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大堂的時鐘走向十二點。

柯純和郎秋從二樓走下,邊走邊聊,有說有笑,氣氛非常輕松,如同這城堡裏發生的一切都是假的一般。

“冰箱裏補了點東西,作為感謝,我做飯給你吃吧。”柯純一臉天真的笑容,說着再日常不過的對話。

他帶着郎秋往食堂走去,然後殷勤地替他拉開座位,邀請他坐下,又一蹦一跳地跑去廚房,好像是迫不及待要讓他嘗一嘗自己的手藝。

冰箱裏塞滿了紅玉歸來之後補給的事物,柯純從上掃到下,似是在思考要挑哪些食材。

半晌之後,他終于顧自點了下頭,麻利地從冰箱中取出兩個雞蛋、一碗冷飯、一根臘腸和一把蔥。

“就臘腸雙蛋炒飯吧。”他對自己說道,抱着食材去到料理臺。

放下這些食材後,柯純又回頭望了食堂中的郎秋一眼,這男人安靜地坐在座位上,低着頭似乎在思考什麽。

柯純甜甜地笑了起來,現在這樣,好像是小倆口過日子,是他夢寐以求的場景。

他的眼神飄得更遠了些,落在了東牆上的那個洞窟,洞裏黑黑的,看不到任何東西。

柯純不由嘆了口氣,如果大家再努力一下,也許真的可以挖出一條逃生通道來。

可惜歸可惜,過去的事情已無法挽回。

柯純很快把注意力集中到手上的工作。

他平日裏因為和爸媽一起住,所以很少有機會做飯,只有在爸媽出去旅游留他一個人在家的時候才會下廚,主要以蛋炒飯居多,因為簡單、快,他是個讨厭複雜的人。

之所以今天會選擇這個平平無奇的菜單,不過是因為他最拿手罷了。

柯純對自己蛋炒飯的手藝還是很自豪的,絕對能做到歌裏唱的那樣,“飯要粒粒分開,還要沾着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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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了兩個蛋在碗中,用攪蛋機攪拌均勻。

砧板上橫放臘腸,菜刀咔咔咔地把它切成了一片一片。

接着切好蔥花,倒油開火,滋滋滋的油鍋聲伴随食材的下鍋炸開了聲。

冷飯硬邦邦地團在一起,柯純廢了好大的勁兒才把飯粒炒開,已是滿頭大汗。

但想到這一頓是和喜歡的人一起享用,他臉上的笑容收也收不住。

如果可以,他真的希望是在原來的世界碰到郎秋,然後正常的認識、正常的交往。

啊,不過那樣的話,可能他們之間不會有任何火花吧。

柯純想,因為在原來的世界中,郎秋絕對會對他愛答不理,他們不太可能有交集。

這真的是一個十分矛盾的事情。

仿佛做了一場很大的運動後,一碗金黃燦燦的蛋炒飯出鍋了,香氣撲鼻。

柯純滿意地看着自己的傑作,端詳幾秒後,端起盤子走到食堂。

郎秋還是坐在座位上,一動不動,甚至連姿勢都與方才一模一樣。

柯純感到奇怪,輕輕喚了他一聲,沒有反應。

“給你炒了蛋炒飯,那可是我的拿手絕活!”說着,柯純把蛋炒飯放到餐桌上,然後轉頭去看郎秋。

男人瞪着雙眼,眼中一無所有。

柯純緊張地叫他:“郎秋?你怎麽了?”然後伸手輕輕拍了下他的肩膀。

哪知他的手剛一碰到郎秋,後者就直直地往前倒在桌上。

柯純大驚失色,用力喊道:“郎秋!你怎麽了?!郎秋!”

此時,一個人影悄然來到柯純身旁,輕悠悠地說了句:“我還以為你反悔了。”

随着這一句話的落地,柯純剎地止住了呼喊,驚懼慌張也從臉上消失,轉為從容的微笑。

他側頭,眼梢下彎,笑盈盈地看着來人,說:“他那麽騙我,我有什麽理由不幫你?”

蒯安和爽快地笑了起來:“這樣就好,傷你心的人已經涼了,我們的合作非常成功。”

面對蒯安和伸過來的手,柯純毫不猶豫地與他擊了個掌,兩人相視而笑。

柯純指指桌上熱氣騰騰的蛋炒飯,招呼道:“蛋炒飯,咱分一分呗,別浪費了。”

說完,他自己先坐了下來,往空的小碗中舀飯,津津有味地吃了起來。而郎秋還倒在他的身旁,不省人事。

蒯安和略帶詫異地看着柯純,但很快這份詫異轉變為了欣賞。

“我沒想到你那麽放得下。”

“是啊,我也沒想到。”柯純嚼着口中的飯,悠然自得。

那景象讓蒯安和的目光更加地怪異起來。

“你好像很無所謂?”

柯純放下筷子,盯着蒯安和的眼睛,說:“我們都見過多少生死了?你我的手上都染了血,現在還能怎麽辦?躲在角落瑟瑟發抖嗎?還是閉上眼睛念經?事已至此,硬着頭皮也只能往下走了。我聽你的,我願意讓你贏。”

“為什麽?你不想活了?”蒯安和遲遲未動筷子,一直注視着柯純。

柯純瞥了眼郎秋,又扒了口飯:“我承認,我是喜歡他,但我厭倦了。從以前開始總是這樣,喜歡一個人,被那個人傷害,再喜歡一個人,再次被傷害。我覺得這一生可能沒盼頭了。那不如在我死之前替你做一件好事,你說對不對?”

蒯安和笑了笑:“純,你真的是一個很好的人。如果不是在這裏,我非常想和你成為無話不談的朋友。”

“現在不是嗎?我以為我們之間沒有秘密了。”柯純反問道。

蒯安和卻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柯純很快就把碗裏的蛋炒飯幹了個幹淨,是自己喜歡的味道,可惜了沒能讓郎秋嘗到這個味道。

他催着蒯安和也趕緊吃,吃完還要商議下一步對策。

蒯安和在他的催促下,勉強動了筷子,剛吃一口便忍不住驚嘆:“很好吃啊!”

在柯純自豪的目光下,蒯安和也很快吃完了碗裏的飯,然後柯純指指郎秋,問:“好了,他怎麽辦?”

“擡去院子裏埋了?畢竟他是你曾經喜歡過的人,最後讓他體面一點。”

出乎他所料,柯純卻立馬表示反對:“這也對他太好了吧?就扔院子裏,讓他被蟲咬去好了。”

蒯安和眯起雙眼,贊嘆道:“還是你絕。”

說完,兩人一起擡着郎秋出去院子,随便往草叢裏一扔,便不理他了。

“對了,耿言彬和冉曉信呢?”柯純問道。

“還在閱覽室。門我關上了,還是不要去打擾他們。”

柯純點點頭:“還剩一個人。”

“嗯,那個人比較棘手,他應該和郎秋一樣是被上頭派來的。”

柯純轉頭緊緊盯蒯安和的眼睛:“游戲規則是什麽?”

“互相殺到只剩最後一人。”

“那不就得了?”柯純擡了擡嘴角,腳步輕松地走向廚房,替自己倒了杯水,并且也給蒯安和遞去一杯,“合理猜測,薄亦然和郎秋應該是一夥的,他們都是害我們互相殘殺的罪魁禍首,即使不是游戲,也不能夠饒了他們。”

蒯安和點頭:“你說的對。”

“他們內部可能有些矛盾,所以薄亦然為了陷害郎秋就出賣了他。他知道我和郎秋的關系好,一定會幫他,所以就先挑撥我和郎秋的關系,借我的手把郎秋給幹掉。”

蒯安和支着胳膊靜靜聽柯純的分析,不時點點頭。

“那麽接下來他肯定會親自來确認我有沒有幫他達成那個目的。”

“所以說,他會親自去院子确認郎秋的死活。”蒯安和接道。

“沒錯!我們只要守株待兔,就能逮到薄亦然!如果能逼問出逃脫游戲的辦法那是最好不過的了。”柯純興奮地說道。

計劃很快被拟定,柯純和蒯安和兵分兩路,蒯安和照舊躲在東牆的大窟窿裏,而柯純在二樓的房間窗口往下監視整個院子的動靜。

在兩人離開食堂的一個小時之後,如柯純所料,薄亦然出現了。

他從食堂的後門走到院子中,徑直走向郎秋的“屍體”。

柯純在二樓看着他一步步靠近郎秋,立定在郎秋身前,環顧四周,确定沒有埋伏後,緩緩蹲下身,探出手去确認郎秋的情況。

突然,很大一聲“嘭”!

薄亦然警覺地回頭,又反應極快地低下頭,掩面要跑。

柯純知道他是在提防□□,不能讓他跑了!

于是,柯純馬上轉身沖出門,直奔一樓。

院子的逃跑路線很單一,只有通過食堂的那扇小門。

而蒯安和在食堂裏,他只要盡快堵住食堂的門口,就可以前後包抄,二對一,薄亦然的逃脫機會非常小。

他飛速地跑下樓,正碰上薄亦然從食堂飛奔出來。

柯純挺身攔在他前進的方向,薄亦然見此路不通,很迅速地轉向西走廊那邊。

柯純擺起腿在後面追他,他沒想到這個男人平時安安靜靜的,跑起來還挺快!

用盡全力,必須得抓住他!

奈何平日疏于鍛煉的柯純怎麽跑都追不上薄亦然的步伐,倒是蒯安和後來居上,先他一步扣住了薄亦然。

這個薄亦然不光光是腿快,還會一點搏鬥。

就見蒯安和和他扭打在一起,還被他占了上風。

“薄亦然!”柯純好不容易趕上二人扭打的現場,一聲大吼。

興許是這一聲吼打亂了節奏,形勢反轉,薄亦然一個疏忽被蒯安和扣在了西走廊的牆壁上。

“這個游戲怎麽結束?”柯純開門見山,沒有廢話。

薄亦然冰冷的視線向他刺來,明明是被壓制着,态度卻十分從容。

他淡淡地說:“規則說了,厮殺到最後一人,游戲就能結束。”

蒯安和的手向前用了力,扣得他更緊了。

薄亦然悶哼了聲,接着道:“我自曝。我也是觀察者,但和郎秋不同,我的觀察對象是你們所有人。我不參與游戲,因此你們殺了我沒有意義。”

“你說你不參與游戲我們就信你?嗯?”蒯安和緊緊地按着薄亦然,用他很少使用的威脅的語氣。

“那這麽說吧,你們殺不了我,這槍對我沒有用。”薄亦然也沒有亂了陣腳,依舊冷靜地為自己說話。

“不試試怎麽知道?”蒯安和笑眯眯地在他耳旁輕語,像極了一個腹黑惡魔。

“等等!”柯純見蒯安和真的要掏槍,趕緊出聲阻止,“我還有話要問他。”

蒯安和聽話地停止掏槍的動作,柯純走近薄亦然,質問:“你為什麽要舉報郎秋?你們不是同夥嗎?”

薄亦然冷笑了聲:“呵,誰和那個叛徒是同夥?他滿腦子都是那些不切實際的空想,他也配叫科學家?”

“叛徒?他背叛了誰?他不是在很好的執行他的任務嗎?”柯純逼問道。

薄亦然的眼神凍住了柯純,一股巨大的威懾力讓他動彈不得。

差一點,柯純就動搖了,他用更大的聲音追問:“你們的目的到底是什麽?為什麽要弄這種慘無人道的游戲?”

好像柯純提了一個多麽白癡的問題似的,薄亦然嗤笑道:“你不會懂。這是為了全人類的未來。有所得必有所失,這是人類進化過程中不可或缺的犧牲。你是被選中的人,應該感到驕傲。”

他的話簡直令人可笑,就像是□□信徒信口雌黃的傳教。

柯純氣得眼睛裏都在冒火,他大吼道:“憑什麽?!憑什麽是我們?!”

薄亦然冷着臉:“這個社會是公平的,是你,也可能是他,是誰都有可能。不過,你不太一樣,你是幸運的,柯純。你的生命不會終結在這裏,但是……郎秋不行,他的思想太危險,他不能繼續活着,他必須永遠呆在這裏。”

後半句的口氣很堅決,柯純在他的眼中看到了他對于郎秋的憎恨。

但這些都是不是現在的終點。

“告訴我,怎麽才能出去?”柯純不敢有一絲半點的懈怠,眼前的這個男人很難對付,一不小心就會被戳中軟肋,全面潰敗。

薄亦然的嘴角輕輕一挑:“結束這個游戲,你就能出去。”

“你知道我問的是什麽?”柯純鉚足了勁兒。

“沒有其他辦法。”薄亦然說得很肯定。

萬不得已,柯純拿出了最後一招——威脅。

“如果你不說,我就會在這裏終結你的生命。你知道,我做得到。”

這一招還真的起了效果,他在薄亦然臉上看到了一絲動搖,盡管很快就找回了平靜。

“你做得到,但是你不會。如果殺了我,你永遠都出不去。”

柯純厭倦死了這種無休止的試探,他早知道沒那麽容易成功。

他湊到蒯安和耳邊,輕聲對他說:“讓我來。”

說着,從口袋裏掏出□□,指着薄亦然的額頭。

“最後一個機會,你說嗎?”

薄亦然的眼神中再沒有一開始的從容和鎮定,柯純知道他是真的慌了,他知道在柯純的意識世界裏能處他死刑的只有柯純。

“我們做個交易。”薄亦然提議道。

柯純冷冷地看着他,等他繼續說下去。

“我可以讓郎秋活過來。”

柯純皺了皺眉頭,但并沒有承上他的話,反而冷淡地問:“我為什麽要在乎他的死活?”

“因為他在乎你。”薄亦然忽然感性起來,“你剛才不是問郎秋背叛了誰嗎?我告訴你,組織的命令是讓他像我一樣當個觀察者,但是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幫助你,他已經違背了組織的命令,甚至想把你據為所有,這是非常嚴重的違紀行為,組織不會放過他。”

柯純擺出了“然後呢?”的表情,這回輪到薄亦然驚訝了。

“你知道?”

“我殺他,因為我最恨撒謊的人,他對我撒謊,他就罪無可恕。”

“你……好,很好。”薄亦然如同看一個陌生人一般看着柯純,他已無計可施,“那要我怎麽做你才肯放了我?”

“告訴我出去的辦法。”

“這個我做不到。”這一點是薄亦然的底線。

柯純的槍口又進了一寸。

他發現薄亦然從剛才起就一直緊緊盯着自己的眼睛,像是一把魔力鎖牢牢地鎖住他的視線,讓他無法挪開視線。

這是怎麽回事?

沒等柯純明白過來,薄亦然的頭忽然往槍口上撞來,力道很大幾乎要撞落柯純手中的槍。

借着這個力,薄亦然猛地往前沖,擺脫了蒯安和的束縛。

“追!”柯純向蒯安和吼道。

薄亦然跑得太快了,兩人看到他上樓,轉了個彎,跑進某一扇房間的門。

柯純和蒯安和對視一眼,快速奔到那扇門前,開門沖了進去。

房間裏空無一人。

不禁讓他們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門了。

兩人把二樓所有房間的門都一一打開,一一查看,但是一個人都沒有!

薄亦然竟然從二樓憑空消失了?!

“純,”蒯安和跟在柯純身後,忽然叫他道。

只是一個字的呼喚,卻讓柯純的心莫名的亂跳,巨大的不安迅速在他身體裏蔓延開去。

他緩緩轉身,見到蒯安和立在廊燈之下,一張臉在燈光照耀下亮得刺眼。他的唇角微微勾起,對着自己盈盈微笑,柯純十分想拔腿就跑,奈何他的雙腿好似被釘在了地上。

最後的時刻,要來了。

“看來他逃出去了,接下來,我們倆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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