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會撩

整個國子監在一片人人都專心向學的氛圍裏,冬暮堂的存在實屬另類,前面三個學堂是人滿為患,獨獨冬暮堂攏共不到三十的人數,卻上蹿下跳,動靜之大能蓋過所有的讀書聲。

今兒一早姜淮被祭酒大人派人請了去,因藏書閣書架坍塌,古籍被毀一事問詢。等她一回來,蘇闵兒立刻迎了上去,秀氣的眉毛緊緊蹙着滿是擔憂,“祭酒大人可有怪罪,你還好罷?”

“我就說這地兒有邪門的,你看冬暮堂離那藏書閣那麽近,我聽說以前有個愛慕書生的青樓女子被高中的書生抛棄吊死在那,不會是勾着郡主的魂去的罷?”有人神秘兮兮的湊上來說,當下把蘇闵兒吓得花容失色。

姜淮回神賞了那人的大腦門一個栗子,“你才被勾了魂呢,還青樓女子,編都編不靠譜。”她輕輕拍了拍蘇闵兒抓着她胳膊的手,“盡吓唬人的,別聽他們胡說。”

“可、可你要不是被女鬼勾魂,怎麽會去藏書閣。”蘇闵兒愈發擔憂看向她,“要不還是找個大師給看看呢?”

“”姜淮一噎,竟是無言以對,狠狠踹了腳那個說話的,撇了眼神過去。

那人呲牙咧嘴地跳着只腳,連忙老老實實跟蘇闵兒解釋去了。“姑奶奶,我那都是看鬼怪志瞎編的,您千萬別信,怎麽會有鬼呢呵呵呵呵”

這廂蕭令儀拄着下巴打量她,也不知是不是抽條了,原先與她沒差多少的身量竟有蹿高的趨勢,此刻那小臉蛋兒還泛着緋紅,那一抹非是胭脂染的,自然生動,漾着幾許小女兒家情懷,真真是少女初長成。

蕭令儀欣賞了一會兒,心道沈大人簡直比女鬼還勾魂,瞧把小霸王迷得五迷三道的。她嘆了一聲,“萬幸你走得早沒傷着,那值守的擅離職守,要是出事叫都叫不應。”

“是啊,應該是叫野貓給闖了”姜淮想到昨兒那一幕登時紅着臉吶吶道。

“是有只貓,應該是發情了,膩着叫喚的,撲得那叫一個生猛,這時節也是稀——你這麽看我作甚?”莊朔插了句話,便叫姜淮盯上心裏怪毛毛的。

姜淮餘光瞥見一抹身影走來,立馬放下裙擺縮回了腳,當即歡喜迎了上去,“今個怎麽是沈夫子來講學?”

“曹夫子病了。”冷冽的聲音淡然道,一如其人清心寡欲。

這話是慣常聽到的,那位夫子只消要到冬暮堂講學便病倒,一開始還有別個來代,到後來旁人也不願,就全成了沈崇一人。

姜淮一眼不錯地看着他走去了主講的桌子後,也跟着去了第一列的座位托腮看。嗯,沈夫子翻書也是極好看的。修長手指勻稱白淨,骨節分明,放松或用力的時候都會看到手背上的青筋,而被那雙手握住時

“論語季氏篇十六,季氏将有事于颛臾陳力就列,不能者止。危而不持,颠而不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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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起來了嗎?

“周任有言曰:‘陳力就列,不能者止。’危而不持,颠而不扶,則将焉用彼相矣”

——夫子,是你心跳得那麽快還是我的

——

姜淮捏着書邊,一雙烏溜溜的眼眸直勾勾的,魂兒卻不知飛到哪裏,只是臉上的緋紅緋紅蔓延至耳根,小巧玉潤的耳垂仿佛能滴出血來,如此明豔殊色,卻叫嘴角咧着的嬌憨笑意破壞殆盡。

“侍于君子有三愆:言未及之而言謂之躁未見顏色而言謂之瞽。”沈崇執書從姜淮身旁走過,身姿筆直,端得是風清玉朗。

蕭令儀就坐在姜淮旁邊,半阖着瞌睡的眸子微微睜醒了幾分,回頭落在攤開的書冊上,從沈崇念的第一段,往下滑了好幾行才找着沈崇那後一句,整整跨了六章

沈崇忽而頓住腳步,目光瞥過手中書冊,“”再環視周遭睡的睡,聊的聊,聲音幾乎蓋過他的,複又啓口,“夫如是,故遠人不服,則修文德以來之。既來之,則安之”

中途瞥見蕭令儀聚精會神研究他所講那頁,猛地嗆住咳嗽了起來。

姜淮見狀,當他是用壞了嗓子,再環視周遭嘈雜環境頓時不虞皺了眉頭,拍了拍桌子,“肅靜!”

積于平日裏的淫威,學堂內瞬時安靜了下來,面面相觑。

“還能不能好好聽學了!”姜淮喝完了面向沈崇,百煉鋼化作繞指柔,一下溫順得不得了。“夫子,您繼續呢。”

“”沈崇雖不近女色,可也并非不懂,世間女子有端莊賢淑的,溫柔妩媚,獨立堅強的,形形色色,卻未能尋到能用來形容眼前人的,偏你以為她是個蠻橫霸道的,下一刻就能颠覆所想,糅雜一起令人、無所适從。

莊朔坐在姜淮後面,正好一仰頭就能看到沈崇失神站着,探頭再一瞧姜淮那雙眼湛亮的,将兩個來來回回看了幾遍,最終一捶拳在自個手上,化作了然,“我就說郡主最近怎麽怪怪的,原來是這樣!”

衆人聞言俱是被吸引去了目光,莊朔他們幾人是後來的,并不知姜淮入學第一日那豪放之言,是以瞧着沈崇和姜淮這般嚴肅,大家紛紛伸長了脖子想看好戲

“沈夫子年少成名,列京城俊才之首,那是有本事的。早前春梧堂挑釁,說我等是一群烏合之衆,郡主那是在掙面子啊,你們這幫人不好好聽講,到了月末又是零分,可不真應了那些個酸腐秀才說的,是坨糊不上牆的爛泥!”

“春梧堂那才是學傻了的老八股,除了死讀書還知道些什麽,有的連系帶都不會,有什麽可得意的!”有人立刻反諷了一句。

蕭令儀扶額收回目光,果然不該對他有什麽智慧方面的期許,此時調轉了目光瞧向那說話的,稍稍一冷,“考零分的說這種話在旁人看也不過是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罷,畢竟你連達到人家水平的實力都沒有。

“但若是以對方擅長的來擊敗對手,豈不很有意思,還是說你們挺樂意當爛泥的”

她的話又狠又準,直切要害,當下就叫平日裏說不得罵不得的那些世家纨绔子臉紅脖子粗的,卻又沒一個能站出來反駁她的,氣呼呼地拽巴了簇新的書冊,總算是用上了。

宛若見識了一場風暴變革的沈崇思及那日撞見,心中微動,正巧姜淮一雙大大杏仁眼望了他的方向,“夫子,我就是看不慣春梧堂的受你的教學還要背後诋毀你,你放心,我一定幫你把這口氣出了!”

“”蕭令儀掩面。

“”莊朔等徹底驚呆。

沈崇默默翻開書冊,再次視若無睹地走開,“剛才說到第一章有誰來講講‘陳力就列,不能者止’這句可有人”

一下學,姜淮猶如雛燕歸巢心急着赴約,卻不料被平陽王留下陪着姜老夫人用飯,姜淮吃得是坐立難安,姜老夫人倒是難得清醒,一個勁兒給她夾菜,姜淮只能來者不拒,陪着一直到姜老夫人用完歇息。

平陽王想着以前父女倆一道在荷花池畔散步,聽她叽叽喳喳講一天的新鮮事兒,仿佛所有忙碌疲累都能消解在那一串串笑語裏。他頓了頓往外走的步子,咧開慈父笑容出聲喚住,“阿妧,為父這陣子忙于公務,對你甚是疏忽,不如一道去溜個彎兒消消食,聊聊”

“爹,我還有事約了闵兒,回頭再陪你溜啊!”姜淮一出了老夫人苑兒,忙是扔下一句往門口奔去,生怕誤了沈崇的約。

平陽王慈父笑容龜裂,“”

姜淮還沒跑出影兒就跟姜少飏撞了個滿懷,還好後者習慣為常伸手抱住緩沖了力道,只是還沒提醒她穩妥些,便聽着少女歡快的聲音道了一聲謝謝四哥就又跑了。

“謝什麽呀?”姜少飏一頭霧水,這丫頭前些時候還是苦瓜臉,怎麽今兒就變了?

他默默看向庭院裏站的另一人,平陽王目送着女兒歡快奔走,再看向姜少飏的目光就有些變了。

“跟我去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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