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除去那天作為工具人的晚宴,陸向晚的生活幾乎沒有任何波瀾。

這念頭正騰起,“哐”的一聲,一酒杯就被人用力磕在了吧臺上。

一明顯有些喝高了的男人眼神直勾勾地看着陸向晚,說道,“給我續上一杯?”

陸向晚手上擦拭杯子的動作頓了頓,擡頭看了眼不遠處的服務員,然後平靜地将酒單遞給對方,“您慢慢挑。”

吳圩眼睛眯了眯,“你想我喝什麽,我就喝什麽。”

語調輕浮地調戲,一看就是個老手。

陸向晚沒有接話,聞言點點頭,臉上依舊是清淡又疏離的笑,沒多久,就為其續了一杯水。

吳圩接過杯子時尾指可以輕佻地碰了碰對方的手,一直含笑看着她,端起杯子直接喝了一口,臉瞬間就皺成一團,“這是什麽?”

陸向晚:“檸檬水。”

擠了整整兩個檸檬的檸檬水。

吳圩:“什麽?”

這會服務員過來,正好有意無意橫在兩人中間,笑着為其解圍,“這位客人,檸檬水有助于解酒,酒吧裏無限免費供應。”

吳圩來這之前已經轉過幾個場了,最後來這就是為了瞧瞧這裏所謂的旗袍美人,果然啊,美色比酒更醉人。

這會酒精一上頭,別的什麽也跟着昏了頭。

“解酒就不必了,聽說這裏有杯招牌到雞尾酒,是這位美女親手調的是吧?我就要這個吧。”

服務員:“很抱歉啊,咱們忘憂的調酒師剛剛已經下班了,如果對咱們這雞尾酒感興趣,歡迎下次再來品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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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圩立即偏過身,這才發現吧臺後的人不知何時已經換了個男人,哪裏還有什麽旗袍美人的身影。

他冷下臉看了眼笑臉迎人的服務員,一口悶氣憋着,興致被活生生打斷,當即下意識蹦出了一句粗話。

身為女性調酒師,在酒吧工作這樣都插曲并不罕見,司空見慣的陸向晚并沒将剛才都登徒子放在心上,臨時交班後就從側門離開。

這條巷子不止藏着湮滅一間清吧,每每下班的夜裏,空氣仿佛都散着清淡的酒香。

這個點只剩下夜班車,從湮滅去車站走大路要十五分鐘,但今天陸向晚出了門卻挑了條平日裏幾乎不走的小路捷徑。

她按了按太陽穴。

從下午開始她的頭就一直痛着,這會疼得連帶着耳朵都發嗡。明早沒課,她只想早點回家吃片藥後立刻躺上床。

商圈旁的這個小區樓齡已經十多年,環境鬧中取靜,黃金地段,樓價可不低。

陸向晚從小區花園穿過,路燈壞了小半,安靜得只有夏蟬的鳴叫和不知從哪裏傳來的貓叫聲。

走出花園,一盞路燈隐在枝繁葉茂裏,地上印出一前一後兩個影子。

陸向晚下意識回頭看了眼,随即心頭一跳,是剛剛在酒吧裏那個喝高了的男人。

吳圩當時沒了興致就直接買單走人了,卻沒料到出門轉個彎打算買包煙就瞄到了一身影,淺色的旗袍在夜色裏就像一根羽毛,直接把他撩得心倍兒癢。

吳圩跟了一段路,這會人停下來,對方正好站在路燈下,光從頭頂灑落,身材被投射得凹凸有致,他目光暗自流連了幾番,忍不住啧了聲,“真是巧啊,剛剛在酒吧沒喝上你的酒,這會又遇上了。”

陸向晚皺了皺眉,離開酒吧後就不需要什麽體面的服務精神了,這會她一個字都沒回直接轉身就快步離開。

吳圩家裏有點錢,這些年混酒吧玩女人從沒斷過,平日裏行事作風還算有些忌憚,可一旦幾杯酒下肚,便開始色膽叢生。

這會跟了陸向晚一路,早就開始蠢蠢欲動了,這樣看着柔和似水的女人最合他口味了。

“哎喲,急着去哪呢?這帶我熟,我送你啊。”

陸向晚用力甩開對方伸過來的手,然而對方老賴成性,順勢又攀上了她肩膀,嘴巴還調戲着,“晚上風大,穿這麽少,冷不冷?我……”

吳圩話還沒說完,哐當一聲,頭就被東西砸了一下。

一個被捏扁了的啤酒罐被反彈在地,滾了幾下,裏面剩餘的酒灑了一地,陸向晚趁機用力甩開了對方的手。

昇衍吊兒郎當地停在兩人身後不遠處,手上還拿着一包瓜子,看了眼吳圩後背濕了一灘,說道,“上輩子沒碰過女人?”

吳圩黑着臉甩了甩髒了的衣服,靠了一聲,“你誰啊,他媽找死嗎?”

昇衍朝陸向晚挑了挑下巴,“我老師。”

吳圩看了兩人一眼,啐了一嘴,罵了句神經病就黑着臉走了。

鬧了這麽一出陸向晚頭更痛了,在路燈下的臉都是白的,昇衍只當她是被吓的,他朝她走去,“人啊,還是別走太多小路,人影沒幾個,野狗倒是碰上了。”

陸向晚看見昇衍還是有些詫異的,“你怎麽在這?也來走小路?”

昇衍腳上踢了踢地上的啤酒罐,“趕狗來着。”

陸向晚聽這人說話總是不自覺地笑。

昇衍:“走吧,送佛送到西。”

首班夜班車還有十五分鐘才發車,車站前,昇衍悠哉悠哉地磕着瓜子,突然問,“身為藝聯的老師,怎麽會找一份調酒師的兼職?”

晚風徐徐,陸向晚撫了撫裸露在外的手臂,說道,“在晚上上班的兼職選擇不多,剛好看到,就應聘了。”

昇衍:“那你剛好會的還挺多啊。”

陸向晚:“技多不壓身。”

昇衍吐出一瓜子殼,笑着挑眉,“陸老師厲害。”

兩人自從上回晚宴結束後就沒再見過面,昇衍這段時間連新冶也少去,似乎自從嘗過一杯雞尾酒後,他連口味都變了,再烈的酒怎麽喝着都覺得不對味。

心裏總是念着那杯酸甜苦辣的東西,可他就是沒有動身,直到他今天拿到一份資料。他沒看別的,就挑着他感興趣的看,看看所謂的成功企業家到底是個什麽東西。

然後他就笑了,這幾天的酒瘾被高高勾起,再然後就出了門,接着就在湮滅附近看見了被尾随的陸向晚。

此時昇衍像個流裏流氣的小痞子,手裏的瓜子磕得快見底,夜班車的司機也已經将車門打開,昇衍撒手就将一袋子瓜子殼丢進了垃圾桶,然後說道,“真口渴,要是現在能來杯酒就好了。”

陸向晚:“你很愛喝酒?”

昇衍:“酒是個好東西。”

陸向晚想說烈酒傷身,但她覺得這話由她這個酒吧的調酒師說出口有點好笑,便什麽都沒說。

她站起身,晚風帶起她頸邊的碎發。

她的頭痛似乎緩解了些,就是覺得被風吹得有點冷。

昇衍T恤外面套着一件白襯衫,他在陸向晚上車前将襯衫扔給了對方,“今天的旗袍好看是好看,就是我看着你的雞皮疙瘩都覺得冷。”

陸向晚遂不及防地接過衣服,布料還留有餘溫,混着很清淡的煙草和酒味。

昇衍:“明天找你要杯無憂喝喝。”

陸向晚笑了笑,“好。”

傍晚六點多,這個點的湮滅還只有零星幾桌客人。

王星是酒吧裏另一名調酒師,這會見到陸向晚有些驚訝道,“還不到點噢,今天怎麽早到了半小時?”

陸向晚:“那就當一回客人,順便等上班。”

王星笑出了聲,“随便點。”

陸向晚:“一杯熱姜茶,謝謝。”

王星:“姜茶?你感冒了嗎?”

陸向晚:“防範于未然。”

王星:“那直接來一壺吧。”

一壺姜茶見底,正好到交班時間,陸向晚走進吧臺,王星正從口袋裏拆開一包新的煙,“接下來交給你了啊,我得出去來一根了。”

陸向晚突然問道,“可以給我一根嗎?”

王星驚訝,“你什麽時候也學抽煙了?”

陸向晚搖頭,“我不抽,我就聞聞。”

王星黑人問號臉,但還是倒騰出一根遞給她。

普普通通一根香煙,陸向晚突然想起昇衍在手上把玩着的場景,她拿起放在鼻尖聞了聞,想了想,味道不一樣。

今晚昇衍來得比之前早,還不到晚高峰,他坐在吧臺前的高腳椅上,支着頭懶散又專注地看着陸向晚為他調着酒。

陸向晚也不避諱,該幹嘛幹嘛。

昇衍:“檸檬皮?”

陸向晚聞言笑了笑,回了一個嗯字。

昇衍接過對方遞來的酒,“最後加的是什麽?”

陸向晚:“秘密。”

昇衍不以為然地挑了挑眉,端起杯子喝上一口,然後下意識笑了。

陸向晚無意間擡頭,随即便收回了目光。

她還沒見過一個人喝酒的姿态如此慵懶又性感,從骨子裏透出的一種放浪與自由。

“你抽煙?”

陸向晚随着他的目光看向角落擱着的一根煙,“不抽,就放着。”

昇衍:“這東西沒碰過的話那還是不要碰為好,那家夥,會上瘾。”

陸向晚想起那一晚他站在門前吸煙的畫面,問道:“你呢?煙瘾很大?”

昇衍:“看情況。”

陸向晚:“煙比酒傷身。”

昇衍擡眸,嘴角的笑一直漫不經心地勾着,“好的,陸老師。”

這晚昇衍一直坐到半夜才走,他并沒有和她一直聊天,仿佛給他一杯酒他就能一直獨自消遣下去。

晚高峰結束後,一直忙碌的陸向晚停下手上的動作,才發現昇衍不知何時已經走了。

這時和她相熟的一個服務員走過來趴在吧臺上朝她挑眉,“那男人半小時前就走了。”

陸向晚笑了笑,“買單了就好。”

“那位客人有點意思噢。”

“怎麽有意思?”

“看着吊兒郎當的,我剛開始還以為又是個浪蕩公子哥來調戲你來着,可他呢,就像個披着痞子外皮的正人君子,跟你說話的時候風情萬種得像在勾引你,可獨自喝酒的時候又仿佛生人勿近。”

對方形容得生動又貼切,陸向晚覺得她仿佛能浮現出昇衍剛剛一舉一動的畫面。

對方又問她,“我見你對那客人挺關照啊,你認識?朋友?”

她耳邊莫名響起對方那一聲聲的“陸老師”,像是占了她便宜,可也不知道這有什麽便宜可占。

陸向晚笑了笑,說道,“就當是我的學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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