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章節
他這個至親至疏的弟弟,他們明明一奶同胞,從在娘胎裏就已經是世界上最親近的人;可是他們一別就是二十五年,一個長于仇家認賊作父,一個卻寄人籬下身份卑微;這卑微的身份像根刺,刺在他的心底讓他羞于面對他的弟弟,而楊慕次的身份也是根次,刺得他難以輕易釋懷、面對或原諒!
後面榮少又拉拉雜雜的說了一堆,聽的阿初啼笑皆非。少爺怎麽能拿他當年失去大少奶奶的狀态和現在的自己比?少爺和大少奶奶是夫妻,自己和阿次那是兄弟?什麽和什麽啊?!直到少爺說“你內心很堅定……要相信自己”,阿初才真正的聽進去。是的,他內心有一點是很堅定的,那就是他要這個弟弟,無論如何,哪怕是彼此針鋒相對,他也要走進彼此的生命中,因為這是他們生而既來的宿命。
再後面的話,則是阿初真真實實的迷惘,他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報仇,該向誰報仇?叔父固然是親人,也确實是仇人,而對于長于仇家的無知弟弟,他該一并對待還是另行考量?許許多多的問題紮在腦子裏,可阿初也只能換種方式問詢得含混晦澀。他和少爺之間一向是這樣的,話不明言、多有避諱,不只他對少爺如此,少爺也一樣,提點的話從不明說,模棱兩可的讓他自己去悟去猜。只最後一句話,驚到了阿初,“少爺?你要趕我走?”這時候他怎麽能走?離開榮家的庇護,讓他和姐姐怎麽活啊?!
深夜離開那個滿是謊言和欺騙的家,回到偵緝處,看到的就是自己兩名戰友的死亡,其中還有一名是孕婦,這讓阿次暫時忘卻了自身的煩心事。雖然沒見過他們,但到底死的也是自己的同志,語氣中便不由自主的帶了幾分諷刺的意味去對李沁紅。但該做的事情還是得做,他在偵緝處的位置不能有變,所以出謀劃策的同時還得變着方式不能太明顯的溜須拍馬,這不符合他耿直的個性,但卻是潛伏在敵人心髒所必須的,要做上司最信任的人,就不得不投其所好。
第二天
一大早的,榮家就出事了,死的是四太太身邊的小丫頭。阿初和榮少是在一片尖叫聲中被驚醒的,昨日的惶恐還沒散去,今日的挑戰已經到來。只是這未免也來的太快了,不過一夕之間,昨天他才回到上海,才得知自己的身世,今天就已經死人了。阿初無比肯定這事一定和自己有關,怎麽死得剛巧就是自己幹娘身邊的人?怎麽活波乖巧的紅兒前一天還有說有笑的和自己又是吃飯又是調侃的今天就突然自殺?此事他難辭其咎,所以他一定要替死了的紅兒讨個說法,人不能不明不白的就這麽沒了,還背個什麽惡鬼纏身的莫須有的由頭讓人嚼舌根。好在當家的大太太理智又明理,才終于同意了調查這件事。只是于此同時,被過分刺激的四太太卻已經貌若瘋狂了,是這些年壓抑、恐懼的太多了吧,所以這個弱質的女子也終于由裝瘋被逼至崩潰的邊緣,對于她神志不清下的口不擇言,阿初除了盡力遮掩以外,也感謝這些年由于姐姐的裝瘋,導致她的話并沒有什麽人認真當真。最後姐姐拿出的東西,最終證實了阿初的猜測:果然和自己脫不了幹系!可是這個搗鬼的人,到底是誰?要雷霆的人太多了,幾乎他回來後所碰到的各方人馬都和雷霆有關。無的放矢,阿初只有拿離他最近的榮華開刀,畢竟這人也與雷霆有關不是嗎?想要從大小姐的嘴裏套出什麽,可顯然他低估了她,這個看似嬌滴滴的大家閨秀也不是個省油的燈,短短的幾句話,兩人各打太極,親情、威脅牌盡出,卻也不過是棋逢對手,均無斬獲。
于此同時,身在偵緝處一夜未合眼的阿次卻在苦中做樂,先是拿錢送走了被老婆急招回家的劉雲普——對于劉雲普,其實阿次倒是有幾分真心的,總覺得這人沒那麽多鬼心思,不過是在這亂世中努力的過着自己的小日子罷了,所以對他也就多有包容。再來是收獲了一杯李大組長親自端來的提神咖啡,可見他的親敵工作做的頗有成效。而對于李沁紅關于榮初是私生子的說法,阿次雖然知道不可能,卻也在心中暗自記下了,也許這倒是一個以後可以利用的合理說法!李沁紅這麽敏銳的人可以如此懷疑,他當然也可以。然後他就從急匆匆歸隊的劉雲普口中得知了榮家出事的消息。至于榮大少爺如何如何的他并不關心,他擔心的,是那個叫榮初的人。
對于警察局來榮家調查的事,起初阿初并沒在意,他相信他們能還紅兒一個公道,只是在警員的問詢中,他無意中就察覺了小廚房詭異的氣氛。大戶人家,就算奴仆間也勾心鬥角本也沒什麽稀奇,可如果要特意制造恐慌的氣氛,就有點不同尋常了。阿初特然心生一計,既然有人要無中生有,那他不妨來個将計就計,他倒要看看,這幕後的黑手究竟是誰!
在榮家的日子,尚且算的上平順,只要他安穩于自己侍仆的地位,便也沒什麽人會給他難堪。只是給少爺整理完衣服,對着鏡子裏的自己,阿初難免會想,自己要說也算得上是楊家的大少爺,就不知道自己要是端起少爺架子來什麽樣?還不等他由自己聯想起另一個楊家的少爺,榮少的工作便已經派了下來,盡是些瑣碎的事情,只是以他現在和一直以來在榮家的身份,也只能做些瑣碎的事情。
拿着少爺給他的畫到了畫廊,面對畫廊老板的種種推托之詞,阿初突然想到了自己出門前和少爺極沒營養的對話,什麽從不說謊?是,他不說謊,他只是不吐實而已!看着蝴蝶的阿初靈機一動,開始拿梁山伯與祝英臺的故事來編演,居然也演得頗繪聲繪色,連自己都有一點小佩服自己。最後榮少派下來的任務自然是順利達成了,唯一的一點小意外居然是又碰到了火車站上的那個女人。第一次能認錯,再一次還能認錯,如果這個女人不是智商有問題,那她就絕對是多少帶有目的性的接近自己。看着面前假裝單純的女子,榮初也笑得一臉燦爛。裝白癡誰不會啊,她白,他敢比她還白!不過既然她敢借着阿次之名接近自己,至少說明她在某種程度上與楊慕次是熟識的,不然很容易穿幫,那他又何妨順水推舟的借故與她親近,也好借此旁敲側擊的了解看看到底楊慕次是個什麽樣的人?所以邀約的話很自然的就說出了口。他對女人一向無往不利,這點阿初對自己還是很有些信心的。看着對方假惺惺的猶豫,然後又惺惺作态的答應,阿初才笑出聲來,就被突來的子彈打亂了陣腳。“你得罪誰了?……”一團混亂中,女子居然還能假借争吵埋怨之機套話,讓阿初怒氣飙升的同時,更深深肯定這無疑又是一個陷阱,所以也就理直氣壯的頂了回去,一點不覺得在危急之時對着一個女子吼有什麽有失紳士之禮的地方。等出了畫廊大門,阿初拼了力氣的往前跑,卻發現女子就算穿着高跟鞋跟着他一個體力頗好的大男人跑了兩條街,也并沒有跌倒或是明顯的體力不支,女子雖然裝的嬌弱,但這根本騙不過因握着對方手腕而清楚掌握着對方心跳的阿初。看來不止美人計這麽簡單!面對頗危險的對手,阿初再一次慶幸她是個女人,而對女人,他總是多了幾分把握。溫柔、幽默、風度、暧昧,加上那麽一點點的假裝傾心和着迷,很快,他就把個女子哄得分不清東西南北的直撞柱子,那一刻,阿初是真心的笑了。別的不敢說,至少這一局,他已經多了幾分穩操勝券的把握!
阿初時有慶幸,在榮家當家的是大太太而非三太太,或者應該說,也許就是因為大太太的性子所以她才能是大太太。三太太其實也不是壞,不過是在大家族裏圖個生存、博個存在而已,只是她的一些做法,常常容易讓身邊的人不舒服。而他,就是首當其沖那個被拿來做炮灰的人。好在人前少爺雖嚴厲,人後還是頗由着他性子的,所以阿初也不是太難受,至少沒有難受到他容忍不了的地步。
去英國大使館的路上,榮少提出了一套非常誘人的方案——去英國,連工作和生活大少爺都已經替他考慮、安排好了。只是……阿初懊惱,比起複仇,他此時更在意的居然是他才見過一面便即将無緣的弟弟——楊慕次。可是他不能如此自私,雙胞弟弟固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