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吸了一口氣,右手按住顫抖的左手,一起把手電筒往上舉。
他已經做好了十分的心理建設,可能在這個房裏看到血肉模糊的未知物體,也可能看到已經被分家的四肢身體,甚至習文耀的頭顱可能就擺在臺子上。
這些景象都在他的腦中過了一遍後,他輕輕對自己說了聲:“看吧。”
擡頭,朝裏面望去。
讓他慶幸的是,那些可怕的景象他都沒看到。
裏面這個房間比他想象中的要大很多,是一個長條形的房間,目測有十米深。
确實像明明說的,這就是一個廚房,右邊是洗碗池,左邊是竈臺,竈臺上還有一個大鍋子,應該就是明明看到的那個鍋,不過這會鍋是空的,裏面沒有那些惡心的東西。
再往深處去是兩排冷凍櫃。
冷凍櫃特別大、特別高,幾乎快碰到天花板了。
每個冷凍櫃都分成上下兩層。
柯純拿手電筒照過這兩排冷凍櫃時不知道為什麽身體一直在哆嗦,感覺身周的溫度降了好幾度。
這個屋裏要比外面幹淨,很顯然這個房間是被優先打掃過,或者沒被再用過。
但習文耀并沒有被關在這裏,這讓柯純有些失落。
他想要開門進屋詳細查看的時候,發現門是鎖着的。
柯純掏出口袋裏的鐵絲在那嘗試了半天,那鎖紋絲不動。
他嘆了口氣,如果想要進屋,看來得把郎秋給找來。
柯純有些喪氣,這屋裏已經沒有其他可以探索的地方了,他退到門簾處往回看時,猛然察覺到天花板上一閃一閃的紅燈。
剛才一心想着習文耀完全沒把攝像頭的事情放心上,這會突然反應過來,自己在這間屋的所有行動應該都被曝光在了房間主人的視野下。
不過這也不是第一次了,城堡裏到處都有攝像頭,一定拍到他走進西邊的走廊。而到西邊走廊的目的只能是這間地下室。
行動早已暴露,柯純也不慌了,反而還聚起一股氣來,直接沖到房間中央,對着最中間的那個紅點吼道:“是你把耀哥抓走的嗎?”
房間中只有柯純的聲音被無限放大,伴随着那一閃一閃的紅點。
自然是不會有回應的。
興許是自己的聲音給柯純壯了膽,他昂起頭毫不畏懼地直視那個紅點,堅定道:“我會把你揪出來的。”
甩下那麽一句像電視劇主人公那樣帥氣的話,手腕上忽然傳來被勒痛的感覺,讓他的腿一下就軟了。
他正懷疑是不是自己的心理作用時,那痛感又來了一下。
他低下頭發現系在手上的鋼絲線在被輕輕的扯動,這個發現讓他腦中警鈴大作。
郎秋那兒出狀況了?
柯純三步并兩步跑出倉庫,跑上樓梯時看到大門緊閉着,而郎秋就靠在門後面對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柯純輕手輕腳地一層層樓梯往上走,走到門後時學郎秋一樣緊緊貼着門,把頭歪向郎秋那邊,用非常非常小的聲音在他耳邊問:“怎麽了?”
哪知如此謹慎還是被郎秋狠狠瞪了。
郎秋指了指門外,右手食指和中指做了個交替往前的動作,柯純便懂了。
他靜下心,果然聽到外面傳來腳步聲,很輕,如果不注意聽一定聽不到。
柯純瞪大雙眼,用口型問郎秋:“誰?”
郎秋只是一個勁兒地讓他閉嘴。
都這節骨眼了,他還是啥都不肯說!
這讓柯純很惱火,一股熱氣上湧便做了個很不理智的行為。
他瞅準郎秋的腰一記猛掐,差點沒讓對方當場叫出聲來。
然後果不其然地遭到了來自對方憤怒的注視,是柯純第一次看到郎秋眼裏冒火。而柯純卻轉過頭去當做啥事沒有,心裏可得意了。
就在兩人搞這些小動作的時候,腳步聲已經來到門前。
接着他們聽到鎖鏈被拉動的聲音,應該是那人在檢查門鎖。
柯純的心一直吊到了嗓子眼,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幾秒鐘後,這個聲音停了,那人在門口駐留了會,就離開了。
聽到腳步聲遠去,柯純被提着的那顆心也自然回落,這還沒落下,他突然意識到一個很嚴重的問題。
“門被……”
話還沒說完,他的嘴巴就被郎秋的大手給捂住了。
郎秋狠狠瞪着他跟要把他吃了似的,又過了一分鐘,才松開手。
柯純終于能好好喘口氣了,他指着門急着問:“門被鎖了,我們怎麽出去?”
“不急。”沒想到郎秋十分篤定,往牆上一靠,絲毫沒有一點緊迫感。
柯純一怔,心道不對。
如此想着,他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幾步,一直退到樓梯口,冰冷的扶手抵着他的腰,這會卻成了他唯一的支撐。
黑暗中,他只能隐隐約約看到郎秋的一個輪廓。
如同一尊冷漠的雕塑,一動不動,卻給人無形的壓力。
“說說,你在下面看到了什麽?”
沒有一點溫度的問句。
黑暗中兩道冷光向柯純刺來,面前的這個人如同一只暗夜中的妖物,讓柯純一動都不敢動。
涼意從頭頂滲透到腳底。
第8 章
面對着郎秋的步步緊逼,柯純随口扯了個謊:“就是上次我和你說的,沒有變化。”
在不清楚對方身份的情況下他覺得不能透露太多。
“找到習文耀了嗎?”郎秋進一步追問。
“沒……沒有。”并不習慣撒謊的柯純結巴了下,但好歹撐住了。
郎秋細細審視着他,似是要把他每一個表情和動作都收入眼中。
這給了柯純很大的壓力,他發現自己真的不适合這種心理戰。
“你認識剛才外面那個人嗎?”郎秋的最後一個問題。
柯純詫異地問:“剛才外面是誰?”
然後,他看到了郎秋松開抱胸的手,也從靠牆的姿勢變成了直立的姿勢。
柯純本能地往後退了一格臺階,因為郎秋往前走了一步。
要是郎秋敢沖過來,他會第一時間逃進倉庫關緊房門!
柯純那麽想着,卻看到郎秋走了兩步後沒再往前,而是停在了離柯純七步路的地方。
郎秋豎起兩根手指,不緊不慢地說:“你剛才撒了兩個謊。當我問你在下面看到了什麽,你下意識地往後退,回答的語速飛快,而且沒有看我。所以下面的房間和上次的不一樣。當我問你‘找到習文耀了嗎’時,你音量提高,太急于給我反饋以至于說話打了個磕巴,說明你在掩飾什麽。我猜你是沒有看到習文耀,但是你發現了和他相關的東西。”
他頭頭是道的分析着,一點點擊潰柯純的信心和勇氣。
在這樣昏暗的光線下,郎秋還能把他看得那麽清楚,并且所有的分析都踩在了點上,這家夥到底是什麽來頭?
柯純心中對他的懷疑直線攀升。
郎秋繼續分析道:“只有最後一個問題,你幾乎是本能地給出了你的回答,聲音飽滿、情緒正常,所以你真的不知道外面那個是誰。我現在解除了對你的懷疑。”
?
柯純一下懵了,他在說什麽?他懷疑自己?懷疑什麽?
不過,不等柯純接話,郎秋自顧自地分析起柯純的心理來:“你現在應該對我有很多懷疑,我承認,我是有所隐瞞,但絕對不是你懷疑的那一種。我是想救你們的。”
柯純并沒有放下他的懷疑,問道:“你怎麽證明?”
“第一,如果我要害你們,上次我就不會來救你們。”郎秋又往前走了一步。
柯純忍住想要後退的心,說道:“也許你們殺人是要有規則的,畢竟這是一個游戲。”
郎秋沒有理會柯純的反駁,而是繼續羅列自己的理由:“第二,如果我要害你們,我必定和節目組是一夥的,但他們想把我揪出來,這事你最清楚不過。”
一邊說,他又往前邁了第二步,現在與柯純只有五步路的距離。
柯純稍稍往後挪了半分,硬撐道:“也許節目組發現了你的計謀,想要阻止你。”
“呵。”郎秋一聲輕笑,柯純感覺到自己被特別真實地鄙視了。
“第三,你以為我一個人可以撥動那麽大的齒輪?”連着兩步,郎秋已經快走到柯純的面前了。
柯純慌張擡手,指指郎秋的口袋:“你有手機!肯定不止一個人。”
“那麽現狀呢?我為什麽會和你一起被關在這裏?還苦口婆心地和你解釋?你早就被曝光在我們面前了,我為什麽還要和你演戲?”郎秋緊盯柯純的雙眼,咄咄逼人地連問了好幾個問題。
柯純的大腦閃過好幾種可能性,但每一種都被他自己推翻了。
對啊,他已經暴露了,郎秋要解決他又何必跟他說那麽多廢話?況且沒有節目組的支持,這場游戲要玩起來一定會阻礙重重,首先這個選址的随機性就很大,更別說還要碰到一個不用任何工作人員的節目,甚至所有的選手都要上交手機且不能離開城堡。
郎秋已經站在自己的面前,向他伸出了右手。
“我需要你的幫助,你願意嗎?”
柯純凝視着郎秋的眼睛,如果在其中看到一絲的閃躲和猶疑,他便會馬上揭穿他。
然而,沒有,郎秋的眼神堅定、真誠,甚至還帶着一點期待。
他是在很認真的請求幫助。這是柯純從他的眼神中讀到的訊息。
一個人的眼睛是不會騙人的,柯純堅信這一點,于是這次他也決定相信郎秋。
他伸出右手,與對面那只手交握在一起。
郎秋的嘴角微微揚起,雖然只是一瞬,柯純卻捕捉到了這個愉悅放松的表情,也更确定了自己的選擇。
“我們現在怎麽辦?”柯純望着那扇大門,愁眉不展,雖說是聯盟了,可逃不出去不還是一起等死?
郎秋松開兩人握住的手,帶着柯純走到門後邊。
他蹲下身,雙手好像在拉什麽東西。
柯純趕忙湊上前去,剛學他蹲下就聽到細微的“啪嗒”一聲。
“開了?”柯純訝異道。
郎秋輕笑了下,繼續拉動細線,沒多久,門縫裏就能看到門鎖垂蕩下來。
“開門。”
兩人往後退了一步,郎秋直接推門,鐵門緩緩打開一條縫,足夠一個人通過了。
柯純的嘴巴從剛才開始就沒合上過,這已經超出了他認知中的“□□”的範疇了。
逃出去後,他看郎秋的眼神都不對了,妥妥的膜拜大神。
就連冷面人郎秋也被他看怕了,輕聲吐了句:“正常操作。”
柯純特興奮,出了密室就跟飛出籠的小鳥似的,又蹦又跳,一個人往前沖得愉快。
不料郎秋一把揪住他的領子,又把他給捉了回來。
“怎麽了?”柯純不解地問。
郎秋還是那個冷冷的語調:“不能回去。”
“為什麽呀?”這都逃出來了,留在這兒等那個危險人物殺個回馬槍嗎?
“外面有攝像頭,我們不能暴露是自己逃出來的。”郎秋說道。
這就讓柯純迷惑了:“他們總會知道我們出來了。”
“所以,要讓他們不知道我們是怎麽出來的。”郎秋勾了個邪氣的笑容,讓柯純不由打了個哆嗦。
接着,他就被郎秋帶進了這條走廊上的另一個房間裏。
這個房間平日雖然也是被上鎖的,但他們見到過紅玉經常會出入這個房間,所以理所當然地覺得這兒是紅玉的休息室或者什麽儲物間。
此時,柯純驚訝地發現這個房間不但空無一物,還特別的小。
他和郎秋兩個大男人往裏面一站基本就容不下其他東西了。
“這這這……這啥情況啊?”柯純不由苦叫,“難道我們要在這兒待到天亮?”
現在兩個大男人正以非常筆挺的姿勢,面對面靠牆立着,兩人之間只有一個拳頭的距離。
“喂,別動。”郎秋嚴肅地喝道,只要柯純一動,就會擠到他,這讓郎秋很不好受。他自己站得特別僵硬,後腦勺緊靠牆壁根本不敢轉動。
那副模樣不由讓柯純覺得滑稽,忍不住就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你第一次和另一個人那麽近吧?”
像郎秋這種性格的人平日裏一定獨來獨往慣了,這渾身上下寫滿的“不自在”三個字着實證明了他獨行俠的特質。
被戳中了的郎秋想要掩飾,卻不想腦袋一動直接撞上了牆,“咚”的一聲,聽着特別痛。
“喂喂,輕點兒,把人叫來了咋辦?”這會可讓柯純逮着了報仇的機會,不遺餘力地揶揄着他。
郎秋再也不敢動了,又硬成了一塊人形石頭,盡管如此,嘴上還是酷酷地說:“忍一忍,三小時後天就亮了,到時候,我們再出去和大家一起吃早飯。”
柯純恍然大悟:“哦哦,那樣的話,在那些壞人看來我們就像是憑空消失,然後又憑空出現了一樣。”
他仔細想了想這個方法,忽然皺起眉來:“不對呀,外面有攝像頭,我們房間在東邊,走廊是西邊的,沒法僞裝啊。”
“不用僞裝,要讓他們看上去像是我們被神秘人物救出來,就像你們上次一樣。”郎秋說。
柯純拳掌一合:“原來如此!不過你上次回去沒被看到嗎?”
郎秋不屑地笑笑:“我自有辦法。”
“切。”柯純撇撇嘴。
“還有,”郎秋今晚的話似乎有點多,“正好趁現在可以交換情報。”
柯純:“?”
“這個節目是直播,畫面和聲音都會收,所以在外面說話不安全。”
“怪不得我之前問你話你一句也不肯答。等等,你說直播,什麽意思?你怎麽知道?”
郎秋淡淡說道:“《通往歌神之路》其實不是一檔綜藝節目,而是一個大型實驗項目。”
聽到這兒柯純并不覺得意外,反而解釋了他心中的疑惑。
“我不能告訴你實驗的目的是什麽,實驗的主持方是誰,這些都是高度機密。我現在只能說是A方和B方共同企劃了這次實驗,A方負責授權和支持,B方負責實際操作。但是B方在實操過程中發生了意料外的違規行為,你們現在處于一個很危險的情況。”
柯純努力跟上郎秋的說明,但太抽象的話題還是讓他有些暈乎,甚至覺得這是電視劇裏才會有的劇情。
“你意思是我們都是實驗被試?”柯純确認道。
郎秋點頭:“你們來之前都簽合同了。”
“那個不是錄節目的合同?”柯純記得合同書上明确寫着是“節目”“演出”等字眼。
“這個實驗,我說了是直播的,也能算是一個節目。”
柯純扶額,這都能算?
“所以,沒有工作人員,全都是攝像頭,讓我們上交手機,把我們關在這裏,全都是為了實驗的正常進行?也就是說,這是一個觀察類的實驗。”
郎秋給了柯純一個贊賞的眼神。
“那麽地下室呢?也是實驗的一部分?”
郎秋肯定道:“沒錯,那是故意放在那兒吸引你們過去的。然後你們真的上勾了。”
“那我們還真是提供了很不錯的實驗材料。”柯純些許自嘲,随後又問,“你剛說直播,直播給誰看?”
“本來是B方的相關研究人員,也就十幾個人。但我得到消息,情況有變,這裏的直播現在面向的受衆有上萬人。”
“我去!那那那那那……地下室的畫面也是?”
想到自己在地下室大放厥詞,當時他以為鏡頭後面只有房間主人一個人,沒想到他居然面對上萬個人說出那樣的話!
太太太羞恥了有沒有啊!
“喂,你該說說你是誰了吧。”擺脫尴尬的辦法之一:讓別人尴尬。
郎秋這次很誠實,他坦誠交代:“我是A方的人,項目啓動前我的老師讓我悄悄潛入這裏,監督這個實驗。”
“所以B方不知道你的存在?”
郎秋點了下頭:“老師一直不贊成這個實驗,但是上頭命令沒有辦法,所以他才讓我偷偷請假參加,萬一發生什麽變化可以及時和他聯系。你看到的那臺手機就是我和老師聯絡的工具,那臺手機用的不是民用信號,所以入城堡時沒有被檢測出來。”
“我來猜一下你說的‘違規行為’。A方和B方最初的約定是‘不能傷害任何被試的人生安全’,但是實驗開始後,B方違背了這一條約定,對被淘汰者或者企圖逃跑者施以酷刑,甚至剝奪了他們的生命。對不對?”
郎秋的臉色一下子冷若冰霜,冰冷的語調重複了那個問題:“你在地下室看到了什麽?”
柯純把自己兩次的地下室經歷,還有習文耀和明明描述的場景都毫無保留地告訴了郎秋。
聽完這番話後,郎秋沉下臉,陷入了深深的自責中。
“第一輪比賽結束後,我有跟到地下室,就在樓梯口我聽到了非常慘痛的叫聲和求救,那已經不是一個正常人能夠發出來的聲音了。我什麽都沒做,逃回去了。”
柯純記得那天晚上他在廚房看到郎秋忽然闖進來,滿頭大汗喘着粗氣,原來剛剛經歷了這樣可怕的事情。
扪心自問,如果換做是自己,他是否會有那個勇氣沖進去救人呢?
“按照約定,被淘汰的人會從地下室被轉送到另外一個地方,但是我們的人在那兒等了很久也不見人過來,問了B方,他們說計劃有變,這些人會在項目結束後統一放出來。沒有證據,加上這個項目是高度機密,沒辦法大規模動用警力。老師讓我先把情況調查清楚,最好能夠拿到有力的證據。”
說着,郎秋用力一拳砸在牆壁上。這應該是柯純第一次見到他那麽激動。
“昨天晚上我聽到聲音了,可是我怕是他們為了釣我而設下的圈套,所以我沒有行動。現在還不能暴露,他們很可能會直接針對我,我沒辦法……算了,都是借口。”郎秋仰起頭,靠在牆上,握緊的雙拳揭示了他內心的懊悔。
沒有“對不起”,但是柯純卻聽到了,他心裏的“對不起”。
柯純也背靠着牆,與郎秋對面而立,緩緩道:“現在開始,我們一起,阻止這場殺人游戲。”
郎秋依舊仰着頭,嗓子裏擠出了一個輕輕的“嗯”,帶着一點點哽咽。
哀傷的氣氛不知不覺地擴散開去,充斥着這小小的房間。
沉默之間,柯純忽然瞥到角落裏有個東西在一閃一閃的,他警覺地拍了拍郎秋,有地下室的前車之鑒,他非常害怕又是一個攝像頭。如果真是的話,那剛才他們的對話恐怕已經公之于衆,怕是活不過今天了。
郎秋也跟他想到一處去了,兩個人緊張地頭蹭着頭往角落裏看去,牆壁上有一個插座,亮着的正是插座上方的綠燈。
“這是什麽?”柯純問。
他們倆太慌張了,進了屋都沒仔細觀察過環境。
郎秋勉強蹲了下來,柯純只能把整個人都貼緊牆壁給他讓位置。
“上面貼着張紙條,寫着‘充電專用’。”
“充電?”
在一個那麽大的城堡裏面,有一個充電的插座不足為奇,知道不是攝像頭,兩個人松了口氣,也就沒再糾結這個充電插座。
虛驚一場之後,柯純突然想到一個問題:“你剛剛說懷疑我,什麽意思?我們裏面有內奸?”
兩人站累了,紛紛席地對面而坐,狹小的空間只能讓他們蜷起腿,膝蓋碰着膝蓋。
郎秋答道:“你還記得第一輪比賽結束後,盧有易說了什麽嗎?”
記憶把柯純帶回了那個并不想要去回憶的日子。
萬籁俱靜的城堡如同在這個地方沉睡了幾千年。
蒼白的月光從窗口灑入西邊走廊,沒有一絲的人氣。
走廊的拐角處,一個人影跪在暗處,一動不動。
TA的眼睛如黑夜的貓亮着藍色的光芒,目不轉睛地盯着前方,就好像是暗夜中的狩獵者,靜靜守候獵物的出現。
第9 章
“你們出爾反爾!明天我就去舉報你們!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那些肮髒的勾當!我會讓這個節目身敗名裂!”
這是盧有易在被淘汰時惡狠狠地吼出的一句話。
也正是這句話讓柯純對這個節目産生了懷疑,現在郎秋證實了他的懷疑,可是盧有易怎麽會知道的呢?
“盧有易和你們是一夥的?”柯純脫口問道。
郎秋搖了搖頭:“他不是我們的人。但肯定也不是普通的選手,他知道你們不知道的事情。”
柯純慢慢睜大眼睛:“你的意思是,他是B方雇的托?”
郎秋肯定了他的猜想。
“這是一個實驗,必定有它的目的所在,不可能讓所有被試在懵圈的狀态下自由行動,肯定需要一個托去做引導,以免偏離實驗主題。”
柯純不解道:“可他第一輪就被淘汰了。”
“所以他不是一個人。下面只是我的猜想,第一輪比賽他們是在考驗選中的那幾個托,只有通過考驗的人才能留下來。”
柯純好像明白了什麽:“難怪那時候盧有易唱到快結束的時候伴奏突然就沒了,那是考驗嗎?”
郎秋沉聲道:“可能。我也懷疑過那是對你的考驗,因為這個突發狀況是在你面前發生的。”
柯純撅起嘴來:“現在呢?”
“我說過,對你的懷疑已經解除了。”
郎秋的聲音依然平平的不帶任何語調,柯純心裏卻莫名的喜悅,不管怎樣,被人信任果真是一件開心的事。
他把下巴擱在自己的膝蓋上,側頭去看郎秋,發現郎秋也正看着自己,那雙眼睛很漂亮,如同黑暗中的銀河,他的心跳不由自主地漏了一拍。
心虛的柯純立馬移開視線,努力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到正事上。
“你剛剛說考驗,那是不是可以根據這個線索來排查有嫌疑的人?”柯純靈光一閃,照這個說法第一輪的舞臺有意外的人就是“托”,那這事兒還不好辦?
可是郎秋臉上依舊愁雲密布,他緩緩搖頭:“能被察覺到的都是失敗者,真正通過考驗的應該都是那些轉危為安的人,無從查起。”
柯純想想也是,如果那些意外是類似于耳返沒聲音、服裝出岔子等等,只要掩藏得好,旁人興許很難察覺。
“那該怎麽辦?”
郎秋冷靜地說:“觀察,和試探。首先,托一定是不會被淘汰的。其次,托一定是有某種任務在身,那任務肯定是為了推動實驗的進行。最後,他們之所以成為托,一定是有原因的。”
“你是說,交換條件?”
郎秋點了下頭:“比如說盧有易,他想要翻紅,這次失敗将會徹底斷送他的演藝生涯。只有那樣的人,才會被乖乖利用。”
“就好像是用食物誘導猛獸訓練。”
柯純低着頭,淡淡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心裏涼飕飕的。
什麽樣的願望可以強大到不惜摒棄人性也要達成?
“第一點,現在所有的選手都符合。第二點,我一直在仔細觀察,但還沒有确信的結果。第三點,我需要你的幫忙。”郎秋真誠的目光投注在柯純身上。
看得柯純的臉直發燙,他無比慶幸環境昏暗,不然自己在郎秋面前真擡不起頭來。
而郎秋還在用他那平淡的語調說着讓柯純羞恥的話。
“這些天就我的觀察,你很合群,幾乎和所有人都能聊天,大家在你面前也很放松,你好像很擅長讓人放下戒心,沒有包袱地交談。我曾經一度懷疑過你是作為托想要套每個人的話,可現在我不那麽想,你很适合‘試探’這個工作。”
這番話讓柯純燥熱不堪,感覺小屋裏像開了暖氣一樣,溫度直線上升。
他用手給自己扇風,尴尬地打岔道:“這兒怎麽那麽熱?因為不通風嗎?”
對面的郎秋卻還在認真地繼續自己的話題,他真摯的雙眼緊緊鎖住柯純,問道:“我知道這是個很危險的工作,但我們現在是一條船上的蚱蜢,你願意冒這個險嗎?”
被人盯得七葷八素的柯純迷迷糊糊地應了聲,回頭冷靜下來一想,忽的發問:“所以你要我幹什麽?”
“我想知道所有人來這裏的動機。”郎秋說。
“害!這算什麽冒險?随便聊聊就出來了呗,包在我身上!”柯純拍胸脯保證,他還以為是什麽上刀山下油鍋的事兒呢。
聽到柯純那麽說,郎秋如釋重負,身體往後一靠,終于可以休息了。
“喂,你接下來打算怎麽辦?”經過這晚上巨大信息量的轟炸,柯純毫無睡意,現在腦子裏還有好多問號想拉着郎秋來一一解答。
郎秋卻已經很疲憊了,他輕輕說:“明天是第二輪比賽,當務之急是要保證我們倆都能活下去。”
沙啞的嗓音讓他疲态盡顯,想到這些日子他一個人背負着那麽重的任務,柯純不由心疼起來。
“我說,你聽着。我們現在處在一個殺人游戲當中,游戲的規則是讓我們用唱歌進行比賽,淘汰的人要接受節目組的‘懲罰’,這個懲罰是在秘密地下室進行慘無人道的處刑。如果有人想要逃跑,也會受到節目組的‘制裁’。想要活下去只有乖乖遵循游戲規則,一直贏下去。最後……最後只有一個贏家啊!”
柯純像發現了個驚天大秘密一樣拔高了音量,幸虧郎秋及時捂住了他的嘴巴,不然整座城堡的人都要被他給吵醒了。
他本人也馬上意識到錯誤,用悄悄話的音量繼續道:“招募海報上寫了,最終決賽決出一名勝者,會安排星際大巡演!我當時還感嘆超酷呢。”
郎秋冷冷打斷了他:“輪不到你。”
“哎,是啊,我明天能不能晉級還不知道……”說着,柯純真情實感地感嘆起來。
郎秋閉上眼睛,沙沙的聲音給柯純的心髒打了一劑安心劑:“有我在。”
柯純沒懂這意思,難道你還能代替我比賽不成?
他眼珠子轉了下,忽然興奮地拍了拍郎秋的大腿。
“喂喂,我想到一個辦法。”
郎秋的眼睛微微眯開一條縫,斜睨着柯純,等着他的話。
柯純嘻嘻笑了下,身體往前湊到郎秋耳旁叽裏咕嚕了一通,就見郎秋緩緩舉起手來,豎了個拇指,然後那手就順勢撫上了柯純的後腦勺,在他松軟的短發間輕輕摩挲了下。
這個動作太意外了,直接讓柯純的身體僵住。
他雙目撐大,心砰砰砰亂跳。
一時之間,他不知道該進還是該退,尴尬地僵在中間,而郎秋平穩的呼吸聲有節奏地敲打着他的耳膜,這男人竟睡着了!
柯純小心翼翼地退回到自己原來的位置,靜靜打量着對面的男人。
盡管同住一屋,但這是他第一次見着他睡覺的模樣。
平日郎秋一直是用被子蒙住頭,假裝打着呼嚕卻在被窩裏做一些小動作,現在想來他應該是在用手機和外面的“老師”聯絡。
這會郎秋蜷着身體,頭歪歪地枕在自己的膝蓋上,安靜的睡顏其實一點都不冷酷,就是一個俊俏的青年。
他的五官立體、輪廓清晰,這些柯純早就知道,卻沒想到細細觀察,這家夥的皮膚還特好,平整光滑,而且睫毛還特長,難怪那眼睛眨起來那麽撩人。
安靜下來,那一股淡淡的香味又充斥了柯純的鼻腔,讓他不由自主地往前坐了坐。
柯純覺得自己像極了個變态,好想要伸手撫摸這家夥的額頭、面頰和鼻梁……然後放到自己鼻子下面盡情地嗅個夠。
這想法一冒出來,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砰砰砰亂跳的心像是坐了火箭一路往上沖,但柯純一點都不想拉剎車,他特享受這種悸動的感覺,多少年沒有了,這種心動感。
他情不自禁地勾起唇角,像個癡漢一樣笑了。
天邊第一道陽光從窗戶灑入城堡的大堂。
莊嚴的城堡從沉睡中蘇醒,新的一天開始了。
大堂中的那個身影守了一夜,終于在陽光照入的那一秒鐘站起身來,往一樓廚房的方向走去。
睡夢中,有一個人一直在打柯純的臉,這讓柯純十分惱火,他前一秒還看到萬年冰山的郎秋在對自己溫柔微笑,都沒看夠呢,忽然就被那個打臉的人掃了興致。
他揮手想要打開那個讨人厭的家夥,不想手一揮,很響亮的“啪”的一聲,讓柯純徹底醒了。
睜開眼,他發現郎秋面無表情地站在自己面前,左臉頰上有一個淡淡的紅印子。
柯純知道自己闖禍了,一下從剛起床的迷糊勁兒清醒過來,倏地起身,卻不料起勢太猛腦袋直接磕在了郎秋的下巴上,又是一聲悶哼。
完了完了,徹底完了。
郎秋黑着臉,一句招呼都沒,顧自開門走了出去。
柯純趕忙跟上,四五個“對不起”連番轟炸,後者不耐煩了,立定回頭瞪了他一眼,柯純終于閉了嘴,陪了個笑臉。
“別忘了昨天我和你說的。”郎秋只說了那麽一句,便撇下柯純混入了吃早飯的人群中。
柯純撅着嘴,心裏埋怨道,一起吃個早飯會死嗎?
然後也慢悠悠地跟了上去。
第二輪比賽的錄制從上午十點開始。
吃完早飯,24名選手先挨個去衣帽間換上今天的演出服,然後再去化妝間依次排隊讓化妝機器人給他們化妝。
化完妝後,他們被領到了第二演播廳,等待着被叫號上場。
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