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從電梯到過道,水滴了一地。
陸向晚扭開鑰匙,突然想起了什麽,“沒有男碼的拖鞋。”
兩人幾乎從頭到腳都濕了透,鞋子踩在腳上,每一腳都留下一個水印,不換鞋的話難受得慌。
陸向晚:“37碼的鞋子,不知道你能不能将就擠一擠?”
昇衍頓時就笑了,“這也得太将就了才行。”
陸向晚:“……”
昇衍最後把鞋子脫在了門外,直接赤腳進屋,“這樣就行,謝謝陸老師招待了。”
兩人渾身濕透,水滴滴答答在地板上留下一地痕跡。
陸向晚給昇衍遞了一條浴巾,“毛巾有點小,先擦一擦,這裏只有一個浴室,你先去沖一沖身,吹風機在浴櫃裏。”
昇衍覺得好笑,“我先去?你站着滴水等我出來嗎?”
陸向晚:“我去換件衣服就行,不急。”
昇衍将毛巾抛回給她,“我也不急。”
陸向晚拗不過他,“那你站着滴水等我出來嗎?”
昇衍笑了笑,随即毫無預兆地就開始慢條斯理地解開襯衫的紐扣,“放心,我不傻。”
陸向晚:“……”
她還是低估了這人的行事作風,她避開目光,将手裏的毛巾再度塞回給他,“那你就擦着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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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向晚覺得這是自己洗過最快的一次澡,總想着昇衍肯定不會真的乖乖站在等她,以這人随性的性格,也不知道這會在外面幹什麽,真讓她不放心。
她将濕法用發夾随意挽起,收拾好浴室便急匆匆開門出去。
人呢?
客廳空無一人,地板上也是幹的,倒是剛剛那條毛巾搭在了沙發邊上。
陸向晚:“昇衍?”
“這裏。”
聲音從玄關傳來,陸向晚繞過去,随即腳步微頓,“你這樣在這裏幹什麽?”
昇衍将濕了的衣服脫了拿在手上,此時他裸着上身擡頭看着牆上的貼着的手稿。
這人倒是大大方方,絲毫沒覺得尴尬,也沒覺得光着脖子在別人面前是件輕浮的事,他看着牆上一張張各式旗袍的手稿,問,“這是你畫的?”
陸向晚:“只有你正對着的那張是我畫的。”
昇衍:“其他的呢?”
陸向晚:“其他都是我媽媽畫的。”
昇衍揚了揚眉,沒再問下去。
昇衍看向她挽起的頭發,說道,“洗完了?”
她點點頭。
昇衍:“那到我借你浴室用用了。”
陸向晚給他拿了條新的毛巾,等浴室門關上後,她似突然想到了什麽,走進卧室打開衣櫃,在一衆旗袍中挂着一件寬大的白襯衫,是那晚在她上車前昇衍扔給她的。
浴室的水聲剛停,門便被敲了敲,“昇衍,我把幹淨的衣服挂在門外邊,你待會開門拿了換上吧。”
“哪來的衣服?”
然而外面已經沒了聲音,昇衍看向門處挑了挑眉。
陸向晚正在房間整理着剛剛的廢料,沒多久就聽到兩下敲門聲,她立刻轉頭,然後看着倚在門邊的昇衍不自覺就笑了,“好像也勉強算合身。”
昇衍襯衫扣子随随便便系了幾顆,然後有些滑稽地擡起一只腳,褲腿直接縮到了小腿處,“這也叫合身?”
陸向晚:“家裏只有這麽些剩布,不夠長也沒辦法了。”
昇衍看向她桌面的那臺縫紉機,“你剛剛弄的?就洗個澡的時間?”
陸向晚:“家裏留着一些以前剩下的樣板布料,已經裁剪好,簡單縫一縫邊就行,做工很好粗糙,将就穿穿,過渡一下。”
昇衍這會認真摸了摸身上的褲子,“你會的還真不是一般的多。”
這時已經将近淩晨一點,外面的雨一點都沒要變小的意思。
陸向晚:“恐怕這雨得下到明天才會開始轉小。”
昇衍:“那恐怕得麻煩陸老師收留我一晚了。”
陸向晚:“但我這只有一間房,你可能要在沙發上将就将就了。”
昇衍不由勾了勾唇,看着她說道,“沒關系,在你那,讓我将就破例的東西也不少了。”
陸向晚彎了彎唇,不巧,他讓她破例的事也不少。
她和她媽媽的房子,她也沒想到竟有一天會帶一個才認識沒多久的男人上來,還打開封塵兩年的縫紉機,給對方做了一條褲子。
昇衍:“一點多了,陸老師餓嗎?”
陸向晚看着他,片刻後像是有些無奈地說,“你想吃面還是餃子?”
昇衍還真的認真想了想,“餃子面吧。”
陸向晚:“你很餓嗎?”
昇衍:“晚飯都沒吃呢。”
陸向晚有些驚訝,看了眼牆上的鐘,這都一點了。
昇衍雙手抱胸閑散地倚在門邊,語調上揚,“這不是好心當滴滴司機去接客嗎?”
陸向晚心下微動,“你到酒吧已經十點多了……”
昇衍:“三環立交下面淹了,繞到西伯利亞才繞了回來。”
雨打在窗上噼啪作響,兩人在房間一裏一外對視着。
昇衍嘴角一直噙着抹笑,毫不隐晦,又痞又懶,一雙眼就這樣含笑故意看着她,像個妖孽,可她卻硬是抽不出來。
片刻後,昇衍笑意加深,緩緩吐了幾個字,提醒她,“很餓了,陸老師。”
等水沸騰的時候,陸向晚将餃子拿出來問昇衍能吃幾個,邊數着往鍋裏放,等餃子浮起來的時候又去調醬料。
昇衍閑着無聊摸着肚子在客廳逛了一圈,最後還是停在了廚房邊,支着腳靠在框上深深吸了口氣,突然開口,“醋可以加多點。”
昇衍赤着腳,走路沒聲音,這會突然在背後來一句,陸向晚吓得手一抖,勺子裏的餃子咚一聲就掉回鍋裏,水往外濺了一灘,“嘶——”
陸向晚把手上的碗放下,立刻甩了甩手,才來得及看一眼手背,然後一股力過來就扯過她的手往水龍頭下沖。
昇衍:“不是吧,就濺了一下,紅成這樣。”
陸向晚看着水流下的兩只手,頓了片刻才說道,“剛剛那水還沸騰着。”
昇衍握住她的手轉了轉,“那就沖多會吧。”
陸向晚家的廚房很小,站下兩個人幾乎就沒位置再轉身。鍋裏的水還在沸騰着,水龍頭水流不斷,窗外雨聲淅瀝,耳邊都是雜亂無章水聲。
男人的手寬大,節骨分明,陸向晚就這樣低頭看着,不知道在想什麽,一動不動,一聲不吭。
昇衍一手撐在竈臺邊上,一手将她的手固定在水流下,他一低頭,就看見同樣低着頭的陸向晚。脖頸處比她的手還白,挽着的頭發還半幹不濕的,碎發垂落在邊上。
他下意識就笑了笑,遇到她之前,他還不知道原來還有這樣一種女人,別樹一格,獨成一派。
清醒、知趣、懂得失、知進退,真是讓人松不得手。
這場臺風來的快,走得也快,第三天的北城已經恢複到豔陽高照,氣溫甚至比臺風天前更悶熱了幾度。
陸向晚下了課,捧着一疊作業回到辦公室,打算花一下午的時間把最近積累的作業一并批了。
梁子鋒接下來有課,這時邊歪着頭夾着手機,邊快速收拾着上課的電腦和資料。
梁子鋒:“你放我這的東西什麽時候來拿?我辦公桌位置小,很占地方啊。”
梁子鋒:“你聲音聽起來怎麽回事?”
梁子鋒:“病了?咋病的?”
梁子鋒捧着電腦匆匆走出了辦公室,通話的聲音也漸行漸遠,“淋了雨?衍少你體質有點差啊……”
陸向晚批改作業的動作頓了頓,擡眸看了眼門口,外頭的聲音已經消失,片刻後她将注意力放回到手下的作業上。
斷斷續續批了兩三張,她還是放下了筆。
臺風過境只呆了一天,那晚過後昇衍第二天就走了。學校為了學生安全停了一天課,而湮滅晚上依舊營業,這天氣客人少了很多,昇衍這個常客也沒出現。
她想起那晚昇衍渾身濕透站在玄關等她出來的樣子,裸身赤足,看來是病了。
——“這不是好心當滴滴司機去接客嗎?”
好像于情于理,她都要負一點責任。
昇衍的號碼她是有的,只不過兩人自從那次宴會後就從沒私下聯系過,這會她拿出手機,琢磨着給對方發了一條短信過去。
「那天淋雨後,你還好嗎?」
發出去後又覺得這話沒前沒後的,萬一對方沒存她號碼,就顯得很奇怪,立刻又追發了一條自我介紹。
幾乎只間隔了一分鐘,手機就震了震。
「不太好,要是陸老師不介意,麻煩給我送點藥過來。」
「送去哪裏?」
「我家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