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飛來橫禍
與沈家長子定親的是大理寺副署正覃家之女覃淼,郎俊女嬌,青梅竹馬,覃淼生得纖細柔弱,詩詞造詣頗高,比之已少年成名的沈崇不遑多讓,在一道琴瑟和鳴傳成佳話。
然覃淼卻在及笄之年驟然病逝,之後覃家返還聘書,覃父被貶離京,這一系列背後若說沒人運作甚少有人相信。當時有說是因沈崇冷漠相對致使覃淼郁郁寡歡而亡的,也有說是覃淼身子弱病秧子,更有傳言當時覃淼未婚有孕有辱門風,适逢沈崇升遷考核被活活逼死的
京中多是默認最後一種,畢竟覃淼的死與覃家後來的際遇都隐隐印證。只不過更多都是認為身為大理寺卿的沈傳山假公濟私平息此事,而覃家從始至終未作追究的态度也叫這等傳言掀不起風浪來,反而随着時間推移及沈崇的低調漸漸被淡薄,如今又因長樂郡主的追求而被重提。
“所以別看人前端的什麽正人君子孤傲得很,誰知道裏頭芯子是如何黑的,為了名利權勢怕是不擇手段了罷。”
“我看沈夫子不像吧,他跟郡主也沒什麽”有人持不一的态度遲疑道。
“這可不就是他的高明之處,郡主心思單純自然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間,只怕是要步覃家那姑娘的後塵,變成第二個覃淼。”
“覃淼是誰?”一聲音橫插了一杠子。
說話的人見是個年輕人,又着了春梧堂的學服,不耐的神情轉了轉,向他解說起當中門道。誰知這小少年竟一把提溜起他的衣領子,神情霎時古怪至極。
“你你你、快放我下來!”那人被比自己小年紀的輕易提起頓覺顏面盡失,惱羞成怒地喝道。
少年郎虎着臉,“把你剛才的話再重複一遍。”
“什麽話?沈崇那厮僞君子不過是仗了徐家?”
“再前面一句。”
“前面一句長樂郡主心慕于他嗳喲。”那人說着冷不防他突然松手結實摔了地上,再看少年面生一下懷疑起來他的身份來,“我沒見過你,你到底是什麽人,假扮春梧堂學子有何目的!”
“哎喲我的小公子可算是找着你了,這還沒辦完咋不見人了呢!”一身着青褂的老管事急匆匆尋了過來,身後還跟着辟雍殿主事的,招呼着這位虞家公子。
虞忨沉着一張臉,看了眼地上因來人而一改嚣張氣焰,露了一絲嗤諷笑意,“呵呵,我來讀書的,你這種人是來幹什麽的。”
身旁附了幾聲低笑,在監子裏的大多還是認真讀書的,可總有些跳梁小醜敗壞風氣,行事不如冬暮堂的磊落,拈酸中傷,丢了文人風範,為人不齒。
Advertisement
那人急赤白臉地看着虞忨離開,回頭呼喝了一聲看什麽看,便拍拍塵土火急火燎地走了。
殊不知在其走後,顧青棹站在不遠将這一幕盡收眼底,與身旁的那人道,“我想你該認清楚一件事,買賣是買在先,你當初收了我的錢,如今就該把事兒辦好,辦不好而跑來威脅我,你是覺得我顧青棹是個好說話商量的?”
“顧顧公子,當初也只是說一回,沒說後來”
“哦,那是嫌我付的錢少了?”顧青棹微笑,看在旁人眼裏是和人親切交談的模樣。
那名瘦弱學子聞言輕輕發顫,不知是被氣的還是恐懼,“不、不是。我、我把給我娘治病的餘錢退還你,了了了這樁。畢竟、畢竟林夫子已經有所起疑,道是文風相近,我怕”
“只消你把這事捂死了,那就沒什麽可畏懼的,你娘是故去了,可我記得你家裏還有個妹妹罷。”顧青棹雖是笑着說的,可笑意卻未達眼裏,輕輕拍了拍那人僵硬的肩膀,“你總要為了你和你妹妹的将來好好作打算。”
便不管那人是何反應,離開廊檐,比起這怯懦之輩,他對于虞忨的到來更為意外。
而同樣意外的,還有此時在冬暮堂授課的沈崇,看着門口站着的不速之客,淡然提醒,“春梧堂在前面。”
“你就是沈崇?”虞忨上上下下打量着人,端的是少年氣盛。
沈崇聞言挑了挑眉,倒是見過他的,虞家的公子,同樣出名的小霸王,倒是沒想到身上那一襲的春梧堂學服上身,襯得少年修長挺拔,頗是不錯。
“是我,虞公子有何指教?”
這一對視,倒叫冬暮堂的學子振奮了,畢竟虞忨的名聲在外,這般大咧咧的找上門那必然是有熱鬧可探了,也有不乏以前打輸了的,暗暗摩拳擦掌等着起沖突時給他來上兩拳。
“也不過如此嘛。”虞忨打量了半天也沒瞧出什麽不一樣的來,跟個小白臉兒似的,姜淮怎麽會看得上?
沈崇尚從他神情裏讀懂那意思,沉默以對之際卻被一清淩淩女聲轉去了注意,陷入片刻怔忪。
“魚丸你怎麽在這!”姜淮詫異地看着門口堵着的人,蹙起了眉頭,一下擠開了人朝着沈崇徑直奔去,“夫子,你沒事罷?”
“你病”正換上平日吊兒郎當神情的虞忨僵立當下,原聽到時不覺有什麽的,此時突然不甚滋味了起來,他還什麽都沒做呢,護什麽呢!
姜淮哪顧得上理他,這整整五日不見,她滿心滿眼裏只有沈崇一個,一面用帶着鼻音聲音問道,“夫子,幾日不見可好?”
光是聽着那聲音就知道是沒好全跑出來的,跟着她一道來的蘇闵兒猶是挂心她那破鑼嗓子,“嗓子不舒服你少說點話,回頭我領出來的該不好交代!”她頂着壓力将人帶出來,可不想出半點差池。
沈崇自然也聽出她怕不是正經出來的,睨着那張燦爛笑靥胡鬧二字哽在喉嚨,“我自安好,郡主身子未愈還是應當好好休養才是。”
姜淮聞言嘴角的笑意更甚,她就說夫子并不是無動于衷,肯定在心裏記挂她的,那笑容也就越發的甜蜜。一雙清淩淩的烏眸望着,而那出口的話低低繞繞更似耳畔情話。
沈崇僵硬着退開稍許,一臉未明。反而是挨着姜淮的蘇闵兒聽了個清楚,什麽良藥,讓她頓時滿面緋紅。
周遭的一見,哪有不意會的,更是知曉姜淮對沈崇的心思,發出一陣善意哄笑,莊朔帶頭叫着,“阿妧,你是瞧不見咱們這麽多人坐着是罷,說什麽悄悄話把闵兒給羞成那樣了?”
姜淮沒忍住掩着又打了個噴嚏,染着水意的眸子橫掃了過去,沒了平日裏的威懾不說,平增幾許嬌媚風情,哪是他們曾瞧見過的,一時震懾了半數。
一同的,還有杵在門口覺得自己格格不入的虞忨,張口半天愣是沒憋出個字兒來。
“”
沈崇看她忍得難受,亦是為自己所累,便遞上嶄新未用的帕子與她,後者紅着眼眶瞪着自己方向,怔愣一瞬後倉促接過,仿佛得了什麽好寶貝,笑得開懷,又疊成四四方方的收了起來。
“”沈崇覺得先前那股的莫名躁動又突兀殺回,鼓噪胸間,溢開不知名的情緒。
“姜淮,你你你我就養個臉的功夫你就喜歡上了個老男人!”虞忨兀的一聲暴喝回蕩學堂,瞠目而視,仿佛受了極大震動。
沈崇被少年怒指着,怔然于老男人三個字
學堂裏一下炸開了鍋,實在是虞忨此時的神情态度很難不讓人想多,礙于平日裏他和姜淮王不見王,挑釁滋事,如今似乎又有了另一重解釋。這讓一直和虞忨那夥不對的莊朔等可樂見了。
這廂吵鬧聲蓋過了姜淮的質問,後者蹙着眉看了眼沈崇喊了肅靜卻是沒什麽作用,只得與他告了一聲得罪,猛地一拍桌子。
“啪嚓——”斷裂聲驟響,回蕩悠悠。
“”沈崇目視上面的蛛網裂痕陷入更深的沉默。
“”攝于姜淮淫威之下的衆人突然安靜了下來。
一道倉促腳步聲由遠及近,卻是守門的仆役從慌張來報,“不好了不好,有人擡着屍體堵堵在了國子監門口,揚言揚言”
衆人聽見屍體不由看向沈崇,而尚不清楚的姜淮仍是一臉莫名,“揚言什麽?”
“那人揚言要找郡主償、償命。”那人大喘了一口氣後膽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