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時間剛過六點,宴會廳內突然一陣熱鬧。
陸向晚看向從門外走進的幾人,明白這應該就是今天宴會的主人翁了。
不過她猜不到的是,今天這沒有什麽活動,也不是什麽派對,而是一個宣告繼承權的儀式。
起昇集團,旗下一條高端服裝線“旭”在國內外都享譽盛名,其中最出圈的就是他家的高定旗袍,無數女星穿着拍過雜志走過紅毯,陸向晚自然知曉。
起昇集團的董事長昇志國正式退休,由長子接手,如果她沒聽錯,應該叫昇帆。
陸向晚目光一轉,嘗試尋找在這唯一認識的那人。
角落邊上的吧臺前,昇衍正安安靜靜地斜倚着,手中拿着杯酒,一晃一晃,一如既往的痞子氣十足。
陸向晚退出人群,朝吧臺方向走去,昇衍目光從遠處的臺上轉到跟前的人,“喝點什麽随便點,這裏的酒比你那小酒吧全多了。”
陸向晚笑了笑,“工作時間內避免喝酒。”
昇衍聞言瞬間笑出了聲,手指點了點杯身,有點意思地重複了她那句,“工作時間。”
陸向晚:“今天你找我來的目的是什麽呢?”
昇衍朝她舉了舉杯,“急什麽,用得到你的地方快到了。”
陸向晚也就不再多問,另起了一個話題,“那給我寄來這件旗袍是為了……?”
昇衍順着她的話掃了她這一身,看得光明正大毫不避諱,品鑒出一句,“穿着好看不就行了?”
陸向晚:“但價格不菲,穿着心虛。”
旭的旗袍,大概第一次被穿在一個平民身上,她還真的有點受寵若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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昇衍:“只是一件旗袍而已,你撐得起,還綽綽有餘。”
閑散至極的姿态,公子哥兒的語氣,像調戲,又漫不經心。
陸向晚發現這人比初結識時更蒙上一層紗,出于人的本能,總想潛意識伸手去将面前的紗掀一掀。
這還真不像她。
就在這時,一稍顯蒼老的聲音從麥克風裏傳出。
“今天出席的都是相識已久的親朋好友,除了跟各位告知起昇集團将來的事外,還有另一件事,就是我小兒子的一門喜事,來,讓他親自跟各位宣布吧。”
陸向晚聽到身旁的人輕輕笑出了聲。
昇衍放下酒杯,朝她挑了挑眉,“來,你也來聽聽吧。”
陸向晚站在人群的最外圍,看着昇衍一步步走到臺上,接過麥克風,然後随意地拍了拍,音響瞬間傳出刺耳的咚咚聲。
陸向晚笑着搖了搖頭。
昇衍,起昇集團老董事的小兒子?竟然活得如此随性。
昇衍站在臺上,一身西裝筆挺,要是安安靜靜站在那,就是個像模像樣的集團二公子,人中龍鳳。
陸向晚這會也有點興趣,想知道對方所謂的“喜事”是什麽,用得到她的地方又是什麽?
昇衍:“說實話,我也是上周才知道我有這麽一個安排,一開始呢,我是極力反對的,我對這件事可一點興趣都沒,誰愛去誰去。”
陸向晚看向昇衍身旁與其十分相像的老人,隐而不發的表情可謂十分精彩。
昇衍:“不過呢……”
陸向晚含笑将目光放回到說話的人身上。
昇衍:“我想了想,覺得這事也還不錯,就像我爸說的,就算我再不喜歡,為了家族,為了将來公司的利益,也該學着接受,所以我接受了。”
陸向晚聽到這,大概也懂了。
臺上的老人面色雖然很難看,但也瞬間松了一口氣,朝臺下一角投以一個抱歉的笑。
陸向晚透過人群,看到一女人,正目光定定地看着臺上的昇衍。
昇衍:“為了感謝昇家這麽多年對我這個游手好閑的逆子的容忍,所以我呢,決定改過自新,去……考個研。”
?
陸向晚的表情跟在場所有人一樣,考研?
昇衍:“學校我也選好了,北城藝聯,專業呢我還在想,視覺傳遞或服裝設計,再不然就學下工商管理,這樣以後也好幫幫咱家公司的小忙。”他轉過頭挑起嘴角看向隔壁的人,“對吧?爸爸。”
昇衍:“對了,聽說今天為了慶祝我跟我哥的“喜事”,接下來還有一支開場舞需要我跳是吧?舞伴我也帶來了,咱藝聯的老師,也是我的朋友。那麽接下來各位請便了。”
語畢,昇衍就直接從臺上跳了下來,大步走向人群外的陸向晚,随着清淡的鋼琴聲直接就牽起對方的手,“開始工作了,陸老師。”
一舞結束時,昇衍直接攬過陸向晚的腰,忽略自家父親和在場所有人的目光直接頭也不回地走了。
剛轉出大門擱在腰間的手就撤了,陸向晚看向他,對方一副痞子模樣正脫下西裝,扯開襯衫的兩顆紐扣。
看見陸向晚看着自己,挑眉聳了聳肩,“抱歉啊,那種社交舞我壓根不會跳,不小心踩了你幾下。”
陸向晚笑着嘆了口氣,“貌似不止幾下。”
昇衍:“見諒一下吧,盡力了。”
陸向晚:“我感覺今天我存在的意義不大。”
昇衍笑了笑,“是不大,不過可以讓我那老頭更加生氣,那也不錯。”
陸向晚對對方的私事和家事不予評價,對于今晚宴會原本的用意和他在臺上說的話,她也沒發問。
兩人走出飯店門口,昇衍将西裝甩在肩上,“請陸老師吃頓工作餐吧。”
陸向晚:“還包餐,果然大方。”
昇衍不由大笑,心情貌似極好。
翌日。
鬧鐘準時響起,陸向晚洗漱後将昨天的那件旗袍從衣架上取下,織錦緞和蠶絲都需要專業的洗護,正好她都有。
将旗袍洗淨,垂直晾好,然後看了眼時間,換了身衣服便出了門。
朝漣區一高檔小區,陸向晚熟稔地按響門鈴。
“來了?”
陸向晚:“臨先生。”
臨安檐側過身,“小傑還在吃早餐,我弄多了份,你也一起吧?”
陸向晚笑着說,“臨先生的早餐每次都會多出一份。”
臨安檐笑了笑,并不反駁。
餐桌上,臨安檐為陸向晚倒了杯溫熱的豆漿,随後坐下,給小傑塗抹了一片吐司。
陸向晚已經習慣臨安檐即使居家也一貫地穿着正式,身材筆挺,襯衫袖口微折,言行舉止紳士風度,周身都是成熟男人與生俱來的氣場。
她作為小傑的美術家庭教師,每周末一堂的繪畫課已經持續了兩年。
臨安檐當年是母親的常客,每年固定時間都會到母親的工作室定制西服。小傑當時還小,她便負責幫對方臨時照看着他。
兩年前工作室結業,臨安檐便請了她當小傑的家庭教師。
“小傑自小患有自閉症,可他很喜歡你,願意跟你說話互動,所以如果你不介意,希望能請你當小傑的家庭教師。”
小傑現在雖然還是不喜歡說話,但比她見他第一面時那種自我封閉的狀态已經好了很多。
臨安檐為了避免小傑再度地封閉自我,除了睡覺外,很少會單獨将他留在房間,盡量地讓他在開放的環境處着,所以她跟小傑的課都會安排在客廳。
臨安檐為此特地空出一塊地方,專門放置繪畫用的各種物料。此時小傑捧着素描板,低頭默默畫着,筆觸淩亂,但專注而安靜。
而陸向晚則陪在小傑身旁,将之前幹透了的油畫調色板用鏟子仔細地刮下上面的顏料。
臨安檐坐在沙發上,像以往一樣,辦公的地方從書房挪至客廳。不時從電腦中擡頭,看着不遠處的兩人一高一低一大一小,目光沉穩,只片刻便收回目光。
繪畫課在臨近中午時結束。
臨安檐:“我送你。”
陸向晚還沒來得及拒絕,臨安檐已經将襯衫袖口放下,單手将袖扣系上,再從邊櫃拿起車鑰匙,一氣呵成,“小傑昨天說想吃披薩,我出去買順道送一送你。”
陸向晚無奈,“包早餐,還包接送,這待遇快比我正職還好了。”
臨安檐淺笑,“那你不妨一直做下去。”
昇衍已經許久沒來新冶,這會周遭熟悉而狂亂的音樂與氛圍讓人心頭也逐漸躁動。
昇衍挑了個臨近吧臺的卡座,翹着腿看着手中的酒單,破天荒擡手點了杯雞尾酒。
衆人驚訝,“怎麽回事?你是不是點錯了啊?”
昇衍将酒單甩下,“大驚小怪什麽?”
“衍少口味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小清新?上回宴會那女人,溫溫柔柔的調調,現在連喝酒都喝雞尾酒了。”
今天聚的人都是圈子裏的,不少都是宴會裏的人,那天昇衍當衆攬着一陌生女人跳的開場舞簡直要氣死他家老頭。
“衍少帶勁,劉老和他女兒直接當場愣在了原地,那天你頭也不回地走後,你爸立刻就黑着臉去賠罪了。”
昇衍對這些壓根不感興趣,支着頭百無聊賴地看着調酒師為他調着酒,酒上來後,他只看了一眼,卻突然沒有一點想要喝的欲望,他複而又讓人上了一杯威士忌。
“不過衍少那晚的旗袍姐姐,美是極美,可惜就是名花有主了。”
昇衍自酒中擡眸,“名花有主?”
“你那天這麽高調,自然有人會去調查。背景還是挺漂亮的,名牌大學老師,臨安檐的女人。”
昇衍壓了壓眉,“臨安檐?哪位?”
“成功企業家啊,不是混咱們這個圈子的,你不認識也不奇怪,不過你是怎麽搭上他女人的?”
昇衍挑眉,不以為然地嘁笑了聲,“成功企業家的女人?”
“怎麽?”
昇衍:“會這麽窮?”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