從盒子裏取出,小心展開,走到落地鏡前,微微出神。

因為晚上的約定,她将今天原本的家教安排挪到了明天。

傍晚六點,她穿上今天寄來的那件旗袍,準時來到紙上寫着的地點,一個五星飯店的宴會廳。

宴會廳內熙熙攘攘已經到了不少人,看上去似乎有個活動,或者是個派對。

陸向晚停在門外沒進去,早上快遞盒裏的紙片上還留了一個手機號,這時她撥通了那個號碼。

“喂。”

“您好,我是……”

陸向晚自我介紹的話還沒說完,對方就打斷了她,“我知道,你到了?”

“對,我在宴會廳門前。”

“你直接進來就行了。”

宴會廳很大,大家都穿得很正式。陸向晚在酒吧工作久了,看多了形形色色的人,眼光多多少少有所練就。

參加這場宴會的人,看上去都是上流社會的人。

剛剛電話裏頭那人很快就把電話挂了,她這會都不知道怎麽和對方接頭。

“挺準時啊。”

就在這時,身後傳來一聲,是莫名熟悉的吊兒郎當的語調。

陸向晚轉過身,有些驚訝,“原來你也在?”

她在酒吧見到昇衍的幾次,對方都是一身随意到極致的穿搭,即使穿着一件白襯衫,紐扣也要解開兩顆。

這會對方卻是一身妥帖的西服和皮鞋,不過依舊是一派浪蕩不羁的調調,反而更添了幾分潇灑倜傥。

今晚的事是由對方牽頭的,那麽對方出現在這也十分合理,不過剛剛他說的是“挺準時”。

陸向晚:“你就是那個大方的雇主?”

昇衍雙手随意插着口袋,聞言勾起唇角,颔首,“我大方在圈子裏都是出了名的,你先随意逛逛,現在還沒到時候。”

昇衍靠在吧臺前,手中拿了杯酒,灌了口,但其實他此時更想來根煙。

今天他家的宴會,圈子裏的人不少都在宴客名單裏,這會身旁人碰了碰他,“剛剛你說話那女的,眼生啊。”

昇衍:“所以呢?”

“你的人?原來衍少好這口?”那人遠距離品了一品,“啧,難怪,你會看不上新冶裏那些妖豔貨色。”

昇衍姿勢閑散,仿佛一個游手好閑的斯文敗類,此時也看向遠處的陸向晚。

那種正統的旗袍,別人穿上大多妩媚,可那人溫婉素雅的氣質仿佛是從骨子裏透出來的,安安靜靜站在一處,就像是一縷朝陽透過晨紗,讓人忍不住想伸手觸碰。

昇衍:“她不是我的人。”

昇衍揚起一抹笑,笑得性感又妖孽,“我是她的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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