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等柯純和郎秋回到大堂的時候,剩下的人已經分好組,就等着他們來一起抽簽了。

分組大致符合柯純的預期,簡虹和費正啓不用說,冉曉信自從密室探險後一直很信任蒯安和,這倆一組不難猜到。耿言彬選擇了目前排名第四的薄亦然,以他不擇手段也要往上爬的心思來看也在情理之中。剩下四人兩兩成組。

大屏幕準時亮起,在黑棒導演的主持下,六組依序上前抽簽。

抽簽用的是在大屏幕邊上的智能屏。屏幕上會随機滾動帶有顏色的數字,選手們只要選擇時機點擊屏幕,滾動就會停止,顯示的顏色和數字就是這一組的號碼,已經顯示過的顏色數字組合不再參與滾動,也就是說不會重複抽簽。

抽選時還有一個規定,那就是在上一組抽選時,其他選手必須保持在三米以外,這樣抽選的結果就不會被其他組看到。

柯純和郎秋到之前其他組似乎就已經把抽簽順序定好了,他們只能排到最後。

等所有小組都抽選完畢後,他倆走到智能屏前,留給他們的只有最後一個數字——白色一號。

按照黑棒導演的指示,他們退出抽選程序,轉身後發現其他人已經兩兩一組開始讨論開了。

他們是都已經決定要參與這個游戲了嗎?

柯純的心有些涼。

不能這樣!

“大家!”他提氣兒喊道。

大堂刷的安靜,一雙雙眼睛向他看來。

“我們不能自相殘殺!”他大聲呼籲,可是并沒有換來積極的響應。

耿言彬戲谑般的吹了聲口哨,直接回絕道:“我來這兒就是要贏,誰也別和我搶獎金。”他勾起唇角,對柯純眨眨眼,“寶貝兒,與其想那些不可能實現的事情,不如好好想想怎麽才能贏下這場比賽。”

完了,他轉頭招呼薄亦然道:“我們私聊去?”

柯純期待着薄亦然可以給他反饋,這個男人一向冷靜,一定可以做出正确的判斷的,現在他們不能被節目組牽着鼻子走,要團結起來共渡難關!

然而,薄亦然只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便同耿言彬一起上樓了。

雖然有點失望,但柯純沒有放棄,他轉向蒯安和,他待人接物都很和善,一定也不想看到自相殘殺的場面。

蒯安和溫和地笑了笑,說道:“我們先各自想想辦法吧,誰都不想玩這個游戲,可是大家都想活下去。”

柯純正想勸說,冉曉信拽着蒯安和的胳膊,兩人也上樓去了。

還剩下……簡虹和費正啓。

柯純耷拉着腦袋。

他們一定也是一樣的态度。

明明昨天晚上大家敞開心扉聊了那麽多,沒想到大難臨頭還是各自飛。

“柯純?”

這聲音是……簡虹?

柯純猛的擡頭,确實是簡虹,面色淡然地站在他面前。

柯純心裏樂壞了,以為總算有一個人能理解他,沒想到簡虹卻問道:“你們多少號?”

沒有放棄希望的柯純确認道:“你願意相信我嗎?”

簡虹淡淡說:“信任的基礎是坦誠,不是嗎?”

柯純想想也沒錯,為了表現出自己的誠意,他打算把底牌誠實告知。

當他剛動了唇還沒出音時,一旁傳來了劇烈的咳嗽聲。

郎秋把胳膊肘重重按在他的肩膀上,借着低頭咳嗽的當兒在他耳邊輕聲說:“我們走。”

郎秋咳得厲害,柯純顧不上簡虹,趕忙替他撫背,并擡頭對簡虹抱歉道:“下午一點,二樓休息區,我們再聊。”

兩人剛一回屋,郎秋就劈頭蓋臉地罵他:“你是白癡?傻帽?弱智?咳咳,咳咳……”

柯純心裏也正堵着,剛才是很好的和簡虹建立信任關系的機會,被郎秋這麽給搞黃了,現在誰還會聽他的話?

他委屈巴巴地說:“我們現在應該要團結,一起對抗幕後黑手。參加游戲只會掉入他們設好的陷阱,一步錯,步步錯,即使贏了将來也會後悔的。”

這番話把郎秋氣得咳得更厲害了。

盡管心裏氣着,可柯純還是給他倒了杯水。

郎秋喝完水後,咳嗽剛剛平息,就質問起柯純:“團結有什麽用?集體送死?還是大家和和氣氣地商量送誰去死?”

這問到了柯純的死穴。

他一心覺得他們不該自相殘殺,應該一條心對抗幕後黑手。

可是怎麽對抗?他想破了腦袋都沒想到一個有效的辦法。

郎秋緩和了語氣,很有耐心地給他講道理:“這個游戲是一個非輸既贏的游戲。老鼠答對六題,老鼠贏;老鼠沒有答對六題,貓贏。沒有人會傻傻地等着自己輸,輸就是死。而且是很痛苦地死。”

“那你說怎麽辦?”柯純問得誠摯。

郎秋認真地看着他,肯定道:“沒有辦法,只有贏。”

柯純激動地站起來大喝道:“不行。我們贏了,意味着有一組人會輸。也就說我們會害死他們,我堅決不會做這種事的。”

郎秋粗着嗓子吼道:“那你說怎麽辦?我們去死?”

被郎秋的聲壓震到,柯純一屁股坐到自己床上,一時不知該如何答話。

一定會有辦法的。

所有人都不死的辦法。

等等……死刑是誰執行的?

想到這裏,柯純的眼睛忽的一亮:“我有辦法了!”

郎秋把頭靠到床頭,剛才的一吼幾乎耗盡了他現在所有的力氣,這會只能斜睨着柯純,用眼神問:什麽?

柯純抑制不住自己的興奮,像是個藏了秘密等不及分享的小學生。

他坐到郎秋身邊,一眨不眨地注視郎秋的眼睛,問:“城堡裏除了我們十二個人還有誰?”

郎秋眉心一蹙:“紅玉。”

不等柯純接着說,他就直起身子:“你是說……”

柯純咧嘴笑道:“沒錯!只要控制住紅玉,誰還能把我們怎麽樣?”

郎秋沉下臉思索起這個主意的可行度。

而柯純卻越想越覺得這方法不錯,并且一個人暢想起了之後的發展:“我們十二個大男人,對方是一個小姑娘,只要齊心協力一定可以制伏她。然後我們可以向觀看直播的觀衆們求救,那麽多人我不信一個有良知的都沒有。但凡有一個觀衆願意替我們報警,等警察來了,我們就都有救了!”

“那如果他們的援兵比警察先到呢?”

柯純一拍大腿:“那也是一個機會啊!你想,援兵要怎麽進來?不還得開門嗎?我們可以賭開門的那個瞬間,一起沖出去!”

他說得信心滿滿,郎秋的臉上還是陰雲密布。

“我下午就和大家說,只要大家覺得這個方法合适,他們一定願意配合的,就像你說的,沒有人想死,而我堅信,也沒人希望別人會因為自己而死。”

第三輪“貓捉老鼠”正式開始時間是零點,為期24小時。

留給柯純說服大家的時間是11個小時。

他很有信心。

郎秋的燒還沒退,柯純決定一個人去赴簡虹的約,順便把自己的想法告知他們二人。

費正啓聽了柯純的提議後連連點頭表示非常贊同。

“我也覺得這節目簡直瘋了!我們是供人賞玩的畜生嗎?把人命當成什麽了?!”這個壯漢子憤憤道,那拳頭在空中揮得赫赫生風。

當他回頭去問簡虹的意見時,卻看到簡虹表情嚴肅,靜靜地看着柯純,問道:“上午的問題,你還沒有回答我。”

柯純早就想好怎麽回答這個問題了。

他鎮定地說道:“情報交換是等價的,我是老鼠,你呢?”

簡虹笑了笑:“你還是太單純,我沒說要和你交換情報。”

沒想到費正啓先跳出來打抱不平:“小虹,我覺得柯純可信,既然他對我們坦誠,我們不能失信于人。”

簡虹思考了下,對柯純道:“既然阿啓那麽說,告訴你也無妨。我們是貓。”

柯純總算松了口氣,剛才簡虹拒絕他時,他真的一顆心都要跳出來了。自己這個随便就相信別人的毛病以後真得改改。

同時,他也向費正啓投去了感謝的目光,費正啓正對他憨憨地笑着。

這時,簡虹悠悠問道:“我可以相信你,但我怎麽相信其他人?”

柯純趕忙應道:“我會說服其他人,我們現在一定要齊心協力,互相猜疑并沒好處。”

柯純的态度堅定、眼神清明,讓費正啓聽後一顆心完全傾向于他。

費正啓當起了柯純的說客:“我覺得柯純說得對,我們不能屈服于惡勢力,這種非人幹的事情要堅決抵制!”

可是簡虹并沒有松口,對柯純道:“那麽等你說服了所有人,再來找我們吧。”

就結果而言,柯純被拒絕了。

他喪氣地坐在休息區的沙發椅上,目送二人離開。

剛走出休息區,費正啓就不解地問簡虹:“為什麽不答應他?”

簡虹平靜地問他:“這是一場直播,你知道有多少觀衆在看?”

費正啓一頭霧水,這時候問這個幹什麽?

他誠實地搖搖頭,确實沒有思考過這個問題,或者說完全沒概念。

簡虹的激動都快壓抑不住,嘴角微微抽搐,聲音也有些顫抖:“幾千,不,幾萬,不,幾千萬!”

費正啓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讷讷問:“那怎麽了?”

簡虹側過頭,笑容在他臉上蕩漾開去:“我的春天要來了。”

這句話更是把費正啓說得莫名其妙,春天?還早了吧。

“阿啓,柯純他們是白一,你別跟他走太近。”簡虹交代了那麽一句後,走進了最近的排練室。

費正啓愣在原地,他感覺有一根小鼓槌一直在敲打他的心髒,讓他不知所措。

他和簡虹抽到的是紅一。

柯純正是他們要捉的老鼠。

休息區中出師不捷的柯純重重合掌拍了一下,算是給自己打氣。

接着,他打算去找蒯安和和冉曉信,這兩個怎麽說都是曾經的“戰友”,柯純相信他們應該會支持自己。

他從二樓的東端一路沿着走廊找到西端,最後在最西邊的排練室裏看到了他們倆。

柯純敲敲門,蒯安和和冉曉信的臉色都不是很好,特別是冉曉信,本來皮膚就白,現在整張臉上更是一點血色都沒有,可以直接拉去演僵屍了。

蒯安和替柯純開了門,微笑着招呼他進門。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柯純覺得他憔悴了好多。

三個人在排練室的大沙發上坐下,柯純開門見山地說出自己的來意,并且把大家一起對付紅玉的想法告知二人。

他原本以為蒯安和會比較慎重,沒想到這次是冉曉信一口回絕了他的提議。

“我不要。那個女人是瘋子,她殺人連眼睛都不眨一下,去對付她只會死得更快。”

“我們有十二個人,對方只是一個女孩子。”柯純強調了遍。

可是冉曉信完全聽不進去,那頭搖得和撥浪鼓似的,說話的聲音都高了八度。

“你沒看到上午的視頻嗎?她單手就能抓走一個一米八的大男人,兩只手毫不費力地就能把男人擡到臺子上。”

冉曉信想想就渾身打哆嗦。

“她已經不是女人了,不,搞不好連人都不是!我為什麽要冒這個險?你們要做你們去做好了,我不參與。對我來說,還是老老實實玩游戲比較安全,至少還有贏的可能。面對那個女人,必死無疑。”

柯純還在努力勸說,可冉曉信似乎立了一個隔絕聲波的屏障在前面,無論他說什麽,都無動于衷。

最後說得柯純口幹舌燥,蒯安和很貼心地給他倒了杯涼水。

柯純順手接過涼水,說了聲“謝謝”,一口氣喝完水,轉頭向蒯安和求救:“要不你勸勸他?”

在他心裏不知道為什麽就默認蒯安和會支持他,然而蒯安和卻說了讓他意外的話。

“這事兒我覺得你還要再想想。”

連遭挫敗的柯純激動了:“我想了很多遍了!這是最好的方法。”

蒯安和的手在柯純肩膀上按了按,示意他冷靜些,然後有耐心地分析道:“純,你的這份心情我了解。但并不是每個人都能那麽想。我們當然是想要全員平安,大家一起逃離這個鬼地方,可是比起‘全員’,每個人更重要的是‘自己’。你能保證所有人都放棄比賽?”

“可是每答一題,或者每銷毀一題,就等于把另一個人推入深淵。”柯純說。

蒯安和道:“每答一題,或者每銷毀一題,也是自己逃脫深淵的一步。”

柯純:“……”

确實如此。

“你想想,如果我們都不去找題目,按照游戲規則,最後終究會有勝者。貓組可以坐享其成,老鼠組呢?如果制伏紅玉的計劃失敗,或者節目組另外派了一個人過來,這個游戲還會繼續,老鼠組的人會願意嗎?”蒯安和循循說道。

柯純沉默不語。

他覺得這邏輯哪裏怪怪的,可是硬要說哪裏怪,他又說不上來,反正就是不對。

蒯安和繼續用他很有親和力的語言道:“我很願意幫助你,我也想要我們大家都活着。但前提是我得先活着。我相信大家都是那麽想的。我們可以一起制伏紅玉,但是游戲也要正常進行。”

柯純緩緩搖着頭:“你沒懂。我說的是作為一個人不能失去的底線。但我知道你們的想法了,我承認那無可厚非,但我不認同那是正确的。”

這一次的勸說也不了了之。

柯純沒有放棄又去找了剩下的三組人。

耿言彬堆着滿面的笑容應承着柯純制伏紅玉的想法,但對于放棄比賽一事閉口不談。

薄亦然尖銳地問了柯純幾個具體的問題,把柯純怼到啞口無言。

是,他現在對于怎麽能夠百分百制伏紅玉還沒有一個具體的策略,因為他覺得這是大家要一起去想的事情。

而且他現在對于失敗後該怎麽辦也沒有具體的對策,之前他天真地相信失敗是不存在的。

簡單的想法被一戳就破。

他以為的互幫互助好兄弟,到頭來也都只想着明哲保身。

這很正常。

最最讓柯純寒心的是,每個人都堅定地選擇了“贏”,卻絲毫沒有考慮到失敗者的境遇。

如果黑棒導演這次的要求是讓他們互相殘殺,他們也會照幹嗎?

現在的規則比殘殺又有什麽區別?不過是直接動手和間接動手的區別罷了。

柯純不懂,為什麽只有他這麽想,甚至連郎秋也不贊成放棄比賽。

大家連最基礎的“人性”都沒了嗎?

轉了一圈,孤掌難鳴的柯純垂頭喪氣回到自己的屋子。

郎秋靠在床上正在看書,見他回來了,眼皮一擡,只一眼就明白了結果。

柯純往床上一躺,攤成了一個大字,絕望地嘆道:“為什麽會這樣!”

郎秋淡淡回了句:“人之常情。”

柯純一躍起身,與郎秋對面而坐,湊他跟前問:“看到那麽多人被那麽殘忍的對待,心都不會痛嗎?”

他抓着自己的心髒,習文耀和兔哥最後的嘶吼到現在還會竄到他腦子裏,渾身雞皮疙瘩,心像是被灼燒一樣。

郎秋握緊了拳頭,沉痛地吐了一個字:“會。”

“就沒有辦法了嗎?”柯純仰天長問。

郎秋低下頭,暗自沉思。

一屋子的壓抑氣氛,無力、失落、絕望一一湧上柯純的心頭。

他單薄的聲音敲打着壓抑的空氣,一個字一個字地努力破開這沉重的氣氛。

“實話說,我也怕死,我也不想死。可我不想看着身邊的人去死,更不想身邊的人因為我而死。要是變成那樣的結果,我這輩子都會活不安心,不如自己死了算了。”

最後,他弱小又無助地問道:“難道我是一個人?”

回答他的只有揮散不去的沉寂。

那沉寂化為烏雲,慢慢堆積,越來越重,往柯純的身上壓去。

這要命的窒息感讓柯純動彈不得。

也許……真的沒有辦法了。

“我有一個讓他們不得不配合的辦法。”

郎秋的一句話,撥雲見日。

柯純的眼睛一下就亮了,湊過頭去催道:“快說!”

郎秋就着柯純的耳朵細細交代了幾句。

烏雲再次爬上柯純的臉。

他弱弱問道:“真的可行嗎?”

郎秋的嘴角勾起一抹熟悉的弧度:“你在質疑我嗎?”

“不敢不敢。”

柯純剛做了個“打擾了”的姿勢,對面一聲響亮的噴嚏直接戳中他的笑點。

他捂着肚子狂笑起來。

“哈哈哈哈哈,一個病號,耍什麽酷,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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